投餵鴿子致小區鴿糞遍地:人與動物的衝突抑或人與人的衝突?

南方週末 發佈 2022-07-21T19:19:45.400091+00:00

北京京華騰園小區有一座小廣場,平時不少居民來這裡散步、玩耍,廣場有不少鴿子,一些居民就在這裡投餵鴿子。

北京京華騰園小區有一座小廣場,平時不少居民來這裡散步、玩耍,廣場有不少鴿子,一些居民就在這裡投餵鴿子。有食物就會吸引更多的鴿子在附近聚集,而有了食物,城市裡又沒有天敵,鴿子就會繁殖起來。上百隻鴿子常年盤踞在小區,居民樓牆根下、橫樑上、空調外機上遍布鴿糞,鴿子在窗外築巢更引發噪音影響,所以,小區受影響的業主反對投喂,並要求物業捕捉野鴿,然後在遠郊放生。但是,物業在捕鴿子過程中受到部分餵鴿子居民的反對,認為鴿子象徵和平,餵鴿子是愛護動物、奉獻愛心。雙方就是否繼續投餵、是否能夠捕捉鴿子產生矛盾。

首先,從技術上講,這些鴿子,不是野鴿。野鴿子有原鴿、岩鴿等品種,分布範圍廣,不接近物種生存的脆弱瀕危臨界值標準,但在我國境內所有野生鳥類都受到野生動物保護法以及地方林業部門頒布的野生動物保護規定的保護,野鴿屬於一般保護動物,比如麻雀。所以,捕殺野鴿子可能違法。

一般城市裡廣場上聚集的鴿子,其實更準確的稱呼是流浪鴿子,而不是野鴿子。多數是家養肉鴿逃逸,也有少部分飛迷失方向的信鴿摻在裡面。都是經過人類長期馴化,生育屬性上和雞鴨一樣的家禽,在法律上也屬於家禽。這就像家中的雞在小區繁殖起來,那也是家雞而非野雞。無主家雞自然是誰都可以捉了吃肉,但野雞屬於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捕殺是違法的。所以,最簡單的辦法,用陷阱、合法的以皮筋為動力的彈弓槍,都可以消滅鴿子。

投餵鴿子,餵養的人得到了娛樂,甚至愛心的滿足感,但餵鴿子所需的成本實際很高。鴿子到處拉糞便很影響小區環境衛生,特別是頂樓與底樓的人,小區髒了還會影響房價;鴿子還產生很多噪音;鴿子在空調外機上築巢還會損壞空調;此外,鴿子還有傳播禽流感的風險。正因為如此,很多城市都受困於鴿子太多,很多時候採取投餵避孕藥或者捕殺鴿子的辦法。

所以,投餵鴿子的那點飼料錢,只是整個投餵行為帶來的成本中,最小的一部分。花的錢少,實際享受的樂趣大,承擔的成本少。這就是一種有著負外部性的行為,就會造成公地悲劇。所謂公地悲劇,指在無償放牧的草地上,每個牧民都養儘可能多的牛羊。隨著牛羊數量無節制地增加,公地牧場最終因「超載」而成為不毛之地,牧民的牛羊最終全部餓死。

投餵鴿子的人,實際上濫用了衛生、清潔、安全等公共資源,沒有對這些資源的損害承擔成本。解決公地悲劇的辦法很簡單,就是讓他們承擔成本。誰污染誰治理,出清理費、污染費、擾民費。城市管理者可以專門派人守著收費,誰餵鴿子誰交錢。

關於鴿子的爭論,反映出來的是當下城市居民對動物的態度。

工業革命以來,在農業生產中,人類對自然的支配能力也加大了,人類的主要生產活動也逐步從農業轉為工業生產,而人類生活的環境也由農村轉變為城市。這帶來的一個後果就是,人們對自然的態度從實用主義轉為浪漫主義,比如,暴雨這類對農業具有毀滅性打擊的災害天氣,在城裡人眼裡變得詩意——當然,前提是城市排水系統運行良好。

在浪漫主義的引導下,人們對城市裡的動物抱有普遍的好感,詩意化地營造一個「人與自然浪漫相處的場景」,顯示「人類的愛心」。但真實世界遠沒有這麼詩意。所以,有人說,主張保護野狼的美國年輕一代可能一輩子都沒見到狼,但蒙大拿牧民因野狼的牛羊損失卻實實在在。

在城市裡,人與動物的衝突更加激烈。城市並非動物的棲息地,與人近距離的接觸,也並非自然之道。這會帶來各種污染、動物傷害、疾病。我們經常在網上看到一些國外的視頻,鹿在馬路上行走,浣熊在後院偷吃,看起來是一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詩情畫意。其實,對當地居民來說,浣熊入侵房屋、攻擊人類,也令人頭痛。

上海曾出現多起貉傷人事件。很多人認為,「貉危機」對上海來說是一件好事,這表明上海已經逐步邁入到一個更講究生態的階段,更加像歐美、日本。所以,也有人號召,人們應該學會與城市中的野生動物共處。

不過,中國惜土如金,給人的居住土地,一直都卡得很緊,大多數住宅都是密度非常高的小區,不是國外的低容積率的郊外獨棟別墅。小區的綠化面積,對孩子、居民、寵物來說,都是非常難得的。在政策規劃中,甚至沒有孩子爬的地盤,更不用說貉這種具有攻擊性、領地意識的動物的生存範圍。所以,中國城市規劃決定了中國人目前可能很難有能力去學這些詩情畫意。

人類在城市高密度聚集居住,比分散居住更高效、更節能,對自然更友好。保護動物真的不差城市這點面積,我們真正要做的是,把人搬到城裡來,把更多的自然留給動物,並且,在這些區域保護好動物。城市的目標,還是應該回歸為人服務,以人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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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遠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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