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學||在傅斯年眼中,蕭伯納是個一無是處的騙子

翻譯教學與研究 發佈 2023-11-26T23:22:27.457110+00:00

陶孟和在英國倫敦大學求學時,主要研究社會學,接受的是韋伯夫婦的理論體系。傅斯年在英國留學時,與韋伯夫婦和蕭伯納等輩曾有過接觸,但傅對二人特別是蕭伯納本人頗為輕視,或者說大為反感。

本文轉自:少數派悅讀

陶孟和在英國倫敦大學求學時,主要研究社會學,接受的是韋伯夫婦的理論體系。因當時的韋伯與蕭伯納等共同創立費邊社,在英國從事所謂的社會改良主義運動,作為韋伯信徒的陶孟和,其思想多少也受到蕭伯納的影響。傅斯年在英國留學時,與韋伯夫婦和蕭伯納等輩曾有過接觸,但傅對二人特別是蕭伯納本人頗為輕視,或者說大為反感。

出生於愛爾蘭都柏林的蕭伯納氏,自在倫敦以文學創作嶄露頭角後,號稱社會主義者,從36歲開始,到94歲嗚呼歸天,58年裡共寫了51個劇本。1925年獲諾貝爾文學獎。1931年,蕭伯納來到深得自己好感的蘇聯訪問,高爾基寫信祝賀他的75歲壽辰,稱頌他是「勇敢的戰士」云云。1933年2月,蕭伯納受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總會幾位大佬的邀請,儘管有不屑踏上中國領土的念頭,但最終還是於2月17日由香港到上海登陸作了短暫停留,並與宋慶齡、蔡元培、魯迅、楊杏佛、林語堂等名流匆匆見了一面。蕭氏之意「本來玩玩的」(魯迅語),但還是以西方人的自傲自大,以不屑的神情,居高臨下地對中國及中國文化咕嚕了幾句洋話,大放了一通厥詞,謂「中國固無文化可言,有之也在中國的鄉間田野」云云。後來中國許多各揣不可告人之目的,或稀里糊塗,大肆迷信和吹捧蕭伯納,將其視為哲人與世界人類的大救星,並藉此抬高與其有一面之緣的中國同盟幾位大佬的身價。但也有人當時就表示對蕭氏為人為文不屑一顧,對其行為更是深惡痛絕。在這批頭腦清醒、情感激烈的勇士中,傅斯年算是靠前的一個,對蕭的行為與思想給予猛烈抨擊。其惡感之深、用情之烈、直到十幾年之後的1950年依然鬱結在心、如鯁在喉,甚覺不吐不快。這一年,由其他事件引導,傅斯年想起蕭氏的思想對中國人流毒之深,於是寫了《我對蕭伯納的看法》一文,以消除其毒素,化解心中的塊壘。文中說道:

蕭伯納「自己實在無多創造的思想,而是善於剽竊別人的思想。」他所剽竊最得力的人就是魏伯(南按:韋伯)夫婦。蕭伯納的文字囉嗦,思想淺出,作品風行一時,一輩子賺了很大的錢。他對於抽版稅是絲毫不苟的。章士釗求見,說:『先生在中國很出名。』他說:『在中國出名何用?中國不曾參加國際版權協定。』這雖然帶有笑話,但我在英國讀書時(三十年了),大學學生演他的戲,版稅一道決不放鬆——儘管他是一個社會主義者。」「蕭伯納將老,怕要死,寫了一本《返於老彭》(BACK TO METHUSEIAH),還是一部大作(大約是1920年)。從此以後,剽竊得越發生吞活剝,見解越無中心,越說越無責任心。我想,假如不返於老彭,少活三十年,豈不更為完美?這實在不像人死後的說話,但這樣場合,這樣說法我卻有點摹仿他的調兒。」

在傅斯年眼裡,儘管蕭伯納的思想抄襲韋伯,但韋伯夫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是一對徹頭徹尾的「社會主義的新官僚派」,且是一位「人道主義的色彩甚淡,效能的觀念甚重,而謂人道主義者為幻想家」的庸俗之輩。傅在文章中頗負義氣地指責道:「魏伯夫婦晚年大大讚賞蘇聯,以為是一個新的文明。在東方的民族中,三個人都極其佩服日本,因為中國人『亂鬨鬨』,『不會辦事』,(好個帝國主義的看法)!魏伯游中國後,說中國人是劣等民族,蕭伯納游日本,路過上海幾有不屑上岸的樣子。」最後,傅斯年對蕭伯納作出的總體結論是:「他在政治上,是看效能比人道更重的;在思想上,是剽竊大家;在文章上,是滑稽之雄;在戲劇上,是一人演說;在藝術上,是寫報紙文字。」總之,在傅斯年眼裡,蕭伯納是一個極其糟糕,無一是處的騙子、妄人加街頭小混混式的丘八。

此文一出,得到了一批中國自由知識分子讚譽和追捧,抗戰期間任《中央日報》主筆,後為台灣東吳大學教授的程滄波評論說:「《我看蕭伯納》大概是孟真最後一篇文章,這一篇短短的文章結束了孟真30年的文字生涯。這一篇文章,是孟真『等身著作』的壓台戲。孟真在那篇文章中說:他不是學戲劇,他也不是學文藝批評,但是,像蕭伯納這樣一個題目,不是一個專家寫得好的,這樣一個複雜、迷亂、幻景的題材與人物,不是具有豐富的中西學識、超特的智慧,是沒法一刀劈下去的。孟真那一篇文章,把一個蕭伯納,一刀劈下去了。蕭伯納經他這一劈,由神奇化為腐朽,把蕭翁一生的魔術全揭穿了。孟真的不朽,那一篇文章就夠了。」

傅斯年的老友毛子水也評價道:傅氏文章中的「三千個字,將永為文學批評史上重要的文獻,是要『知人論世』者所不可不讀的。……孟真先生以蕭伯納『看效能比人道重』的理由而不滿蕭伯納,對極了!」程與毛氏所言,是耶?非耶?或似是而非?但有一點似不可懷疑,即傅文一出,蕭伯納的迷信和製造的神話被戳穿、打破,許多喝過蕭氏製造的迷魂湯,一直沉溺在蕭氏神話迷夢中的國人逐漸清醒,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神情越發變得清晰、明智,蕭伯納的影響也成了蜥蜴的殘夢——恐龍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與傅斯年的思想大不相同,或曰背道而馳的是,陶孟和除接受了韋伯夫婦「社會調查」的思想並照章行動,對蘇聯的一切人事大加讚賞。1924年1月24日,蘇俄領袖列寧去世,已從英國回到國內的陶孟和於2月26日,聯合李大釗、馬敘倫、郁達夫、丁西林、沈尹默等47位教授致函北京政府外交總長顧維鈞,要求政府與蘇聯恢復邦交。函中特別指出「蘇俄以平民革命推倒帝制,……其顯揚民治,實吾良友」云云。由於對蘇聯革命的贊成與崇敬,陶氏的政治思想漸逐滑向另類,並對中共的思想與做法表示同情的理解。

(本文摘自《南渡北歸(第二部) : 北歸》岳南 / 湖南文藝出版社 / 2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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