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害我的人,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哥哥

一壺溫酒敬餘生 發佈 2023-05-02T01:38:23.614483+00:00

事實上,在侵犯的行為結束後,心靈上的餘震卻遠未終止 —— 女孩們所要面對的不只是恐懼、羞恥感、自我懷疑,常常還有親人的不解、冷漠,甚至責難。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有個正常的童年。」


女童被性侵的新聞,又一次湧入我們的視野。


事實上,在侵犯的行為結束後,心靈上的餘震卻遠未終止 —— 女孩們所要面對的不只是恐懼、羞恥感、自我懷疑,常常還有親人的不解、冷漠,甚至責難。


在一個以「推動女性遠離性暴力」為宗旨的公益組織微博上,作者阿芙聯繫上了小小。


從外表上看,小小和其他女孩沒什麼不同,但在內心深處,始終有片陰霾,包裹著她的生命。


小學時,小小曾被表哥性侵,這個噩夢長達六年。


這是一個女孩傾全力講述的故事,其中有傷害,和二次傷害的累加,以及與之搏鬥的漫長征程。




「我信任表哥,甚至崇敬他」


與所有同齡的女孩一樣,19歲的小小愛吃甜食、愛追星,是微博的重度依賴用戶,「最近的目標是減肥,所以晚餐吃得會少一些」。


小小來自於一個單親家庭。正是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在她出生那年,父親便離開了家,等到父親再回家時,就向母親提出了離婚。


父親離開後,母親也並沒有完全擔負起撫養她的責任。由於長期在外務工,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母親便將小小寄養在姨媽家裡。小小的姨媽也在外務工,每周回家一次;同樣是單親媽媽。


小小寄住在姨媽家的6年裡,母親從未向姨媽支付過一分錢生活費,姨媽也從未給過外甥女什麼好臉色看。姨媽常斥責小小是個「吃白飯的」,小小無法反駁,甚至心存愧疚。


那時姨媽忙於工作,跟小小很少交流,寄人籬下的小小,身邊唯一能說話的親人,就是她的表哥。



表哥比小小大8歲,是姨媽家小區里公認的孩子王,鄰居們都願意讓他帶著自家孩子玩。


初到姨媽家時,小小對表哥的信任,甚至帶著一點崇敬的意味。


作為家中唯一的男孩,表哥從小就受到整個大家族的溺愛,家宴時的每一道菜,都以表哥的喜好為標準,「你們可能不太能理解,但是在我的家鄉潮汕,男孩子就是能享有最高的地位。我開始時很敬重他,也很聽他的話的。」


平日裡,姨媽對小小十分嚴厲。直到後來小小上了大學,姨媽還時常會將過去「教訓」她的經歷搬出來邀功:「這都是你小時候我打你的功勞!」


每當聽到這話,小小腦海中就會回想起姨媽狠狠打她時,她疼得站不住腳、倒在地上滿地爬的情景。每回挨打後,傷口都火辣辣地疼,寫作業只能站著,睡覺也不得不趴著。


但對表哥,姨媽卻提都不提「棍棒下出孝子」的話,她從不責罰自己的兒子,反而是有求必應。


而表哥更是決定小小是否會挨打的關鍵人物——大多數時候,姨媽是通過兒子來了解外甥女每周表現的,表哥表揚小小几句,小小的日子就會稍微好過些,一旦表哥說小小不乖,那麼等待著小小的,就是姨媽的一頓暴打。


然而,無論這些年來,小小在姨媽家關起門來遭遇了什麼,在外面,人人還是都認為她有一個「好哥哥」:他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鄰里眼中的好男孩,同學眼中的帥學長。


表哥有時會在小小的學校門口等她,接她一起放學回家,有時候會接過她肩上的書包,有時候會給她遞上早已買好的零食,總之他做的一切,都讓小小的同學羨慕:「你哥哥也太好了吧!」


只有小小見到表哥,會渾身發抖。「我的小學離姨媽家很遠,要走半個小時,我後來就自己走。」她說,「我那時候把那半個小時當作最高興的事,因為可以自己待著。」


地獄般的六年


回想起她小學的時光,那種「黏糊糊」的感覺便會重新襲來、包裹住她——陰暗、潮濕、散發著惡臭,這種令人壓抑的感覺,整整6年都死死吸附在她那時還稚嫩的身體上,怎麼洗也洗不掉。


我問她:「你還記得最開始的場景嗎?」


「非常清楚,好像我小學這6年沒有其他事情,只剩下這些了。」


小學一年級入學典禮,要穿白襯衫與格紋短裙。短裙很漂亮,走動時裙褶像浪花一樣散開,在空中來回動盪。7歲的小女孩,四肢如新抽的嫩芽,柔軟、白淨、沾著陽光,令人想到一切美好的事物。


那天放學回到家,家裡沒人,小小也不知該做些什麼,姨媽又不允許她平時看電視,她便干坐在客廳里。表哥也回了家,與平時無異,接連看了她好幾眼,沒有說話,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間。


屋內安靜極了,打破這種安靜的,是表哥再次推開自己房門的聲音。他一步步走近小小,緊接著就抱住了她,命令她脫掉衣服。


「我當時真的……我太小了,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男女授受不親。」


那時的小小毫無性別意識,也沒有想太多,就在客廳的沙發上,順從而懵懂地脫掉了自己的白襯衫與格紋裙,然後表哥的手便開始不停地觸碰她的身體,她不知道那些被觸碰的部位意味著什麼,甚至覺得有些無聊。


隨後表哥對小小提出了更過分的要求,幼小的她雖然蒙昧,但心中也知道那是不好的事情,便拒絕了。


於是,表哥第一次對她實施了性侵,並循循善誘說:「我都親了你這裡了,你也得親我的。」仍然信任表哥的她,當時想的是,「這件事哥哥做了,我也要做。」


地獄便向小小開啟了入口。從穿著格紋裙的初秋傍晚起,小小既不知道這個噩夢要長達6年,更不知道這個噩夢還會影響她後面多少年的人生。



「很多細節我甚至不願意再想起,太恐怖了。」


小小不是沒有反抗過,她的第一次反抗發生在三年級。那時孩童的性意識開始萌發,女生們三五成群圍在一起,小聲討論著:「女生不要和男生玩,男生都很壞的。」老師們也開始適當提醒:「不要和男生過度親密。」


小小也第一次在表哥侵犯自己的時候,對他拳打腳踢,但她的手腳很快被表哥控制住了。9歲的小小的反抗,在快成年的表哥眼中,只讓他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表哥慍怒地罵小小:「你還想打我?你力氣有我大嗎?」隨即,表哥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令她動彈不得。弱小的小小只能聽從表哥的命令,甚至連一個不耐煩的眼神都不能有,否則就又要遭受這窒息的感覺。


讓小小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的反抗,竟然讓自己掉進了更深的深淵。如果說表哥第一次對小小使用暴力還只是為了控制她的手腳,但後來,表哥似乎在施暴中獲得了更多的樂趣,即便她不敢再反抗,表哥的暴力也從未停止,小小會被強迫跪下,會被掐住脖子,說一些不堪入耳的話……起初小小會哭,可是她越流淚,表哥反而愈亢奮,會將她剛遭受過的暴力行為再來一遍——後來小小學會了咬著牙硬生生把眼淚憋回去。


而這些年,大家族的長輩們仍舊不斷地誇讚表哥老實、聰明、是家族裡的驕傲,表哥則有條不紊地在晝夜之間更換自己的衣冠與獸皮。家裡沒有人知道,表哥的書櫃深處藏有成套的色情漫畫,更不會有人知道,表哥會逼迫小小和他一起看網絡色情小說,逼迫小小念給他聽。


小小四年級的時候,一次家中親戚聚會吃飯,大家飲酒暢談氣氛活躍,表哥那天似乎在長輩的寵溺中有些忘乎所以,半開玩笑似的沖小小說了句假裝兇狠的話。


但小小聽到表哥的話後,身體條件反射般,撲通一聲就地跪下,與往常在姨媽家他們獨處時別無二致。


長輩們奇怪地看著他倆,全然不知這對「和睦」的兄妹之間發生了什麼。表哥反應很快,立刻解釋——這是小小看了很多電視劇學來的,「就那個《還珠格格》!」


表哥的話當然被大人們無條件相信,而跪下的小小又迎來了一頓責罰。



我在幾次採訪的間隙,也曾向北京師範大學兒童研究中心的一位不願具名的研究員求助,試圖更準確地了解小小受過傷害之後的心理狀態:


「女孩子在成長過程中,如果沒有受到應有的保護,長期暴露在一個無人相信、孤立無援的環境中,會導致她選擇屈從隱忍,並從潛意識中不斷弱化這段經歷。暴力性侵行為或許會讓她害怕反抗,但長久的孤獨才會最終導致她放棄反抗。」


整整6年,小小的小學時光如同一片廢墟,殘垣斷壁雜草叢生。後來,她對我說,只有當姨媽和表哥都不在家裡時,她才能感覺到那種獲得片刻喘息的自由。


她會將自己關進衣櫃,或者用枕頭被子搭起一個密封的堡壘,將自己嚴嚴實實包裹起來。身體緊緊蜷縮一團,閉上雙眼後世界裡漆黑一片,四面牆壁緊貼著她,不會再有空間容納另一個人,只有這樣,她才覺得安全。


「媽媽說,這是你自己的錯」


母親對於小小,同樣是一個難以言說的存在。


「媽媽覺得我拖累了她。」小小說,「她曾跟我說過,我小時候,有一個很有錢的男人喜歡她,可是因為有我,所以他們倆吹了。」


在姨媽家開始寄宿生活之後,母親與小小的關係更疏遠了,每年只是與她偶爾見上一面,母女之間沒有太多交談,母親也沒有了解女兒生活的興趣。


小小不是沒有跟母親提及過表哥對她做的事情,但母親從不相信她。


在三年級第一次嘗試反抗表哥之後,小小在見到母親後,也第一次對母親提到自己的處境,但由於難以啟齒,她只對母親說了「摸」這個詞——「哥哥老是摸我。」


母親對這句話完全置之不理。


在姨媽家生活的這三年,早已讓小小形成了極其自卑、敏感、討好人的性格:走進一個房間,她會首先觀察眾人的表情,判斷每個人有沒有流露出對她的不悅;她害怕被他人厭惡,於是強迫自己外向開朗,看起來沒有任何煩惱——可私下獨自一人時,她很少笑。



可她偽裝出來的乖巧模樣,在母親眼中,反而變成了她不被信任的理由:「她覺得我這麼開朗,怎麼會有什麼事?她說別人的小孩都可能有事,就我絕對不可能有事,我所說的被表哥性侵,只是為了尋求關注。」


第二次向母親提起表哥的事,是在回家的火車上。那一年,小小終於小學畢業,可以逃離姨媽家的牢籠了。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表哥了,便在火車上向母親再一次訴說了自己這些年的遭遇。這一次,為了能把事情說明白,不像三年前那樣,讓母親覺得輕描淡寫,她準備良久,認真地查詢了相關詞彙,用上了十分刺耳和專業的兩個詞:「猥褻」和「性侵」。


母親非常震驚——不是因為女兒過去6年的遭遇,而是她根本不相信女兒的話——怎麼一個小孩可以為了博取大人關注,編造這麼聳人聽聞的謊言:「你是不是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書?!你怎麼能這麼污衊你的姨媽和表哥?!人家對你多好啊,白養你6年,你就這麼對他們?!」


小小剛開始還辯解了兩句,隨即便被母親全盤否定:「你一個小孩,沒胸沒屁股的,誰會對你有興趣?!」


那天在火車狹窄的臥鋪車廂里,母親不顧外人在場,滔滔不絕地責罵她,並逼她去向姨媽道歉。


她回到家向姨媽打電話道歉後,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這一切真的是她的錯?


她決定不再向母親訴說,只把自己身體所遭受過的每一分苦難,都真真切切地刻成一個傷疤,刻骨銘心地記在心裡。


「有時候她也會說她愛我,說她只是忙著賺錢很少關心我,但是我感受不到愛。」


在小小的記憶里,母親幾乎沒有做過令她感動的事。小小上初中時,母親去香港旅遊,曾給她帶回過一盒餅乾。她將餅乾吃完了,餅乾盒小心地收好,直到現在還保存著。但這樣的回憶好像除此以外就沒有了,有時母親對她稍微好些了,令她剛覺得不再那麼恨了,下一秒,可能就又會被母親的巴掌打回現實。


「我說個很好笑的事吧:我上大學以後,母親問我有沒有戀愛,我說有。結果,她竟然跟我說不要有婚前性行為——她不知道她的女兒多年以前早就流過血了,流了很多很多。」


「我恐怕永遠都好不過來了」


小小曾以為,小學6年的事情會隨著時間慢慢消散,等她長大了,與表哥再無聯繫了,就不會再受他控制了。


但高中時,表哥的一通電話,讓她意識到,這件事似乎永遠無法過去了。


那天小小的手機來了電話,號碼沒存過,接起後,聽到表哥聲音的那一刻,她又開始條件反射一樣,渾身惡寒。


表哥問:「最近好不好?」


她咬牙切齒,強迫自己回答:「好。」


表哥加了小小的微信,刷朋友圈時,小小偶然看見表哥竟然分享了一篇關於兒童性侵的文章。他還道貌岸然地為兒童安全呼籲,像一個乾乾淨淨的局外人,仿佛小小的那些遭遇不是由他造成,仿佛他真的只是一個久別重逢的好哥哥。


那一刻,所有噩夢又席捲而來,潮濕陰暗、黏糊糊的觸感又包裹回來,勒住小小,令她無法呼吸,躲進被窩裡崩潰大哭。


去年寒假,小小又見到了表哥。曾經相貌堂堂的表哥似乎變得很平庸:面貌平庸,工作平庸,一切都很平庸。見到小小時,他表現得很高興,也很正常,絲毫看不出他就是曾對小小施暴的人。


見面時,表哥將小小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好幾遍,誇獎道:「越來越漂亮了,真是大姑娘了。」但小小已經無法強迫自己假裝與他親近,看見他的每一秒都令她噁心。


一旁的母親開口搭腔:「怎麼對哥哥不親了?你們倆以前不是關係很好?我記得你小時候還誣陷你哥哥,你說他親你。」


小小說不出話來。母親可能根本不記得了,小小第一次說的是「摸」,第二次說的是「猥褻」和「性侵」。



過年期間家裡人多,床鋪不夠,到了晚上,母親竟又安排小小和表哥睡在一起。小小拼命反對,母親不以為然:「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睡在一起有什麼?」


最終,小小還是拗不過大人,被迫與表哥躺在一張床上。小小一夜沒合眼,緊緊攥住被子,身體繃直,大氣不敢出,隨時處於警備狀態,一旦表哥有翻身的動作,她就觸電般護住自己。


小小明白,在這個家裡,她的傷疤或許會被反覆撕裂。


就在表哥回來的前幾天,小小聽堂姐說,她原來也有和自己一樣的遭遇。在小小寄住在姨媽家前,堂姐也曾在姨媽家寄宿,並遭到了表哥的性侵。多年以後,堂姐向自己的母親吐露了童年遭遇,堂姐的母親氣瘋了一般,專門去找了姨媽理論。


那夜之後,小小以一個成年人的姿態,第三次向母親舊事重提,這是她最後的嘗試,也是她對母親僅存的期待。母親的確大吃一驚,她相信小小堂姐的遭遇,但卻仍然質問小小:「你是不是看到你哥哥對你姐那麼做,才對我這樣撒謊的?」


母親的話,如同一粒子彈,輕而易舉擊碎了小小故作平靜的心。


「這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恐怕永遠都好不過來了。」小小在給公益組織的投稿中這樣寫道。


「你真的覺得媽媽是完全不信你的嗎?」我問。


「我覺得她可能有一點相信,但是權衡姐姐和女兒,姐姐顯然對她更重要。她很看重家庭關係,也很愛面子,她非常感激姨媽養我的6年。可能在這些事面前,我的遭遇就不那麼重要了。」


研究員分析說:「悲劇的根本原因還在於家長。如果家長願意悉心教導,幫表哥建立一個正確的價值觀;如果家長願意傾聽小小,關心她的身心安全;如果這件案例中,有任何一個家長願意去重視性與兒童的關係,悲劇就不會發生。」


「整件事情中,家長是最大的幫凶。」



「我必須要說出來,再憋著就死了」


在聯繫小小之前,我曾擔心她會過於封閉,導致採訪困難。當我聯繫到她以後,小小展露了特別強烈的傾訴欲。


小小對我說:「我必須要說出來,我再憋著就死了。我怕我再不告訴別人,把這件事一直悶在自己心裡,有一天我自己都會因為時間而忘記了,這件事就真的變成沒發生過了。我想告訴別人,讓別人陪我一起記著。」


小小不止一次對我說:「謝謝你能相信我。」她所處的環境裡,從來都沒有她能夠傾訴的對象。在經過母親的多次否認與斥責後,她選擇了緘默。沉默得越久,對自己的認知就會越模糊,甚至會懷疑這些痛苦遭遇是否真實,反覆糾結「被性侵」這件事,自己是否也有責任和錯誤。


可隨著她講述的展開,小小童年的遭遇,對她性格的影響,卻又是無處不在的。「人們習慣性地認為經歷過性侵就會不正常。但其實人都是有抗壓和自我修復能力的,表現得正常正是這樣的情況。而往往只有當她們在面對情感相關的事情的時候,才有可能出現問題。」研究員告訴我。


比如小小今年和男朋友戀愛後,至今還未與男朋友牽手。


小小一直為自己的討好型人格苦惱。她在與同學交談時會條件反射般笑容滿面,可當同學轉過頭的時候,她就立刻會變得面無表情。看到她表情變化的朋友,覺得她心機太深令人害怕,她只能蒼白地為自己辯解:「我真不是……」


高中時一個特別要好的朋友,曾經常邀請小小去家裡吃飯。可是朋友家裡的氛圍太和睦了,父母相敬如賓,對女兒也特別關心。這樣的場景讓她忍不住產生了嫉妒,導致友情最終沒能延續。她現在對這個朋友深感愧疚,但是看著別人合家歡樂,想想自己卻連家都沒有,那種感覺又如針扎。


傾訴完自己的遭遇,小小仍需回到自己的生活,繼續讀書學習,和朋友談天說地。而她的世界裡,沒有任何人曾知曉她的遭遇,大多數時候,她看起來沒有一絲煩惱。


談及未來,她十分肯定地說:「我一定會離開這裡,我想早點獨立。」


但過去的,已全部無法再彌補。



小小在日記里這樣寫:


如果可以,我是說如果。


我希望能有個正常的童年。


我希望我的爸爸媽媽下班回到家,問我今天學校的事兒。


我也希望有自己的房間,可以在房間的牆上貼自己喜歡的壁紙和海報。


我希望有自己的抽屜,裡面放著我從小到大該有的一切可愛的玩意兒。


我希望我在3歲、4歲、5歲到十幾歲都有人關心,有人疼愛,有人過問我的心理狀況。


可現在彌補太晚了,他們甚至不知道需要彌補。


只有我自己,通過這亂七八糟但熱熱鬧鬧的生活,來安慰自己時刻作祟的恐懼和不安。


我的人生是從18歲進入大學開始的,這太糟糕了,你有幾個18歲,我又有幾個18歲呢?


聊天要結束時,小小問我:「你寫的這個,會有很多大人看嗎?」


我說:「當然會有。」


小小仿佛鬆了口氣:「能讓他們看到,那就太好了。」



作者 阿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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