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由於短視頻、直播帶貨，直接壓低了折扣，圖書成交價也一降再降。不少出版機構為降低成本或保證特定渠道的基本收益，開始嘗試降低作者版稅。這是否意味著，多年在行業內，基本沒有變動的版稅制度，被新的市場規則撼動？
近日，某少兒出版社邀請抖音圖書頭部主播王芳前往魯迅故里紹興做專場直播，3小時帶貨超過150萬實洋。值得注意的是，現場王芳主推的「彭懿成長幻想小說」定製版售價119元，程瑋的《海龜老師（12冊）》售價109元，均為王芳直播間浙少專場（魯迅故里站）首發。當記者問及是否調整作者版稅，該社相關負責人坦言，做了大幅度調整，出版社利潤也同步提升。「否則參與不進去，作者方、出版方將失去市場機會。」他表示，「作者很理解，能感知到新平台的特點，願意投入，出版社推起來也更便捷。」
對於 降低作者版稅的做法，該社相關負責人認為：「二者不是孰對孰錯的問題。」對於不參與的作者，按照常規路徑銷售未嘗不可。如果作者願意抓住流量訂單也符合當下訴求。「關鍵是看各個出版機構的決策角度。如果出版機構任務指標壓力不大，類似需要調整各方利益的短直帶貨機會，要不要參與，各自評估就好。」
哪些品類調整了作者版稅？
據記者了解，目前原創童書作者版稅調整情況較多。眼下，童書板塊作為抖音圖書帶貨的重點板塊之一，充斥大量工作室作品。該類作品因作者並不在「強勢」位置，而只是生產流程中的一個環節，作者版稅一般會進行迅速調整。由於原創工作室作品因內文文字和插畫師，基本都被工作室一次性買斷，所做選題也是市場競爭最為激烈的品類，比如《山海經》《三十六計》《西遊記》等選題。除此之外，不少市場敏感度較高的出版機構，也會根據參與短直平台的具體場次、渠道特性、達人談判情況，靈活調整作者版稅。
從操作層面看，不管短直帶貨還是傳統電商大促銷售，5折銷售成為常態。據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說，按照新媒體達人客單價的30%毛利率倒推，出版方自己負責一件代發狀態下的發貨折扣35%（即定價的35%），扣除5%（即定價的5%）的快遞成本，相當於以30%折扣（即定價的30%）發貨。「任何一個生產市場化圖書的出版社，在常規成本核算方式下都做不到這一點。」
這意味著，如果終端客單價不升高（即終端高於定價的50%），或者是不降低渠道商的利潤空間（新媒體達人的客單價按30%純傭帶貨費用計算），那就只能是出版方降低生產成本（版稅、印裝成本、管理費用攤銷）。如果提高客單價，出版方擔心銷量會降低，新媒體達人的利潤空間已經固定在30%毛利率無法變動，剩下能騰挪的地方就只剩下版稅、印裝成本和管理費用。據了解，抖音千川投流要求的毛利空間甚至要達到60%左右，在這種形勢下，跟作者談降低版稅成為必然。
版稅調整如何操作？
面對「當下版稅如何調整以及作者的接受度問題」，儘管有童書出版機構營銷部負責人表示「話題有點敏感」，但依然向記者透露了內幕：「正常渠道還是正常版稅，特殊渠道走特殊版稅。」他表示，以前其實也有此類操作，制式合同里寫「農家書屋項目」等，其實都是按特殊渠道版稅結算。對於有民營策劃公司買斷版稅，支付作者一次性費用，他的看法是：「某些名家肯定不行，非但不願意，音視頻版權也不會給。」
毫無疑問，不管是版稅調整還是達人佣金亦或出版社讓利，涉及的都是利益如何分配。據記者調查，版稅調整方式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單一模式，即與作者協商在線上渠道集中力量打爆新品，作者和出版社各讓一步：出版社降低自己的出版利潤，作者降低自己的版稅，無論是降低版稅還是一口價都有可能出現在這種模式里。另一種是分渠道核算，即針對抖音（尤其是千川投流方式）平台的銷售數量，與作者協商低版稅結算，而針對傳統電商和地麵店渠道，與作者按照常規版稅結算。
「如何在產生收益、利潤的情況下，平衡各方利益，而不是去做零和遊戲。」有頭部民營機構童書編輯告訴記者，合同簽訂時，他們會和作者明確幾種銷售模式。在抖音、快手、快團團等幾個渠道賣出去的書，按照一定的版稅率結算，比如3%，其他渠道按正常版稅率8%。但保底稿費總數不變。「該付多少保底版稅，還是會支付。」
據記者了解，降版稅的出版方一般會從渠道折扣倒推，看能給出版方和作者留出多少空間，再根據作者特點談判。當然，背後還有一個深層次原因值得關注。由於新媒體渠道為適應市場，會單獨定製高碼洋、低折扣圖書，這樣一來，「從定價上給作者版稅就不合適了」。按照這個邏輯，作者版稅不一定「降」了，只不過是「看起來降了」。這類操作大部分涉及的品類是公版書、科普書以及低幼類童書等。一方面，科普讀物內容沒有明確版權，只有圖像或IP。並且近年科普書由於呈現形式立體多樣，深受新媒體渠道喜愛，也成為高碼洋、低折扣，作者版稅「靈活」的典型領域。
出版方收益提升了嗎？
有參與短直平台調整作者版稅的出版方表示，直播場的每個品利潤率不一，但算大帳還是可以。也有出版機構童書編輯表示，調整了版稅，出版方並沒有增加太多利潤。作者降低的版稅部分，主要是讓渡給達人或平台方。「調整版稅後，會降低到手價，真正掙得多的還是主播。」「低價同類品太多，如果價格高，成本率高，主播就掙得少，也賣得少，很難進入他們的選品單。」他以手上做過的一套古詩詞圖書為例，按照5%版稅率結算，生產成本（印製、紙張、書號、版稅等）加起來的成本率是16%。每套書定價170元，按照25%折扣（42.5）發貨給主播，最後售價34%，也就是58元，主播賣一套書掙16元。如果按照版稅率來算，相當於掙了9%（34%~25%）的版稅率。「利潤大部分都被主播掙走了。」
再以10%版稅率的圖書為例。印裝成本占比10%，管理費用攤銷占比5%，出版方生產成本占比25%，假如按照10%的出版利潤留存，出版方對外供貨折扣35%，如果渠道商利潤留存比5%，一件代發費用5%，這時給達人的供貨折扣就是45%；如果終端銷售折扣50%，達人在保留30%毛利率（客單價的30%）的前提下要求供貨折扣為35%；供給和推廣的折扣差由此產生。由此可見，降低版稅後讓渡的收益主要是給了達人或平台方（投流費用）。除非通過提高客單價的方式解決。
調整版稅是長久之計嗎？
從當下的實際情況看，國外作者或出版機構很難理解這種變通的版稅操作方式，國內原創作者相對更容易溝通。趨勢如此，作者不理解，會選擇別的出版方；如果本身稿件生產，作者方投入成本並不高，都會接受這樣的條件；也有和出版社關係良好的原創作者，願意嘗試這種新的運營模式。「總比書壓庫賣不動要好。」受訪者普遍認為，如果沒有別的新興渠道，一直是抖音、快手這些短視頻平台帶貨，調整原創作者版稅毫無疑問是未來一段時間不少入局者都會參加的「遊戲」。
當然，對於名家作品，出版機構普遍相當謹慎。二十一世紀出版社集團北京中心新媒體負責人雷曉表示，雖然今年抖音、公號、快團團等新媒體矩陣競爭「更卷」，達人主力帶書場次變少，新品可曝光機會更少——除非有「壓倒性的賣點優勢」，但該社沒有降作者版稅。她認為，這和「出版機構的品種結構以及打法有關」。
校 對：馬 葵
編 輯：陳 麟
復 審：張維特
終 審：宋 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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