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笑斷鴛鴦案

櫻花說故事 發佈 2022-12-24T14:24:12.544323+00:00

老王是個正氣人,他嘆口氣說:「我這麼大歲數了,活不了個十年八載的,倒不如收個沒爹沒娘的孤兒寡女,我把人家撫養起來,以後為我養老送終,也就行了。」

從前,某莊有個看病的王先生,老兩口無兒無女,光景過得挺富裕。王先生六十歲這一年,老伴兒得病死了。鄉親們可憐他年已花甲,還要爬鍋燎灶,便紛紛勸他說:「王先生,再續個老伴兒吧。」

老王是個正氣人,他嘆口氣說:「我這麼大歲數了,活不了個十年八載的,倒不如收個沒爹沒娘的孤兒寡女,我把人家撫養起來,以後為我養老送終,也就行了。」

當地有個劉媒婆,她在鄰村找了個茬兒。此人叫崔六郎,在京城某家買賣莊上當帳房先生,中年喪妻,家中還留下了個六歲的小閨女。說來也真是,頭茬的光棍兒好打,二茬的光棍兒難熬。當爹又當娘,他實在受不了,想再娶個吧,眼前這個六歲的女孩兒咋辦?俗話說:「雲里的日頭,後娘的拳頭。」他真擔心閨女活受罪。正當他為難之際,劉媒婆找上門來了。這才是好了不如巧了,倆人一合計,事兒就辦妥了。劉媒婆把小女孩兒領到王先生家,從此小女孩就成了王先生的義女,王先生給女孩子起了個名兒叫春香。

一晃十三年,春香十九歲了。女大十八變,這閨女變成了一枝花,苗條細身腰,一頭黑髮,辮子足有三尺掛零!從五官上看,白淨的瓜子臉,柳葉眉,杏核眼,高鼻樑,真是十人見了十人夸!春香不但長得好,還很禮貌,逢人先笑後開口,誰不說王家飛出了金鳳凰!

這一天,火紅的日頭上邊起來一塊疙瘩雲。晌午,父女倆放上飯桌,正要吃飯,外邊兒來了個五十歲上下的漢子。這個人,頭戴黑緞子帽盔,黑洋布袍罩,黑緞子棉鞋,只是臉上無肉,連一點兒血絲都不掛,一對黃眼珠子不停地轉悠。

這個人一進院兒就打招呼說:「吃上了,王先生?」

王先生抬頭一看,來者是洋布莊上的掌柜楊外生。老王趕忙站起來迎接。


春香見客人來了,急忙給客人倒上一碗水,端起飯碗進內間屋了。就在春香倒水時,楊外生看了姑娘一眼,頓時神魂顛倒,兩顆本來很靈活的眼珠,一時定住了。啊,想不到老王還有這麼個好閨女……

王先生往椅子上一坐,跟楊外生打個招呼說:「楊掌柜有啥事,說吧!」

楊外生這才如夢方醒,他吱吱唔唔地說:「嗯嗯,想找先生看看病。」

王先生慢條斯理地說:「楊掌柜,覺得怎麼不舒服呢?」

楊外生說:「四肢酸軟,小便數頻,精神疲倦,出虛汗,夜間多夢。」

王先生說:「來,咱診診脈吧。」

楊外生把手伸過去,王先生給他診了一會兒脈,就邊抓藥邊對楊外生說:「楊掌柜,你的病主要是勞神過度,要多注意休息。」

楊外生一心想著春香,王先生的話他根本沒聽進去,只是胡亂答應了一聲,拿上藥就走了。他回到洋布莊上,天天吃不香,睡不實。

這天,楊外生正在站櫃檯,突然從門外走進兩個人來,這倆人,一個高,一個矮,走起路來趔趔趄趄,滿嘴噴著酒臭。

這倆人都是王莊有名的泥腿光棍兒,高的叫李伯小,矮的叫載珠。常言說,鷹找鷹,鷂找鷂。兩個二流子自小跟楊外生結成了抹脖子的交情。二人一腳邁進洋布莊的門檻兒,抬頭瞧見一陣風能颳倒的楊外生,吃了一驚,他們倒退了兒步,結結巴巴地說:「大哥,你……你咋成了這個樣兒?」

楊外生嘆口氣說:「唉,都怨你大哥沒出息哪!」

載珠把兩隻蛤蟆眼一瞪,滿不在乎地說:「大哥,有啥事只管說吧,有小弟在!」說完,把殺豬刀子從腰裡抽出來,「蹭蹭」往鞋底上抹了兩下子。

楊外生將兩個寶貝兄弟讓到櫃檯裡面,把前幾天見到春香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李伯小聽了,把屁股蛋子一拍,高大嗓地說:「我道多大的事兒,這不是小事一樁嗎?」

楊外生一見事情有望了,馬上來了精神,忙問:「老弟有何高見!」

李伯小說:「只要你不惜三百塊大洋,小弟做保,叫你一個月之內娶花娘子進門。」

第二天,李伯小和載珠帶上三百塊大洋,來到王先生家。王先生是個正經人,他一見來了兩二流子,心裡就有幾分不痛快,所以他原來幹著什麼,繼續忙自己的,並不招呼他們。二流子們也不生氣,他們來到王先生跟前,嬉皮笑臉地說:「王先生,恭喜你,要發財了!」

王先生白了他們一眼,愛理不理地說:「我有什麼財發?」

李伯小直截了當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王先生一聽,勃然大怒,他跳著腳兒罵道:「楊外生,好你個混漲東西,我當你是正人君子,誰料你是個披著人皮的禽獸?」接著又對兩個傢伙說:「回去告訴楊外生,就說我出五百塊大洋,買他的黃花閨女作妾!」

兩個傢伙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到洋布莊上,楊外生正眼巴巴地等著他們的喜信兒呢,兩個傢伙把事兒說了一遍,楊外生一聽,像霜打的茄葉,蔫了。

載珠又獻了一計,說:「他這個閨女我知道,是過繼來的,閨女的親爹叫崔六郎,在京城一個大買賣家當帳房先生,不妨我和二哥到那兒去一趟,我就不信世界上的人都不愛財!」

此時,楊外生早把春香迷到自己心肝兒里了,他毅然拿出了路費,打發他倆去了京城。果然,崔六郎是個財迷心竅的人,一聽說現大洋三百塊,就動心了。但是,他故意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兒說:「這門親事我倒樂意,門戶相對,只是想不出一個萬全之計。」

載珠眨一眨那對蛤蟆眼,奸笑了兩聲說:「什麼萬全之計,你就說自小定下的娃娃親,如何?」

崔六郎一聽,覺得倒也能堵住王先生的嘴,於是就帶上一個叫田二的小夥計,和兩二流子一塊兒返回北方老家,先在楊外生的洋布莊上住了一宿,然後才來到王先生家裡。

王先生把兩個二流子說媒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最後還說:「春香雖不是我親生的女兒,但也是我把她養大的,她有誰?我有誰?我能為幾個錢,把閨女往火坑裡送嗎?」

王先生的一席話,說得崔六郎心裡翻了幾個過兒,就沒敢說出什麼。

崔六郎從王家出來,又碰上了李伯小和載珠,二人把崔六郎叫到洋布莊上,四人在內廂房坐下。載珠問,「崔先生,這件事辦要了嗎?」

崔六郎說,「不好辦,閨女和她養身之父都不樂意。再說,叫閨女昊哭啼啼的,多不好呀。」

李伯小說,「我有一計,倒能達到兩全其美。」

崔六郎說,「什麼計?」

李伯小說,「我看你領來的這個田二不錯,小伙子文文靜靜的,拿他做引子,我看這事兒就辦妥了。」

載珠忙說:「高見,高見!這麼一辦,崔先生也發筆財,閨女也享享福。」

李伯小又問崔六郎說,「崔先生,你看如何?」

崔六郎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只好點頭答應。哪知道,牆裡說話牆外聽,他們的密謀都被隔壁劉媒婆在茅房裡聽走了。劉媒婆乘他們沒動身之前,自己早一步給王家父女報信去了。

劉媒婆見王先生發了愁,忙給他獻計說:「他們要上門給姑娘提親,你就說,我也給姑娘找了個婆家,他問誰,你就說,俺外甥。有什麼事, 我出面!」劉婆媒說完,就走了。

劉媒婆前腳出門,崔六郎後腳就到了,兩個人幾句話就談崩了,成了官司。

兩人在大堂經了縣官,他們各說各的理,縣官是個糊塗官,當場沒斷清,打了退堂鼓。

楊外生在家裡,屁股上像長了蒺藜,坐不穩,立不安。正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李伯小來了,伯小說:「大哥,拿錢吧,一拿錢新娘子就到手了。」

楊外生依計,當天晚上給縣官送去了現大洋二百塊。 第二天縣官升堂判案,果然把春香判給了田二,(實際上是楊外生)。

無巧不成書,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舊官任滿,又換了一任新官。王先生又在新官面前告了一狀。

新任的縣官叫劉志遠,他接到狀紙之後,在後宅對太太說:「娘子,明天要審一個案子,一個姑娘叫春香,她生身之父給她找了一個婆家, 養父也給她找了一個婆家,你看怪不怪?」

縣官太太是個賢良人,她勸丈夫說:「有啥怪不怪?當官可要當個清官,千萬不能叫人家指著咱後腦勺,罵咱八輩子祖宗。」

第二天,縣升官堂,原告被告都被傳到了堂下。劉志遠問明了原告和被告之後,又問道:「你二人都給閨女找了婆家嗎?」二人點頭稱是。

此時,春香正焦急地盯著養父,早被劉志遠看到了眼裡。

「崔六郎,你什麼時候給女兒定的親?」

「小人自小給女兒訂的娃娃親。」

「打算什麼時候過門?」

「打算在五天以內完婚。」

「開始你給王先生說過此事沒有?」

崔六郎說,「沒有。」

劉志遠又問王先生說,「你什麼時候給女兒訂的親?」

王先生說,「今年。」

「你給崔六郎說過此事?」

王先生說,「這十幾年的光景里,他甭說看閨女一眼,連封書信都沒有,誰知道他在外面是死是活呀!」

劉志遠又問春香,「他倆說的是真情嗎?」

春香說:「是真的。」

劉志遠把驚堂木一拍,大聲喝道:「你們幾個給我下堂去,明天聽傳!」說完打了退堂鼓。

劉志遠在後宅見了夫人,夫人問:「這場官司審的如何?」

劉志遠把他們對堂的情況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夫人問:「你打算如何判這場官司?」

劉志遠胸有成竹地說:「必須如此如此……」

夫人說:「好好,只有這麼辦才大快人心。」

第二天升堂,劉志遠又把原告和被告傳來,說:「你是她生父,你是她養父, 你倆每人給閨女找了個婆家。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本縣雖然不清,倒也給你們想了一個笨法兒,我給你們寫了兩個紙球兒,一個寫的是劉媒婆的外甥牛子,一個寫的是田二,姑娘拿住了哪個就跟那個完婚,這叫聽天由命!」

說完把兩個紙球兒往地下一扔,說了聲:「拿吧,拿住哪個算哪個,馬上完婚!」

劉志遠又說:「當眾亮開, 鐵面無私!」

春香打開球兒一看,上面寫著「田二」兩字。

劉志遠當眾公布了,王先生和劉媒婆都蔫了。崔六郎一拉女兒說:「春香,走吧!」

春香又回頭看了養父一眼,長嘆了一聲:「老天爺你不長眼哪!」

崔六郎領著女兒下了堂,楊外生等人還在外面等著。

崔六郎說:「縣太爺叫明天完婚。」

楊外生得意洋洋地說:「行行,咱有現成的房子。」

第二天,春香坐著花轎過了門。

深夜裡,李伯小、載珠兩個傢伙, 來到了洞房,他們拉了田二一把,冷冷地說:「走吧, 這兒還有你什麼事兒?」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蹭蹭!從外邊躥進兩個當差的,二話不說,把兩個二流子弄了個嘴啃泥,又把兩把明晃晃的鋼刀架在二人脖子上,輕聲說道:「不准吱聲,小心狗命!」說完,把二人上了綁,押進另一間房裡。

不一會兒,老色鬼楊外生唱著浪蕩曲兒來入洞房了,兩個差人立馬綁了他。

次日,知縣升堂,傳來了王先生、田二、春香、崔六郎,押上了幸伯小,載珠和楊外生。

劉志遠宣告,「李伯小、載珠,你們活活拆散好好的人家,每人重打五十大板,押入監牢!」

「楊外生,你依仗財勢,虜騙民女,十惡不放,你認打認罰?

楊外生問,「認打咋著?」

劉志遠說:「認打,打你四百大板。」

「認罰呢?」

「認罰罰你白銀四百兩!」

楊外生本來出了五百多塊大洋,就心疼了,如今又叫他出四百兩很子,自然更心疼了,他咬了咬牙說:「小人認打!」

劉志遠說,「認打給我打,要板板見血!」


兩個差人走過去,把楊外生按倒在地,退下一條褲腿兒,一個身強力壯的差人,攢足了勁,一板打下去,楊外生便像殺豬似的嚎叫起來。第二板打下去,血漿飛濺,第三板打下去,楊外生就受不住了。他苦苦地哀求說:「大老爺,小人認罰。」

劉志遠說:「認罰好說,拿白銀三百七十兩,免去你三十兩銀子。快去快回,不賒不欠!」

約摸兩個時辰,楊外生背著三百七十兩銀子,被差人押著,又回來了。

劉志遠叫人點過銀子,又回過頭來對楊外生笑笑說「姓楊的,你看這是什麼?」說完把一個紙球扔過去。楊外生打開一看,弄了個目瞪口呆,上面寫的還是田二!

劉志遠笑笑說:「兩個紙球寫的都是田二,想不到你玩了半輩子鷹,最後叫鷹啄了眼珠子!這一招叫放長線,釣大魚,讓你們自己上鉤!」

劉志遠又問田二說:「田二,你替人娶親,圖了人家多少銀子?」

田二忙跪下說:「大老爺,開始我並不願意幹這損人的勾當,不過,我不干,崔先生就踢我的飯碗,我被迫不得不這樣干哪!」

劉志遠問崔六郎說:「田二說的是真的嗎?」

崔六郎把腦袋都扎到褲襠里去了,「真的,真的。」

劉志遠說:「春香,別哭了,你看田二為人如何?」

春香紅著臉說,「叫義父說吧。」

王先生明白閨女的意思,忙說:「就算我的養老女婿吧!

劉志遠把三百七十兩銀子給了王先生,王先生便領著閨女、女婿下堂去了。

劉志遠回過頭來對楊外生說:「這就是你坑害人的下場。」

楊外生一步三顛,垂頭喪氣地走下堂去。羞愧難當的崔六郎走出衙門口,一頭撞死在南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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