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子建:我是這樣開始寫作的︱跟名家學寫作

墨花 發佈 2023-10-26T08:41:36.506295+00:00

墨花說:隨著我對寫作的鑽研愈加深入,我開始喜歡上研究名家的寫作方法。某種程度上,中外名家的寫作方法,雖然與今天的自媒體寫作有些脫節,但他們所提煉的寫作方法,更純粹,更樸素,也更接近寫作的本質。

墨花說:

隨著我對寫作的鑽研愈加深入,我開始喜歡上研究名家的寫作方法。某種程度上,中外名家的寫作方法,雖然與今天的自媒體寫作有些脫節,但他們所提煉的寫作方法,更純粹,更樸素,也更接近寫作的本質。

我計劃做一件事:把中外名家的寫作方法搜集起來,經過精心篩選,提取出對我們今天自媒體寫作依然有幫助、有啟發的寫作方法,分享給大家。

今天《跟著名家學寫作》系列的文章,來自作家、中國作協副主席遲子建。


文:遲子建

01

我最早的寫作,在縫紉機上

我覺得一個作家的成長,就像但丁的《神曲》,就是要有地獄、煉獄、天堂,這樣一個過程,寫作也是這樣。

我最早的寫作,是在大興安嶺塔河永安小鎮,練筆的時候就在縫紉機上,因為家裡沒有寫字檯。

這台縫紉機正好面對窗口,窗外就是菜園,所以我寫不下去的時候就看著花圃上的蝴蝶,看枝葉扶疏的稠李子樹,無限的美好。

這種童年生活挺像蕭紅的,那個後花園的感覺。院門外的土路上,一會兒是人走過了,一會兒是一頭豬哼哼著走過了,一會兒是一條狗汪汪汪汪叫著過去,一會兒是一隻雞跑過,就是這樣的一種生活。

我在大興安嶺師範學校讀書時寫的《北極村童話》,開始喜歡文學的時候就不斷地投稿。

我高考不理想,進了這樣一所學校,當然我覺得又是幸運的,因為我是最後一名被錄取的。

中文系的課程,又都是我所喜歡的,因為開設的課程是外國文學、中國古典文學、現代文學等等,都跟文學有關。我就大量地寫日記,記人記風景,這是最早的練筆。

然後我開始投稿,經常是星期天寫好稿子,再給一些雜誌社寄出。

從大興安嶺師範學校步行去城裡,經過火車道,有時候就沿著山間的火車道一路走下去,到了郵局,把這稿子寄掉。

離郵局很近的地方就是書店。那時候家裡也不是很富裕,生活費不多,要省吃儉用。

我在師範學校時,因為要省下錢來多買幾本我喜歡的文學書,而我是那麼一個貪吃的人,有時就得克制自己,不能老買好吃的。

高粱米最便宜,可是我吃高粱米傷了胃,不止一次地嘔吐,因為蒸得半生不熟。我寄稿子又需要郵票,郵票也是要花錢的,我寫東西又需要買稿紙等,都得花錢。

省下的錢買了文學書籍,對我來說就是無比的享受。


02

我不斷投稿,基本以小說為主

我們那時是八個人一間寢室,熄燈以後我還想看書,還想寫幾筆,那就得點蠟燭。每人一個蚊帳,我住在下鋪,我那蚊帳都被燭火燻黑了。

有時候又怕影響旁邊姐妹們的休息,老是用手指去掐燭芯,燭芯長了,光強,掐短了它,燭火弱,就不影響他人休息,燃燒的時間還長,等於省了蠟燭。

我在《北方文學》發表的第一篇小說,還不是《小說選刊》選載的《沉睡的大固其固》,而是一個短篇《那丟失的……》。

我不斷地投稿,基本是以小說為主,當然投的倒也不是很多,因為有課業,寫一個短篇小說總要萬把字吧,也需要一些時間。

我寫過一個短篇《友誼的花環》,投給《北方文學》,收到了編輯宋學孟的回信,他讓我修改。可是我越改越失敗,越改越不成器。

宋學孟很有編輯經驗,他來信說你不要再改了,你已經把它改得越來越糟糕了,我就明白這篇小說是廢了。

1984年畢業的時候,七月,我們收拾行李。我是宿舍的幾個姊妹中最後一個走的。因為要搭乘第二天的火車回塔河,我就提前把行李捆好。

那一夜在那個木板鋪上,我就倚著行李和衣而睡,開著燈,有一種很淒涼的感覺。一個人,我看到宿舍里丟棄著很多東西,一隻絲襪、半截蠟燭頭等等,我想起同學幾年的生活情景,那種美好,這些東西都失去了,我們那麼匆忙地結束了這樣一段生活,我們遺失了美好,我特別地感慨。

所以,那個夜晚我就開始了這篇小說的寫作。這篇小說就叫《那丟失的……》,然後很順利地,幾乎沒有修改,這篇在很自然的情態下追憶大學生活的小說,發在《北方文學》上了。之後是《沉睡的大固其固》,引起了一些反響。

其實比這更早的,在《那丟失的……》之前,我寫了《北極村童話》,是一個中篇小說。

我寫《北極村童話》的時候沒有考慮到技巧,也沒考慮到說我要有一個什麼樣的立意,因為愛文學,我就特別想在畢業前夕的時候,寫一篇我生長的故土,我所熟知的一些人的事情。

晚自習的時候我就開始寫作《北極村童話》,沉浸在一種非常美好的狀態,能想起家中的大黃狗,我怎麼偷姥姥蒸好的乾糧,偷著餵給它。

這條狗叫傻子。我其實一頓吃不掉兩個饅頭,我總是吃完一個再拿第二個咬著,我姥姥說,還吃呀?還能吃嗎?我說能吃。邊咬著邊出去了,上了後院,餵給傻子狗了。

北極村那老房子其實還在,它有一個偏廈子,我們叫小倉房,那上面有個馬蜂窩。我小時候也比較頑皮,有一個蜂巢掛在那兒,馬蜂進進出出的,我就老想把這個蜂巢給搗了。姥姥警告我說你不要去,你要把這馬蜂窩捅了就蜇著你了。

有一天我戴上蚊帽,武裝到牙齒,拿著一根長竿,把馬蜂窩給捅了,然後馬蜂傾巢而出,還是把我給蜇了。

我寫《北極村童話》的時候寫到姥爺、姥姥,還有東頭的那個蘇聯老奶奶,她是史達林「肅反」時代過來的,教我跳舞。

那時候中蘇關係比較緊張,所以村人很忌諱和她交往,但是我們兩家的菜園相連,從我姥姥家的菜園越過障子就是她家,她經常在那個菜園,吆喝我過去,我就跳過障子過去。

她給我烤毛嗑(葵花籽)吃,教我跳舞,冬天的時候她戴著古銅色的頭巾,冬天也喜歡穿著長裙子,長裙子到腳腕這兒,經常把我抱著,她在地下這樣一旋轉、一跳舞,我就覺得這個老奶奶和我姥姥的風格是完全不一樣的。

其實,這裡也隱含著政治的傷痛,我很自然地、無意觸及了童年的這種憂傷。

《北極村童話》寫完以後給了《北方文學》,但是終審沒過,我的責任編輯認可它,便轉給了上海的一家雜誌,現在這個刊物已經不存在了,叫《電影電視文學》,也發小說,最後編輯給我的回覆,說它比較散文化。


03

編輯的一句話,是對我莫大的鼓勵

1985年,黑龍江作協在呼蘭,也就是蕭紅的故鄉,舉辦了一期小說創作班,把我叫去,參加了這個學習班。

《人民文學》的編輯朱偉,他後來去了《三聯生活周刊》,當時他在《人民文學》負責東北一片的稿子,他來呼蘭給我們講課和看稿。

我那時候也比較青澀,挺想讓朱偉看看我這篇小說怎麼樣。他基本是看黑龍江那些比較有名氣的中青年作家的稿子。

他給我們講完課,即將出發回北京的時候,在會議室休息,我就拿著《北極村童話》的手稿,挺忐忑地敲了敲門。

我說,朱偉老師,您能幫我看看,您看這像小說嗎?朱偉一看挺厚的,因為一部中篇,又是手寫稿裝訂到一起的。我裝訂的時候還常用釘子鑽倆眼兒,拿一根線繩把它穿上。他很客氣地說:「好吧,我一會兒要走,我翻一翻吧。」結果他很快翻看完。

就在他出發前,他敲我的房門——我終生難忘,我在很多文章里寫到——他說:「你為什麼不早點寄給《人民文學》?」這對我真是莫大的鼓勵。

《那丟失的……》《沉睡的大固其固》《北極村童話》,這一系列作品的發表和轉載,使我走上文學之路,而我並不知道這條路能走多久。


04

沒有完美的寫作,自己做自己最好的批評家

直到今天,三十多年過去了,我也五十多歲了,我把自己的頭髮也寫白了不少,容顏也開始逐漸衰老,可是我依然覺得我這支筆,雖然有的時候已經不完全用墨水來寫作,可是我依然感覺到有一支無形的筆,這裡面還注滿了墨水,而這墨水就是我心裡涌動的對文學的熱愛。

這墨水是我生長的這片土地,這些山川河流注入和濃縮給我的,甚至是植物和樹木的香氣、芳香,凝聚成的一種無形的墨水,還充盈在那裡,還等待著我書寫,等待著我聞到它們別樣的芳香。

它們可能會覺得我遠遠沒在最好的狀態,所以我一直說,沒有完美的寫作,包括《額爾古納河右岸》,包括《群山之巔》,都有不完美之處。

所以我也有個習慣,就是我每發表一篇作品,每隔幾年我回過頭來重新讀一遍,重讀一遍等於審視自己,自己做自己最好的批評家。

因為多年寫作,我的腰椎、頸椎都不好,所以哪怕我做你們這個節目,真是挺抱歉,我會不由自主地這樣晃一下,一個姿勢坐著很難受。

我寫作之餘的日常鍛鍊幾乎都是對頸椎的鍛鍊,我會在音樂公園倒著走。醫生告訴我,因為你平時正常的運動是一直向前走,你的肌肉是適應了這種,整個的神經系統、肌肉組織是一種僵化的狀態,如果你倒行可能會改變一下,會調整你的頸椎,能改善血液循環等等。

我最初的長篇小說是《樹下》,它對我是很重要的,因為是我長篇的起步。在北京魯迅文學院讀書的時候,我記得有一位同學回憶說,那時候有兩個作家比較勤奮,當然其中有一個說的是我,他說我整天拿著一個大筆記本,晚自習的時候老是坐在教室,硬殼筆記本翻開,吭哧吭哧地寫。

寫作有的時候真是的,長時期不寫手會生,但是長時間不思考,要是心生了,寫作會更生。

無論是讀書還是生活,還是寫作,這幾方面我都得重視,要協調起來,就像一個人,中醫講究氣血運行得比較好,人才健康,面色不是那種高血壓式的紅光滿面,而是一種微微的紅潤,我覺得好的作品,就要使作品的五臟六腑,能達到這樣的一個狀態。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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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墨花,書評寫作導師,曾任頭部財經自媒體資深編輯,國家級媒體記者。

希望在頭條遇見每一個同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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