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劉車仔
編輯 | 晏非
題圖 |《超時空同居》
報復性消費，哪裡最猛？除了餐飲，還有彩票。
財政部公布的數據顯示，2023年4月，全國共銷售彩票503.26億元，同比增長192.54億元，增長了62%。從第一季度來看，全國累計銷售彩票則達到1751.50億元，同比增長49.3%，差不多增長了一半，呈現前所未有的火爆。
彩票亭前，擠滿了人。（圖/視覺中國）
春天來了，人們從「躺平」中支棱起來，特種兵式地流動，去寺廟燒香，去淄博吃完燒烤，轉身走到大街小巷裡的福彩店或者彩票自助機，以主動的姿態，迎接生活里可能的小幸運。
報復性買彩票
海市民小龍發現，常去的商場門口，原本廢棄的亭子燈又亮了。他緊張了幾秒，定睛一看，小亭子變成了福利彩票站。大紅色螢光的福彩廣告，讓亭子變得多了些喜氣。
2023年5月初，上海松江商城正門廣場上的核酸亭被率先改造成了彩票亭。上海元素的霓虹燈在夜間尤其閃亮，吸引了不少人駐足甚至加入其中。
重慶一新改造的彩票亭子。（圖/視覺中國）
近幾年來，彩票在年輕人中的受歡迎程度似乎越來越高，而體彩也與時俱進，迎合年輕人的喜好改變了原本的模樣。從2021年開始，中國體育彩票開始積極拓展渠道、改變形象，在各城市商場裡面推出時髦的門店。
在人人奔忙不停的日子裡，還有什麼比販賣「幸運」更令人心嚮往之的呢？
結合商業綜合體的渠道特徵，體彩在全國推出了「一家幸運好玩的店」。商場裡，這個名為「幸運」的門店被白色、紅色的霓虹燈氣球包圍，遠遠看去就像是潮玩店。也許是受到前兩年「盲盒」風潮的啟發，福利彩票站還設置了可以觸屏操作、自選號碼，購買超級大樂透、刮刮卡的自動販賣機。
一家幸運好玩的店。（圖/@公益體彩）
今年4月中旬，一場以「體彩快樂占領計劃」為主題的活動在全國各商圈展開，年輕人打卡的標配早已不是奶茶+夾娃娃，而是奶茶+彩票。
只不過，買彩票的年輕人，對「彪子」們努力研究數字、堅守著某串號碼的行為早已不屑一顧，簡單的競猜型彩票和即開型彩票的銷量增長獨占鰲頭。
今年前4個月，競猜型彩票銷售814.35億元，同比增長122.1%，即開型彩票銷售304.26億元，同比增長31.4%。
人生導師說了，「先行動起來，能解決人生80%的問題」，於是年輕人行動起來了——買刮刮樂去，把小確幸的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工作日午休時間，廣州某商場的一間福彩店。（圖/新周刊記者攝）
刮刮樂的票面價值一般在10元、20元不等。卡面很多，但萬變不離其宗。卡片一般會給出幾個規定數字或者圖案，只要刮出了目標數字或圖案，就算中獎。
比起買了還需要等待開獎的彩票，刮刮樂開獎簡單粗暴，當卡片上那層灰色油墨被快速推開，答案即刻揭曉，中獎馬上給錢。
在碎片化、快節奏的生活里，網速越來越快，智慧型手機輸入—反饋的速度也快到驚人，無人能忍受慢，任何卡頓都會有人立馬退出，於是就算買彩票，也必須快節奏進行。
刮開那一層灰色油墨，只需要20秒鐘，就能得到及時的反饋。無論中獎還是沒中獎，通過購買、刮開這一充滿儀式感的行為，心理刺激已經達成。
刮刮卡令人上癮。（圖/B站截圖）
事實上，買彩票與當下各種快消費行為共享了同一種心理基礎，它們都是花點小錢就能獲得的心理刺激體驗。消費萬花筒中，欲望是免費的，而通向欲望的途中，只需要10元和20秒鐘。
在社交媒體上，這一切得到了無限的放大。在B站上，刮卡視頻動輒達到百萬級播放量，甚至出現了機械臂刮獎。在小紅書上，刮刮樂則擁有更廣泛的用途：工作不順，買幾張刮刮，心情就好了；男朋友、閨蜜生日，送一束刮刮樂花束去刮刮，對方往往激動得像個孩子。
送人彩票，送人幸運。（圖/小紅書）
徘徊於寺廟與福彩店之間
儘管年輕人買彩票，追求的是快節奏的即時反饋，其中卻又毫不突兀地結合著佛系的價值觀指導。
在打卡文化濃厚的小紅書檢索「彩票」「刮刮樂」等關鍵詞，首先出現的是各種「如果中了一千萬怎麼辦」的內容。
這些筆記里，人們仔細地分享注意事項和取獎流程，真情實感地想像著：「中了能不能領到錢？怎麼領錢？領了錢怎麼花？」而究竟能不能中獎，卻是次要的了。
這樣的經驗分享帖子被不斷收藏點讚，評論區開始出現隊形：「刷到即用到，今年買必中」「接大獎，馬上用到」……以玄學邏輯來看，越多人收藏這個帖子，運勢似乎就會越來越好。
中了1000萬元以後怎麼辦？（圖/小紅書截圖）
彩票中獎的本質是概率問題。一向謹慎的英國人出過一本叫《一念之差》的書，主要探討可能性與概率的差別。一件發生概率幾乎為零的事件，其可能性包含「有」和「沒有」，感受起來幾乎一半一半。
「數字和概率呈現的是最後的結果……但人生就是用故事建造的迷宮」，問題就在於，不管概率有多低，故事基於人的想像、情緒和感受，想像有多豐富，故事的空間就有多廣闊。
去寺廟上香祈福的人們，許下了一千零一個願望，其中就有一個關於彩票中獎。甚至，他們直接帶著一沓彩票去寺廟，先虔誠地拜一拜，然後依循著潮汕人的玄學傳統，拿著彩票在香壇上轉幾圈，就算是神明給照亮過了，最後用身份證刮開。
在這其中，著名的吸引力法則也起到作用。人們相信，只要短時間內聚精會神地想著「我會中獎」，全宇宙的能量就會被自己吸引，心裡想的事情就會發生。
上香和刮彩票幾乎同時在年輕人中流行，並不是沒有道理。作為「運氣」化身的彩票，早已匯入廣闊的玄學宇宙中。
實際上，自從彩票開始在人類世界流行，人們就研究過買彩票的行為。當時普遍認為，人們在買彩票時，更傾向於關注獎金的數量，而不會進行理性的成本與收益分析，售價低、中獎面高的彩票遊戲更能吸引購彩者。
但如今，在年輕人中，這個結論不再普遍適用了。比起獎金高達幾千萬元的數字彩票，刮刮卡的獎勵更少，票面價格卻可能達到5倍以上。那為什麼刮刮卡很受歡迎？也許，「千萬」如此遙遠，不如買10元的刮刮卡，更大概率能中個50元。
「漫長的季節」里，彪子終究是圓夢了。（圖/《漫長的季節》）
彩票對這一代年輕人來說，意義早已不一樣了。
20世紀90年代，在彩票的萌芽時期，人們面臨著經濟的迅猛發展以及觀念迅速轉變的世界，「搏一搏，單車變摩托」的故事尚且新鮮。但在今天，聰明的年輕人對成功學不再感興趣，轉而變得審慎理性。
刮著卡的大多數人，只圖一份小確幸中的小慰藉，哪怕刮中了20元都會帶來好心情，沒刮中，就當緣分未到。
校對：黃思韻
運營：嘻嘻
排版：丘美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