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貞觀之治(一)

夢見李牧 發佈 2022-09-03T17:35:38.510990+00:00

壬申,上謂太子少師蕭瑀曰:「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十數,自謂無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問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則脈理皆邪,弓雖勁而發矢不直。』

壬申,上謂太子少師蕭瑀曰:「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十數,自謂無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問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則脈理皆邪,弓雖勁而發矢不直。』朕始寤向者辨之未精也。朕以弓矢定四方,識之猶未能盡,況天下之務,其能遍知乎!」乃命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內省,數延見,問以民間疾苦,政事得失。

壬申(二十日),太宗對太子少師蕭瑀說:「朕年輕時喜好弓箭,曾得到十幾張好弓,自認為沒有能超過它們的,最近拿給做弓箭的弓匠看,他說:『都不是好材料。』朕問他原因,弓匠說:『弓子木料的中心部分不直,所以脈紋也都是斜的,弓力雖強勁但箭發出去不走直線。』朕這才醒悟到以前對弓箭的性能分辨不清。朕以弓箭平定天下,而對弓箭的性能還沒有能完全認識清楚,何況對於天下的事務,又怎麼能遍知其理呢!」於是下令在京五品以上官員,輪流在中書內省值夜班,太宗多次接見他們,詢問民間百姓疾苦和政治得失。


涼州都督、長樂王李幼良,性情暴躁,身邊一百多人,都是無賴之徒,侵擾殘虐百姓,又和羌、胡等族人開展互市貿易。有人上告太宗說李幼良存有二心,太宗特派中書令宇文士及急速前往,暫代理職權,並按察其事。李幼良身邊的人恐懼,密謀劫持李幼良到北方胡虜之地,又想要殺掉宇文士及,占據河西地區。不久又有人將其密謀上告朝廷,夏季,四月,癸巳(十二日),太宗賜李幼良自殺。


五月,苑君璋率領手下兵馬投降。起初,苑君璋勾引突厥兵攻陷馬邑,殺掉高滿政,退兵據守恆安。他的士兵都是中原人,大多脫離他投奔唐朝。君璋十分害怕,便也主動投誠,請求讓他防守北部邊疆以贖罪,高祖允諾。君璋請求訂契約,高祖派雁門人元普送給他金券。頡利可汗又派人來招降,君璋猶豫不決,恆安人郭子威勸他說:「恆安地勢險要城牆堅固,突厥正強盛,正應該依靠它再觀察形勢的變化,不宜束手受制於人。」苑君璋於是拘捕元普送到突厥,又一次與突厥聯合,並數次入侵唐朝。到了五月,看到頡利可汗政事混亂,知道突厥不足以依靠,於是率兵馬投降。太宗封苑君璋為隰州都督、芮國公。


有人上書請求除去奸佞之人,太宗問:「誰是奸佞之人?」回答道:「臣身居草野,不能確知誰是奸佞之人,希望陛下對群臣明言,或者假裝惱怒加以試探,那些堅持己見、不屈服於壓力的,便是耿直的忠臣;畏懼皇威順從旨意的,便是奸佞之人。」太宗說:「君主,是水的源頭;群臣,是水的支流。混濁源頭而去希冀支流的清澈,是不可能的事。君主自己做假使詐,又如何能要求臣下耿直呢!朕正以至誠之心治理天下,看見前代帝王喜好用權謀小計來對待臣下,常常覺得可鄙。你的建議雖好,朕不採用。」


六月,辛巳(初一),右僕射密明公封德彝去世。壬辰(十二日),又任命太子少師蕭瑀為尚書左僕射。


戊申(二十八日),太宗與大臣議論周朝、秦朝的政治得失,蕭瑀說:「殷紂王無道,周武王討伐他。周朝及六國均無罪,秦始皇分別滅掉他們。取得天下的方式雖然相同,人心所向卻不一樣。」太宗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周朝取得天下,更加修行仁義;秦朝取得天下,一味崇尚欺詐、暴力,這就是長短得失的不同。所以說奪取天下也許可以憑藉武力,治天下則不可以不順應民心。」蕭瑀欽服不已。山東大旱,詔令各地賑濟撫恤,今年的租賦不必交納。


秋季,七月,壬子(初二),任命吏部尚書長孫無忌為尚書右僕射。無忌與太宗早年為布衣之交,加上皇后兄長的外戚身份,又有輔佐太宗即位的大功,太宗視為心腹,對他的禮遇無人堪比,幾次想重用他為宰相。文德皇后固執地請求:「我身為皇后,家族的尊貴榮耀已達到頂點,實在不願意我的兄、弟再去執掌國政。漢代的呂、霍、上官三家外戚都是痛徹骨髓的前車之鑑,望陛下體恤明察!」太宗不聽,最後還是予以重用。


起初,突厥族風俗淳厚,政令簡質疏略。頡利可汗得到漢人趙德言,加以重用,德言恃勢專權,大量地改變舊有風俗習慣,政令也變得繁瑣苛刻,百姓們大為不滿。頡利又信任各胡族人,而疏遠突厥本族人,這些胡族人貪得無厭,反覆無常,干戈連年不息。又趕上大雪天,雪深達數尺,牲畜多凍死,加以連年饑荒,百姓都饑寒交迫。頡利費用不足,便向各部落徵收重稅,由此上下離心,怨聲載道,各部落多反叛,兵力漸弱。唐朝大臣們議事時多請求乘機出兵,太宗問蕭瑀和長孫無忌:「頡利君臣昏庸殘暴,必然面臨危亡。現在出兵討伐,則剛剛與突厥訂立盟約,師出無名;不出兵,恐怕又要失去機會,怎麼辦呢?」蕭瑀請求出兵。長孫無忌說:「突厥並沒有侵我邊塞,卻要背信棄義、勞民傷財,這不是正義之師的所為。」太宗於是沒有出兵。


太宗向公卿大臣詢問使國運長久的辦法,蕭瑀說:「夏、商、周分封諸侯而統治時間長久,秦國不分封諸侯而迅速滅亡。」太宗認為有道理,於是有分封諸侯王的動議。


黃門侍郎王珪有密奏要上報,交給侍中高士廉轉呈,士廉擱置起來沒有轉達。太宗得知後,八月,戊戌(十九日)這一天,調走高士廉,任命為安州大都督。


辛酉(十二日),中書令宇文士及降職為殿中監,御史大夫杜淹參預朝政。宰相以外官員參預朝政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杜淹推薦刑部員外郎邸懷道,太宗問他有何才能,杜淹答道:「隋煬帝將要駕臨江都,召集百官詢問去留之計,懷道當時官居吏部主事,只有他一人堅持認為不可去江都。這是臣親眼所見。」太宗說:「卿稱讚邸懷道做得對,你自己為什麼不正言勸諫?」杜淹答道:「臣當時地位卑微,不任要職,又知道勸諫也不會聽從,徒然一死毫無益處。」太宗說:「卿知道煬帝不可進諫,為什麼要在朝為官,即然在朝為官,又怎麼能不進諫?卿供職於隋朝,姑且可以說位卑言輕,後來供職於王世充,地位尊顯,為什麼也不進諫?」杜淹答道:「臣對王世充不是不進諫,只是他聽不進去。」太宗說:「王世充如果賢明又能訥諫,便不應亡國;假若殘暴而又拒諫,你怎麼能夠免於災禍呢?」杜淹答不上來。太宗說:「現在卿的地位稱得上尊貴,可以進諫嗎?」杜淹回答:「甘願冒死強諫。」太宗笑了。


辛未(二十二日),幽州都督王君廓密謀叛亂,中途被殺。王君廓在幽州時,驕橫自恣,無法無天,後被徵召入朝。幽州長史李玄道是房玄齡的外甥,托王君廓捎信給房玄齡。君廓私下拆信,不認識草書字體,懷疑他告發自己的罪過,走到渭南,殺死驛站吏卒逃跑,將要奔往突厥,途中被野人殺死。


嶺南部落首領馮盎、談殿等人互相爭鬥,很久沒有入朝。各地方州府前後十幾次奏稱馮盎謀反,太宗命令將軍藺謩等人徵發江、嶺數十州兵馬大舉討伐。魏徵勸諫說:「中原剛剛平定,嶺南路途遙遠、地勢險惡,有瘴氣瘟疫,不可以駐紮大部隊。而且馮盎反叛的情狀還沒有形成,不宜興師動眾。」太宗說:「上告馮盎謀反者絡繹不絕,怎麼能說反叛的情狀還沒有形成呢?」魏徵答道:「馮盎如果反叛,必然分兵幾路占據險要之地,攻掠鄰近州縣。現在告發他謀反已有幾年,而馮氏兵馬還沒出境,這明顯沒有反叛的跡象。各州府既然懷疑馮氏謀反,陛下又不派使臣前去安撫,馮氏怕死,所以不敢來朝廷。如果陛下派使臣向他示以誠意,馮氏欣喜能免於禍患,這樣可以不必勞動軍隊而使他順從。」太宗於是下令收兵。冬季,十月,乙酉(初六),派員外散騎侍郎李公掩持旌節往嶺南慰問馮盎,馮盎則讓他的兒子馮智戴隨著使臣返回朝廷。太宗說:「魏徵讓我派遣一個使者,嶺南就得以安定,勝過十萬大軍的作用,不能不加賞。」賜給魏徵絹帛五百匹。


十二月,壬午(初四),尚書左僕射蕭瑀因事犯罪被免職。


戊申(三十日),利州都督李孝常等圖謀反叛,被處死。李孝常因上朝辦公務,留在京城,與右武衛將軍劉德裕及其外甥統軍元弘善、監門將軍長孫安業相互議論受命於天的徵兆,密謀藉助皇宮警衛部隊叛亂。長孫安業是長孫皇后的同父異母哥哥,嗜酒如命,不務正業。其父長孫晟死後,弟弟長孫無忌與長孫皇后均年幼,安業把二人趕回他們的舅舅高士廉家。等到太宗即位,皇后不念舊怨、不記前嫌,對安業的禮遇仍十分優厚。等到謀反的事被查覺,皇后哭著向太宗請求說:「安業所犯罪行,實在是罪該萬死。但他以前對我不好,國人都知道,現在處他以極刑,大家必然認為是我存心報復,這恐怕也會使聖朝受牽累。」安業由此得以免死,流配到巂州。


有人告發右丞魏徵偏袒他的親屬,太宗派御吏大夫溫彥博查問,沒有實據。彥博對太宗說:「魏徵不留下辦事的表態,遠遠地避開嫌疑,內心雖然無私,但也有應責備的地方。」太宗讓溫彥博去責問魏徵,而且說道:「從今以後,應留下辦事的表態。」有一天,魏徵上朝,對太宗說:「臣聽說君主與臣下一體,應彼此竭誠相待。如果上下都追求留下辦事的表態,那麼國家的興亡就難以預料,臣不敢接受這個詔令。」太宗吃驚地說:「朕已經後悔了。」魏徵拜了兩拜道:「臣很榮幸能為陛下做事,願陛下讓臣做良臣,不要讓臣做忠臣。」太宗問:「忠、良有什麼區別嗎?」回答道:「后稷、契、皋陶,君臣齊心合力,共享榮耀,這就是所說的良臣。龍逄、比干犯顏直諫,身死國亡,這就是所說的忠臣。」太宗聽後十分高興,賜給絹五百匹。


太宗的神情、風采英武剛毅,眾位大臣進見他時,皆手足失措。太宗知道後,每次見人上朝奏事,都要對他們和顏悅色,希望聽到規諫之言。曾對公卿說:「人想要看見自己的形體,一定要藉助於鏡子;君主想自己知道過錯,必然要善待忠正耿直的大臣。如果君主剛愎自用,自以為是,大臣阿諛逢迎,君主就會失去國家,大臣又豈能獨自保全!像虞世基等人對隋煬帝阿諛奉承以求保全富貴,煬帝被殺後,世基等也難免一死。望你們以此為戒,每件事都有得失,希望不惜暢所欲言!」


有人上書主張秦王府舊兵,應全部任命為武官,加入皇宮警衛部隊。太宗對他說:「朕視天下為一家,只選用賢才,難道舊屬士兵之外就別無可信用的人了嗎?你這個想法,並不是讓朕的恩德廣被於天下。」


太宗對公卿說:「從前大禹鑿山治水而百姓沒有怨謗之言,是因為與民利益攸關的緣故。秦始皇營造宮室而百姓怨聲載道、圖謀反叛,是因為秦始皇損民以利己的緣故。奇珍異寶,本是每個人都想得到的,假如放縱自己不止,那麼國家就會立刻面臨危亡。朕想要營造一個宮殿,材料已經齊備,有鑑於秦的滅亡,便停止這項工程。親王公卿以下,應當體會朕的這個想法。」從此二十年間,風俗質樸淳厚,穿著不用錦繡,官府與百姓均很富足。


太宗對黃門侍郎王珪說:「朝中本來設置中書省、門下省,以相互監督檢查,中書省起草詔令制敕如有差誤,則門下省當予糾駁指正。人的見解各有不同,如果往來辯論,務求準確恰當,放棄個人見解從善如流,又有什麼不好呢?近來有人護己之短,於是產生仇怨隔閡,有的為避開私人恩怨,明知其錯誤也不加駁正。順從顧及某個人的臉面,造成萬民的災患,這是亡國的政治。隋煬帝在位時,內外官吏一團和氣,在那時,均自認為有智慧,禍患殃及不到自身。等到天下大亂,家庭與國家俱亡,雖然這中間偶有某個人得以倖免,也要被輿論所針砭,永遠難以磨滅。你們每個人都應徇公忘私,不要犯同樣的錯誤。」


太宗對親近的大臣說:「朕聽說西域有一個胡族的商人得到一粒寶珠,用刀割開身上的肉,將寶珠藏在裡面,有這麼回事嗎?」大臣答道:「有這回事。」太宗說:「人們都知道這個人愛珍珠而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官吏受賄貪贓依法受刑,和帝王追求奢華而遭致國家滅亡,這與胡族商人的可笑有什麼區別呢?」魏徵說:「從前魯哀公對孔子說:『有的人非常健忘,搬家而忘記自己的妻子。』孔子說:『還有比這嚴重的,夏桀、商紂均貪戀身外之物而忘記自己的身體。』也是這樣。」太宗說:「對。朕與你們應當同心合力,相互輔助,以免被後人恥笑。」


青州有人謀反,州縣官員逮捕其同夥,致使牢獄中人滿為患。詔令殿中侍御史、安喜人崔仁師前去覆查。崔仁師到達青州,命令卸去囚犯的枷具,給他們飲食、讓他們沐浴,加以寬慰,只將其首犯十餘人定罪,其他人都釋放。崔仁師回朝稟報,太宗又派人前往叛決。大理寺少卿孫伏伽對崔仁師說:「您平反很多人,依人之常情誰不貪生,只恐怕這些首犯見同夥免罪釋放,不肯甘心,我深為您憂慮。」崔仁師說:「凡定罪斷案應當以公正寬恕為根本,怎麼可以自己為逃避責任,明知其冤枉而不為他們申訴呢!萬一判斷不准,放錯了人,我寧願以自己一人換取十個囚犯的生命。」孫伏伽羞慚地退下。等到太宗派的人到達當地,重新審訊犯人,他們都說:「崔公公正寬仁,斷案沒有冤枉,請求立刻處死我們。」沒有一人有二話的。


太宗喜好騎馬射箭,孫伏伽苦諫道:「天子居住則要有九重門,出行則要警戒開道,這不是為表示自己的尊嚴,而是為國家百姓考慮。陛下喜好親自騎馬射箭以便讓親近的侍臣們高興,這是年輕做親王時的所做所為,而不是今日貴為天子應做的事。既不能靠此來保養聖體,又不能用它來為後代做典範,臣認為陛下不應如此。」太宗十分高興。沒幾天,任命孫伏伽為諫議大夫。


隋朝選拔官員,每年十一月候選者聚集京城,到次年春天結束,人們苦於期限過短。到此時,吏部侍郎觀城人劉林甫上奏請求四季都可選官,根據空闕隨時補充,人們頗以為便。


唐朝初年,士大夫經過動亂之後,都不願意做官,政府官員人數不夠。尚書省下文讓各州派人赴選,州府及皇帝特使常用赤色文牒直接委任官吏。到此時全都廢止。勒令他們都到尚書省候選,聚集有七千餘人,劉林甫量才錄用,各得其所,當時人十分稱讚。太宗以為關中地區米價貴,開始分一部分人在洛州參加銓選。


太宗對房玄齡說:「官吏在於得到合適的人選,而不在於人多。」命令房玄齡裁併削減,只留下文武官員總計六百四十三人。


隋朝秘書監晉陵人劉子翼,學問人品俱佳,性格剛正直爽,朋友有過失,常常當面指責。李百藥常說:「劉四雖然總是罵人,人們卻不恨他。」這一年,有詔令徵召他入朝,以母親年邁為由,辭謝不去。


鄃縣縣令裴仁軌,私自役使為官府服勞役的門夫為自己幹活。太宗大怒,要處斬他。唐律中對官吏私役丁夫有專門的規定:「諸丁夫、雜匠在役,而監當官司私使,及主司於職掌之所私使兵防者,各計庸准盜論。」即官員有私役使正在服公役期間的各種人夫者,將所役使丁夫的勞動量轉成絹帛,按盜竊治罪。盜竊罪的量刑為:贓絹一尺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十匹加一等,五十匹加役流。如為監臨主管之官私役使所部之人,則按「受所監臨財物論」。其量刑為:一尺笞四十,一匹加一等,八匹徒一年,五十匹流二千里。這裡為了量刑定罪,必須把私役使的勞動量轉換成絹帛,為此唐律中專門規定了「平功庸法」。該法規定:一人一天的勞動,折絹三尺。根據以上的法律規定,裴仁軌私役門夫,至多處徒、流之刑,不當處死。太宗因一時之怒,法外論罪,罰過於罪。殿中侍御史長安人李乾祐勸諫道:「法律,是陛下與天下百姓共有的,並非陛下獨有之物。現在裴仁軌犯罪較輕卻處以極刑,臣擔心百姓將無所適從。」太宗高興,免除裴仁軌死罪,任命李乾祐為侍御史。


太宗曾說及關中與關東人,認為有所不同。殿中侍御史義豐人張行成跪下奏道:「天子以四海為一家,不應當有東、西的差別,恐怕會讓人覺得陛下狹隘。」太宗欣賞他的話,給他豐厚的賞賜。從此每當朝廷有大事,都讓他參與謀議。


起初,突厥族已經強大,敕勒各部落分散,有薛延陀、回紇、都播、骨利、多濫葛、同羅、仆固、拔野古、思結、渾、斛薛、結、阿跌、契、白等十五部,均居住在漠北地區,風欲習慣大致與突厥相同。薛延陀在各部落中實力最強。


西突厥曷薩那可汗正強大的時候,敕勒各部都向他稱臣。曷薩那橫徵暴斂,敕勒各部均有怨言。曷薩那誅殺他們的首領一百多人,導致敕勒各部相繼叛離,一致推舉契部的哥楞做易勿真莫賀可汗,居住在貪於山北。又推薛延陀部的乙失缽為也小可汗,居住在燕末山北。等到西突厥射匱可汗的部隊重新興盛起來,薛延陀、契二部便去掉可汗稱號再次稱臣。


回紇等六部聚居在郁督軍山的,東隸屬於突厥始畢可汗。西突厥統葉護可汗勢力衰微,乙失缽的孫子夷男率本部落七萬多戶,依附於突厥頡利可汗。頡利政治混亂,薛延陀與回紇、拔野古等相繼反叛。頡利可汗派他的侄子欲谷設統領十萬騎兵討伐,回紇酋長菩薩率五千騎兵迎戰於馬鬣山,大敗欲谷設。欲谷設倉遑奔逃,菩薩追到天山,俘虜其大部,回紇從此興盛。薛延陀又乘機擊敗突厥四個設的軍隊,頡利可汗無法控制。


頡利可汗日益衰敗,百姓紛紛離散。正趕上天下大雪,雪深達數尺,羊、馬多凍死,百姓饑寒交迫,頡利可汗擔心大唐帝國乘突厥衰敗進兵,於是帶領兵馬到朔州邊境,揚言要會獵,實際上是防備唐朝。鴻臚寺卿鄭元璹出使突厥還朝,對太宗說:「戎狄族的興衰隆替,專以羊馬的情狀作為徵候。現在突厥百姓飢餓、牲畜瘦弱,這是將要滅亡的先兆,不會超過三年。」太宗頗以為然。眾大臣都勸說太宗乘此機會襲擊突厥,太宗說:「剛剛與人家訂盟卻要背約,這是不守信用;利用人的災禍,這是不仁義;乘人之危來取勝,這不是勇武的行為。即使突厥的各部落都叛離,牲畜所剩無幾,朕還是不出擊,一定要等到他們有罪過,然後討伐他們。」


西突厥統葉護可汗,派真珠統俟斤與高平王李道立來到長安,獻上一萬釘寶鈿金帶、五千匹馬,以迎娶唐公主。頡利可汗不希望大唐與統葉護和親,幾次派兵侵擾,又派人對統葉護說:「你要是迎娶大唐公主,必須從我們的領土經過。」統葉護深為憂慮,最後沒有成婚。


春季,正月,辛亥(初三),尚書右僕射長孫無忌離職。當時有人上密表稱長孫無忌權力過大,榮寵太盛,太宗將密表拿給長孫無忌看,並說:「朕對你絲毫不懷疑,假如各有所聞而不說,則君臣的想法便不能溝通。」又召集百官對他們說:「朕的兒子均年幼,所以視無忌如親子一般,不是其他人所能離間的。」長孫無忌自己擔心富貴至極會帶來災禍,一再請求讓位,長孫皇后也盡力為他請求,太宗於是准許離職,改封為開府儀同三司。


唐朝設置六司侍郎,為六司尚書的副職,同時設置左右司郎中各一人。


癸丑(初五),吐谷渾入侵岷州,都督李道彥將其擊退。丁巳(初九),改封漢王李恪為蜀王,衛王李泰為越王,楚王李祐為燕王。太宗問魏徵:「君主如何做稱為明,如何做稱為暗?」魏徵答道:「能聽取各方面的意見,就是明,偏聽偏信,就是暗。從前堯帝體恤下情,詳細詢問民間疾苦,所以能夠知道有苗的惡行;舜帝目明能遠視四方,耳聰能遠聽四方,所以共工、鯀、兜不能掩匿罪過。秦二世偏信趙高,造成望夷宮的災禍;梁武帝偏信朱異,招來台城的羞辱;隋煬帝偏信虞世基,導致彭城閣的變故。所以君主善於聽取各方面意見,則親貴大臣就無法阻塞言路,下情也就得以上達。」太宗說:「非常對!」


太宗對黃門侍郎王珪說:「隋朝開皇十四年天下大旱,隋文帝不准許賑濟百姓,而讓百姓自己到關東地區尋找食物,等到文帝末年,全國儲備的糧食可供五十年食用。隋煬帝依仗著富足的糧食,奢侈無度,終於導致國家的滅亡。只要使倉庫中的糧食足以應付災年就可以,其他多餘的又有何用呢!」


二月,太宗對親近的大臣說:「人們都說君主至為尊貴,無所畏懼。朕則並非如此,上怕皇天的監督,下懼群臣的注視,兢兢業業,還怕不符合上天的旨意和百姓的期望。」魏徵說:「這的確是達到治世的要旨,希望陛下能慎始慎終,那就好了。」


太宗對房玄齡等人說:「處理政務沒有比大公無私更重要的了。以前諸葛亮流放廖立、李嚴到南夷之地,諸葛亮死的時候,廖立悲痛萬分,李嚴哀傷而死,如果不是大公無私能這樣嗎?再如高熲為隋朝丞相,公正無私,頗識治國之本,隋朝的興亡,與高熲休戚相關。朕既然仰慕前代的明君,你們也不可不效法前代的賢相啊!」


壬子(初五),大理寺少卿胡演進呈每月囚禁的罪犯名簿。太宗下令從今往後大辟死罪都讓中書、門下省四品以上官員及尚書省討論,以儘量減除冤案。隨即帶囚犯走過,見有岐州刺史鄭善果,太宗對胡演說:「鄭善果雖然有罪,畢竟官銜不低,怎能讓他與其他囚犯同列。從現在起三品以上官員犯法,不必帶來殿前過目,只讓他們在太極宮承天門外東西朝堂聽候處分。」


關內地區大旱饑荒,百姓多賣兒賣女換取食物。己巳(二十二日),命令拿出皇宮府庫中的金銀財物贖回被變賣的子女們,送還給他們的父母。庚午(二十三日),詔令說因為上一年連綿大雨,今年又遇旱、蝗災害,因此大赦天下。詔令大略說道:「假如讓五穀豐登、天下安寧,即使將災害移到朕身上來保全百姓也心甘情願,毫不吝惜。」不久旱區天降喜雨,百姓大為高興。


夏季四月,己卯(初三),下詔說:「隋朝末年天下大亂,造成饑荒,屍骨遍野,使人觸目傷悲,命令各地官府掩埋屍骨。」


起初,突厥突利可汗建牙帳於幽州北面,主持東部事務,奚、等數十部大多反叛突厥投降唐朝,頡利可汗責備他失去這些部落。等到薛延陀、回紇等打敗欲谷設,頡利派突利討伐,突利的軍隊又吃敗仗,單槍匹馬逃回。頡利大怒,將突利拘禁十幾天,並鞭笞他,突利從此怨恨頡利,暗中想背叛頡利。頡利幾次向他徵兵,他都不給,向唐朝上表請求歸附。太宗對大臣們說:「以前突厥強盛,擁有百萬兵馬,侵凌中原,卻因如此驕橫放縱而失去百姓的支持。現在請求歸附,如果不是深陷困境,能這麼做嗎?朕聽到這個消息是又高興又擔心。為什麼呢?突厥衰敗則大唐邊境即得安寧,所以高興。然而朕若有過失,日後也會象突厥一樣,能不擔心憂慮嗎?望你們直言苦諫,來幫助朕彌補不足。」頡利可汗發兵攻打突利,丁亥(十一日),突利派人向大唐求援,太宗與大臣們謀劃道:「朕與突利結為兄弟,他有急難我不能不救。然而頡利可汗也與我們訂有盟約,怎麼辦呢?」兵部尚書杜如晦說:「戎狄族不守信用,以後肯定要背約,現今如不乘其混亂而進攻,以後將後悔莫及。謀取混亂者,侵凌將亡之師,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道理。」


丙申(二十日),契丹族首領率領所轄部落投降唐朝。頡利可汗派使臣來到大唐,請求用梁師都來換回契丹部族,太宗對突厥使臣說:「契丹族與你們突厥是不同的種族,現在來歸順我大唐,你們有什麼理由討還!梁師都本是中原漢人,侵占我大唐土地,欺壓我大唐百姓,突厥接受他並加以庇護,大唐興兵討伐梁師都,你們總出兵救援,梁氏已如魚游釜中,早晚要被我們消滅。即使一時消滅不掉,也不會用歸降的契丹百姓去換他。」


在此之前,太宗得悉突厥內部爭鬥,政局混亂,不能夠庇護梁師都,曾寄書信曉諭,勸他歸降,梁師都執意不從。太宗派夏州都督府長史劉旻、司馬劉蘭成設法對付他,劉旻等人多次派遣輕騎兵踐踏梁氏占據區的土地禾苗,又常使反間計,離間其君臣,其國勢漸衰,投降唐朝的人接踵而至。梁氏手下名將李正寶等密謀將梁氏抓起來,事情敗露,投奔唐朝,從此梁氏內部上下更加互相猜忌。劉旻等知道時機已到,上表請求派兵出擊。太宗派右衛大將軍柴紹、殿中少監薛萬均率兵進攻,又讓劉旻等據守朔方東城進逼梁氏。梁師都帶突厥兵到達朔方東城下,劉蘭成偃旗息鼓按兵不動。梁氏半夜逃跑,劉蘭成追擊,大敗梁氏。突厥徵調大批兵力救援梁氏,柴紹等率兵馬走到離朔方數十里的地方,與突厥兵相遇,奮力拼殺,大敗突厥兵,於是包圍朔方城。突厥兵不敢前去救援,城中糧絕。壬寅(二十六日),梁師都的堂弟梁洛仁殺死師都,獻城投降,唐朝以該地建夏州。


太常寺少卿祖孝孫,認為南朝梁、陳的音樂雜入很多吳、楚的音調;而北朝周、齊的音樂雜入很多北方胡、夷的音調,於是斟酌南、北方的音樂,又考察古代的音樂,修成《唐雅樂》,總共八十四調、三十一曲、十二和。太宗又下詔令協律郎張文收與祖孝孫共同修定唐樂。六月,乙酉(初十),孝孫等人演奏新樂。太宗說:「禮樂不過是古代聖人根據實際情況的不同而設施教化罷了,國家政治的興衰隆替,難道也由此而生?」御史大夫杜淹說:「北齊將要滅亡時,產生《伴侶曲》;陳國將亡時,又出現《玉樹後庭花》,其聲調悲哀,過路人聽到都悲傷落淚,怎麼能說政治的興衰隆替不在於音樂呢?」太宗說:「不對,音樂能夠觸動人的感情,所以高興的人聽到音樂則喜悅,憂傷的人聽到它則感到悲痛,悲痛與喜悅全在於人的內心,不是由音樂引起的。將要衰亡的政治,百姓必然感到愁苦,所以聽到音樂更加悲切。現在這二個曲子都還存在,朕為你彈奏出來,你難道會悲傷嗎?」右丞魏徵說:「古人說:『禮難道僅指玉帛之類禮器嗎?』樂難道僅指鐘鼓之類樂器嗎?樂的意義確實在於使人心和睦,而不在於聲音本身。」


戊子(十三日),太宗對親近的大臣說:「朕翻閱《隋煬帝集》,見其文辭深奧博雅,也知道推崇堯、舜而非議桀、紂,然而其行事為何與其文章相反呢?」魏徵回答道:「君主雖然是聖哲之人,也應當虛心地接受別人的諫議,所以智慧的人奉獻他的謀略,勇武之人竭盡其勇力。煬帝恃才自傲,驕矜自大,所以口誦堯、舜的言語而身行桀、紂的作為,竟然自己不知道怎麼回事而至於覆滅。」太宗說:「前事不遠,當成為我們的借鑑。」


長安地區出現蝗蟲。辛卯(十六日),太宗到玄武門北面的禁苑,看見蝗蟲,拾取幾隻蝗蟲,禱祝說:「百姓視穀子如生命,而你們卻吃它們,寧肯讓你們吃朕的肺腸。」舉手想吞掉蝗蟲,身邊的人勸諫道:「吃髒東西容易得病。」太宗說:「朕為百姓承受災難,為什麼要躲避疾病!」於是吞食掉蝗蟲。這一年,蝗蟲沒有成為災害。


太宗說:「朕每次臨朝聽政,想要說一句話,都要再三思忖,擔心給百姓造成傷害,所以不多說話。」給事中知起居事杜正倫說:「我的職責在於記言,陛下的每一個過失,臣一定要記上,陛下有過豈止有害於當今,恐怕還會讓後人譏笑。」太宗高興,賜給帛二百段。


太宗說:「梁武帝君臣只是會談論佛教的苦行與空寂,侯景之亂,百官不能夠騎馬。梁元帝被北周的軍隊包圍,還在講論《老子》,百官穿著戎裝聽講。這些深足為戒。朕所喜好的,只有堯、舜、周公、孔子之道,認為這如同鳥長翅膀、魚得活水,失去它們將要死去,不可片刻沒有它們。」


太宗認為辰刺史裴虔通是隋煬帝的舊臣,特別受到寵愛,最後卻殺了煬帝。雖然星轉斗移、時世變遷,幾次經歷頒布赦令,裴虔通也倖免於誅滅全族,但不可以讓他再做官,於是下詔將其除名,流放到驩州。裴虔通常說:「親自除掉隋朝皇室,開啟大唐江山」,自以為有功,頗有怨恨失望的意思。等到開罪於朝廷,怨憤而死。


秋季七月,下詔將宇文化及的同黨萊州刺吏牛方裕、絳州刺史薛世良、廣州都督府長史唐奉義、隋虎牙郎將元禮一併除名流邊。


太宗對大臣說:「古語說道:『寬赦是小人的幸事,是君子的不幸。』『一年中兩次大赦,使善良的人啞口不言。』養惡草則對好穀子有害,寬赦罪犯則使善良的百姓遭殃,所以自從朕即位以來,不想屢次發布赦令,惟恐小人有恃無恐,動輒觸犯法令。」


九月,丙午(初三),初次下令年老退休的文武官員在上朝時列於本品現任官之上。


太宗說:「近來看見大臣們多次上表章恭賀祥瑞之事,百姓家中富足而沒有祥瑞,不影響成為堯、舜;百姓愁苦怨懟,而多有瑞氣,不影響成為桀、紂。後魏的時候,官吏焚燒連理樹,煮白雉雞吃,難道連理樹、白雉雞能是盛世的表徵嗎?」丁未(初四),下詔說:「從今以後大的祥瑞聽任上表奏聞,大瑞之外的諸種瑞兆,申報給有關部門即可。」曾有白鵲在皇宮寢殿中的槐樹上構巢建窩,合歡交配如腰鼓狀,左右的大臣齊聲稱賀。太宗說:「朕常常笑話隋煬帝喜歡祥瑞,得到賢才就是祥瑞,這有什麼值得慶賀的!」命令毀掉其巢穴,放白鵲到野外。


天乾旱少雨,中書舍人李百藥上書說:「往年雖放出過宮女,臣私下聽說太上皇宮內與掖庭的宮女,深鎖宮中的比較多,豈止是白白耗費衣物糧食,而且陰氣鬱積,也足以造成乾旱。」太宗說:「婦人們常年鎖在深宮裡,實在值得同情,灑掃庭除之外,還有什麼用呢?應當全部讓她們出宮,聽任她們另尋配偶。」於是讓尚書左丞戴胄、給事中洹水人杜正倫在掖庭西門選擇遣返宮女,前後共計三千餘人。


己未(十六日),突厥兵侵犯邊境。大臣中有人請求修復古代的長城,徵發百姓利用城堡以鞏固邊防,太宗說:「突厥天災人禍不斷,頡利可汗並不因此而積德行善,反而更加暴虐,骨肉相殘,其亡日不遠了。朕正要為您掃清沙漠上的敵人,何必辛勞百姓到遠方去修築城堡要塞呢!」


壬申(二十九日),任命前司農卿竇靜為夏州都督。竇靜在司農寺時,司農少卿趙元楷,頗擅長搜括民財,竇靜鄙視他,曾對屬下的官員們大聲地說道:「隋煬帝驕奢淫逸、貪瀆民財,司農署非得有您不可。現在皇帝自身節儉愛護民眾,你又有何用呢!」元楷聽後十分的愧疚。


太宗問王珪:「近代以來國家政治越來越趕不上古代,為什麼呢?」王珪回答道:「漢代崇尚儒術,宰相多用通經的儒士,所以風俗淳厚;近代以來重文藝而輕儒術,又輔以法律,這便是治世化民之道所以日益衰微的原因。」太宗頗以為然。


冬季十月,御史大夫、參預朝政、安吉襄公杜淹去世。


交州都督、遂安公李壽因貪污犯罪。太宗認為瀛州刺史盧祖尚文武全才,廉潔奉公,便徵召他入朝,命令道:「交趾郡很久沒有得力人選,需要你前去鎮撫。」盧祖尚拜謝出朝,不久又後悔,以舊病復發相辭。太宗讓杜如晦對他傳旨道:「一般的人尚能夠重然諾守信用,你為什麼已答允了朕而又後悔呢!」盧祖尚執意辭退。戊子(二十五日),太宗再次召見他,曉以道理,盧祖尚仍固執己見,拒不從命。太宗大怒道:「朕不能對人發號施令,又如何治理國家呢?」下令將盧祖尚斬於朝堂之上,不久又後悔。過了幾日,與大臣議論「齊文宣帝是怎麼樣一個人?」,答道:「齊文宣帝狷狂暴躁,然而人與他爭論時,遇到理屈詞窮時能夠聽從對方的意見。當時前青州長史魏愷出使梁朝還朝,拜為光州長史,不肯赴任,丞相楊遵彥奏與文宣帝。文宣帝大怒,召入宮中大加責備。魏愷說:『臣先前任大州的長史,出使歸來,有功勞沒有過失,反而改任小州的長史,所以臣不願意成行。』齊文宣帝回頭對楊遵彥說:『他講得有道理,你就寬赦他吧。』這是齊文宣帝的長處。」太宗說:「有道理。先前盧祖尚雖然缺少做大臣的道義,朕殺了他也過於粗暴,如此說來,還不如齊文宣帝!」下令恢復盧祖尚子孫的門蔭。


魏徵相貌平平,但是很有膽略,善於挽回皇帝的主意,常常犯顏直諫。有時碰上太宗非常惱怒的時候,他面不改色,太宗的神威也為之收斂。他曾經告假去祭掃祖墓,回來後,對太宗說:「人們都說陛下要臨幸南山,外面都已嚴陣以待、整裝完畢,而您最後又沒去,不知為什麼?」太宗笑著說:「起初確實有這個打算,害怕你又來嗔怪,所以中途停止了。」太宗曾得到一隻好鷂鷹,將它置於臂膀上,遠遠望見魏徵走過來,便藏在懷裡;魏徵站在那裡上奏朝政大事,很久不停下來,鷂鷹最後竟死在太宗的懷裡。


十一月,辛酉(十九日),太宗在圜丘祭祀。十二月,壬午(初十),任命黃門侍郎王珪為守侍中。太宗曾閒居無事,與王珪交談,有一個美女子在旁侍侯,太宗指給王珪說:「這是廬江王李瑗的妾,李瑗殺了她的丈夫而收納她。」王珪離開座位說道:「陛下認為廬江王納她為妾是對還是不對?」太宗說:「殺了人而娶他妻子為妾,你怎麼還要問對錯呢?」王珪答道:「從前齊桓公知道郭公滅亡的原因,在於喜好良言而不能採用,而桓公本人棄置進良言的人,管仲認為這與郭公沒什麼兩樣。現在這個美女子還在您身邊,臣認為陛下是認為廬江王做得對。」太宗聽了非常高興,即刻將此女子放出宮去,讓她回到自己父母身邊。


太宗讓太常寺少卿祖孝孫教授宮女們音樂,不稱太宗的心意,太宗責怪他。溫彥博、王珪勸諫道:「孝孫乃高雅之士,卻讓他去教宮女們,進而又譴責他,我們覺得不該如此。」太宗大怒道:「朕將你們視為心腹,應當竭盡忠心正直來為朕服務,現在卻附合下面欺罔君上,難道是為孝孫說情嗎?」溫彥博行禮謝罪。王珪不行禮,說:「陛下責令臣盡忠效誠,現在臣所說的話難道有私情嗎!這便是陛下有負於臣,並不是臣有負於陛下!」太宗沉默良久才作罷。次日,太宗對房玄齡說:「自古以來帝王虛心納諫的確很難,朕昨天責備溫彥博和王珪,到現在還在後悔。你們不要因此事而不能暢所欲言。」


太宗說:「為朕養護百姓的,唯有都督、刺史,朕常常將他們的名字書寫在屏風上,坐臥都留心觀看,得知在任內的善惡事跡,均注於他們的名下,以備升遷和降職時參考。縣令尤其與百姓親近,不可不慎加選擇。」於是下令朝廷內外五品以上官員,各薦舉能勝任縣令職位的人,呈報他們的姓名。


太宗說:「近有奴婢告其主子謀反的,這是個弊端。謀反不是一個人幹的事,必然有其同夥,還擔心事情不會暴露嗎?何必讓其奴婢告發呢?從今以後有奴婢告其主子的,均不受理,仍行處斬。」


西突厥統葉護可汗被其伯父殺死,其伯父自立為首領,是為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國人不服,弩矢畢部推舉泥孰莫賀設為可汗,泥孰不應允。統葉護的兒子力特勒,為躲避莫賀咄的禍亂,逃到康居,泥孰迎回他立為首領,這便是乙毗缽羅肆葉護可汗,與莫賀咄相攻伐,爭鬥不息,都派使臣請求與唐朝通婚。太宗不應允,說:「你們的國家剛發生內部爭鬥,君臣尚未確定,怎麼能談得上求婚呢?」而且傳諭各部保持穩定,不要再相攻伐。於是先前依附西突厥的敕勒和西域各國均叛離。


突厥北面的各部族大多叛離頡利可汗歸附薛延陀,共同推舉薛延陀的俟斤夷男為可汗,夷男不敢擔當此任。太宗正欲圖謀突厥頡利可汗,便派游擊將軍喬師望擇小道帶著冊書封夷男為真珠毗伽可汗,並賜給鼓和大旗。夷男十分高興,派使臣進獻貢品,建牙帳於大漠中郁督軍山下,東至,西到西突厥,南接沙漠,北臨俱倫水;回紇、拔野古、阿跌、同羅、仆骨、各部均為其附屬。


春季正月,戊午(十六日),太宗祭祀於太廟;癸亥(二十一日),在東郊行耕田禮。


和尚法雅以妖言惑眾被處死。司空裴寂曾聽過他的言論,辛未(二十九日),裴寂也因此事被免職,勒令遣送回老家。裴寂請求留在長安,太宗數落他說:「你的功勞平庸,怎麼能達到今天這個地步,還不是因高祖皇帝恩澤才使你列居群臣第一。武德年間,貪污受賄風氣盛行,朝廷政綱混亂,均與你有關,只是因為你是開國老臣,所以不忍心完全依法令處置。能夠回家守著墳墓,已經是夠幸運的人。」裴寂於是回到老家蒲州。不久,有一個狂人信行稱裴寂面有天相。裴寂並沒上報朝廷,依法令當處死;太宗將其流放到靜州。正趕上當地的山羌族叛亂,有人說叛軍劫持裴寂為其首領。太宗說:「裴寂依罪當處死,我留給他生路,他肯定不會走這條路。」不久聽說裴寂率領僮僕家丁打敗叛軍。太宗考慮他有佐命之功,徵召他入進朝,裴寂恰好死去。


二月,戊寅(初六),任命房玄齡為尚書左僕射,杜如晦為右僕射,尚書右丞魏徵為秘書監,參預朝政。


三月,己酉(初八),太宗考察、記錄囚犯的罪過。有個囚犯劉恭,脖頸上刻有「勝」字,自稱「定當取勝於天下」,因此入獄。太宗說:「假如上天將要使他興起,不是朕所能除掉的;如沒有天命照應,刻有『勝』文又有何用!」於是釋放劉恭。


丁巳(十六日),太宗對房玄齡、杜如晦說:「你們身為僕射,應當廣求天下賢才,因才授官,這是宰相的職責。近來聽說你們受理辭訟案情,日不暇接,怎麼能幫助朕求得賢才呢?」因此下令「尚書省瑣細事務歸尚書左右丞掌管,只有應當奏明的大事,才由左右僕射處理。」


房玄齡通曉政務,又有文才,晝夜操勞,惟恐偶有差池;運用法令寬和平正,聽到別人的長處,便如同自己所有,待人不求全責備,不以己之所長要求別人,與杜如晦提拔後進,不遺餘力。至於尚書省的制度程式,均系二人所定。太宗每次與房玄齡謀劃政事,一定要說:「非杜如晦不能敲定。」等到杜如晦來,最後還是採用房玄齡的建議。這是因為房玄齡善於謀略,杜如晦長於決斷。二人深相投合,同心為國出力。所以唐朝稱為賢相者,首推房、杜二人。房玄齡雖然多蒙太宗寵愛,有時因某事受譴責,總是一連數日到朝堂內,磕頭請罪,恐懼得好象無地自容。


房玄齡監修本朝國史,太宗對他說:「近來翻看《漢書》載有《子虛賦》、《上林賦》,均華而不實。凡有上書議論國事,詞理直切的,朕從與不從,均當載入國史。」


夏季四月,乙亥(初四),太上皇李淵遷居弘義宮。改弘義宮為大安宮。太宗開始到太極殿聽政,對群臣說:「中書、門下省,都是機要的部門,詔敕文書有不當之處,均應議論提出意見。近來唯見順從旨意,聽不見相反意見。如果只是過往文書,那麼誰不能幹呢,何必又要慎擇人才呢?」房玄齡等人均磕頭謝罪。按以前的慣例,詔書凡涉及軍國大事,則讓中書舍人執所見,大家分別署名,稱之為五花判事。中書侍郎、中書令加以審核,給事中、黃門侍郎予以駁正。太宗開始申明舊的規制,於是很少有錯誤。


茌平人馬周,遊歷來到長安,住在中郎將常何家裡。六月,壬午(十二日),天下大旱,詔令文武百官暢言得失。常何乃一介武夫,不學無術,不知道說什麼,馬周便代他上呈建議二十多條。太宗驚奇常何的能力。便問常何,常何答道:「這不是我能寫的,而是我的客人馬周代我起草的。」太宗立刻召見馬周,沒有來,又派人催促幾次。馬周到宮中謁見太宗,太宗與他談論,十分高興,令其暫在門下省做事,不久又任命為監察御史,奉使出巡很合旨意。太宗認為常何知人善任,賜給絹帛三百匹。


丙子,(初八),薜延陀毗伽可汗派其弟弟統特勒進獻貢品,太宗賜給寶刀與寶鞭,對他說:「你統屬的部族犯下大罪的用刀斬決,小罪的用鞭抽打。」夷男非常高興。突厥頡利可汗大為驚慌,開始派使者稱臣,請求迎娶公主,修女婿禮節。


代州都督張公謹上奏稱可取突厥而代之,原因有六:「頡利可汗奢華殘暴,誅殺忠良,親近奸佞之人,是其一;薛延陀等各部落均已叛離,是其二;突利、拓設、欲谷設均得罪頡利,無地自容,是其三;塞北地區經歷霜凍乾旱,糧食匿乏,是其四;頡利疏離其族人,委重任於胡人,胡人反覆無常,大唐帝國軍隊一到,必然內部紛亂,是其五;漢人早年到北方避亂,至此時人數較多,近來聽說他們聚眾武裝,占據險要之地,大軍出塞,自然內部響應,是其六。」太宗認為頡利可汗既然想與唐朝和親,又出兵援助大唐的敵人梁師都,丁亥(十九日),任命兵部尚書李靖為行軍總管,張公謹為副總管,率兵討伐突厥。


九月,丙午(初九),突厥九位俟斤率三千騎兵投降唐朝。戊午(二十一日),拔野古、仆骨、同羅、奚族首領率眾投降唐朝。


冬季,十一月,辛丑(初四),突厥兵侵犯河西地區,肅州刺史公孫武達、甘州刺史成仁重,與之發生激戰,大敗突厥兵,俘虜一千多人。


太宗派使節到涼州,都督李大亮有一隻很好的鷹,使者暗示大亮將鷹進呈給皇上,大亮給太宗上密表說:「陛下一直拒絕畋獵,而使節卻為您要鷹。假如這是陛下的意思,則深與過去的主張相背離,如果是使節自作主張,便是用人不當」。癸卯(初六),太宗對大臣說:「李大亮稱得上忠誠正直」。親書詔令加以褒獎,賜給自用的胡瓶一隻及荀悅《漢紀》一部。


庚申(二十三日),任命兼任并州都督的李世勣為通漢道行軍總管,兵部尚書李靖為定襄道行軍總管,華州刺史柴紹為金河道行軍總管,靈州大都督薛萬徹為暢武道行軍總管,合兵力十餘萬,均受李節度,分兵進攻突厥。


乙丑(二十八日),任城王李道宗在靈州擊敗突厥兵。十二月,戊辰(初二),突利可汗到唐朝請罪,太宗對大臣們說:「以前太上皇為了百姓的利益,忍辱向突厥稱臣,朕常為此事感到痛心。現在突厥首領向朕磕頭,這多少可以雪洗以前的恥辱。」


壬午(十六日),靺鞨派使節到長安進獻貢物,太宗說:「靺鞨遠道而來,是因為突厥已歸服的緣故。從前東漢人稱抗禦北方戎族沒有上策,朕現在使中原安定,四方夷族歸服,難道不是上策嗎?」


癸未(十七日),尚書右僕射杜如晦,因病請求離職,太宗答應他的請求。


乙酉(十九日),太宗問給事中孔穎達:「《論語》說:『有能力的人向無能力的人請教,知識豐富的人向知識匱乏的人請教;有學問像沒學問一樣,滿腹知識象空無所有一樣。』如何解釋?」孔穎達完滿地解釋其本義,且說:「非獨一般人如此,帝王也當如此。帝王內心蘊含如神之明,但外表卻當沉靜無為,所以《易經》說『以久表蒙昧來修養貞正之德,用藏智於內的辦法來治理民眾。』假如身居至高無上的地位,炫耀自己的聰明,依恃才氣盛氣凌人,掩飾錯誤,拒絕納闌,那麼就造成下情無法上達,這是自取滅亡之道。」太宗十分讚許他的話。


庚寅(二十四日),突厥郁射設率領所部投降唐朝。閏十二月,丁未(十一日),東謝部落首領謝元深、南謝首領謝強前來歸附唐朝。諸謝部族均是南蠻一支,聚居在黔州西部地區。唐朝廷下令改東謝所在地為應州,南謝所在地為莊州,均隸屬於黔州都督。


當時遠方周邊各國均向唐朝進獻貢品,到長安的人較多,服裝怪異,中書侍郎顏師古請求繪製《王會圖》,繪下每個民族及其服飾以傳示給後人,太宗應允。


乙丑(二十九日),牂柯首領謝能羽以及充州蠻進獻貢品,詔令在牂柯設置州;党項族首領細封步賴歸順唐朝,以其聚居地為軌州;又任命其首領為刺史。党項據地三千里,每姓別為一部,互不統屬,細封氏、費聽氏、往利氏、頗超氏、野辭氏、旁當氏、米擒氏,拓跋氏、均是其大姓。步賴既已受唐朝禮遇,其餘各部相繼來降,唐朝廷以其聚居地為崌、奉、岩、遠四州。


這一年,戶部上奏稱:大唐人從塞外歸來以及四方夷族前後歸順唐朝的計有男女一百二十餘萬人。


房玄齡、王珪執掌朝廷內外官吏的考核,治書侍御史、萬年人權萬紀上奏稱有不公平之處,太宗命侯君集重加推勘。魏徵勸諫道:「房玄齡、王珪均是朝中老臣,素以忠誠正直為陛下所信任,所考核的官員過多,中間能沒有一二個人考核失當?體察其實情,絕不是有偏私。假如找到失當之處,那就不可信,怎麼能重新擔當重任呢!而且權萬紀近來一直在考堂敘職,並沒有任何駁正,等到自己沒得到好的考核結果,才開始陳述意見。這正是想激怒陛下,並非竭誠為國。假如推問後得到考核失當的實情,於朝廷也沒有什麼益處;如果本來便虛妄,徒失陛下委任大臣的一片心意。臣真正關心的是國家政體,不敢袒護房、王二人。」太宗於是放下此事不再過問。


濮州刺史龐相壽因貪污被解除職務,上表陳情曾是秦王府僚。太宗憐惜他,欲讓他官復原職。魏徵行諫說:「秦王府的舊僚屬,現居朝廷內外官的很多,臣擔心每個人都仗恃您的偏袒,而讓那些真正行為端正的人恐懼。」太宗欣然採納他的意見,對龐相壽說:「朕從前為秦王,乃是一個王府的主人,現在身居皇位,乃是天下百姓的君主,不能單單偏護秦王府的老人。大臣的意見都這樣,朕怎麼能違背呢?」賜帛打發他走,寵相壽流著淚離去。


貞觀四年(庚寅,公元630年)春季正月,李靖率領三千驍騎從馬邑出發,進駐惡陽嶺,當夜,突襲定襄城,取得大勝。突厥頡利可汗想不到李靖出兵如此神速,大驚失色道:「唐朝沒有傾全國兵力北來,李靖怎麼敢孤軍深入到這裡。」突厥兵一天內數次受驚,於是將牙帳遷移至磧口。李靖又派間諜離間其心腹,頡利的親信康蘇密攜帶隋蕭後及煬帝的孫子楊政道投降唐朝。乙亥(初九),到達長安,先前,有投降的胡人稱「唐朝有人私下與隋蕭皇后通書信。」到此時,中書舍人楊文瓘請求審問,太宗說:「大唐未定天下時,突厥正當強盛,百姓愚昧無知,或許會有這種事,現在天下已安定,既往的過錯,又何須追問呢。」


李世勣出兵雲中城,與突厥兵大戰於白道,突厥大敗。二月,己亥(初三),太宗駕臨驪山溫泉。甲辰,(初八),李靖在陰山大敗突厥頡利可汗的軍隊。


先前,頡利兵敗後,逃竄到鐵山,殘餘兵力尚有數萬人。頡利派執失思力謁見太宗,當面謝罪,請求傾國降附,自己入朝抵罪。太宗派鴻臚寺卿唐儉等人撫慰,又令李靖領兵迎接頡利。頡利外表謙卑,內心尚在猶豫,想等到草青馬肥的時候,再逃回到漠北重整旗鼓。李靖率領兵馬與李世勣在白道會合,相互謀劃道:「頡利雖然被打敗,其兵馬還很強大,如果走磧北一帶,頡利可依靠舊部族,道路阻隔而且遙遠,恐怕一時很難追上。現在朝廷的使節已經到達突厥營地,突厥頡利可汗一定覺得寬慰,如果挑選精銳騎兵一萬人,帶著二十天的糧草前去襲擊,可以不戰而生擒頡利。」二人將他們的計謀告訴張公瑾,張公瑾說:「聖上已下詔接受他們投降,大唐的使者在對方,怎麼能進攻呢?」李靖說:「當年韓信就是靠偷襲打敗齊國的。唐儉等人不值得憐惜!」於是率兵夜間出發,李世勣隨後,行軍到陰山,遇上突厥一千多營帳,全部俘獲,令突厥兵隨唐軍。頡利見到大唐使者唐儉後十分高興,內心稍稍安定。李靖派武邑人蘇定方帶領二百名騎兵做為前鋒,趁大霧秘密行軍,距離突厥牙帳只有七里,突厥兵才發現,頡利乘千里馬先逃,李靖大軍趕到,突厥兵紛紛潰敗。唐儉及時脫身回到唐朝。李靖軍隊殺死突厥兵一萬多人,俘虜男女十餘萬人,得牲畜數十萬頭,殺掉隋義成公主,生俘她的兒子疊羅施。頡利率領一萬多人想要渡過沙漠,李世勣軍隊守住磧口,頡利兵至,通不過去,手下的部族首領均率兵眾投降,李世勣俘虜五萬多人還朝。開拓土地從陰山北到沙漠,捷報迅速傳到朝廷。


丙午(初十),太宗回到宮中。甲寅(十八日),因平定突厥而大赦天下。任命御史大夫溫彥博為中書令,守侍中王珪為侍中;守戶部尚書戴胄為戶部尚書,參予朝政;太常寺少卿蕭瑀為御史大夫,與宰相一同參議朝政。


三月,戊辰(初三),唐朝任命突厥夾畢特勒阿史那思摩為右武候大將軍。四方夷族首領齊集宮闕請求太宗做天可汗,太宗說:「朕既做大唐天子,又要做天可汗嗎?」文武大臣以及四方各族首領齊呼萬歲。此後給西北各族首領的璽書中,均署名「天可汗」。


庚午(初五),突厥首領思結俟斤率四萬多軍隊投降唐朝。丙子(十一日),唐朝任命突利可汗為右衛大將軍、北平郡王。


起初,始畢可汗重用啟民的舅父蘇尼失為沙缽羅設,統領五萬戶的部落,建牙帳在靈州西北。等到頡利政局混亂,惟獨蘇尼失部沒有二心。突利投奔大唐,頡利立蘇尼失為小可汗。此後頡利潰逃,前往依附蘇尼失,想去投奔吐谷渾。大同道行軍總管、任城王李道宗領兵進逼,讓蘇尼失交出頡利。頡利率幾名騎兵趁夜逃跑,藏在荒山野谷中。蘇尼失害怕,急忙派騎兵將頡利抓回。庚辰(十五日),行軍副總管張寶相率領大批兵力包圍沙缽羅營帳,俘虜頡利送回京都長安,蘇尼失舉兵投降,漠南地區於是空曠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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