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進行不同程度減員的BAT,在營收或淨利潤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但這不代表它們「大打大鬧」行為失效,反而更有助於它們長期維持利潤最大化。此外,京東通過規模化增員,然後再一次進入組織變革循環,實際上通過勞動力重新分工和協調,重新進行一場「人力資源的(能力)積累」。
作者 | 左秦
來源 | 《經理人》雜誌
「幹活是酒鬼們所詛咒的事。」
——奧斯卡·王爾德
新古典綜合學派(Neoclassical Synthesis)創始人、1970年得主保羅·薩繆爾森(Paul A. Samuelson,1915年—2009年)喜歡用大量的名人名言,作為其《經濟學(1948年)》著作中各篇章的引言。
將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1854年—1900年)的這句話,耐人尋味地放在《經濟學》第13章「勞動市場」中,薩繆爾森想表達什麼:不勞動、享受安逸是人的天性?或者,被迫成為勞動力之後,和僱主之間的緊張關係?也許,只有薩繆爾森自己最清楚。
「勞動市場」章節主要討論的是,工資決定和勞工市場兩個課題。
遺憾的是,「勞動市場」中涉及的課題,在後世的交叉學科《管理經濟學》中,卻幾乎避而不談。
經濟學關於「勞動市場」問題的討論,有一個相當關鍵的理論——「邊際生產率」,它在《管理經濟學》中基本消失,而這恰恰又是提供給企業管理者的重要理論工具。
根據「邊際生產率」理論,勞動投入(勞動力資源)不斷增加,並不意味著一定換來高效的勞動效率,反而在達到一個臨界點後,勞動效率會出現衰退,由此出現邊際生產率差異。
「邊際生產率差異」告訴我們,員工數量規模並不和生產效率成正比,於是我們需要做出這樣的決策:適當控制人力,同時提升勞動力投入的產出(經濟性)。
創造十四年「曼昆經濟學時代」的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格里高利·曼昆(GregoryMankiw)在其《經濟學原理》有關「勞動需求」篇章中的「競爭的、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的企業」一節中,提出了「兩個假設」,其中一個假設是「企業(總是)追求利益最大化」——企業並不直接關心它雇用的工人數(略),它只關心利潤,而利潤等於銷售的總收益減去生產的總成本。
經濟學的說法有些赤裸裸,但是到了管理學領域,需要進行人性和現實的平衡,會這樣表達:為了保持企業可持續發展,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審時度勢地進行人力資源質量優化和組織系統重構。
「小打小鬧」不足以應對VUCA
疫情三年,企業管理者所面對的環境,具有重大的不確定和複雜性。
「VUCA(Volatility 多變,Uncertainty 不確定,Complexity 複雜和Ambiguity 模糊)時代下,外部不確定性加劇,嚴峻市場環境、競爭壓力令CEO們夜不能寐。一些CEO對未來持觀望、求穩態度;然而面對變局,局部改良遠不能適應快速變化的市場並駕馭不確定性,『小打小鬧』無法令企業真正勝出。」在《麥肯錫中國金融業CEO季刊》中,麥肯錫的兩位高管在刊首語中這樣表示。
既然「小打小鬧」不足以應對VUCA,那麼如何才是「大打大鬧」?
麥肯錫專家提供了三劑「配方」:第一、塑造韌性,應對不確定;第二、布局創新,開拓增長路徑;第三、彰顯領導力,驅動戰略落地。
關於第一劑「配方」。基於金融業CEO的角度,麥肯錫提出六大維度打造企業韌性,包括商業模式、組織、運營、技術、財務以及企業聲譽。
六大維度中,最核心的是組織。組織的關鍵是人。在現代企業中,存在兩個資本概念:股東資本和人力資本。一個企業是否具有發展能力,取決於這兩項資本的有效運營。相比股東資本,人力資本更具創造力——其通過組織形態,構成「創造的力量」。
如何塑造組織的韌性,應對不確定?從人力資源角度,就是通過人力資源的質量優化、組織系統的重構進行一場「大打大鬧」。
「大打大鬧」,始於人力資源
過去的一年,以及進入2023年,幾乎所有的壟斷性企業都為了實現「利潤等於銷售的總收益減去生產的總成本」的目標,針對人力資源進行不同程度的「大打大鬧」。
先看看人力資源的「投入——數量」變化情況:
2022年1月1日-9月30日,BAT(百度、阿里、騰訊)三家網際網路科技公司共計淨減少23936名雇員,占截止2021年12月底共411687名雇員的5.8%。
其中,百度同期淨減少3100名核心雇員,此前的2021年同期總量為3.65萬名雇員;騰訊同期為108836名雇員,而2021年12月同期數量為112771名雇員;阿里同期淨減少15413名雇員,2021年12月為243903名雇員。
不過,相比BAT減員,京東去年同期的名雇員總量則接近50萬名,而其2021年終的雇員總量則為38.53萬名。
如果僅從員工數量絕對值的變化來看,對比中小企業而言,BAT、京東都可說是「大打大鬧」。
那麼,四家公司有沒有實現利潤最大化呢?
百度2022年實現營業收入為1236.75億元,同比下降0.66%;公司淨利潤為206.8億元,同比增長10%。
阿里2022年營業收入為人民幣8530.62億元(1345.67億美元),同比增長19%;歸屬於普通股股東的淨利潤為人民幣619.59億元(97.74億美元),同比下降59%;如果不按美國通用會計準則計算,淨利潤為人民幣1363.88億元(215.15億美元),同比下降21%。
騰訊2022年營業收入為5545.52億元,較2021年的5601.18億元下降1%,淨利潤1882.4億元,同比降低16%。
京東2022年營業收入10462億元,同比增長9.9%;歸母淨利潤為104億元,上年同期為淨虧損36億元;調整後淨利潤282億元,同比增長64%。
根據業績結果,去年進行不同程度減員的BAT,在營業收入或淨利潤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但這不代表它們「大打大鬧」行為失效,反而是為2023年乃至未來三年利潤最大化做足準備。那麼,相比之下,京東是否反「利潤等於銷售的總收益減去生產的總成本」的基本邏輯呢?
當然不是!
京東和阿里「大打大鬧」模式
薩繆爾森在討論解決「邊際生產率差異」留了一個「思考空間」,他說,「人力資源的積累對勞動的生產率有很大推動作用」。那麼,什麼叫做「人力資源的積累」?
按照曼昆的理解,「人力資源的積累」就是「日益增加的技能價值」。但是在管理學領域,「人力資源的積累」需要依靠組織的價值實現。
組織價值實現的第一步是,組織結構設計。
組織結構設計的本質是什麼?援引西澳大利亞大學商學院Winthrop管理學講座教授史蒂文·麥克沙恩(Steven L.McShane)在其《組織行為學》中的說法是:勞動力分工和協調。
今天,我們觸及的打破組織、重塑組織,其實就是勞動力重新分工和協調。
回到京東的案例。
京東的雇員總量規模,在疫情三年不減反增,由2020年初的26萬人,猛增到2022年底的超55萬人。根據公司財報披露,在過去三年中,京東物流為一線員工支付了1065億薪酬福利。
面對55萬名雇員的勞動力規模,京東如何設計其組織結構呢?
今年4月9日,京東零售開啟了其五年來最大的一次組織變革。其目的是,不斷將組織架構扁平化,實現「放權」。核心變化主要有四項:
● 拆掉總部中台,銷售、產品、運營等職能部門將併入四大事業部,提升跨部門溝通協同效率;
● 總部推行事業部制,成立供應鏈、快遞快運、X(智慧物流)、國際四大獨立事業部;
● 取消原有七大區域核心經營主體,將省份作為具體的經營單元,直接向總部相關事業部負責人匯報;
● 落實核心經營主體60個省區,同時各省份的權責也有較大變化,將擁有更大的經營決策、管理、人事任免等權利。
很顯然,京東此輪「大打大鬧」的組織變革,和麥肯錫提出應對VUCA的第一劑「配方」——「塑造(組織)韌性,應對不確定」,非常契合。
無獨有偶。今年3月底開始,阿里也啟動類類似的組織變革;
● 3月,宣布「1+6+N」的組織變革,一個控股集團、六個業務集團、N個業務公司都將擁有各自的董事會以及CEO,以完成「人財事」的完全獨立。
● 4月,宣布旗下所有產品將接入大模型進行全面改造;淘寶天貓商業集團完成組織架構調整,根據消費特點和用戶需求,按照豐富性(淘寶、淘特等)、品牌(天貓、貓享自營等)、高頻驅動(天貓超市、淘鮮達、淘菜菜等)劃分為三個行業發展部,其經營思路均以消費者體驗為核心。
● 5月,阿里充當各業務技術中台的阿里CTO線近日完成了組織架構的調整。原先CTO線中的業務中台、供應鏈中台等核心團隊併入CDC(國內數字商業板塊,包含天貓、淘寶等),其餘團隊少數併入各子公司,大部分團隊被納入公司旗下的愛橙技術。
對於京東、阿里此輪組織變革,儘管無法確證究竟是否能夠打造出組織韌性,以及是否能夠充分應對不確定性,但是以「利潤等於銷售的總收益減去生產的總成本」為目的,以「人力資源的積累對勞動的生產率有很大推動作用」為變革行動,對於企業長遠發展而言,意義深遠。
本文參考和理論依據:
● 《麥肯錫中國金融業CEO季刊 春季刊》
● 《微觀經濟學/宏觀經濟學(第19版)》保羅 薩繆爾森(Paul A. Samuelson)
● 《經濟學原理(第8版)》N.格里高利·曼昆(N.,Gregory,Mankiw)
● 《管理經濟學(原書第14版)》(美) 詹姆斯 R.麥圭根(James R. McGuigan)
● 《戰略管理:概念與案例 (第13版)》麥可·希特(Michael A. Hitt)
● 《組織行為學(原書第7版)》史蒂文 L.麥克沙恩(Steven L.mcsh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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