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樂夜話:快感收益率

觸樂 發佈 2022-12-04T19:20:08.598629+00:00

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遊戲有關的屁事、鬼事、新鮮事。窩在舒適區(圖/小羅)今年10月的某一天,我突然想把《幽靈公主》再看一遍。上次看是很多年前了,那時應該還在上初中,只看過《千與千尋》。《幽靈公主》是我看的第二部宮崎駿作品,也是到目前為止最喜歡的一部。找時間再看一遍吧,我對自己說。

觸樂夜話,每天胡侃和遊戲有關的屁事、鬼事、新鮮事。

窩在舒適區(圖/小羅)

今年10月的某一天,我突然想把《幽靈公主》再看一遍。上次看是很多年前了,那時應該還在上初中,只看過《千與千尋》。《幽靈公主》是我看的第二部宮崎駿作品,也是到目前為止最喜歡的一部。找時間再看一遍吧,我對自己說。

一旦確定要做這件事,我就會不斷回想起它,就像備忘錄不斷在手機桌面上彈出一樣。10月以來,每當有點空閒,我就會想起《幽靈公主》:要不要今晚把它看了呢?反正也沒什麼事。聽起來似乎十分順理成章,但一種權衡利弊的想法總是在這種時候跳出來,冷靜地建議我再想想看這部電影會給我帶來的快感收益:你真的要把這兩個小時花在這件事上嗎?它真的會讓你快樂嗎?有沒有更好的娛樂方式呢?

我立刻猶豫了。一方面,電影我早就看過,再看一遍仿佛既不能看到新的故事,也不能增加我的所謂閱片量,讓我再沾沾自喜地在豆瓣上增加一條「看過」。另一方面,看電影本身又有多少娛樂性呢?《幽靈公主》是部挺嚴肅的電影,不適合一邊看一邊吃外賣,劇情也不能讓人笑出來。甚至我記得當年看完還挺難過的。山獸神死了,一切龐大美麗的動物都消失了,那是多麼殘酷深沉的山林輓歌。

《幽靈公主》裡夜間幻化成巨人的山獸神

所以,真的要把寶貴而短暫的工作日夜晚花在重溫這部主題嚴肅的電影上嗎?我很難下定這個決心。每當這種時刻,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精打細算的商人,時間就是我的資本,快感則是我的目標。怎樣能用最少的時間獲得最多的快感,怎樣剝削自己的肉體才能產生超量的多巴胺,我在這個問題上錙銖必較,絕不含糊。

有句流傳很廣的話,叫「把每天都當做最後一天來過」。這句話的原作者可能也沒想到它在我身上產生了完全相反的效果。我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本意是說,要珍惜生命,做有意義的事,不要虛度光陰。但聽完這句話,我發自內心的想法是,留給我吃喝玩樂的時間不多了。如果真要「當作最後一天來過」,我必須得「活夠本兒」。本著這句話的精神,過去十幾年裡,我始終擔心自己沒有在當天入睡前吃盡玩絕。

那麼,在一個能打遊戲、能點外賣、能看美國情景喜劇的晚上,我會選擇去看一部我已經看過的悲劇電影嗎?很大可能是不會的。冒出這個想法之後過去了兩個月,我仍然沒有看《幽靈公主》,哪怕它依舊在每個時間空白處跳出來,一次次作為一個不能使快感收益最大化的備選被我排除。

這兩個月里,我吃了很多外賣,看了很多集美劇——實際上也是之前看過的,但情景喜劇可以下飯——打了幾次麻將,玩了幾款遊戲。《只狼》也磨磨蹭蹭,從仙峰寺打到了水生村。快樂嗎?應該說挺快樂的。眾所周知,人在上班以後,快樂的標準就會降低很多。但在每天精打細算的娛樂規劃中,一種空虛感還是逐漸包圍了我。能滿足收益率的「優質」娛樂項目就那麼幾種,飲食男女,周而復始,日復一日。我開始發現,我留給自己的選擇越來越少了。

有什麼比一部熟悉的美式喜劇更輕鬆下飯呢

我每次決定將《幽靈公主》排除在計劃外的理由,聽起來是對嚴肅文藝的尊重——怎麼能一邊吃麥樂雞一邊看宮崎駿呢——本質上則是對一切不適感和陌生感的逃避。咖啡或許有特殊的香味,但我畏懼苦澀,寧可整日飲下糖漿。一開始,咖啡加牛奶就夠了,後來加方糖也覺得不夠甜,最後只有蜂蜜才能讓我滿意。我奔著最純粹極致的快感一路而去,忘了純粹的另一面就是無聊。我不再看悲劇電影,不再玩看起來很難的遊戲,不再嘗試陌生的東西,我在被自己劃定為安全區的幾種享樂里裹足不前,不斷重複著已經重複了幾千遍的事。哪怕已經沒什麼快感,但至少不會讓我驚懼。

12月的第一個晚上,在意識到自從產生這個想法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之後,我打開了《幽靈公主》。時隔多年,溫柔悽愴的女聲再次響起。看著阿席達卡騎著赤獸與邪魔戰鬥,我意外地很安心,感到一件懸而未決的事終於辦妥了。可能「把每天都當做最後一天來過」的格言並不適合我。如果沒人通知明天是我最後一個周末的話,讓我們再看一遍《風之谷》吧。

「生存在世上,本就是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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