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圖文／王海

《清康熙·懷柔縣誌·職官》；2000年1月版《懷柔縣誌》第四十三章［懷柔縣清代知縣一覽表］中似乎漏記了一位比較知名的懷柔縣令。該令明晟在《閱微草堂筆記》、《洗冤錄》以及當代刑偵學講義中均有記載。竊恐今後修志專家根據其他史料，認為此縣令不宜入志，故將發現明姓縣令的過程以及相關史料梳理成稿，以示可畏之後生。

一、懷柔、密雲縣誌中的縣令交替

① 康正元年夏秋間，兼攝（代理）懷柔縣。志書繼薛之後所記密雲知縣，是乾隆十九年浙江人陳璋，期間相隔三十多年。

② 2000版《懷柔縣誌》記：「雍正元年，密雲知縣薛天培，兼攝懷柔縣」。接記薛天培之後的懷柔令是「乾隆初，胡榮」。期間相隔十四五年。

閱懷柔、密雲志的這兩條「懷柔縣令」記載，直覺有點小問題。因為清代為避免人情腐敗，地方官制一般是四年。所以即使薛天培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密雲、懷柔縣，一干就是十幾年或三十幾年。再據其他史料可知，薛天培於乾隆二年，已遷任宣化府懷安縣令。所以，筆者懷疑懷密兩縣誌似有「漏記」。

　二、讀清筆記發現明晟

　2006年在懷柔影劇院或是會議中心辦書市，我買了一本紀曉嵐的筆記小說《閱微草堂筆記》。日後在其「灤陽消夏錄」中發現文學大家紀曉嵐，似乎對一個叫明晟的縣令特欣賞，書中兩次記其事。其中的「明晟破炸案」尤為精彩。再後來獲知，清代直隸獻縣知縣明晟在清雍正十年。智破「爆炸殺人案」，是一個科學取證破案的經典型案例，不但被記入清代的《洗冤錄》，並一直作為今天刑偵學必講之案例。

三、昔懷柔今密雲發現明晟碑

① 2010年11月中旬，天津大學退休教授曾永仁先生來電話說，10月26日在東邵渠村田永富家發現懷柔知縣吳景果雍正三年的《弘善寺題名碑》。

因為此前，在教授考證明末全家殉國的兵部武庫司主事懷柔人成德時與筆者多次見面，互相提供資料。所以，曾老師發現文物後立即約我一看。

當時心裡很奇怪。吳景果康熙六十一年就卸任回蘇州老家丁憂。怎會出現「雍正碑」？接電話次日，就去看碑。題名碑完整，碑文清晰。

初讀拍照了這通雍正三年的碑文後，就想到了作者康熙六十一年卸任回籍，可在他編的康熙縣誌中卻記入了「懷柔雍正三年杜貞生中舉」，現在還發現他有這篇碑記，略興奮。當時就急想趕回告訴王寶俊老先生，因老人為這事倍受困擾。所以，當時就太沒在意，曾教授補充說的還有另一塊碑，在劉曉華、成秀麗夫婦家磚垛下。這事就過去了。

② 2011年2月，曾教授再來電話說讓我加密雲一位馬姓女孩的QQ，說有資料要傳。「好友」通過後，女孩馬潔輝立即給我傳了，教授說的另一塊碑的碑文。這通《重修弘善寺告成記》碑文有「知懷柔縣事永陽明晟撰」題款。當時，「明晟」兩字一出現，我立即就想到了紀曉嵐寫的那個「明晟智破炸案」故事。隨之辨讀碑文。

曾教授發的碑文雖然不全，但百分之七八十可讀。原來，明晟於「丙午歲」（雍正四年）任懷柔知縣，「戊申夏」（雍正六年夏天）明縣令從懷柔縣城衙門東行「巡保甲於寅洞裡」。（明初至民國末，懷柔縣轄區東南至丫髻山今平谷區的寅洞村）。路過東邵渠（今屬密雲）正在重修的弘善寺。到了「雍正捌年」，「僧德雲重修弘善寺告成」。於是，明晟在這年的「庚戌孟春月」寫了這篇碑文。由此可知，吳景果離任後，密雲縣令薛天培並非一直代理。

四、懷柔縣令吳景果、薛天培、明晟

① 康熙六十一年，在懷柔任職九年多的縣令吳景果「任滿當遷」。可是他最為上心的，由他和表弟潘其燦編的《懷柔縣誌》，正送霸昌道、順天府審閱、校對、籌資、鐫版之中。由他倡辦、他得意弟子杜貞生操辦的「溫陽書院」，也剛剛起步。但是「忽遭母喪」，只得回籍奔喪，繼而守制丁憂。

② 雍正元年，吏部來不及任命新縣令，順天府即以鄰縣密雲令薛天培暫時代管懷柔事。薛一接手，懷柔就遭百年不遇之「蝗災」，直隸順天府命昌平州等縣組織人役，助懷捕蝗滅災。此事在歷史上存有詩文。代縣令薛天培有功，後被記入史志。

③ 雍正三年，吳景果丁憂結束，無官職返懷，縣誌校訂鐫版付梓。這年杜貞生中舉，縣誌印刷前，將雍正三年舉人杜貞生補入康熙縣誌。期間也為將竣工的東邵渠弘善寺撰寫了《弘善寺題名記》。雍正五年，吳景果病逝於蘇州震澤縣，雍乾之際震澤併入吳江縣（今屬蘇州吳江區），現有杜貞生「吳景果墓志銘」存世。

④ 雍正元年至雍正三年，懷柔縣一直由密雲令薛天培「兼攝」。根據曾教授提供的明晟《重修弘善寺告成記》可知，雍正四年明晟始任懷柔縣縣令；雍正八年農曆正月為弘善寺撰寫碑文。雍正九年末，四年任滿，遷任獻縣令（今河北滄州市轄縣）。

⑤ 據《月微草堂筆記》「雍正壬子六月，夜大雷雨，獻縣城西有村民為雷擊，縣令明公晟往驗」等語可知。明晟就是離任懷柔的「雍正十年六月」之後，創造了享譽至今的刑偵案例。

⑥ 明晟，永陽人（今安徽省來安縣）。進士出身，文林郎（文散官階，清正七品授文林郎），正七品，加二級。雍正四年至雍正九年在懷柔任。雍正九年秋，遷任獻縣令（今河北滄州）。官至徽州知府（今安徽黃山市）。（史料見：雍正八年明晟《重修弘善寺碑記》及草堂筆記）等。

2013年10月2日初稿于田仙峪，曾送《紅螺》，未用。

2019年秋月，應魏明俊老師撰懷柔寺廟稿期間，因匯集舊懷柔東邵渠弘善寺資料，順便將此稿小改一遍，但因與魏老師布置任務稿無關。存檔至今，現貼存於網。

附相關資料於後：

附一 ：「明晟智破雷擊案」

【紀曉嵐原文】雍正壬子六月，夜大雷雨，獻縣城西有村民為雷擊。縣令明公晟往驗，飭棺殮矣。越半月餘，忽拘一人，訊之日：「爾買火藥何為」？日：「以取鳥」。詰日:「以銃擊雀，少不過數錢，多至兩許，足一日用矣。爾買二三十斤何也」？日：「備多日之用」。又詰日：「爾買藥未滿一月,計所用不過一二斤,其餘今貯何處」？其人詞窮。刑鞠之，果得因奸謀殺狀，與婦並伏法。……。(《灤陽涌夏錄》卷四)

釋讀】：清初雍正十年(1732)六月某夜，因雷雨大作，河北獻縣城西有一個村民被雷擊死。縣令明晟帶人前檢驗，入棺下葬半月後，捕獲一人，訊問：「你買火藥何用 」？答道：「用來打鳥」。又追問「火槍打鳥,每天最多用一兩左右，你買近三十斤幹什麼」，答曰「準備多用一些日子」。問：「你買火藥不足一月，用掉不過二斤，其餘在何處」？ 疑犯無言以答。經刑審，疑犯招供：原來他與被害村民之婦勾搭成奸，用硫磺摻合火藥做成假雷，然後借雷雨之夜，以炸雷殺人，製造了被害人遭自然雷擊致死假現場，以達謀殺、逃罪目的。縣令明晟審實上奏，判兇犯、姦婦死刑。

附二：

曾教授提供的《重修弘善寺告成碑》

…出身文林郎知懷柔縣事加二級永陽明晟撰。雍正八年（公元1730年）弘善寺碑文現存於東邵渠村劉曉華家的弘善寺石碑是我和永義弟於2007年12月24日，在劉曉華、程秀麗夫婦的大力支持下進行初步測量、清洗與辨認的，並由我把還能辨認清楚的字一一抄錄下來。現將碑文的基本情況介紹如下：

（一）石碑狀況

此碑約高2米、寬0.8米、厚0.2米（完整的石碑包括碑身、碑額和碑座。此碑已無碑額，其碑座另放別處）。經清洗後，碑石呈青白色，無裂紋，總體看來還比較完整。但經長時間風化及毀廟後被遺棄、遷徙等遭遇，致使石碑邊沿多有破損，碑上文字已有缺失，存留的字跡也有相當數量模糊不清。

（二）石碑文字

此廟碑文字為陰文，用繁體字，豎寫（每一行字從上到下、字行間排列從右向左）。石碑文字共有18行。根據缺字較少的幾行估算，碑文共約800—1000字，現在基本能辨認清楚的約500字，約占總數的50~60%。為了便於認識，現改用簡化字，橫寫，並按碑文原有字行抄錄如下。凡缺字、辨認不清的字，一律用「…」表示而不論其字數多少；凡考證出的字用[ ]表示；凡考證不夠確定的字，用（？）表示；凡辨認或抄寫有誤的，當以原石碑上的文字為準。

（第一行）僧德雲重修弘善寺告成

（第二行）城邑踞…之…游當三輔之要衝…帶潮河其間…巒疊…屹然為

（第三行）神京名勝之```丙[午]歲余膺

（第四行）聖天子簡承之茲上簿書鞅掌遊覽未暇間一過再過率皆公事馳驅星霜月露流

（第五行）睇停驂曾未…及攀…躋勝境流連而憩息

（第六行）日偶拈邑東邵渠鳳林山寺古剎弘善寺規模雄壯屋宇完備興建於明正統七年寺久傾圮有僧…事募化獨立耕植銖

（第七行）累數十年悉還舊觀心頗…[戊]申夏余巡保甲於[寅]洞裡…驂…寺…過東邵渠登鳳林竊見其風…蘊茂問…中…外…薨暉（原字應寫成「軍」字上邊加「羽」字——抄者注）

（第八行）（金？）碧璀璨弘善寺出焉詢其```和尚名興住號德雲髫年

（第九行）剃度道心…忠刈荊叄土以…生…相…衣收…祈

（第十行）悉儲為興建資七年…大殿…七年修廡若干…年修前後殿若干楹…圍牆蓋山門完…縛鍾…起鐘鼓…倉…廟

（第十一行）房百餘間諸…創造敕邑志所…祥其願力宏博…餘貲…剎…鄰里勿…其周急迄己酉六月圓寂壽

（第十二行）十有九而修造亦煥然大備與所…願不缺…黍…而來書久之…余…言勒石以垂不朽余惟

（第十三行）聖主宵旰…勤所為登萬世於衽…以斯民之勤儉為拳拳…林岩…力…之夫無不可表揚而節…今…雲志興

（第十四行）…不…旁肋無畏於始無怠於終無…於速成卒能功德圓滿…歸淨域可不謂五行六度巨大莊嚴為無上勝因也哉以視

（第十五行）持錄呼徒引眾行…富貴之家…修禮越以成功方其相去為何如也…願今之…斯寺燈燈…焰紹來裔

（第十六行）窮後之登斯門者顧名思義…可以堅…不倦之心而悟人能弘…之機矣德雲和尚有志竟成者也惟勤與儉```故```為之

（第十七行）柒…士…出身文林郎知懷柔縣事加二級紀錄```次永陽明晟撰

（第十八行）雍正捌年歲庚戌孟春月 吉日立

（三）碑文作者

碑文第17行明確記載：此碑文由「永陽明晟撰」。「明晟」就是碑文作者。「永陽」是明晟的籍貫，即現在安徽省來安縣。他「出身文林郎」，其官職是「知懷柔縣事」，即懷柔縣知縣，並「加二級」。所謂「文林郎」，是明清時期的一種文散官階，正七品。

天津大學退休教授曾永仁 2007年歲末於東邵

附三：

2011年2月19日，曾教授通過馬潔輝發給筆者的考證說明以及感謝語。（當時，本人的博客、QQ網名為「浩淼蔚藍」——王海）

我於2007年所寫「東邵渠弘善寺碑文考證」一文在民間文藝」網絡版發表後，受到文友們的關注，感到很高興！尤其是懷柔的「浩淼蔚藍」先生，不僅對我於家鄉文物「躬行奔走地詳細考證」以及「愛鄉、愛國的情懷」讚許有加，而且毫無保留地為我提供了他多年積累的關於弘善寺及其所在地東邵渠並周邊地區的歷史文化方面的寶貴資料，對於糾正我在前文「考證」中一些模糊的、甚至錯誤的認識，使我對弘善寺和自己的家鄉—東邵渠的歷史有更深入、更為全面的了解，實在是受益良多。為此，我深受感動，並向「浩淼蔚藍」先生表示謝意！

就在「浩淼蔚藍」先生提供的資料中，除《耿介的成德》外還有兩篇重要的文獻：一是《明·萬曆懷柔縣誌》中的「敕建宏善寺碑」文，二是《清·康熙懷柔縣誌》中的「宏善寺碑」文的部分內容。令筆者更為高興的是，繼2007年在東邵渠劉曉華家發現「弘善寺」石碑（雍正八年立）之後，我和永義弟於2010年10月26日又在本村田永富家發現了一塊「弘善寺」石碑（雍正三年立），而且字跡完好無損，經辨認，其內容與《清·康熙懷柔縣誌》中的「宏善寺碑」文基本相同。現將我辨讀後的考證說明以及上次您沒有拍到的雍正八年懷柔知縣明晟碑文，讓小馬發送之。（曾永仁 2010年歲末於東邵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