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佩斯「他太自洽了」丨記者手記

南方人物週刊 發佈 2023-06-03T03:59:09.592277+00:00

採訪過陳佩斯的記者不計其數,甚至於我的某個微信小群的最大公約數,便是群里的每個人都採訪過陳佩斯。「他太自洽了,」一位前輩說。

(南方人物周刊記者 梁辰/圖)

相關報導詳見《陳佩斯:觀眾每笑一次,就是我爭取人與人平等的一次勝利》

採訪過陳佩斯的記者不計其數,甚至於我的某個微信小群的最大公約數,便是群里的每個人都採訪過陳佩斯。我問他們對採訪陳佩斯還記得什麼,個個都回憶得吃力,覺得難聊。「他太自洽了,」一位前輩說。

陳佩斯不愛輸出觀點,也不愛說抽象主題,比如喜劇對他來說是什麼。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對其他人不重要。只有作品是重要的,因為這能被他人看到。採訪的多數時間,他都在聊《驚夢》,一人分飾多角,台詞一句接一句,還帶上創作者的解說。我多次引入的其他話題,都被截斷,又繞回《驚夢》。

關於往事,他最願意說的是在內蒙古兵團的插隊故事,艱難的環境裡迸發出的人性之善,以及那開闊寧靜的自然,成為他一生的底色。在此之後的人生,他用命定來概括,又或是直接說,咱們不聊那麼深,對讀者不重要。

什麼對讀者重要,我反覆思考卻也沒有個答案。只能說,於我而言,一個創作者為什麼能不斷跨過當下,能在年近古稀之時突破自己,往更艱難更深邃的作品走去,這是我最好奇的。

嚴肅媒體喜歡陳佩斯。無論是他為了心中所執拂袖離去,偏居一隅獲得內心平靜,還是他仰望天地之大,終能登上藝術的南天門,都成為知識分子們最理想的自我投射。

我反覆觀看陳佩斯的作品和資料,相信這樣知行合一的創作者,最堅實的自我一定被放在作品中。寫陳佩斯之難,在於外人很難真正了解陳佩斯,我必須不斷在內心培養與陳佩斯的感情,反覆思考關於他的每個片段。單單投射似魏晉名士的想像,並不足以概括一個人波瀾起伏的一生。我往往會借寫人物講述一個議題或是命題,但面對陳佩斯,我覺得他這個人內在的精彩,超過單一議題。

我查閱了所有與陳佩斯相關的資料,認為聊得最好的還數陳曉楠的《我的青銅時代》,陳佩斯在其中說了非常多善良、溫柔的故事,以至無法自持而落淚。那場訪談里的陳佩斯與我採訪時的陳佩斯大相逕庭。在我們的交談中,陳佩斯堅毅勇敢、執拗也孤獨,像一棵倔強的松樹。

這都是真實的陳佩斯,只是不同的採訪者會誘導出他的不同面向。陳曉楠溫柔善良,而我深知我自己藉由這次採訪,也希望解決一些心中長久盤旋著的困惑,甚至用二十多年前陳佩斯所經歷的一切聊以自慰。

真正在做事的年輕人自然不會被高級雞湯所安慰到。內容創作者反駁我,能忠於藝術那因為他是陳佩斯,他經歷過好時代,他成名了,他有家底。如今的創作者如果不斷被打擊,那著實很難繼續忠於自己。我與許多成名已久的藝術家、作家聊過這般現狀,他們大多說環境對所有人都一樣,打鐵還需自身硬。這更顯得陳佩斯自知的彌足珍貴,他成名是被時代選擇,但在星光熠熠的80年代之後,喜劇演員陳佩斯選擇了走向深刻。

如果說從陳佩斯那兒能學習到什麼人生經驗,那大概就是選搭檔,父親陳強,演員朱時茂、導演王好為、攝影趙小丁,和編劇毓鉞,都是陳佩斯的好搭檔。他亦曾獨撐大道文化10年,打開了喜劇在話劇舞台的市場,喜劇手法日臻完善,但作品主題褒貶不一。在困境中,他重逢了老友毓鉞:他們首先確認彼此三觀相合,接下來寫個好故事那便只是技術問題。

因而,能創作出幽默而大氣,帶有反戰主題的《戲台》與《驚夢》,編劇毓鉞功不可沒。在《戲台》與《驚夢》的演職表上,「編劇 毓鉞」被寫在了首位,其次才是「導演 陳佩斯」。年過花甲的毓鉞也終於等到了自己最合適的搭檔:無論是《李衛辭官》還是《非常公民》,他對編劇或導演都有不滿意之處,唯有這次,凡事商量著來,作品稱得上被完整表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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