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他,歷史將會怎樣?曼德拉:閃耀人性光輝的一生

錢candy 發佈 2022-12-18T19:17:53.372881+00:00

他在未完成的自傳續集草稿中寫道:「在歷史上,不斷有革命分子被貪婪打倒,和那些可以讓他們大富大貴的壓迫者們混在一起,而這些月 E迫者正是靠著對窮人中的窮人無情盤剝才供養著這些背叛者們」。2013年 7月18日,是 納 爾 遜·曼德拉95歲的生日。


曼德拉時刻警惕權力的腐蝕。他在未完成的自傳續集草稿中寫道:「在歷史上,不斷有革命分子被貪婪打倒,和那些可以讓他們大富大貴的壓迫者們混在一起,而這些月 E迫者正是靠著對窮人中的窮人無情盤剝才供養著這些背叛者們」。

2013年 7月18日,是 納 爾 遜·曼德拉(Nelson Mandela)95歲的生日。就在這個日子即將來到的一個月前,曼德拉病危,南非的國民和全世界無數人為這位偉大的人物祈福。但是在12月5號,還是與世長辭。

在這個世界上,曼德拉走過了九十餘年漫長的人生路,他所創造的偉業:帶領黑人抗爭,爭取了自由,促成種族和解,消除了南非最大的社會隱憂,當選總統後遵循憲政體制,不貪戀權力,為新南非後世當政者做了表率。這些足以使他不朽。曼德拉,是一個未蓋棺即可論定的人,他是過去一百年內這個星球上最偉大的政治家之一。


但曼德拉的偉大之外並不在幹這些,他的一生展現了人性可能達到的高度。在「厚黑學」流行的政壇,一個曾被敵人囚禁了近三十年的政治家,靠的不是詐術、權謀來贏得成功,而是靠高尚的品德、堅定的信念和高超的智慧贏得成功與世人的尊重。曼德拉也向人們展示另一種可能:在法治環境下,權力運行更透明,政治可以變得更乾淨。

逃婚闖進約翰尼斯堡

1918年7月18日,曼德拉出生在南非東南部的東開普省特蘭斯凱地區一個叫姆衛佐的小村。他的家族是屬於科薩族泰姆布王室的遠支。在看重世系、門第的非洲,後來成為現代政治領袖的曼德拉也一直為自己高貴的血統感到自豪。他在羅本島監獄時,其女澤尼嫁給了史瓦帝尼王國的王子,曼德拉捎話給女兒,讓她轉告新郎,你娶的是一位公主。


曼德拉的父親恩科西·曼德拉是一位酋長,長得高大英武,辦事幹練,在王國內很有威望。他是父親最年幼的一個兒子,其母範尼是其父的側室--非洲傳統社會的上層男士可以娶一妻三妾。曼德拉出生後不久,父親因為得罪了英國殖民當局,被褫奪了酋長之位,家庭立刻從小康墮人困頓,其母只好帶著曼德拉回到娘家庫奴村定居--至今庫奴村仍是曼德拉家族聚會的據點。

范尼是一位虔誠的基督教衛理公會教徒,曼德拉年幼時也受洗人教。教會的一位牧師看到曼德拉聰穎非常,建議其父母送其上學。7歲那年他被送到一所教會辦的小學開蒙,從此,他一直接受地道的英式教育。「納爾遜」這個英文名字,也是人學時小學女老師給起的。他的族名「豪利沙沙」,科薩語的意思是「愛惹事、不安分」--南非人也相信名字有一種神秘的力量。

9歲那年,其父患病而亡,曼德拉麵臨著失學。這時候,他生命中的「貴人」出現了。他父親還是酋長的時候,王國老國王駕崩,嫡妻所生的兒子繼承王位,但由於年幼無法處理政事。老曼德拉力排眾議,擁戴生母出身低賤的榮欣塔巴攝政。在他知道來日無多時,將曼德拉託付給攝政王。


父親的喪事剛畢,曼德拉便被攝政王接到了泰姆布王國的王宮裡撫養。攝政王和王妃將其視若己出,王宮的生活條件自然和庫奴村不可同日而語,曼德拉很快和攝政王的親生兒子、年長自己4歲的佳士提斯成為好友,一起上學。學業之餘,他特別喜歡聽部族的老人講本族的歷史,部族酋長、長老開會議事時,小曼德拉總是自告奮勇給與會者端茶送水,聽大人們議事。從這時候起,曼德拉萌發了對政治的興趣。

1938年,曼德拉考人當時南非黑人的最高學府、同樣位於東開普的福特哈爾大學攻讀文學士學位。這所大學招生數量極少,不僅南非,其他非洲國家一些黑人精英也以能到這所高校為榮。從福特哈爾畢業,篤定會成為高等黑人。在大學的球場上,曼德拉結識了他一生最親密的戰友、非洲人國民大會重要人奧利弗·坦博。愛惹事的曼德拉參加學潮,得罪了校方,就在最後一個學年,快要拿到畢業證的他被勒令退學。

攝政王對自己的養子和親生兒子(佳士提斯未能考上大學)很頭痛,決定給他倆各娶一房媳婦,心思和中國多數家長大約一樣:娶妻就等於野馬套上了韁繩。


哥倆堅決反對這樁包辦婚姻,一合計,便決定逃婚。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逃到了故鄉以北約900公里、南非最繁華的約翰尼斯堡。時為1941年。

從黑人中產者變成自由鬥士

曼德拉闖進了約翰尼斯堡,開始了「北漂」生涯。當時正值二戰,南非屬於英美等國的反法西斯陣營,派了一支規模不大的部隊去北非參戰。由於南非遠離戰場,又有發達的採礦業和製造業,便成為盟國重要的軍工基地,訂單雪片似的飛來。經濟的發展刺激了就業,黑人紛紛湧進城市,約翰尼斯堡成為黑人聚集最多的大都市。由於大敵當前,白人當局放鬆了種族隔離政策的執行,黑人的處境有所改善。

很快,曼德拉在約翰尼斯堡站穩了腳跟,他被介紹進一家猶太人開的律師事務所當律師助理。介紹人是他的政治引路人、非洲人國民大會重要的領導人瓦爾特·西蘇魯。工作之餘,曼德拉參加南非大學的函授學習--當時南非的大學已經實行了學分制,學分全國有效,他補足了在福特哈爾大學所欠的學分,於1942年獲得了文學學士學位。


1944年,曼德拉正式加人「非國大」也在這一年,他與護士伊芙琳成婚,並陸續生育了兩兒兩女(其中長女夭折),在約翰尼斯堡的奧蘭多地區獲得了一套小小的公租房。這個來自東開普敦鄉下的孩子,開始躋身於中產者的行列。

曼德拉進人「非國大」時,非國大只是一個鬆散的政治組織,領導人希望走上層路線,懇求白人當局開恩使黑人的處境得到改善。曼德拉、西蘇魯、坦博等「少壯派」進入非國大後,認為這樣做是與虎謀皮,他們在非國大內部成立了一個組織嚴密、執行力強的「青年聯盟」。後來又通過大會選舉更換了領導層。態度強硬而激進的少壯派主導了非國大的活動方向,非國大和白人當局的衝突日趨激烈。

二戰的勝利,南非黑人不但沒有獲得更多自由,相反,上台執政的國民黨推行了更為嚴酷的種族隔離政策。納粹在歐洲推行的種族不平等政策失敗了,而在二戰時屬於反法西斯陣營的南非卻復活了。南非當局的種族隔離政策是以「法制」的名義推行的,即白人議會頒布實施一系列剝奪黑人權利、強化種族隔離的法律。非國大的抗爭一開始是尋常的罷工、集會、遊行,但立刻遭到了殘酷的鎮壓,白人政府通過法律宣布罷工和集會為非法,緊接著,非國大被宣布為非法組織而被取締。非國大的工作被迫轉為地下。

當罷工、集會、遊行這種和平抗議方式遭到暴力鎮壓時,那麼反抗者採取更為激烈的方式則是合乎邏輯的事情。在曼德拉的倡議下,非國大成立了武裝鬥爭的指揮中心--「民族之矛」司令部,著手組建武裝力量。曼德拉很清楚,白人當局掌握了強大的國家資源,在南非黑人很難完全靠武力推翻現政權。曼德拉和非國大領導層採取的是最低烈度的武裝反抗方式--用爆炸破壞電力、交通設施,給白人統治者以心理上的震懾,希望因此迫使當局走到談判桌上。而且從一開始,曼德拉就拋棄「非洲是非洲人的非洲」、要將已在南非定居兩三百年的白人趕回歐洲老家的極端主張。在1955年由非國大提議、南非多種族的政治團體參加簽訂的《自由憲章》中,開宗明義宣稱 :「南非是居住在南非的所有人的南非,不管是黑人或白人,除非根據人民的意願,沒有任何政府能夠聲稱對它享受統治權。」

這種理性態度使曼德拉後來身處任何殘酷條件下都沒有遷怒普通的白人,自始至終堅持白人與黑人一律平等,都是南非主人的主張。

因為參加政治運動,給家庭帶來的巨大風險,曼德拉不得不和伊芙琳離婚。離婚後不久,他遇到了溫妮,兩人結為伴侶,並生育了澤尼和津齊兩個女兒。

把囚禁當作修煉

1962年8月,偷渡出國進行半年訪問的曼德拉,偷偷潛回南非,很快被警察逮捕,南非司法當局以「偷越國境」等罪名判處其5年徒刑。就在曼德拉被押送到羅本島服刑期間,南非警察突襲了位於一座農場的非國大指揮中心,起獲了大量文件,其中包括組建「民族之矛」進行武裝鬥爭等內容。於是,因「發現新的犯罪事實」曼德拉從羅本島押回行政首都普利托利亞受審。

這就是讓全世界震驚的「利沃尼亞大審判」,曼德拉是第一被告人,公訴人指控曼德拉等人犯有 「破壞罪和陰謀推翻政府罪」。


南非政府希望將曼德拉等人送上絞刑架,以為如此就能永絕後患。曼德拉等被告人及其家屬也知道他們很可能被判處極刑。但曼德拉決定無論被判何種刑罰,絕不上訴,因為他們不願向自己不承認其合法性的法庭請求減刑。

謝天謝地,在強大的國際和國內壓力下,主審法官判處曼德拉等人終身監禁,曼德拉又被押回羅本島服刑。

世人對曼德拉最了解的是他長達近28年的監獄生涯。其中大部分時間在羅本島度過。

羅本島是距開普敦西北十餘公里的一個海島,20世紀50年代以後,曾為南非白人當局關押黑人罪犯( 相當一部分是政治犯 )最大的基地。

曼德拉獨自被關在一個不到5平方米的監室里,身材魁梧的曼德拉一躺下幾乎能覆蓋整個地板。曼德拉服刑的前十年,是他最為難熬的時期。白人當局通過一系列殘酷的打壓,反抗者或被判刑或流亡國外,由於「冷戰」的加劇以及在強力高壓下獲得的經濟成就,南非政府的日子還比較好過,黑人的反抗運動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因此,曼德拉在羅本島監獄生存條件很差。除了惡劣的生活條件和繁重的苦役外,曼德拉遭遇了人生最悲傷的兩件事:

1968年母親去世,1969年他的長子桑比車

禍喪生,曼德拉要求在警察的看押下去料理後事,被當局粗暴地拒絕。

但曼德拉挺過來了。無論環境如何惡劣,他一直堅持鍛鍊身體,主要方式是在囚室中原地跑步。他堅信自己一定會活著走出監牢,但究竟是哪一天,誰也說不定,也許那天自己已是垂暮之年,必須要有一個好身體扛下去。同時,曼德拉和他的獄友建立了秘密信息傳播渠道,曼德拉成為了當之無愧的犯人領袖。

作為南非第一個開辦律師事務所的黑人,曼德拉的法律知識遠遠超過看押他的獄警以及監獄長。對曼德拉有利的是,儘管白人當局的種族隔離政策極其反人類,但南非的白人有一個立法、行政、司法相制約的現代政權架構,白人議會內一直有反對黨,反對黨議員定期上羅本島了解曼德拉等服刑犯的人權狀況;南非的司法體系相對保持獨立,他們嚴格根據立法機構出台的法律來判處曼德拉等人,然而在程序上能保持相當的透明與一定的公正。因此,曼德拉在監獄裡總能據南非當時的法律和司法程序有理有節有力地反擊監獄方的非人道管理方式。


與任何人接觸,包括和看押他的獄警,曼德拉顯得真誠而莊重。他深諳人性,知道獄警需要尊重,也知道這些警察人性中的弱點。曼德拉在漫長的囚禁生涯中。只有一名獄警曾試圖毆打他,他立刻變成一頭憤怒的雄獅,怒斥對方:你動手試試,我會一直告到最高法院,讓你傾家蕩產--獄警明白了衝動可能付出的代價,灰溜溜地走了。

曼德拉囚禁在羅本島的後期,由於國際社會對南非的壓力以及南非推行種族隔離給政府財政帶來巨大的負擔,白人當局開始試圖尋找一條新的道路解決南非的黑白種族對立和衝突,曼德拉和其他政治犯的待遇得到了改善。他們可以參加監獄外大學的函授學習,曼德拉本人就是英國倫敦大學的一名學生。他在學習之餘,獲准在監獄裡開闢一個小菜園。

艱難的和解

1982年4月,南非中央政府命令監獄管理部門將曼德拉、西蘇魯等「利沃尼亞大審判」的要犯,從羅本島轉移到開普敦東南郊白人區的波爾斯穆爾監獄,安置在一棟三層樓的頂層,這是個大套間,廚衛設備先進。

白人當局的「懷柔」政策,發出一個強烈的信息:和談,可能成為白人當局的一個選項。總統博塔最為信任的幕僚、國家情報機構負責人巴納德對總統提出他的看法:有些人深信,我們必須通過某種武力方式徹底解決爭端。軍隊和警察尤其有這種信念。但我們國家情報局認為:這是一條歧途。我們贊成政治協商的觀點,認為這是解決這個國家各種問題的唯一途徑。

曼德拉也在等待這一天。


1989年7月5日,曼德拉和博塔總統在總統府會面,南非歷史艱難地翻開新的一頁。但博塔並沒有收穫到和談的果實,不久他因中風而不能視事,權力移交給副總統德克勒克。很快,沒有博塔那樣殘酷鎮壓黑人抗爭歷史包袱的德克勒克正式接任總統。他立刻大刀闊斧地推進改革,並於1990年2月初,在議會上宣布解除黨禁,承認非國大等政治組織的合法地位,釋放政治犯。

1990年2月11日,曼德拉走出監獄。獲得自由的他立刻以非國大和黑人領袖的身份和政府進行和談。

和談是艱難的,不但要與白人集團討價還價,尋找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幾百年兩個種族的對立和衝突,留下的傷痕實在太深了。而且還要和黑人內部其他政治派別如因卡塔自由黨談判、交鋒。以夸祖魯為基本盤的因卡塔自由黨為了在未來的政治權力分配中占有更大的利益,不惜挑起黑人內部的殘殺,使南非種族和談的進程幾乎夭折。

最終,曼德拉和德克勒克、圖圖等人進行了合作,避免了南非陷人內戰的深淵,1993年,曼德拉和德克勒克分享了諾貝爾和平獎,此前的1984年,圖圖大主教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1994年4月26日,南非如期舉行大選,數百年來被視為異類而被褫奪公民權的黑人擁有了和白人一樣的投票權。非國大獲得了62.65%的選票,成為議會第一大黨,曼德拉當選為總統。

身居總統高位後的曼德拉麵臨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如何處理種族隔離時期內眾多的嚴重侵犯人權案。如果嚴厲清算白人官吏、軍警犯下的罪行,500多萬白人必定會強烈反彈--他們一直對黑人獲得政權後自身的處境非常擔憂;然而如果採取一筆。帶過,根本不對這段歷史進行清理與反思,數千萬黑人很難接受。

南非種族要實現和解,受害者對施害者必須寬恕。但寬恕決不是和稀泥。

在圖圖大主教和白人執政時議會中反對派議員伯萊恩的努力下,南非創造了區人而異、因罪而異的大赦方式,成立了「真相與和解委員會」。1995年,南非議會通過了《促進全國團結與和解法案》。大赦的前提是必須弄清真相,責任人必須公開承認罪行並表示懺悔。

忘掉榮耀,不做聖人

曼德拉就任總統後,時刻警惕權力的腐蝕。他在未完成的自傳續集草稿中寫道:「在歷史上,不斷有革命分子被貪婪打倒,他們最終被轉移公共財產為己所用的貪念所壓倒。他們背叛了曾經讓他們名揚天下的高尚目標,他們拋棄了群眾,和那些可以讓他們大富大貴的壓迫者混在一起,而這些壓迫者正是靠著對窮人中的窮人無情盤剝才供養著這些背叛者。」

1999年,曼德拉的五年總統任期結束。早在1997年12月他辭去了非國大主席一職時,就表示不再謀求連任。他把一個經過五年治理已基本實現種族和解、經濟走出低谷的南非交給了繼任者姆貝基。議會通過決議,尊崇其為「南非終身名譽總統」。

功成身退的曼德拉在全世界依然有很大的影響,他不但被看做新南非的「國父」,同時也被看做民族、階層和解的象徵。2009年,聯合國將曼德拉的生日7月18日確定為「國際納爾遜·曼德拉日」。

美國總統歐巴馬在曼德拉的著作《與自己對話》序言中說:「這些年來,我懷著十分謙卑的心情關注著他,崇拜著他。同時,他在追求公正公平夢想過程中所作出的犧牲也激勵著我。如今世界充斥著冷漠和絕望,而曼德拉的人生故事正是與這樣的世界對抗的過程。他從一名囚犯到一個自由的人,從一位追求解放的鬥士發展為推進和解的熱心人士,從一個政黨領袖到一位國家總統,致力於推進國家的民主進程和發展。卸任後,曼德拉繼續為實現公平、機會均等和人類尊嚴而努力工作。他對改變這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作出了巨大貢獻,很難想像,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如果沒有他,歷史會變成什麼樣。」

曼德拉曾經說過:「在監獄中,我擔心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會被外界塑造成聖人的形象。對於聖人,有一種世俗的定義,即聖人就是不斷努力嘗試改變自我的罪人。但是,即使按照這個定義,我也算不上是聖人,我從來都不是。」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聖人的話,曼德拉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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