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女士的隨身包里一直放著一個小小的手工平安包，上面畫著一個可愛的笑臉，稚嫩的筆觸寫著「一路平安」。雖然表面已經有了一些摺痕，這卻是她最珍視的物品之一。
去年，年近四十的吳女士懷上了第二個寶寶，9年前生女兒時一切順利，這讓她覺得生產只需順其自然就好。
到了孕40周+，超過預產期的寶寶還沒有動靜，吳女士和丈夫準備收拾收拾住進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婦產科醫院（以下簡稱「浙大婦院」）。臨行前，女兒親手做了這個平安包，趁她不注意偷偷塞進了待產包里。
那時候，全家都沒想到，她會在生產時遭遇嚴重的妊娠併發症——羊水栓塞。
「後來想想，除了醫生醫術高超，可能還有這個平安包在默默保佑我！」脫離危險後，這個帶著愛和祝福的「吉祥物」再也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邊。
以為自己產後「漏尿」
其實是嚴重的大出血
在浙大婦院住院幾天後，寶寶終於發動了。分娩過程還挺順利，吳女士順利產下一個體重3690克的女嬰。不過寶寶呼吸有點不順暢，經醫生評估後送進了新生兒重症監護室（NICU）。
留在產房觀察的吳女士有點疲累，迷糊中感覺下半身有液體流出，有過生產經歷的她以為是產後漏尿，就沒有向護士提出來。
過了一會，她感覺下身又有一股熱流湧出，而且明顯量更大了。恰好護士來巡視查看，發現她身下墊的單子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立馬警覺起來，趕緊呼叫搶救小組。
浙大婦院羅瓊副院長、產三科舒淑娟副主任醫師帶著團隊成員第一時間衝進產房，一邊對症止血，一邊抽血化驗，血常規結果提示彌散性血管內凝血，考慮羊水栓塞。
由於失血過多，吳女士開始覺得口乾舌燥，護士給她餵了點紅糖水，但她剛喝下去又立馬吐了出來，與此同時，持續不斷的宮縮也讓她疼痛難忍。
吳女士的老公一直守在產房外，他先收到了小女兒出生的消息，還沒來得及跟家人報喜，緊接著就收到了妻子的病危通知書。一時間，這個大男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雙手顫抖。
「羊水栓塞是很兇險的併發症，手術中可能要切除子宮。」醫生如實告知情況。
「只要命保住就行了，你們不用多說，趕緊救人吧！」吳女士的丈夫努力保持鎮定，他說，自己相信醫生，相信浙大婦院。
出血4000毫升
專家團隊為她保住子宮
吳女士一直在出血，羅瓊團隊先為她進行了增加氧合、呼吸生命支持、抗過敏等治療，並持續不斷為她輸血液製品。
「整個治療過程中一共出血4000毫升，相當於一個成年人的總血量。」 舒淑娟說，經過一系列的及時、有效對症治療，等送入手術室時，吳女士的情況已經有所改善，出血量明顯減少，生命體徵也趨於穩定。
原則上來說，羊水栓塞的產婦一般需要切除子宮，但考慮到吳女士各方面情況還好，年紀也不大，羅瓊團隊最終決定為她進行子宮綑紮和填塞，儘量保留住子宮。
手術很順利，術後，吳女士被送到重症監護室（ICU）進一步觀察。
「我知道羊水栓塞很危險，說不害怕是假的，看到做手術的是羅瓊副院長和舒淑娟副主任醫師，我猜想手術肯定很難，但是來的都是最好的醫生，把自己交到她們手上，我放心。」出院時，吳女士已經恢復良好，倒是她的老公這些天心裡擔憂，顧不上換洗，頭髮雜亂、鬍子拉碴，仿佛一下蒼老了十歲。
吳女士回家後，小女兒也從NICU出院，一家人終於團圓。她和丈夫多次向羅瓊團隊表示感謝：「母女平安，對我們家來說就是最大的喜事。」
羊水栓塞到底有多兇險？
有產婦全身的血換了2遍
浙大婦院產科主任陳丹青主任醫師說，羊水栓塞是指分娩過程中，羊水中的有形物質和促凝物質進入母體血液循環引起全身性的嚴重併發症。文獻報導羊水栓塞的發病率約為1/6000~10000。
雖然發病率不高，但羊水栓塞起病急、病勢兇險，無法預防，可能造成急性呼吸循環功能衰竭、過敏性休克、彌散性血管內凝血、腎功能衰竭甚至猝死，產婦病死率達80%以上。
陳丹青在專門從事產科工作有20年了，親手參與搶救羊水栓塞的病例大概有10多例。
2016年，一位37歲的雙胎寶媽前置胎盤，在浙大婦院剖宮產取出龍鳳胎寶寶後不久，突然胸悶、臉色蒼白、口唇發紫，隨後喪失意識、心跳驟停，生命危在旦夕。
這些正是羊水栓塞的症狀，醫院立即啟動緊急救治程序，陳丹青教授等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搶救，產婦終於轉危為安。在重症監護室闖過了吸入性肺炎、心衰、感染等各種關口後，轉到普通病房繼續休養康復。
陳丹青還記得去年1月有一位中央前置胎盤的產婦，術前，手術、護理和麻醉團隊就已經做好了大出血的處置預案，可胎盤娩出時，鮮血突然像消防栓里的水一般噴涌而出，3、4分鐘內就流失了4000毫升。
危急時刻，浙大婦院麻醉科副主任錢小偉果斷決定：快速推注自體血！用來臨時保存自體血的儲血罐容量是2000毫升，沒一會兒就裝滿了2罐。事後統計，產婦術中出血8千多毫升，相當於全身的血換了2遍。
幸運的是，在陳丹青和其他專家的聯合救治下，產婦出血及時得到控制，順利轉危為安。
羊水栓塞早期臨床表現
缺乏特異性
易和其他病症混淆
「羊水栓塞是每一個產婦都可能遇到的，雖然現代醫學有一整套規範治療方法，但建議女性還是要儘量避開高危因素，減少生產的風險。」陳丹青說，羊水栓塞的高危因素包括高齡初產、經產婦宮頸裂傷、子宮破裂、羊水過多、多胎妊娠、子宮收縮過強、急產、胎膜早破、前置胎盤、剖宮產和刮宮術、催引產等。
比如有的孕婦希望通過輔助生育實現一次能抱上二、三個小孩的願望，卻不知道多胎妊娠是羊水栓塞的誘發因素；另外，減少非醫學指征的剖宮產，也可以減少羊水栓塞的發生。
陳丹青還提醒：有生育意願的女性，忙事業的同時也要把生育提上日程，高齡初產也是羊水栓塞的重要誘因。
「避免這些誘發因素、及時診斷，儘早組織搶救、治療，是產婦存活的關鍵。」不過，陳丹青也指出，羊水栓塞的早期症狀容易和其他病症混淆，比如胸悶、出血、一過性的血壓下降等，「很多症狀沒有特異性，可能會被忽略掉，畢竟生產過程中確實會有各種不適，有些不了解的，甚至可能認為產婦『嬌氣』。」
就以產後出血為例，可能是宮縮乏力、產道裂傷、胎盤殘留，也有可能是羊水栓塞的先兆症狀，這幾種情況的治療方法是完全不一樣的。
兩個月前仍有產婦因羊水栓塞去世
醫生的臨床經驗和判斷非常重要
兩個月前，浙北一縣城就有一位26歲的產婦就因羊水栓塞不幸去世。
這位產婦家住在郊區，從產檢到生產一直都是在縣城的衛生院裡。因為是初次生產，且順產評估條件較好，她和家人都決定要順產。
據產婦的媽媽說，當時產房裡只有女兒和助產士，女兒是中午11點不到進去的，一直到下午4點還沒有出來。後來，助產士慌慌張張跑出來叫醫生，說「大出血了」，幾個醫生才匆忙跑進去進行搶救，但遺憾的是，人最終還是沒能救回來。
「我們後來才知道，女兒是因為羊水栓塞走的，助產士一開始沒發現，等發現不對勁去叫醫生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產婦媽媽說，女兒身體一直蠻健康的，產檢也都很順利，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說走就走了。
「羊水栓塞實際上是羊水的成分進入到血管引起的一種全身炎症反應。這種時候救治孕婦的成功率是以分秒為單位的，越快越好，如果沒有及時識別出症狀，後果不堪設想。」陳丹青說，要根據症狀辨別出羊水栓塞，就需要醫生有豐富的臨床經驗和訓練有素的團隊協作，在診治過程中保持高度的敏感性，以便迅速做出判斷和反應。「都說女性生孩子是在鬼門關外走一遭，懷孕、生產過程中確實有很多不可預知的風險，建議有高危因素的產婦最好還是到專業的婦產科醫院生產，萬一發生意外，也能第一時間得到專業的救治。」
陳丹青介紹，近年來，浙大婦院作為全省高危孕產婦管理中心、危重孕產婦救治中心和產科質量控制中心，通過轄區管理，使全省的孕產婦和圍產兒死亡率持續降低，省內各項孕產婦保健服務指標均高於95%，母嬰安全水平處於全國前列。
浙大婦院還自主研發並推廣高危孕產婦智能管理雲系統，通過精準的妊娠風險評估，對孕產婦實現分級管理，並實時監測妊娠風險核心指標，進一步促進母嬰安全服務水平。
記者 林琳 通訊員 孫美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