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55，天台、夜、外
錢多多有氣無力地走上天台，坐在天台上，香菸一支接著一支。回想起和蘇琳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臉上情不自禁笑起來；一會又響起蘇母要求彩禮的話，笑容馬上暗淡下去。（現實和閃回穿插）
錢多多撥通蘇琳的電話，那邊傳來錄音，你撥打的電話已經停機。
他又編輯了一條微信：我的生活不能沒有你，我們下輩子再相愛。
信息一發出去，一行灰色的字顯示自己已經被拉黑了：你還不是對方的朋友。
錢多多絕望地朝天台邊緣走去，恍惚中，他想起和蘇琳第一次見面的場景，那本《福爾摩斯》映入眼帘，幾個畫面從他腦海里一閃而過。
閃回：校長和屈盈的對話；
閃回：姐姐和姐夫的對話；
閃回：老同學那張醜陋的嘴臉。
錢多多豁然轉身，攥緊了拳頭，抬起頭，天邊現出一線曙光。
56，服裝店、夜、外
凌晨四點鐘，錢多多悄然來到姐姐的服裝店。在門口左右瞄了幾眼，大街上沒有一個人。
錢多多從衣袖裡拿出一根撬棍，插進卷閘門的縫隙里，用力一掰，卷閘門扎扎扎幾聲，開了。他把卷閘門提起，彎腰鑽進去，打開手電筒，直奔收銀台。各個抽屜翻了一遍，沒有找到他要找的東西。
錢多多有點泄氣你，一拳砸在檯面上，台面發出空洞的回音。
異常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低頭一看，裡面有一個隱秘的抽屜。打開抽屜，一隻表靜靜地躺在裡面。
錢多多二話不說，把手錶揣進褲兜里，若無其事走出服裝店，拉上卷閘門，消失在夜色之中。
57，王凱家、日、外
□早晨，王凱從小區里走出來，錢多多橫斜里竄出，把他堵住。
錢多多：今天你必須把錢還我。
王凱：我真的沒錢。
錢多多：多年交情，我把錢借給你五年了，如果不是現在有事，我都不好意思開口。同學一場，你不能無視我的困難，見死不救。
王凱：我沒錢，你殺了我也沒用。
錢多多：你不是還有項目？
王凱（把錢多多拉到一邊）：不瞞你說，項目就是個噱頭，撐個門面，其實，連我那個車都是租來的。
錢多多：你他媽沒錢還泡妞？
王凱：這是我的生活方式。
錢多多：那你有錢的時候怎麼不還我？
王凱：有錢的時候要泡妞，泡到妞才有錢，反覆投入。
錢多多：我草你媽。
□錢多多憤怒難以抑制，一拳打在他的下巴。王凱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嘴角上掛了彩，踉蹌著站起來。
王凱（嗚咽）：你竟然打我？你不把我當兄弟……
錢多多一把攬住他的脖子，掰住他的右手中指。
錢多多：今天你不還錢，我就把你的手指廢了。
王凱（吃痛）：我還我還……
錢多多鬆開手，王凱撲通跪在地上，左手緊緊攥住右指，埋頭乾嚎。
王凱：你中午過來拿錢。
錢多多：我怎麼相信你？
王凱：我女朋友那裡還有錢，我想辦法弄出來。
錢多多：我相信你有那個本事。
王凱（心有餘悸）：你變了。
錢多多：我他媽被你們這些人逼的。
58，校長辦公室、日、內
□走廊上，錢多多和屈盈打了個照面，屈盈沒有說話，眼神像刀子似的挖了他一下。
□錢多多走進校長辦公室，劉正風招呼他坐下。錢多多吸了吸鼻子，那種氣味似曾相識。
劉正風：錢老師，上次你寫的扶貧報告，調研詳實、條理清晰、文采斐然、感人至深，深受教委的喜歡。教委非常重視扶貧這一塊，希望你去做一個演講，把扶貧工作的實踐分享一下。扶貧工作……
錢多多（瞬間爆發）：扶什麼貧？
劉正風一驚，手裡的筆抖動，吃驚地看著他。
錢多多：老子才需要扶貧。
劉正風：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錢多多：你把這事交給別人，我幹不了，心裡難受。
劉正風（威脅）：什麼態度？
錢多多：反正老子不干。
劉正風：你不想教書了？
錢多多（爆發）：不教就不教，有什麼大不了？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窩囊，把我當軟柿子捏？你是不是覺得我特沒能力，跳不出這個學校？告訴你，如果不是真心喜歡教書，老子早就走了。
劉正風：這哪跟哪？你要走沒人擋住你。
錢多多：我……
劉正風：我什麼？不想幹了你可以寫封辭職書給我。
錢多多：你不要欺人太甚。
劉正風：怎麼？不敢辭職？
錢多多（氣上心頭）：好！這是你逼我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骯髒齷齪，吃著碗裡，看著鍋里，你有沒有想過，老子還空著碗要飯？
劉正風：你這話什麼意思？
錢多多：你告訴我，這滿屋子的蘭蔻香水的味道是怎麼回事？
劉正風（略顯惶恐）：你別瞎猜，撲風捉影，惡意造謠。
錢多多（揮揮手機）：我瞎想？我造謠？桌子上長頭髮怎麼回事？要不要把我拍到的照片交給媒體？
劉正風眼神暗淡，馬上軟下來。
錢多多：其實，你和屈盈老師那點破事我不關心，但你們不能把我當傻子。你們尋歡作樂就算了，為什麼要把我當擋箭牌？
劉正風：你聲音小點……
錢多多（提高了嗓門）：為什麼那麼多人打光棍？就是因為你這種人太多。本來一個蘿蔔一個坑，你們卻要占據兩個、三個坑，你叫別人怎麼活？反正我書也不教了，老子要把你送上道德法庭。
劉正風：你聲音小點，我們談談，一切都好說。
錢多多：怎麼了？害怕了？
劉正風：求求你，不要把事情公開。你有什麼要求，我儘量滿足你。
錢多多：當我敲詐勒索？
劉正風：不不不，我以前可能對你們這些青年教師的關心不夠，我有錯，我該接受批評教育。
錢多多：現在想起這些了？
劉正風：我是學校的校長，家裡有老婆孩子，影響很不好。屈老師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對你也很……你不能就這樣毀了她。
錢多多：我可以放過你們，但你得幫我一個忙。
劉正風：你說。
錢多多：我找了個對象，需要借一筆錢。
劉正風：結婚好事情，需要多少？
錢多多：最少十萬塊。
劉正風（想了想）：錢都在我老婆那裡，我沒那麼多私房錢。
錢多多轉身準備離開。
劉正風：你回來，我想想辦法。
錢多多：我會給你打借條的。
62，出租屋、日、內
□錢多多回到家裡，心情還是很沉重。馬小軍在收拾行李，準備搬出去。
錢多多：真的要搬出去？
馬小軍：我和唐麗在外面租了一間房子。
錢多多：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就死心塌地跟著你跑外賣？
馬小軍（嘿嘿笑）：她現在不嫌棄我，將來我一定會讓她過上好日子。
錢多多：你小子比大多數人幸運。
馬小軍：咳，那個——我勸你還是懸崖勒馬，不要一錯再錯下去。
錢多多：我心裡有分寸。
馬小軍：坐牢出來以後，你經常告誡我，不要干違法犯罪的事情。我聽你的，老老實實賺辛苦錢，遠離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可是，你卻忘了自己說的話。
錢多多：我必須拼盡全力，拯救我的愛情。
63，懸崖之上、日、外（錢的幻想）
大雪紛飛，錢多多背著長劍，沿著山道向上。山頂上，姜東海手持長戟，已經等候多時。
錢多多：我要與你決鬥。
姜東海（哈哈哈）：你連彩禮錢都拿不出來，憑什麼與我較量？
錢多多：就憑我愛她。
錢多多手一揚，一張銀行卡飛到姜東海面前。
錢多多：拿回你的錢，從此遠離蘇琳，我可以饒你一命。
姜東海：要是我說不呢？
錢多多：那今天我們只能活一個。
姜東海手持長戟，劈頭蓋臉殺過來，錢多多揮舞長劍廝殺。一寸長一寸強，姜東海很快把錢多多壓制住，長戟架在他的脖子上。
姜東海：你服不服？
錢多多：不服。
錢多多奮力推開，兩人又是一番廝殺。錢多多越戰越勇，看準一個空擋，一劍劈下，把姜東海劈成兩半。
絕頂之上，錢多多半身染血，放肆地大笑。
64，路上、日、外
錢多多打通蘇強的電話。
錢多多：你姐還好嗎？
蘇強：她好不好跟你有關係嗎？
錢多多：我想見見她。
蘇強：你和我姐已經結束了。請你不要聯繫她了。
錢多多：不，彩禮錢我準備好了，明天就去你們家提親。
蘇強：我姐說了，她已經不愛你了。
錢多多：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姐是愛我的。
蘇強：你不要再糾纏了。
錢多多：你幫我約一下姜海東，我要和他談談。
蘇強：拜託你不要煩我們了，我媽都進醫院了。
錢多多：啊……
65，醫院、日、內
£錢多多匆匆忙忙趕到醫院，走到二樓走廊的時候，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
姜東海：伯母已經脫離危險，現在病情很穩定。
蘇琳：謝謝你，第一時間把她送到醫院。
姜東海：醫院做了冠狀動脈造影檢查，你媽的血管堵塞嚴重，心臟大面積梗死，醫生正在開會商討治療方案，藥物治療、搭橋手術、介入療法都有可能，最壞的結果是做心臟移植手術。
蘇琳捂住臉，傷心難過。
姜東海：費用方面你不用擔心。
蘇琳（嗚咽）：我現在好害怕。
姜東海輕輕把她攬進懷裡，蘇琳倚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聲。
蘇琳（嗚咽）：我媽心臟病發，都是被我氣的，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姜東海（拍拍他的肩膀）：別怕，有我在。
蘇琳：我……怕……
£錢多多站在柱子後面，嘆了口氣，轉身默默地離開。
66，步行街、夜、外
£日轉夜，錢多多渾身軟綿綿、茫無目的地遊蕩，各種閃回，各種艱辛屈辱……在腦海里盤旋。
£走到步行街，以前見過的流浪漢仍然在那裡。錢多多走到他面前，蹲下去。
錢多多：你說說，我們誰更加可憐？
流浪漢：你要是給我一點錢，那就是我更加可憐。
錢多多二話不說給他掃了一百塊錢。
錢多多：告訴我，怎麼才能賺到大錢？
流浪漢：買彩票吧。
流浪漢手指向後面彩票站。錢多多默默站起，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彩票，往上一揚，彩票飄飄蕩蕩，在空中飛舞。
67，屈盈家、日、內
△錢多多來到屈盈家，敲開房門，屈盈從裡面探出一個腦袋，有點吃驚。錢多多把一張銀行卡遞給她。
錢多多：這些錢是借校長的，麻煩你幫還給他。
屈盈：你都知道了？
£錢多多點點頭。屈盈把卡接過去，錢多多又把一封信交給她。
錢多多：這是我的辭職書，也麻煩你。
屈盈：就這麼走了？
錢多多：我不配教學生了。
屈盈：對不起！
£錢多多搖搖頭，轉身離開。
屈盈：如果說，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錢多多停住，時間停住。
錢多多：謝謝。
£錢多多毅然轉身離開，後面傳來屈盈低聲的啜泣。
過場戲：夜色深沉，錢多多輕鬆地走過大街。
68半山書店、日、內
□錢多多在吧檯里忙碌著，馬小軍和唐麗從外面走進來。
錢多多：怎麼有空來我這裡？
馬小軍：給你發請柬。
唐麗（把請柬伸到錢多多面前）：我們要結婚了。
錢多多（收下）：太好了，恭喜你們。
馬小軍：李老闆呢？
錢多多：李杜去美國了，他要在大洋彼岸出版他的詩集。
馬小軍：留下這個爛攤子讓你來收拾？
錢多多：我不教書了，正好繼承他的衣缽。
馬小軍：你也不要老是悶在店裡，時不時出去相個親。
唐麗：改天把我閨蜜介紹給你。
錢多多（微微一笑）謝謝，我是個單身主義者。
馬小軍：還趕時髦了——我們還要送外賣，走了。
唐麗：你一定要來啊。
□錢多多打了個OK的手勢，目送他們手牽手走出去。
□書店裡響起一支憂傷的音樂，一個孤獨的人在裡面假裝忙碌著。
（完）
2021年9月30日第五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