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南佬的國學智慧:婆娑世界,萬事有缺

玄嵇閣 發佈 2022-10-04T01:50:35.738541+00:00

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欲望,仔細想想,其實佛祖也不是無欲無求的,他不是要普度眾生嗎?就像一個父親,心平氣和地看著孩子慢慢長高,而不是餵給孩子一大堆激素,好讓孩子迅速長高長胖,這種平常心,正是我們凡俗之人普遍缺少的。

小心「走火入魔"

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欲望,仔細想想,其實佛祖也不是無欲無求的,他不是要普度眾生嗎?但他的欲求又在若有若無之間。他要普度眾生,卻不強度。比如,看見善良的人,他不像道家的神仙一樣,贈送一堆寶貝,讓好人當場就眉開眼笑;看見惡人,他也不像道家的神仙一樣,雷劈火燒,讓壞人當場就吃苦頭他讓好人壞人自受因果,自悟自度。就像一個父親,心平氣和地看著孩子慢慢長高,而不是餵給孩子一大堆激素,好讓孩子迅速長高長胖,

這種平常心,正是我們凡俗之人普遍缺少的。我們總是懷揣美好的願望,並且總想迅速達成願望。有美好的願望是好事,想迅速達成,就沒那麼容易。為此,有的人不惜使用「激素」,得到的不過是一身「虛胖」罷了,嚴重者還會「走火人魔」,惹來一身病痛。在生活中,這樣的例子太多了,搶劫的、偷盜的販毒的、詐騙的、貪污受則的、販賣假冒偽劣產品的,總之,舉凡一切違法亂紀、違反天理人情的行為,都是在使用「激素催肥」啊!

當然,有此行為並不違法亂紀,但不考慮客觀條件,憑著主觀願望,憑著意氣勉強去干,也屬於「激素催肥」一類。比如,有的父母強迫兩三歲的孩子讀書識字、學各種技藝,有的年輕人勉強追求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都屬此類。

如果只是「催肥」,問題還不算嚴重。如果「走火人魔」,危害就大了。在歷史上,「走火人魔」的例子並不鮮見,下面不妨試舉一例。

南北朝時期,前秦符堅起用那個「打虱而談天下事」的名士王猛輔政,不過十三四年之間,北滅燕雲,南脅東晉,大有併吞天下之勢。

後來,王猛病重將死,符堅親自到病榻前詢問後事。王猛知道,前秦雖然基本上統一了北方,兵力強大,但由於連年戰爭,百姓疲弱不堪,加上新收復的地方人心不服,此時最宜體養生息,穩定內部,不宜再對東晉用兵。所以,他對符堅說:「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是以古先哲王,知功業之不易,戰戰兢兢,如臨深谷。伏惟陛下,追蹤前聖,天下幸甚。」

他的意思是說,要完成天下統一大業,不能急於求成。一開始要先把基礎打好,進行細緻周密的準備工作,假如這代人完成不了,就不要勉強,留給下一代人去完成。

王猛還說,晉朝目前內部穩定,上下相和,是不宜輕易對它用兵的。而且新收復的鮮卑、西羌等少數民族,終究會造成大患,應該先安定它們。他還請求荷堅:「臣沒之後,願勿以普為圈。」

苻堅卻特別想完成天下統一大業,成為一代並國明君,而不想把這項工作留給下一代人去干。所以王猛死後數年,將堅就糾集大軍,準備南下一舉滅掉東晉。不料,此舉遭到朝中上下一致反對。

符堅召開軍事會議時,左僕射權翼說:「魯朝雖然微弱,卻沒有明顯讓百姓不滿的地方,謝安、桓沖等人都是一代人傑,而且晉朝君臣和睦,現在還不能滅掉它。」

太子左衛率(相當於警備總司令)石越則從天象的角度,說明晉朝氣數未盡,還說:「晉朝占據長江天險,百姓也樂於為朝廷所用,大概還不到討伐它的時候吧!」

其他各官也相繼發表了反對意見。

打仗是要講天時、地利、人和的,按《孫子兵法》,要講「道天地將法」,用這五個字一套,仗該不該打,一目了然。王猛、權翼、石越及其他官員都是圍繞「道天地將法」來論述這一仗不該打,是很有道理的。但符堅此時野心膨脹,根本聽不進正確意見。他大言不慚地說:「今以吾之眾,投鞭於江,足斷其流,又何險之足恃乎?」意思是說,我們人多勢眾,大家把馬鞭投進長江,足以讓它斷流,天險算什麼呢?

散會後,苻堅特別留下親王苻融商量,苻融說:「現在伐晉有三大困難,第一,晉國沒有內亂,此時代它,不合天道。第二,我方長年征戰,士兵疲憊,百姓都有厭戰之心。第三,群臣都說不能伐晉,他們都是忠臣啊!請陛下聽從他們的意見吧!』

苻堅大失所望:「沒想到你也是這樣,我還有什麼指望!」

儘管如此,符堅仍不肯放棄伐晉的念頭。沒想到,回到後宮後,他最寵愛的妃子張夫人也苦苦勸他不要急於出兵。符堅惱火地說:「用兵作戰的事,不是你女人家該干預的!"

這時,他最喜歡的小兒子將銑也來勸諫。將堅便訓斥他說:「天下大事,你小孩子懂什麼?"

大家沒有辦法阻止他,便找來他最信任的和尚道安法師來勸說。苻堅已經「走火入魔」了,道安的佛法也對他無效。弄得太子符宏沒有辦法,只好拿天象來嚇唬他,仍然沒有改變他的心意。

這時候,苻堅可以說是人和盡失,幾乎成了孤家寡人,不要說打大仗,一場小仗都不宜打。但他連這麼明顯的問題都看不出來,仍然固執已見,親率六十餘萬大軍南下,結果一戰而敗於淝水,不過為歷史上增添一個「以少勝多」的戰例而已。當然,這是指對方而言,勝利的光榮跟符堅無關,他只能獨吞苦果。這一戰,成為苻堅迅速敗亡的一個轉折點,他不但未能統一天下,連自己的半壁江山都失去了。

「走火人魔」的人都有這些特徵:什麼人的話也聽不進去,什麼情況也不考慮,只想著心裡那個念頭,一心一意只想達成目標,根本不顧後果如何,而且根本不相信可怕的後果會降臨到自己的身上,撞到南牆也不回頭,還要用頭狠狠碰一下。這正是佛家所講的「愚執」,其結果當然只能走向毀滅。

在生活中,當我們某個決定受到大家的反對,而且反對者又是了解內情又有經驗的人士時,千萬不要說「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之類的話,千萬不要對所有人的意見置之不理。應該冷靜地權衡每個人的意見,不帶情緒地判斷他們的話對不對。並且把自己作決定的理由一條條列出來,寫在紙上,對照他人的意見,看看自己的理由是否充足。這樣,你就不會「走火人魔」了。

別讓執念奪走自由的心

南懷瑾先生在《小言黃帝內經與生命科學》中說,樂觀的心態是非常重要的,中國人都是一種討債面孔的態度,樣子很難看。

其實這態度的難看也反映了心裡的狀態。《黃帝內經》這一整篇都在講人生的修養、哲學的修養。干一番事業是需要各種條件的,在條件不成熟的時候貿然動手,一味瞎摸亂撞,帶來災禍是必然的。睿智的人做事之前會反覆審時度勢,條件不具備,即使外面的誘惑再多,也不會輕易投人其中。

王猛本來是漢族的才子,他出生在青州北海郡劇縣,年幼時因戰亂,他隨雙親逃到了魏郡。而苻堅是氐族在長安建立秦之後的一位君王。當時,漢族人的東晉政權還依然存在,王猛為什麼要投奔到氏族苻堅的旗下去呢?這是因為王猛對自己的人生道路做了極為認真的選擇。他心裡明白:一個人再有才能,如果沒有一個聰明能幹的君主,其才能是無法發揮出來的。而正確地選擇自己的君主,本身就是一個人才能和智慧的體現。

王猛年輕時,曾經到過後趙的都城一一鄴城,這裡的達官貴人沒有一個瞧得起他,唯獨有一個叫徐統的,見了他以後非常驚奇,認為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於是,徐統便召請他為功曹,可王猛不僅不答應徐統的召集,反而逃到西嶽華山隱居起來。因為他認為自己的才能不應該干功曹之類的事,而是幫助一國的君王幹大事的,所以,他暫時隱居山中,看看社會風雲的變化,等候時機的到來。

公元351年,氐族的將健在長安建立前秦王朝,力量日漸強大。公元354年,東晉的大將軍桓溫帶兵北伐,擊敗了符健的軍隊,把部隊駐紮在滿上。王猛身穿麻短衣,徑直到桓溫的大堂求見。桓溫請他談談對當時社會局勢的看法。王猛在大庭廣眾之下,一邊把手伸到農襟裡面去機虱子,一邊縱談天下大事,滔滔不絕,旁若無人

桓溫見此情景,心中暗暗稱奇。於是他問王猛;「我遵照皇帝的命令,率領十萬精兵憑著正義來討伐逆賊,為老百姓除害,可是,美中豪傑卻沒有人到我這裡來效勞,這是什麼緣故呢?」王猛直言不諱地回答道;「您不遠千里來討伐放寇,長安城近在眼前,而您卻不渡過灞水去把它拿下來,大家摸不透您的心思,所以不來。」桓溫沉默了好久都沒有回答,因為王猛的話正暗暗地擊中了他的要害。實際上他心裡想的是:自己平定了關中,只得個虛名,而地盤卻歸於朝廷,與其消耗實力,為他人作嫁衣,還不如擁兵自重,為自己將來奪取朝延大權保存力量。

桓溫聽了王猛的話,更加認識到面前這位窮書生非同凡響。過了好半天,他才抬起頭來,慢慢地說道;「江東沒有人能比得上你。」

後來,桓溫退兵了,臨行前,他送給王猛高級車子和優等馬匹,又授予王猛高級官職「都護」,請王猛一起南下。王猛到華山徵求師父的意見後,拒絕了桓溫的邀請,繼續隱居華山。

王猛這次拜見桓溫,本來是想出山顯露才華,干一番事業的,但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考察桓溫和分析東晉的形勢之後,認為桓溫不忠於朝廷,懷有篡權野心,未必能夠成功,自己投奔到桓溫的手下,很難有所作為。這是他第二次拒絕了邀請和提拔。

桓溫退走的第二年,前秦的符健去世,繼位的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暴君苻生。他昏庸殘暴,殺人如麻。符健的侄兒符堅想除掉這個暴君,於是廣招賢才,以壯大自己的實力。他聽說王猛不錯,就派當時的尚書呂婆樓去請王猛出山。

苻堅與王猛一見面就像知心的老朋友一樣,他們談論天下大事,雙方意見不謀而合。符堅覺得自己遇到王猛好像劉備遇到了諸葛亮;王猛覺得眼前的符堅才是值得自己一生效力的對象。於是,他十分樂意留在符堅的身邊,積極為他出謀劃策。

公元357年,將堅一舉消滅了暴君符生,自己做了前秦的君主,而王猛則成了中書侍郎,掌管國家機密,參與朝廷大事。王猛三十六歲時,因為才能突出,精明能幹,一年之中,連升了五級,成了前秦的尚書左僕射輔國將軍、司隸校尉,為苻堅治理天下出謀劃策,干出了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成為中國封建社會傑出的政治家。

王猛不愧為一代奇才,在動盪不安的社會形勢下,忍住對虛名的追求,正確選擇了自己的人生道路,所以才有了事業的成功,才有了他一生的輝煌。他不像有些人求遇心切,急於求取功名富貴之心,而是靜待最佳時機,才投身仕途。這是他獲得成功的重要經驗,這類經驗在我們的日常工作中也同樣適用。

我們應該懂得忍耐,學會忍耐,不要急於一時,要審時度勢盡力去選擇一個你認為最合適的起點,這樣你的事業才能順利進行下去。

不可執著任何心念、習氣

南懷瑾先生說,要參禪的人,就要離一切相,「應生無所住心」,要隨時觀察自己,觀心,要使此心無所住。如果心心念念住在某一種東西上,或住在某一種習氣上,始終不能解脫,已經是走人魔道了。因此,一個想要參禪的人,必須學會不要執著,不要將自己的心執著於任何觀念和習氣上。

馬祖道一禪師是南嶽懷讓禪師的弟子。他出家之前曾隨父親學做簸箕,後來父親覺得這個行當太沒出息,於是把兒子送到懷讓禪師那裡去學習禪道。在般若寺修行期間,馬祖整天盤腿靜坐,冥思苦想,希望能夠有一天修成正果。

有一次,懷讓禪師路過禪房,看見馬祖坐在那裡面無表情,神情專注,便上前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馬祖答道:「我在參禪打坐,這樣才能修煉成佛。」懷讓禪師靜靜地聽著,沒說什麼走開了。

第二天早上,馬祖吃完齋飯準備回到禪房繼續打坐,忽然看見懷讓禪師神情專注地坐在井邊的石頭上磨些什麼,他便走過去問道:「禪師,您在做什麼呀?」懷讓禪師答道:「我在磨磚呀。』

馬祖又問:「磨磚做什麼?」

懷讓禪師說:「我想把它磨成一面鏡子。」

馬祖一愣,道:「這怎麼可能呢?磚本身就沒有光明,即使你磨得再平,它也不會成為鏡子的,你不要在這上面浪費時間了。」

懷讓禪師說:「磚不能磨成鏡子,那麼靜坐又怎麼能夠成佛呢?

馬祖頓時開悟:「弟子愚昧,請師父明示。」

懷讓禪師說:「譬如馬在拉車,如果車不走了,你使用鞭子打車,還是打馬?參禪打坐也一樣,天天坐禪,能夠坐地成佛嗎?」

馬祖把心念執著於坐禪,所以始終得不到解脫,只有擺脫這種執著,才能有所進步。

百丈和尚每次說法的時候,都有一位老人常跟隨大眾聽法,眾人離開,老人亦離開。老人忽然有一天沒有離開,百丈禪師於是問:「面前站立的又是什麼人?」

老人云:「我不是人啊。在過去迦葉佛時代,我曾住持此山,因有位雲遊僧人問:『大修行的人還會落入因果嗎?』我回答說:『不落因果。』就因為回答錯了,我被罰變成為狐狸身而輪迴五百世。現在請和尚代轉一語,為我脫離野狐身。」於是問:「大修行的人還落因果嗎?」百丈禪師:「不昧因果。」

老人於言下大悟,作禮說:「我已脫離野狐身了,住在山後,請按和尚禮儀葬我。」

百丈真的在後山洞穴中找到野狐的屍體,便依禮火葬。

這就是著名的「野狐禪」的故事,那隻狐狸為什麼被罰輪迴五百世呢?就是因為它執著於因果,所以不得解脫。

所以,不可執著於任何心念、習氣,把一切都放開,心如明鏡,物來則應,物去則滅,不將不迎,這才是修禪的正路。你還在執著之中嗎?那種執著還需要你去打破。

何必太執著於「我」

金聖歎批《西廂記》序言中寫道:「自古迄今,幾萬萬年月皆如水逝、雲卷、風馳、電掣,無不盡去,而至於今年今月而暫有我。此暫有之我,又未嘗不水逝、雲卷、風馳、電掣而疾去也。」依金聖歎所說,這個「我」在人類歷史長河中何其渺小,何其不起眼。一個人一輩子不停地執著於這個渺小的肉體的我,豈不是太可悲了嗎?

南懷瑾先生認為,人生修道,證道,為什麼不能成佛?因為首先身見去不掉,總覺得有「我」,有這個身體,因而把身體看得很牢。

禪宗教人直接認識「我」是什麼。南懷瑾先生解釋說,什麼是「我」?佛經上說,人的身體乃是幻軀,由「四大」,即地、水、火、風四種因緣假合而成,在這假合的身體上妄有六根,六根是指眼、耳、鼻、舌、身、意,意是意識思想。六根和四大,內外湊合而成此身——這部機器。

南懷瑾先生說,一般人總是安認六塵緣影為自心相。什麼是大塵緣影呢?外面的光,眼睛看得見的東西。聲,耳朵聽得見的聲者。香,從子聞得到的氣味,味,舌頭嘗得到的味道。觸,身體感受得到的感覺。快,難識想到的思維。四大所合成的肉體則有六根,眼、耳、外、舌、身,意六種機他。外界的六生,六種物理現象,與肉體的六根相互作川,產生了影像,訓之大塵緣影。例如,照片,電影、電視都是緣影,都是似象,可是,這些緣影很歷害,都會引起我們的喜怒哀樂。看到它們痛苦,我們也痛苦;看到它們高興,我們也高興。明明知道是假的,還是要受它影響。

想想我們的思想,都在六塵緣影中顛倒。比如很多人看電影,看到最後就被電影中的人物事件感動得流淚,雖然明知那是假的,可還是感動得當場掉眼淚為什麼呢?就是因為被六塵緣影所欺騙,人生的一切事物都是六塵緣影,昨天所發生的事情能留得住嗎?能再把它擺在眼前嗎?不能,這些都過去了,都是六塵緣影。可是,所有的人都經常回憶昨天的事,有時氣憤得不得了,有時難過得不得了,有時歡喜得不得了。南懷瑾先生說,一切眾生都在六塵緣影里玩,把六塵緣影當作自己的心。

一個人如果想擺脫各種煩惱的困擾,就必須擺脫「自我」,不執著於我。

龐居士有個女兒叫靈照,要入滅的那天,他對靈照說;「你去看看日頭,到了正午就來告訴我。」靈照出去一會兒,回來說:「現在是正午,可是太陽有缺蝕。」

龐居士出去觀看的時候,靈照就在父親的座位上合掌坐化。龐居士回來一看,笑著說:「我這女兒機鋒真伶俐呀!」於是就延期七天坐化。在這期間,州官前來看他,他就對州官說:「願你將存在看成空幻,切莫把虛無當作真實,住留世間,當好自為之,因為一切都像影子和回聲一樣。」隨後,他枕著州官的腿膝亡化了。

龐居士的女兒坐化,他並不感到悲傷,因為他並沒有執著於女兒的肉身,因為他知道那是虛幻的,不值得執著的。他對州官說的話也足以驚醒那些還在執著於「我」的所有人。

人生的這個「我」,這個肉體和由肉體而產生的六塵,其實只是一種偶然的存在,並不是實有的,都將隨歲月而老去、而消失。一個人生活的短短几十年和整個宇宙形成的時間相比,簡直渺小到微不足道,又有什麼值得執著呢?俗話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一個人如果能夠明白執著於「我」的虛妄,便能夠體驗到靈魂的升騰,並最終獲得幸福的人生。

執著是一種妄念

無常,這是佛教對於世間萬事萬物的基本認識。佛陀告誡世人說,一個人要學習超然物外,不要執著於萬事萬物,因為塵世間萬事萬物均是無常。不要執著,不代表不讓生活中任何感情和經驗穿越心扉。事實恰恰相反,我們要讓所有情緒、體驗、經驗穿透心房,只有真實去接受、體會和認清這些經驗,才能讓它離開,不再執著。

南懷瑾先生說,禪宗祖師說過一句話:「如蟲御木,偶爾成文。」意思是說,有一隻蛀蟲咬樹的皮,忽然咬的形狀構成了花紋,使人覺得好像是鬼神在這棵樹上畫了一個符咒。其實那都是偶然撞到的,偶爾成文似錦雲。這就說明一切聖賢說法以及佛的說法都是對機說法,這些都是偶爾成文,過後一切不留。既然世間的一切都是偶爾成文的,還有什麼好執著的呢?

趙州禪師是禪宗史上有名的大師,他對執著也有很精彩的解釋。

眾僧請趙州和尚住持觀音院。一天,從諗上堂說法:「比如明珠握在手裡,黑來顯黑,白來顯白。我老僧把一根草當作佛的丈六金身來使,把佛的丈六金身當作一根草來用。菩提就是煩惱,煩惱就是菩提。」有僧問:「不知菩提是哪一家的煩惱?」從諗答:「菩提和一切人的煩惱分不開。」又問:「怎樣才能避免?」從諗:「避免它幹什麼?」又有一次,一個女尼問趙州和尚:「佛門最秘密的意旨是什麼?」趙州就用手掐了她一下,說:「就是這個。」女尼道:「沒想到你心中還有這個。」趙州說:「不!是你心中還有這個!」

趙州禪師的話語給我們以足夠的啟示。人為什麼放不下,就因為他們還有執著,有執著的人就不會絕對自在。

南懷瑾先生告訴我們,其實生活中的很多人都被現象騙了,人生永遠都有明天,何必總是看過去呢?明天不斷地來,真正的虛空是沒有窮盡的,它也沒有分斷昨天、今天、明天,也沒有分斷過去、現在、未來,永遠是這麼一個虛空。天黑又天亮,昨天、今天、明天是現象的變化,與這個虛空本身沒有關係。天亮了把黑暗蓋住,黑暗真的被光亮蓋住了嗎?天黑了又把光明蓋住,互相輪替,黑暗光明,光明黑暗,在變化中不增不減;所以一切的用是虛妄不實的,而虛空之體卻是不增不減的;所以生活中的我們,一定不要被變化不實的現象所騙。執著於變幻無常的時間的一切,就是一種虛妄。

其實,這就是所謂「色即是空」,不執著了,就會享受當下,坦然接受一切,離逍遙的境界也就不遠了。

生活本不需要完美

人為什麼想修神,從某種意義上講,那是因為人渴望自身的圓滿。人人都渴望圓滿,圓滿是這個世間眾生的夢。

南懷瑾先生說,在這個有缺陷的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的人生是圓滿的,假使圓滿他就旱死掉了,因為佛稱的要婆世界,是一個缺陷的世界,所以要保留一點缺陷才好。曾國藩到晚年,也很了解這個道理,他把自己的書房叫作求缺齋,切太滿足了是很可怕的,希望求到一點缺陷。

因此在這個有缺陷的世界上,有福報的人沒有智慧,有智慧的人沒有福報。書讀得好的,多半是福報差一點;命運好一點的人,多半在知識上少一點,有了這一面就少掉那一面。要想什麼都歸了你,那只有成佛才行。

佛說,不圓滿的人生才是完美的人生。

國王有五個女兒,這五位美麗的公主是國王的驕傲。她們那烏黑亮麗的長髮遠近皆知,所以國王送給她們每人一百個漂亮的髮夾。

有一天早上,大公主醒來,一如既往地用發央整理她的秀髮,卻發現少了一個發央,於是她偷偷地到了二公主的房裡,拿走了一個髮夾。

二公主發現少了一個髮夾,便到三公主房裡拿走一個髮夾;三公主發現少了一個髮夾,偷偷地拿走四公主的一個髮夾;四公主如法炮製拿走了五公主的髮夾;於是,五公主的髮夾只剩下九十九個。

第二天,鄰國英俊的王子忽然來到皇宮,他對國王說:「昨天我養的百靈鳥叼回了一個髮夾,我想這一定是屬於公主們的,而這也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不曉得是哪位公主掉了髮夾?」

公主們聽到了這件事,都在心裡想:是我掉的,是我掉的。可是頭上明明完整地別著一百個髮夾,所以都懊惱不已,卻說不出。只有五公主走出來說:「我掉了一個髮夾。」

少了一個髮夾的五公主披散著一頭漂亮的長髮,王子不由得看呆了,決定和五公主一起過幸福快樂的日子。

很多時候,人生並不總是因為擁有全部而感到幸福,相反卻因此而失去了美麗,人生就像那九十九個髮夾,雖然不夠完美,但卻異常精彩,人生也正是因為這許多的缺憾而使得未來有了無限的轉機和可能性。

的確,生命就像是一首高低起伏的樂章,高低錯落才會顯得生動而鮮活,所謂「如不如意,只在一念間」,人生的真相便是「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人生的不圓滿是需要我們去面對和承認的事實,但另一方面,我們也可以換一個角度來對此進行分析,其實人生的缺陷和不圓滿也是一種美,大過一帆風順,大過於完美,反而會令我們感到膩味,以至於心生厭儲而不再珍惜。

何止人生?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絕對完美的事物,完美的本身就意味著缺憾其實,完美總包含某種不安以及少許使我們振奮的缺憾。沒有缺憾,生活就會變得單調乏味。亞歷山大大帝因為沒有可征服的土地而痛哭;喜歡玩牌者若是只贏不輸就會失去打牌興趣。正如西方諺語所說:「你要水遠快樂,只有向痛苦裡去找。」你要想完美,也只有向缺憾中去尋找。最輝煌的人生,也有陰影隔襯。我們的人生劇本不可能完美,但是可以完整。當你感到了缺憾,你就體驗到了人生五味,你便擁有了完整的人生一一從缺憾中領略完美的人生,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憾。只有有缺憾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法國詩人博納富瓦說得好:「生活中無完美,也不需要完美。」南懷瑾先生說,其實人生來不是有罪,而是有缺憾,不完美,不圓滿,也就是說人生來就有業,有善業、惡業,以及不善不惡的無記業,但這個業不是罪,而是一股牽著你跑的力量。

正因為人的不圓滿,才會促使人向上追求,渴望自身的圓滿。不圓滿,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一個人靈魂飛升的動力所在。因此,正視並珍惜你的不圓滿,努力向上,才是真正健康的心態。

放下執著才能跨越障礙

《莊子,內篇,大宗師第六》中曾說:「夫藏舟於壑,藏山於澤,謂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負之而走,昧者不知也。」南懷瑾先生解釋說,這裡的「藏」字,借用一個名稱來講,就是佛學中所說的執著,抓得很牢。一個人對於生命之中的一切,都想把握得很牢,其實生命水遠都不會讓你完全把握。所以要想將人生牢牢把握,就是這裡所說的「藏舟於壑,藏山於澤」,把船藏在山谷裡面,把山藏在海洋裡面。如此隱藏,在普通人看來,的確十分牢固。

人們往往不知道,雖然我們認為藏得很好,但是有個大力士,半夜三更不知不覺地把山和船都背走了。南懷瑾先生認為,中國古籍中的「天圓地方",是指地有方位,曾子就曾講過地球是圓的,且一直在旋轉,所謂「天道左旋,地道右旋」的觀念,由來已久。這裡莊子是說,一般人不懂得,以為自己坐在地球上很穩當,實際上地球一直在轉動,仿佛山在夜裡悄悄被人搬走。

有一條河流從遙遠的高山上流下來,流過了很多個村莊與森林,最後它來到了一個沙漠。它想:「我已經越過了重重的障礙,這次應該也可以越過這個沙漠吧?」當它決定越過這個沙漠的時候,卻發現河水漸漸消失在泥沙之中,它試了一次又一次,總是徒勞無功,於是,它灰心了:「也許這就是我的命運了,我永遠也到不了傳說中那個浩瀚的大海了。」它頹廢地自言自語。

這時候,四周響起了一陣低沉的聲音:「如果微風可以跨越沙漠,那麼河流也可以。」原來這是沙漠發出的聲音。小河流很不服氣地回答說:「那是因為微風可以飛過沙漠,可是我卻不可以。」「因為你堅持你原來的樣子,所以你永遠無法跨越這個沙漠。你必須讓微風帶著你飛過這個沙漠,到達你的目的地。你只要願意放棄你現在的樣子,讓自己蒸發到微風中。」沙漠用它低沉的聲音這樣說。

小河從來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放棄我現在的樣子,然後消失在微風中?不!不!」小河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畢竟它從未有過這樣的經驗,叫它放棄自己現在的樣子,那麼不等於是自我毀滅了嗎?「我怎麼知道這是真的?」小河這麼問。「微風可以把水汽包含在它之中,然後飄過沙漠,等到了適當的地點,它就把這些水汽釋放出來,於是就變成了雨水。然後,這些雨水又會形成河流,繼續向前進。」沙漠很有耐心地回答。

「那我還是原來的河流嗎?」小河流問。「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沙漠回答,「不管你是一條河流或是看不見的水蒸氣,你內在的本質從來沒有改變。你之所以會堅持你是一條河流,因為你從來不知道自己內在的本質。」此時小河流的心中,隱隱約約地想起了自己在變成河流之前,似乎也是由微風帶著自己,飛到內陸某座高山的半山腰,然後變成雨水落下,才變成今日的河流。於是,小河流終於鼓起勇氣,投入微鳳張開的雙臂,消失在微風之中,讓微風帶著它,奔向它生命中某個階段的歸宿。

人生不可能完全被掌控,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生命中總有些難以預料的事情,有時無須太過執著,正如感情,感情是一捧細沙,握得越緊,越容易流失。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一切藏得嚴嚴實實,其實卻十分不牢靠。

生命歷程往往也像河流一樣,想要跨越生命中的障礙,達到某種程度的突破,有時必須放下「執著」。

若有若無地把握,不必太執著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日靜,是謂復命。」萬物紛雜生存,又各自返回它們的本原,返歸本原稱為「靜」,叫復歸本性。宇宙生命的來源,本來就是清虛的。「復命日常,知常日明。」「常」並不全等於永恆,一個人不知常,就要從自己的生命中回過頭來找尋。既然一切皆為虛清,又何必對什麼事都抓得很牢,執著而不肯放手呢?

有兩個不如意的年輕人,一起去拜望一位禪師:「師父,我們在辦公室被欺負,太痛苦了,求您開示,我們是不是該辭掉工作?」兩個人一起問。禪師閉著眼睛,隔半天,吐出五個字:「不過一碗飯。」就揮揮手,示意年輕人退下了。

回到公司,一個人遞上辭呈,回家種田,另一個卻沒動。日子真快,轉眼十年過去。回家種田的,以現代方法經營,加上品種改良,居然成了農業專家。另一個留在公司里的,也不差,他忍著氣、努力學,漸漸受到器重,後來成為經理。

有一天兩個人相遇了,「奇怪!師父給我們同樣『不過一碗飯』這五個字,我一聽就懂了,不過一碗飯嘛!日子有什麼難過?何必硬巴著公司?所以辭職了。」農業專家問另一個人:「你當時為什麼沒聽師父的話呢?」「我聽了啊!」那經理笑道:「師父說『不過一碗飯』,多受氣、多受累,我只要想『不過為了混碗飯吃』,老闆說什麼是什麼,少賭氣、少計較,就成了!師父不是這個意思嗎?」兩個人又去拜望禪師,禪師已經很老了,仍然閉著眼睛,隔半天,答了五個字:「不過一念間。」

對於人來說,沒有一樣東西是可以完完全全、真真正正抓住的,無論是物,還是人。因此不必斤斤計較,刻意追逐。有人問南懷瑾先生:「怎樣學布施才不過分貪心贏利集財?」南懷瑾先生精闢地回答:「地球都是你的,為什麼不布施?」對於不生不滅的生命本源,要把握得住,要認識得透徹,才能夠善始善終。「不知常,妄作凶」,醉生夢死,碌碌無為,終將痛苦離去。想要抓住一切,往往什麼都抓不住。

有一則小故事,講的是一個頗有人氣的電視娛樂節目,節目內容是數鈔票。主持人拿出一大沓鈔票,幣值大小不一,雜亂重疊,現場選拔4名觀眾在規定的3分鐘內進行點鈔比賽,誰數得最多,數目又最準確,就將獲得自己剛剛數得的現金。現場氣氛火爆,遊戲開始,4個人開始埋頭數鈔,而主持人則輪流給參賽者提問談話以打斷其思路,參賽者只有在答對題目的情況下才能繼續。時間一晃而過,4位觀眾手裡各拿了厚薄不一的一沓鈔票。主持人拿出一支筆,讓他們寫出剛才所數鈔票的金額。第一位,3658元;第二位,5942元;第三位,2833元;第四位,896元。四位觀眾所數鈔票的數目,相去甚遠,台下的人都搖頭嘲笑第4位觀眾的「業績」。隨後,主持人開始當場驗證所數鈔票數目的準確性,眾目睽睽之下,主持人把4名參賽觀眾所數的鈔票重數了一遍,正確的結果分別是:3659、5842、2838、896。只有數得最少的第四位完全正確,眾人唏噓不已。主持人最後告訴大家一個秘密:自從節目開辦以來,在這項角逐中,所有參賽者所得的最高獎金,從來沒人能超過1000元。

知「常」就要把握住道的本源,這樣才能真正懂得做人做事的道理,知「常」便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容乃公」,便自然做到了天下為公,毫無私心。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人生有時不必過於執著,如莊子所言,像嬰兒一樣,若有若無地自在把握,反而能夠將幸福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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