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
對這個有些「叛逆」的青年來說，
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不受限。
作者：王喆寧
2021年，西安郊區某廠房中。
只見穿一身黑衣黑褲、頭戴黑色鴨舌帽的男生，腳踩滑板，猛地衝下斜坡，緊接著高高躍起，完成一套花式動作，再穩穩停住。
他，就是2021年第十四屆全運會滑板男子街式賽冠軍——高群翔。
別看他今年只有20歲，已經「平地踏浪」15年，有過汗水，有過榮譽，也有過無數大大小小的傷痛。
近日，高群翔在西安開設的滑板公園已經開放，吸引了許多熱愛滑板的青少年。
在這位全運會滑板冠軍身上，有著「00後」最顯著的標籤，真實、熱愛自由、不懼挑戰。
他的稜角沒有被磨平，性子直，有什麼就說什麼，在和《環球人物》記者對話時，總形容自己「是一個挺搞笑的人」。
一路走來，對這個有些「叛逆」的青年來說，做任何事情都可以不受限。
「意料之外」的奪冠
2020年夏，西安「大華·1935」園區一廠房中，幾位滑板選手正在加緊訓練。
這裡是陝西省滑板隊備戰第十四屆全運會的集訓場地——
斜坡、欄杆、台階、障礙，偌大的空間裡，選手們可以肆意地「飛上飛下」。
與平時在戶外練習不同的是，這裡的設施更加完善和專業，選手們也肩負著更大的壓力和責任。
3年時間裡，高群翔進行著高強度的封閉式訓練，幾乎從早到晚地練習。
對從小嚮往自由的高群翔來說，全封閉式訓練讓他的心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每次進步的時候，都是我想滑的時候。但那段日子我已經不想滑了，每天很難受，一直希望比賽趕緊結束。」
2021年9月11日，首屆全運會滑板男子街式賽決賽終於到來。
在先前的比賽中，高群翔通過激烈比拼，以較高的分數位居第一，接下來只需要順利完成5個大絕招即可奪冠。
比賽開始後，因為落地時沒有站穩，他的首個動作未得分。略作調整後，他接連完成兩個高難度動作，單個動作都在6分以上，堪稱完美。
就在觀眾以為他要順利拿下冠軍時，意外發生了——
他在熱身時突然受傷，右腿狠狠砸在地上，無法起身，醫務人員急忙上前，將他用擔架抬離場地。
做完核磁共振後，高群翔被診斷為十字韌帶撕裂，外加半月板和小腿骨損傷。
事實上，十字韌帶撕裂比骨折更為嚴重，損傷後一般自我恢復能力很慢，或者不能完全恢復，從而影響下肢運動功能。
這意味著，高群翔的職業生涯可能就此中斷。
正當他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有人跑進來告訴他，「你得冠軍了」。
根據規則，憑藉先前完成高難度動作積累的巨大優勢，高群翔依舊位居榜首，贏得了比賽。這也出乎他的意料。
「說不上來，先是感覺挺開心的，過了幾秒之後，覺得終於解脫了。」他回憶道，「其實在全運會之前我就決定，比完賽後就不滑滑板了。」
因為受傷的原因，他不得不遠離滑板，後來反而開始思念自己的「老朋友」。直到今年3月，他恢復得不錯，才敢重新踏上滑板。
失而復得和自由滑行的快樂，讓他再次燃起對這項運動的熱情。
「當我過了這麼長時間再去滑滑板的時候，還能知道該怎麼去滑，這種感覺很舒服。」
沒曾想，這次復滑導致舊傷復發，他只好再度停止運動，決定先實現另一個夢想——擁有屬於自己的滑板公園。
他毫不猶豫地拿出全運會和其他比賽攢下的獎金，投入到場地建設中，開闢了屬於自己的「新賽道」。
發現自己「挺有天賦」
剛開始接觸滑板時，高群翔的個頭比板子高不了多少。
5歲那年，他在家門口的廣場上，看到幾個時髦的年輕人滑著滑板，覺得很新奇，「不知道這是什麼」，於是纏著父親高勇給他買了一塊滑板，「是塊玩具板，完全滑不了，軸承都不轉」。
即便如此，高群翔還是愛不釋手。
彼時，滑板是一項小眾運動，再加上其危險和刺激的屬性，並不被大眾所認同，玩的人少，專業教練更是稀有。
看到兒子不僅喜歡滑板，還頗有天賦，高勇決定支持他一直滑下去，為此還自學當起了兒子的專屬教練：
網際網路上沒有教學視頻，高勇就跑到書店翻找滑板教材，邊看書邊教；找不到專業的場地，他就在空地上設置一些障礙。
「我爸自己也不會滑，但他會說啊，在旁邊用嘴告訴我們該怎麼做。」
回憶起小時候練習的場景，高群翔依舊忍不住發笑。
有時候他會和父親拌嘴，「雖然知道我爸說得對，但我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練習」。
當時，周圍一起玩滑板的夥伴幾乎都已成年。高群翔雖然是年紀最小的，但學得很快，有時候一個動作，只需要練習半小時就能完成。
漸漸地，「放養式」訓練已經無法跟上高群翔的進步速度。
為了讓兒子受到更好的訓練，高勇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搬到上海去。
那一年，他幾乎沒有收入，每天為兒子做飯。
因為出色的表現和巨大的潛力，高群翔被上海SMP滑板公園的外國教練鮑勃看中，每天上午上完課，就來到滑板公園跟他學習。
在鮑勃眼中，高群翔是個「瘋子」——他敢於挑戰，去完成各種動作。
當別人還在猶豫時，高群翔會直接上板嘗試，「大不了就摔斷胳膊、腿」。
初二那年，因為挑戰新動作，他摔斷了右腿外側，在床上躺了2個月，之後手指骨折、鎖骨骨折，甚至磕掉了牙，傷痛充斥著他的生活。如今這些往事，都變成他口中的「玩笑話」。
憑藉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衝勁，高群翔在滑板上如魚得水。
「滑滑板像是在打遊戲，遇到一關怎麼都過不去，這個時候就需要自己想一想，然後突破自己。」
回憶起那段日子，高群翔說：「好在家人都很支持我，牙掉了就帶我去醫院看唄。以前都不怎麼會害怕，只記得滑滑板的時候特別開心。」
「你是真的可以做到」
2012年10月，Vans DragonSk8滑板巡迴賽杭州總決賽如期而至。
現場觀眾十分熱情，伴隨著音樂聲，在場外喊著選手的名字。
「我那天狀態特別好，想做啥動作就做啥。」
作為最小的選手，高群翔毫不怯場，反而玩得很開心，在場上順利完成多個動作，包括弧面大絕招等，最終獲得業餘組冠軍。
「那個獎盃帥得很。這是我第一次拿獎盃，晚上我爸還給我買了奧爾良雞翅。」高群翔回憶道，「雖然崴了腳，但超級開心。這都不算啥，當時幾乎每次比賽都會受點小傷，因為很拼。」
從那時起，高群翔開始在滑板圈為人所知，也陸續參加了不少比賽。
面對比賽，他的目標一直是「發揮好了就拿個冠軍，沒發揮好也無所謂」。
能夠如此「囂張」，是因為在準備過程中，高群翔總會全力以赴，不斷突破自己，完成難度更高的動作。
2017年，他參加全國職業滑板爭霸賽，奪得冠軍，並在一年後蟬聯，也因此被稱為國內滑板界「第一人」。
經過十幾年的磨鍊，高群翔已經成為國內數一數二的滑板選手，並於2018年8月入選第十八屆亞運會中國體育代表團名單。
這次參加國際賽事，他壓力倍增。
因為語言不通，他與國外選手很難交流，再加上與來自全球的頂尖選手同場競技，十分緊張，發揮也有些保守。
雖然沒有獲獎，但這次經歷對他來說尤為寶貴。
「當時在國內，經常玩滑板的人很少。」他意識到，提升滑板技能需要更加良好的環境。
「以前可能大家的眼光是不友善的，但現在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和了解了滑板。我希望自己滑得更好之後，也能給周圍人帶來積極的影響。」
對高群翔來說，滑板並沒有太多技巧。更多時候，他不會限制自己。
「很多人都想嘗試滑板，卻被各種因素限制住了。比如有人買了滑板，看到周圍沒有同伴，滑著滑著就放棄了。」
在他看來，「如果想法不夠開闊，就會受限。當你覺得一個動作自己無法完成的時候，其實只要去試一試，就會發現沒什麼難的。你是真的可以做到」。
如今，高群翔在自己的滑板場地開設了課程，「希望更多喜歡滑板的人有地方練習」。
教學生滑好滑板也成為他的動力來源。「要是能帶出好徒弟，我也一樣開心。」
對於傷痛帶來的困擾，高群翔沒有抱怨。如今，他有了新愛好——有空就開著車在路上飛馳，或是研究車的性能等。
接下來，他打算先將自己的傷治好，再考慮其他工作。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有一句話：「只有一樣東西令夢想無法成真，那就是擔心失敗。」
高群翔的勇氣，或許會帶他走得更遠。
總監製： 呂 鴻
監 制： 張建魁
主 編： 許陳靜
編 審： 蘇 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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