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PO與諾基亞的專利許可訴訟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而諾基亞似乎有一絲坐不住了。
作者 | 布魯斯
在今年10月20日諾基亞第三季度財報發布後，當地時間10月21日，在諾基亞工作了20年、執掌智慧型手機專利許可業務的諾基亞行動裝置首席許可官蘇珊娜·馬蒂凱寧（Susanna Martikainen），在諾基亞官網上發表了一篇題為《OPPO可以輕鬆解決我們的專利許可糾紛》的「檄文」。
▲ 諾基亞官網上發布的《OPPO可以輕鬆解決我們的專利許可糾紛》（來源：諾基亞官網）
鑑於前一天剛剛公布季報，後一天就發出文章，時間聯繫如此緊密，有評論認為，這一舉動可能是對剛剛公布的季報的回應，畢竟季報中的營收金額未能達到此前預期，與諾基亞同OPPO、Vivo之間的專利訴訟的影響不無聯繫。據路透社報導，專利戰削減了諾基亞的利潤率，諾基亞的專利收入下降了6200萬歐元，主要是由於諾基亞同OPPO和vivo的糾紛。第三季度財報公開之後，諾基亞的股票跌了5%。
那麼，諾基亞的首席許可官此時發布這篇文章，究竟想講些什麼？讓我們來逐段地了解一下。
01
諾基亞的「傲嬌」
文章開篇先是交代了一下雙方發生糾紛的背景，稱諾基亞曾與OPPO簽訂了一份從2018年至2021年6月有效的專利許可協議。這一點在OPPO自己的網站上也有新聞記載：
▲ OPPO網站上發布的與諾基亞簽訂專利許可協議有關的新聞稿（來源：OPPO網站）
開篇後的第一部分是「OPPO從諾基亞的創新中獲益匪淺」，簡而言之，在諾基亞看來，OPPO從諾基亞的創新中獲得了巨大的好處，「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整個行業都建立在我們的發明之上」。
的確，諾基亞曾經的輝煌至今為人稱道。因手機產品而在全球聲名鵲起的諾基亞，無論是當初滑蓋手機、N系列手機的驚艷亮相，還是至今流傳在江湖上「砸核桃」「擋子彈」般堅固耐用的傳說，都是絕對值得整個行業銘記的經典。小編也很理解諾基亞人以企業為榮的自豪感。
但是，昔日有多輝煌，今日就多落寞。諾基亞當初用一代又一代的創新的經典手機產品統治市場是一種實力體現，這一點無人能否認。但進入智慧型手機時代後的諾基亞，卻漸漸迷失了方向。打好一手爛牌不容易，打爛一手好牌，那可不要太容易。
是什麼導致了諾基亞的落寞？
有人說是故步自封，有人說是站錯了隊。但在知乎上的一位答主看來，歸根結蒂，或許是諾基亞骨子裡的「桀驁不馴」，令它吃了大虧。
▲ 知乎網友對諾基亞「衰敗」的原因給出的回答（網友意見不代表知產力觀點。來源：知乎答主「融資商業計劃書」）
如今，諾基亞早已將手機業務剝離，專心致志於搞電信設備和專利許可。一方面，諾基亞於2013年購入西門子股份，2015年收購阿爾卡特-朗訊，投身電信設備供應；另一方面，諾基亞更是將自身多年積累的專利運用起來，通過專利許可實現創收。當外界惋惜於手機行業一代霸主去而不返時，諾基亞已經依靠電信設備和專利許可維持盈利，不斷擴大營收。尤其是專利許可，已經成為諾基亞賴以盈利的看家業務。
諾基亞年報顯示，在2013年將手機業務出售給微軟後，諾基亞第二年的歸母淨利潤就達到34.62億歐元，並且一度活得非常滋潤。而諾基亞專利許可收入也逐年上升——從2013年的5.29億歐元，到2017年已經攀升至16.54億歐元。彭博統計的數據也顯示，自從2017財年以來，諾基亞專利許可業務年營收一直保持在10億歐元以上，營業利潤率一直高達80%左右，是諾基亞核心盈利點。而專利許可收入在諾基亞利潤中的占比也越來越高。根據財報數據，上一財年諾基亞專利許可業務的營收占比雖然只有5.72%，但卻貢獻了近40%的淨利潤。
▲ 負責經營諾基亞專利組合及智慧財產權貨幣化的諾基亞科技部門的2019-2021年財務簡況（來源：諾基亞2021年財報）
而諾基亞如今的技術研發實力發展得如何呢？
按照諾基亞2021年財報中披露的數據，諾基亞目前擁有4000多件5G標準必要專利族。這個數據大概在行業中排在什麼位置呢？不妨橫向對比一下。
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今年（2022年）4月發布的《全球5G專利活動報告（2022年）》顯示，諾基亞擁有的有效全球專利族僅占全球專利族的7.6%，遠低於領頭羊華為的14.0%，只有華為的一半多一些，排名僅第六，2G時代獨霸一方的榮光早已不再。更有意思的是，諾基亞的首席許可官在她的文章中提到諾基亞每年的研發費用在40億歐元左右，並對此洋洋得意。而根據近日華為官方公布的信息，華為在2022年前3季度的研發費用已經超過了1100億人民幣。之前也有媒體報導過，諾基亞每年的研發費用其實是在逐年遞減的。
▲ 有效全球專利族排名前十位企業的有效全球專利族占比情況（來源：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全球5G專利活動報告（2022年）》）
國外知名智慧財產權領域媒體IAM的統計，同樣印證了這一點。根據IAM的數據，5G專利族數量最多的依舊是華為，占全部的15.39%，諾基亞僅以9.01%位列第五。
▲ IAM公布的5G專利聲明數量最多的公司名單（第1列數據包括已授權專利和全球所有專利局的待授權專利。來源：IAM）
儘管在技術創新方面可能不如華為，但是諾基亞在收取5G專利許可費方面倒顯得底氣十足。早在2018年，諾基亞就公布了其5G標準必要專利的許可費率為每部設備3歐元（約合人民幣21.8元）。而去年（2021年）3月華為公布的5G手機專利許可費上限也不過每部2.5美元（約合人民幣18.1元），並且提供適用於手機售價的合理百分比費率。
兩相比較，諾基亞3歐元的許可費屬實是不低。是什麼支撐諾基亞做出如此自信的定價呢？或許是諾基亞「桀驁不馴」的初心使然。
02
訴訟本可避免
諾基亞越來越依賴專利許可盈利，而專利許可費高企令通信行業的專利實施人十分擔憂，許可談判中出現爭議在所難免。
面對爭議，諾基亞是如何做的？讓我們回到諾基亞的這篇文章中來看看。
緊接在上一部分之後，文章以「訴訟永遠是最後的手段」為題，稱諾基亞「採取了一切可能的步驟來友好地解決問題」，是OPPO拒絕了其「公平合理的報價」，使之「別無選擇」，才「採取了法律行動」。
訴訟永遠是最後的手段，這話沒錯。
但是，諾基亞真是這樣做的嗎？
事實上，諾基亞一直是傳統強勢專利權人的代表公司之一。正如上文提到的，諾基亞對專利許可收入的依賴越來越大，但研發實力卻沒有相應的增長，為了獲得穩定高額的許可收入，諾基亞也轉向以訴訟促許可的策略。
據集微網報導，僅2021年6月以來，諾基亞已先後對OPPO、vivo等公司發起了全球專利訴訟，訴訟規模驚人，未決訴訟超40起，訴訟地遍及全球8個以上國家和地區，且在每一起訴訟中都申請了禁令。
更早的時候，諾基亞則更是與蘋果、華為、三星、HTC等各大手機廠商都有過專利糾紛，僅與蘋果之間的訴訟就達近40起，遍及11個國家；其結果則多半是和解收場。靠著訴訟這一招，諾基亞便可坐收專利侵權損害賠償金和專利許可費。此外，諾基亞的一些專利也會被非專利實施實體（NPE）用來向廠商發起專利訴訟。
不知道訴訟手段被這麼頻繁地使用，還能不能叫做「最後的手段」。
加之諾基亞自身的一些專利在德國慕尼黑、曼海姆等法院的專利訴訟中也頻頻受挫，也反過來驗證了諾基亞在創新實力方面的逆水行舟。
反倒是OPPO最近幾年在技術創新實力方面有了顯著進步。在世界智慧財產權組織（WIPO）公布的PCT專利申請人排名中，OPPO就名列第八，早已超越昔日的芬蘭電信巨頭。而在5G專利申請方面，OPPO的創新實力也在逐步逼近諾基亞，發展勢頭正盛。
▲ 全球PCT國際專利申請量最多的十家申請人，OPPO位列第八（來源：WIPO 2021年世界智慧財產權指標報告）
在這種情況下，中國企業的創新積極性和能力應當被世界看到和尊重。OPPO當然不是簡簡單單地「希望比競爭對手支付更少的費用」，他們希望的是能展示出OPPO的創新能力並得到認可和尊重。
更何況，OPPO對諾基亞的專利許可報價真的就只是簡單地一口回絕嗎？
在諾基亞文章的上一部分和這一部分，文章中多次提到OPPO對諾基亞所謂「公平合理」報價的「拒絕」，似乎OPPO就是一個「白嫖怪」。按照諾基亞的邏輯，OPPO幾年前與諾基亞還能友好達成許可協議，幾年後卻「拒絕」，堅持認為應該比其他競爭對手支付更少的費用，這「鍋」都得OPPO來「背」。
然而，OPPO作為一家自己也在大力投入相關技術研發和智慧財產權布局的企業，今天不尊重他人的智慧財產權，明天他人也不會尊重你的，這一點OPPO不可能不明白。諾基亞的這個邏輯很難站得住腳。
況且，在今年4月份IAM對OPPO智慧財產權負責人的一段採訪中可以看出，OPPO也早就向諾基亞表示過願意支付公平合理的許可費，並且可以通過調解途徑來解決紛爭。在專訪中，OPPO負責人表示，早在諾基亞提起第一樁訴訟之前就表示同意調解，雙方原本都有機會且願意通過調解來及時彌合分歧，在OPPO被告知諾基亞的訴訟之前，調解本應是OPPO和諾基亞的最佳選擇。
這樣看來，諾基亞所謂「採取了一切可能的步驟」的說法，恐難服眾。
03
必要的尊重和合理的價格是關鍵
文章的最後部分，提到了目前雙方訴訟的情況，包括德國和荷蘭法院裁定OPPO專利侵權，稱OPPO不願意遵守規則，並藉以「勸降」OPPO儘快與諾基亞「輕鬆解決」問題。
不過，諾基亞所提及的訴訟情況恐怕並非全部的事實。根據國外FOSS Patents等網站披露的信息，OPPO在訴訟中也取得了部分勝利。今年以來，在印度尼西亞，法院已經裁定撤銷全部4件諾基亞專利的侵權起訴，並要求諾基亞承擔所有律師費；在德國，法院已經宣布中止4件諾基亞專利的訴訟程序，同時OPPO也修改了其針對諾基亞已提起的若干德國專利侵權訴訟請求，在索賠之外開始尋求禁令救濟。
而對於諾基亞文中所稱的裁定，OPPO也沒有理由不上訴而放棄關於公平、合理許可費的主張。所以至少在現階段，斷言誰勝誰負還有些為時過早。
文中表示，諾基亞願意與OPPO合作，將諾基亞創新的好處帶給德國和全球其他市場的客戶，而OPPO可以通過以公平的條款續簽許可來「輕鬆解決」此問題。可以看出，專利收入下降、利潤率下滑對於諾基亞的影響還是不小的，但這也是促使雙方走向和解的重要契機。
雙方都願意坐下來談是一件好事。但是要想真正「輕鬆解決」這個問題，只靠OPPO一方面努力是遠遠不夠的。只有摒棄無謂的「高高在上」，互相給予對方必要的尊重，提供具有足夠誠意的公平、合理的價格，才能真正推進談判、實現和解，促進問題的解決，相信這也是真正符合雙方需求和行業整體發展利益的最佳解決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