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魚丸引發的跨國追蹤,南京大屠殺「百人斬」主犯三人落網始末

一淵寓言 發佈 2022-08-12T07:43:45.403091+00:00

1947年4月28日中午,一個40多歲的日本中年男人,在東京赤坂路的一家魚丸店耍起了酒瘋,他醉醺醺地了來要魚丸錢的老闆一巴掌後,就與老闆扭打在了一起,一邊打還一邊叫囂:「老子當年在中國參戰,一天殺掉了一百多個中國人。吃碗魚丸還敢要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1947年4月28日中午,一個40多歲的日本中年男人,在東京赤坂路的一家魚丸店耍起了酒瘋,他醉醺醺地了來要魚丸錢的老闆一巴掌後,就與老闆扭打在了一起,一邊打還一邊叫囂:

「老子當年在中國參戰,一天殺掉了一百多個中國人。吃碗魚丸還敢要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各個版本的翻譯大同小異,關鍵信息就是——他曾在中國一天殺了100多個中國人!

他的醉話立即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他無疑是一名侵華老兵,而且曾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

此時,正是日本戰敗投降後的第二年,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上暗潮洶湧,對日本戰犯的追蹤、審判和取證,比想像中的艱難得多。

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正巧經過的國際憲兵隊聽到吵鬧聲後,直覺告訴他們此時並不尋常,果然通過翻譯後,憲兵隊果斷沖入小店,把這個醉漢按倒並用繩子捆了起來,直接送到國際法庭調查科。

調查科科長理察·沃森,經驗豐富且手段了得,當即對醉漢進行突擊審問,結果令他大吃一驚——此人真是他追捕已久的「百人斬」殺人兇手之一,田中軍吉。


【一】

突破口——田中軍吉現身

醉漢酒勁未過,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依然在大吹特吹自己殺人的「豐功偉績」,自述中提到了中國南京。

理察·沃森曾經仔細研究過《東京日日新聞》1937年12月的一篇名為《百人斬超級錄》的新聞報導。

根據文中信息,他率領國際憲兵隊追查了兩個殺人狂魔曾經服役的部隊「富山大隊」,還有日本投降後的戰俘名單,根據收集到的兩人入伍時的家庭住址,再找到兩人的家鄉,可惜一無所獲。

向井敏明老家,日本山口縣玖珂郡神代村,村長說:「好多年沒見過他,也許早已死在外面了。「

野田毅在鹿兒島的老家房屋早已坍塌成一片廢墟,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就在調查陷入僵局時,這個自稱「一天殺了100多個中國人」的日本侵華老兵卻自己送上了門。

不過,他並不是「百人斬」中提到的向井敏明和野田毅中的任何一個,而是田中軍吉

於是,就有了理察·沃森田中軍吉的這段對話:

理察故意說:「當年『百人斬』比賽只有兩個人,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可沒聽說過你啊。」

田中軍吉暴怒道:「野田毅見到老子就像老鼠見了貓!我才是真正的『百人斬』!」

理察說:「野田毅早就死在了菲律賓,你當然想怎麼說怎麼說了!」

田中軍吉說:「他沒死!我半年前還見過他!他在鹿兒島!」

這可真應了中國的一句老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百人斬」慘案的主謀終於有下落了,盟軍總部陷入僵局的調查工作終於有了突破口,而且還比預計中的多牽扯出一個罪大惡極的兇手。


【二】

意外的罪證——《百人斬超級錄》

歷史需要銘記,罪惡需要懲罰,這就是發明文字的意義。

今天,我們所能看到的許多當年侵華日軍的官方罪證,都要歸功於高文斌等人。

高文彬全程參與了「1946-1948東京審判」,他說:

"我這一生做了兩件很有意義的事,一件是二戰後參加東京審判,另一件是參與編纂《英美法大詞典》。"

1946年5月15日,有著英美法學基礎的高文斌等一行五人飛往東京。

高文斌作為特聘的翻譯,他的主要工作是將中國政府提供的大量的書面證據進行英文轉換,而後才能在法庭上展示。

高文斌等五人通宵達旦地工作了4個月,完成了翻譯任務之後,並沒有回國,而是繼續整理審判結果,並在日本收集日本侵華的各種證據。

當時的取證工作並不容易,有一種說法廣泛流傳,有日本歷史學者考證,在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到盟軍進駐東京前來受降的中間,曾有兩個星期的空檔期,正是趁著這個時間差,日本陸軍省徹底銷毀了有關「二戰」的機密文件。

當時,時任中國檢察官秘書的高文斌,背負著全國人民的委以的重任,另闢蹊徑,一有空就到國際監察處的檔案室查閱日本官方檔案、媒體報導等各種他所能找到的資料。

終於,1947年的某一天,高文斌在1937年12月的《東京日日新聞》上發現了不同尋常的一篇報導——《百人斬超記錄》。

報頭:《東京日日新聞》

刊發時間:昭和十二年十二月十三日——即1937年12月13日,正是南京淪陷當日,也是日軍開始製造慘無人道的南京大屠殺的起始時間。

新聞標題:百人斬超紀錄,向井 106-105 野田,兩少尉延長戰

照片內容:這張照片被安排在正版報紙的中間醒目處,兩個侵華日軍士兵身穿昭五日式軍裝,並肩而立,手持軍刀,面帶猙獰笑容,標準的炫耀姿勢。

報導內容:12月10日中午,在紫金山攻略戰中,向井敏明、野田毅兩少尉的對戰成績為106對105,難分伯仲,他們手握刀刃殘缺不全的日本刀見面了,相約在延長賽中繼續對決,看誰先斬殺到150人。——語氣極其輕鬆,漠視生命,完全違背新聞報告的原則。

報導署名:1937年12月12日淺海、鈴木兩個特派員從南京紫金山麓發回的報導。

拍攝地點:中國常州

即使見過了太多的日本侵華罪證,高文彬仍然為眼前的這一篇報導所震驚,當他看到自己的同胞像被牲口一樣被屠殺時,心如刀絞。

但是,更令人心痛的是,當時遠東國際軍事法庭關於南京大屠殺的舉證程序已經結束,高文斌沒有辦法把這一份重要的證據呈送上去。

而且,由於各種歷史原因,向井敏明和野田毅的軍銜職級太低了(百人斬發生時他們僅為少尉),根本沒有資格上遠東軍事法庭接受審判。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很多罪大惡極的侵華日軍也因此逃脫了應有的懲罰。這不能不說是國人永遠的痛。

高文彬並沒有放棄,他把報紙複印了三份,一份留在檢察處辦公室,另兩份送到了梅汝璈(時任「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法官)的手中。

梅汝璈震怒之下,又將報紙複印件寄回國內,國民政府司法行政部立即行文國民政府駐日代表團,讓他們聯繫在日本的盟軍總部,申請下令向井敏明和野田毅,並申請將其二人引渡回中國受審。

實際上,《東京日日新聞》的「百人斬」報導還有更多細節和後續。

11月29日,《東京日日新聞》報訊稱,日軍從無錫出發後,其中一個很快劈死了56人,另一個砍掉了25人,向井敏明吹噓自己的「關孫六」軍刀,野田毅則稱自己的寶刀是祖上傳下來的。

向井敏明對隨軍記者吹噓道:

照這樣的話,用不著殺到南京,大概到了丹陽,我就會劈掉一百多個人了!你們看我這把刀,劈了五十多個,刀口才有一點點缺痕。


這就是當時殘酷的一個現實,日本人是真的把「百人斬」這樣的殺人競賽,視為武士道精神的代表。

12月13日《東京日日新聞》再度播報了後續消息:

「向井敏明殺了106人,野田毅殺了105人,但是誰先殺到100人,卻是一個謎題。兩位勇士一起哈哈大笑。」

《東京日日新聞》將兩個毫無人性的「屠夫」,比作「阿修羅」(佛教傳說中善戰的修羅王),並稱之為「勇壯絕倫」,「殊非語言所能形容」。

也正如世人所知,兩個畜生殺滿百人的賭注,只不過是一瓶廉價的白蘭地!

日本戰敗後,曾想出重金想買走留在中國的百人斬的「關孫六」軍刀,不過被嚴厲地拒絕了。


【三】

百人之殤——他們殺的是平民

這裡,有一個容易被人忽視,卻極其重要的細節問題。

日本媒體的大力渲染吹噓,也曾引起日本人的疑問:通常戰鬥進行到白刃斬、拼刺刀的情況很少,何況在南京大屠殺前後,日軍所到之處幾乎是壓倒式的,為作為炮兵小隊長的向井敏明,哪來的機會和中國士兵拼刺刀?還用刺刀殺了那麼多中國人?

因為,他們殺的絕大部分是手無寸鐵的中國平民啊!

戰後,野田毅對鹿兒島縣立師範學校附屬小學六年級的學生演講

「實際說來,在衝鋒突擊的白刃戰中,只不過砍殺了四五人而已。我們是在占領了敵軍戰壕時,對著裡面呼叫:『你,來!來!』那些支那兵……就一個跟著一個出來,走到我的面前,我把他們排列好了,然後一刀一個地砍下去……差不多都是這樣乾的」,我們的行為並沒有那麼「勇武」,「卻以『刀劈百人』而出了名。」

和野田毅、向井敏明在同一個部隊的望月五三郎後來在回憶錄中寫道:那兩人「無緣無故去屠殺毫無抵抗能力的農民」。

但是,日本媒體在進行大肆報導的時候,卻刻意忽略這個事實。

以偏概全、避重就輕,同樣也是違背新聞原則的,日本人的無恥也可見一斑,拿罪惡當勇武,也註定武士道的沒落。

既然談到武士道精神,就多說一個耐人尋味的事實。

日本無條件投降後,麥克阿瑟將軍曾經毫不客氣地問日本裕仁天皇

「日本是一個崇尚武士精神的國家,既然戰爭失敗了,你為何不以切腹自盡的方式來謝罪呢?」

裕仁天皇似乎早就料到會有人這麼問自己,因此面部改色地回答:「無能為力。」

他把戰爭的責任全部推到了他的大臣們身上,他解釋道:其實朕一直不贊成打仗,但大臣們堅持,朕也無能為力啊!

意識是,他是受大臣們脅迫的,而且如果他自殺身亡的話,將不利於日本的穩定。

可見,這是赤裸裸地推卸責任以及詭辯了。

實際上,日本戰敗後真正敢於並選擇「玉碎」的日本軍人並不多,而且大部分還是低級士兵,都是被戰爭洗腦了。


【四】

中國南京——正義審判終未缺席

根據田中軍吉的供詞,以及他所提供的野田毅的相貌特徵,國際法庭調查科科長理察重新讓專業畫師畫了像,隨後再次率隊去了鹿兒島。

依然很困難,回到家鄉的侵華日軍絕大多數選了隱瞞了自己的這一段過往,對於相關的事情緘口不言,

終於,經過數日的尋找和比對後,找到了一個符合各項條件的一個雜貨地攤的攤主——一個中年男人。

在被帶往東京的途中,這個中年男人一路都在大喊「冤枉」,可是田中軍吉一看到他就立馬指認道:「就是他!他就是野田毅!」

野田毅眼見無法抵賴,逃脫無望,立馬又供出了向井敏明:向井敏明正藏在山口縣的深山裡販賣山貨。

隨即,國際憲兵隊又來到山口縣的深山裡,一個樵夫看了向井敏明的畫像後說,我知道他在哪裡。

憲兵隊跟著樵夫來到了一座草屋前,抓住了正欲翻窗逃跑的向井敏明。

其實,從戰後野田毅和向井敏明的「低調」行事來看,他們對於自己犯下的作孽也是心懷恐懼的,即使已經過了十年,我們中國人還是那句話: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至此,在國際憲兵隊的幫助,兩個「百人斬」惡魔,終於在十年後落網,而且還帶出了一個田中軍吉。

前兩人是針對無辜的平民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殺人比賽,而後一個就是一個毫無人性的屠夫,他是南京大屠殺期間,單人屠殺中國人最多的,足有三百多人,且無法準確計數。

1947年5月19日,押送田中軍吉的「建國號」專機從東京飛抵上海,飛機降落後,他隨即便被送往了江灣戰犯管理處關押。

1947年11月6日,向井敏明和野田毅也終於成功被引渡到中國,關押在南京小營戰犯拘留所。

1947年11月6日起,南京軍事法庭開始了對野田毅及向井敏明的審訊。

1947年12月12日,南京戰犯軍事法庭對戰犯田中軍吉進行了公審。

12月18日,南京軍事法庭在中山東路307號勵志社大禮堂(今天的江蘇省會議中心黃埔廳)對野田毅及向井敏明進行公審,同日,法庭還對田中軍吉進行宣判:

「查被告田中軍吉,在谷壽夫攻陷南京城實施屠殺時,曾攜『助廣』軍刀參與,…且在混亂斬殺中,我被俘軍民於該被告所攜『助廣』軍刀下者逾三百人,且有日本軍官山中峰太郎所編《皇軍》一書,刊登該被告之軍刀照片標載『曾殺三百人之隊長(指田中軍吉)愛刀助廣』等字樣可稽,並有該被告親自揮刀斬殺平民之照片獲案,可資印證.…依法判處死刑。」

在此期間,田中軍吉聲稱:「當時我穿的是襯衫,顯然是在夏天,可攻占南京在冬天,不能夠證明我在南京殺了300餘人。」

向井敏明還狡辯稱自己不曾到過南京,「《東京日日新聞》系虛偽登載,記者淺海專為我頌揚武力,以博日本女界之羨慕,希望能早日獲得佳偶,因此毫不足信。」

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各種狡辯,胡言亂語,企圖拖延時間。

但是歷史豈容狡辯!

憤怒的律師,將大量的物證呈現於世人面前,其中有很多都是來自日方的資料,是這三個殺人惡魔自己在各種場合的證言。

1948年1月26日,國防部審判戰犯軍事法庭收到由蔣某人批覆的對向井敏明、野田毅、田中軍吉下達死刑的快郵代電,上面寫道:

「國防部審判戰犯軍事法庭石庭長擬國防部案呈……被告向井敏明、野田嚴(即野田毅)、田中軍吉於戰爭期間共同連續屠殺,現據審訊明確,原判依法各處死刑,核無不合,應予照准。」

1948年1月27日,南京的各大路口都張貼了大幅布告,宣告此三人將於第二天公開除以死刑。

1948年1月28日,南京萬人空巷,從市區通往雨花台刑場的路上,站滿了中國軍民。如果不是有警察維持秩序,只怕這三個人根本不能活著到達刑場。

正午12時,田中軍吉、向井敏明和野田毅被綁赴南京雨花台中華門郊外執行槍決,田中軍吉這個殺人惡魔竟然嚇得嚎啕大哭當場尿了褲子。

殺人惡魔也是怕死的,據說他們被判死刑後,在等待執行死刑的一個多月里,受盡了精神折磨。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他們被執行槍決的不遠處,正是當年許多南京大屠殺死難者的埋骨之處。

三顆子彈,三聲槍響,結束了三人罪惡的一生。

遺憾的是,還是太便宜他們了。戰後,他們還多活了十年。


【五】

鬧劇一場——南京吳啊萍事件示警

為什麼要重提往事?我們中華民族並不是活在過去的民族。

銘記歷史,勿忘國恥,也並不是為了綿延仇恨,而是為了提醒自身。

南京玄奘寺供奉日本戰犯佛牌的「吳啊萍事件」,雖然已經塵埃落定,但依然給我們敲響了一次警鐘:思想教育任重而道遠。

我們要做的,永遠是頭腦清楚、是非明確、有大局觀的中國人。

吳啊萍為了自己的信仰,為了自己能不做「噩夢」,居然能犯天下之大不韙,將包括野田毅、田中軍吉、向井敏明等四人供奉在玄奘寺內三四年之久。

她並不是不知道這幾個人是侵華戰犯、南京大屠殺的劊子手,但是她卻極度自私地做了,置民族感情於不顧。

說到底,還是我們自己的悲哀,吳啊萍雖然有高等學歷,但卻沒有相應的德行和是非,修行再多的佛法,也是枉然。


最後的最後,不得不感嘆,歷史也是種種的巧合,這一切的源頭,竟然是東京街頭的一碗魚丸面。

據歷史記載,早在秦始皇時代,就已經有魚丸的身影,而當時的日本還是一片不毛之地呢。所以,冥冥之中,自有註定,天道輪迴,自有公道。

謹以此文,告慰在1937~1938年南京大屠殺中殞命的三十多萬的同胞!你們不會枉然送命,歷史由我們這些後代一代代銘記、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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