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察冀民兵鬥爭史——雁北軍分區修械所的戰鬥歷程

自然與社會 發佈 2023-12-23T14:36:24.906045+00:00

雁北地區,指雁門關以北13縣,即大同、陽高、天鎮、靈丘、廣靈、渾源、應縣、懷仁、左雲、右玉、平魯、朔縣、山陰。

引子

雁北地區,指雁門關以北13縣,即大同、陽高、天鎮、靈丘、廣靈、渾源、應縣、懷仁、左雲、右玉、平魯、朔縣、山陰。雁北位於內外長城之間,戰略位置十分重要,為古今兵家必爭之地。雁北地區抗戰前屬閻錫山統治,抗日戰爭時期,由於敵人的分割,以同蒲線為界,路東為晉察冀地區,路西為晉綏邊區。大同、懷仁、山陰三縣,相互交錯,地跨兩區。

*本文原作者郭德壽

正文

一、雁北軍分區修械所的建立

雁北,從地理上講就是在雁門關以外的13縣,是山西省比較荒涼偏僻的地區。日本帝國主義侵華以後,對雁北這塊地區甚為重視,前後把所有縣城占領。每次日本鬼子向我晉察冀邊區「掃蕩」。北路的鬼子以大同和張家口為主,會合起來向南推進,配合南邊、東邊、西邊的敵人,向晉察冀邊區中心地區阜平等縣境內進攻。從1941年敵人進行大「掃蕩」後,敵人步步向邊區內地推進,不僅把縣城川地占領,還到處修築碉堡、公路,繼續向山區進展。敵人在山區的交通要道、口、村鎮修起了堡,想用軍事占領限制我軍的活動,以便摧毀我地方政權。像繁峙縣神堂堡,是個僅有幾十戶的村莊,敵人在村後大山上還修了炮樓。敵人這些辦法確實給我軍活動造成很大困難。堅持在雁北地區的主力部隊,晉察冀軍區的第六團,從繁峙縣砂河、大營的川地撤回山區,從渾源縣川地撤回南山,在靈邱縣川地活動也都困難起來。我軍的活動地區越來越小,由大部隊活動變為化整為零的小部隊活動。

軍隊連續作戰,使用的武器由於得不到補充和修理,槍枝有點毛病,兩眼乾巴巴地瞧著無法使用。在這個山區,別說找人修槍,可以說找個鐵匠都很因難,要想給牲口釘副掌,還得到下關村大道旁的鐵匠鋪才能解決。但是,這個鐵匠只會打馬掌,別的活都千不了。

那裡的老鄉用的鋤頭、頭都是外地串鄉的鐵匠打的,想配製個槍零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軍分區所有的主力部隊、縣支隊、區小隊,所有的機關槍、步槍,有了毛病就得爬山越嶺,到百里以外的軍區去修理。

另外,敵人在實行「蠶食」政策的同時,又連續推行強化治安,對邊區除軍事進攻外,還在經濟上進行封鎖。在這種情況下,我軍由外線作戰,轉為內線作戰,從敵人手中繳獲武器的數量明顯減少,補充裝備的困難越來越大。要長期堅持鬥爭,非依靠自己的力量裝備自己不可,所以軍分區決定在雁北建立自己的修械所,充實修械力量,以便改善自己武器裝備狀況。

雁北軍分區修械所是在原來雁北地委武裝部地雷製造所的基礎上加以擴大組建的。雁北地雷製造所組建於1942年,因當時抗日形勢的需要,鬼子對我邊區猖狂、頻繁的「掃蕩」,邊區廣大群眾抗日熱情很高,但缺乏殺傷敵人的有力武器,最需要的就是地雷。民兵、游擊小組可以把它埋在敵人出沒的要道口或村頭廟前,等待敵人的到來,發揮它強大殺傷威力。雁北地委早在1941年就叫各縣青救會和武裝部派幹部去邊區接受爆炸訓練,因那年敵人秋季「掃蕩」,訓練提前結束。隨著雁北抗日力量的發展,地區逐步的擴大,只靠邊區供給地雷,數量有限,跟不上形勢發展的需要,地委武裝部決定,調靈邱縣青救會的吳漢庭同志、縣武裝部田振江同志選址組建雁北地雷製造所。他們在靈邱縣南山選不出一個安寧的地方,後來在河北省阜平縣境內,選了一個叫河北溝的山村,因為這裡山溝就靠大道,運輸方便,進溝好隱蔽,不易被敵人發現。

廠址選定後,由邊區農具廠調來翻砂、旋木活的同志約有二十幾個人,把工廠就辦起來了。沒有鼓風機就用人拉風箱,沒有焦炭就用當地的硬煤塊。耐火材料就用當地山上的坩子土和碎缸片碾細來代用,就這樣開爐化鐵澆鑄。開始成品率很低,因為溫度低,鐵水流動不開,後來是砂芯空氣排不出來,成活上氣孔太多、太大出不了成品。又派人去邊區農具廠學習,也請他們的師傅來指導,澆鑄的地雷成品率才大大提高了。就是這二十幾個人,每月可以製造出幾百個地雷。這裡生產的地雷一批又一批地送到雁北各縣去殺傷敵偽軍。在這極端困難的情況下,他們還抽出工余時間鑄造犁鏵和簡單的農具,支援農民的生產。

當時物資奇缺,生產條件十分困難,後來人是無法想像的。如固定地雷鐵殼和木柄需要兩個木螺絲,就根本無法解決,工人們千方百計地想辦法克服困難,從大山上找來木質堅硬的六道棍,把它削成尖釘,代替木螺絲固定地雷木柄。手工削的木釘,長短不一,粗細不同,裝配時需要用木榔頭往裡楔,才能把兩者固定住。在1943年5月發生了一次不幸事故,因木釘過長,裝配時頂在發火裝置上,地雷起爆了,同時引起旁邊裝好的地雷及未裝的火藥爆炸,致使4位裝配工人犧牲。死者的名字是史尚文、薛子仁、顧守干、顧守連,他們為抗日獻出了年輕的生命。事故發生後,大家的心情很不安,對此工作發生了懼怕。但是,由於戰爭形勢的發展,不但不能停止地雷的生產,而且還要生產更多更好的地雷,打擊日本侵略者。在黨的領導下,大家便化悲痛為力量,百倍努力,熱火朝天地幹起來了。

就在這時,晉察冀軍區工業部派十連連長李根仁同志到雁北軍分區來擴建修械所,並任所長。李根仁同志來雁北的有利條件很多,他不僅是軍工的全能,而且還是一位有經驗的紅軍。長征中在紅軍供給部修理槍枝,抗日戰爭爆發後,在晉察冀軍區供給部工作。1939年調到晉察冀軍區工業部任連長時,又到抗大二分校探造過,回去後,曾造過步槍、手榴彈、及槍榴彈、擲彈簡炮彈等。他知道雁北地區山高地寒比較艱苦,但他二話沒說,愉快地接受了任務,從河北省完縣神南村軍區工業部所在地出發,來到雁北地雷製造所駐地,即河北省阜平縣河北溝村。他為了儘快把修械

工、車工、鍛工等。原來只有二十幾個人的製造所,猛增到三四十人,頓時這座小小的山莊喧鬧起來,大家情緒很高漲,同心協力,自力更生地建設雁北軍分區後勤裝備基地——雁北軍分區修械所。

從軍區工業部調來的這些人,都是有精湛技術的同志。他們大部分是抗日戰爭爆發前,在北平、天津、保定等大中城市學過手藝。抗日戰爭爆發後的1938年春天,他們懷著抗日激情,雲集到河北省饒陽縣大官庭冀中軍區修械所。由於敵人猖狂向我冀中腹地「掃蕩」,他們離開那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來到冀西的山區。這次繼續往西調到更艱苦的雁北地區去工作了。

我記得這批同志有:

李壽圖(河北省安平縣人)

李國釣(河北省晉縣人)

關寶山(河北省水清縣人)

胡保啟(河北省任丘縣人)

李升(河北省唐縣人)

王金章(河北省高陽縣人)

陳德壽(河北省定縣人)

劉子英(河北省卓城縣人)

范開通(河北省安平縣人)

劉慶增(河北省安平縣人)

左水海(河北省交河縣人)

張國柱(河北省定縣人)

王冠禮(河北省安國縣人)

劉懷玉(河北省高陽縣人)

陳奇峰(河北省定縣人)

穆雲起(河北省定縣人)

劉仗儀(河北省安平縣人)

劉朝珍(河北省阜平縣人)

還有從軍區供給部、聯大、邊區人民銀行調來的有:

張義根(安徽省人,綽號張圪瘩)

郭殿明(河北省行唐縣人)

李福山(河北省安國縣人)

二、舊槍的復活

抗日戰爭爆發初期,人民群眾拿起洋槍、土炮,紛紛組織起來抵抗日寇的進犯。有的槍枝破的根本不能用,有的槍整體是好的,但缺損某個零件,因此,不少的槍逐步被淘汰下來,各縣各團都保存不少。因不能使用,分散堅壁在各地,有的就埋在地下,不能發揮作用。聽說軍分區要建立修械所,大家非常高興,再不用因槍枝出故障影響戰鬥效果。我們剛到雁北不久,每天都有毛驢馱著破爛槍往修械所集中,沒有幾天的功夫就集中二三百支槍。那臨時槍庫簡直成了萬國兵器博覽會,有長槍、短槍、連發槍,也有獨眼銃。這些槍的種類和生產的年代,是中國近代史的寫照,是帝國主義侵華的罪證。究其槍枝的來源,其中有李鴻章辦洋務時買進的洋槍、洋炮;有八國聯軍入侵中國時,被人民繳獲的;有軍閥混戰時從各自投靠的帝國主義那裡買來的;有從侵華日軍中繳獲的;少數是各軍閥自己製造的。槍的種類、名稱繁多,有的連名稱和產地也說不上來。我能記起的名稱和產地是:日本造的「三十車式」(也稱金鉤),俄國造的「水連珠」,德國造的「老套筒」、「毛瑟斯」、「馬利匣」、「馬克辛」和「三節式」水壓重機關槍。這些槍枝大部分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使用過,爾後轉賣給中國,由中國人慘殺中國人。日本在侵華前武器作了更新,步槍統一為「三八式」,輕機槍為「歪把子」,重機關槍「九二式」。手槍的種類更多,有點名氣的是德國造的「駁克」手槍及「下插梭二十響」,櫓子手槍是五花八門,種類更多,有名的是「蛇牌」、「狗牌」、「勃郎寧」、「小花口」、「六輪」。日本手槍為「王八盒子」……。

中國各軍閥造的槍枝有:湖北「漢陽造」俗稱小徑口,河南鞏縣造的「彷捷克式」,東北瀋陽出的「韓林春」,山西太原造的「六五步槍」,北洋軍閥時在大沽口彷造的「馬克辛」重機槍,以及日本侵華時在北平造的「北支那」,石家莊生產的「石門造」…。還有英國、法國、義大利等國的槍枝。

這樣多的種類,規格形態完全不同,工具和材料又少得可憐。有點工具是調來時隨身攜帶的手頭小工具,解決不了大問題。現在是既要修好槍,又要爭取最快的時間。所以在修理方法上不得不下點功夫。經研究,修理方案是:先易後難,爭取時間多修槍。多修好一支槍就增加一份戰鬥力,多一份殺敵武器,所以要爭分奪秒,多修快修。修理中常遇到的情況是:作為整體的槍不能使用,單個零件沒有毛病,或者說是很好的零件,常常因小零件影響整個槍的使用。在修配力量薄弱的條件下,採取了拆東牆補西牆的辦法,三支並兩支,或兩支湊一支,不合適的零件稍稍加工即達到要求。從5月份開始至9月敵人「掃蕩」前,即修好近百支槍,等於增加一個連隊的武器,復活的這批槍枝及時補充到地方,增加了戰鬥力。

再一條是多修連發槍,舊槍中機關槍占的比例較少,但是,這些槍不知道經過多少次拆卸了,主要零件被換走,剩的只是軀殼,需要配造新的零件才能復活使用。其中有--條德國造的自動步槍,零件完好,只是不能連發,一直當步槍使用。戰鬥部隊聽說有了修械所,特意派人送來修理,據來人說:這槍是西安事變前張學良送給紅軍的。他的衛隊剛從德國進口100多支自動步槍,表示與紅軍合作,特送給紅軍12支。一二O師三五八旅帶著其中兩支東渡抗日,在回晉綏前留在雁北一支,因連續打仗使用,現在已不能連發了,急需修理恢復原來的功能。經多方檢查修理,因大彈簧彈力不夠,不能連發。沒有等修好,日寇就開始了秋季大「掃蕩」,送槍人歸隊,槍就留下了。

修械所得到敵人「掃蕩」的消息,正在拆卸設備,準備堅壁時,渾源縣縣大隊二區隊一位戰士,扛著一支「三八式」步槍前來修理,槍是條好槍,就是退彈鉤短了一點,子彈退不出來,扛到這百里之外來修理,怎麼叫人不著急呢!所以連夜給他修理出來,可是敵情變化很快,他來的路線已被敵人占領了,只好留在修械所與我們一塊打游擊。3個月的反「掃蕩」他與我們一直在一起,他叫李洪賓,是渾源縣人。他在反「掃蕩」中表現很好,不管出差或執行勤務都是搶著干。在執行任務時,他總是扛著「三八式」槍,環境那麼殘酷,總是把槍擦得那麼乾乾淨淨,真是愛槍如命,等反「掃蕩」結束後才歸隊。

三、1943年秋季大「掃蕩」

抓住敵人不「掃蕩」的空隙時間,積極地生產地雷,準備敵人「掃蕩」時再使用。地雷在民兵們心上享有很高的聲譽,記得當時有首歌,是讚頌地雷的,歌中唱道:地雷像個大西瓜,鬼子來了炸開花。炸得他屍骨橫飛回老家,邊區人民笑哈哈。

這首歌不但唱出了地雷的威力,也唱出了邊區人民喜悅的心情,而且對我們這些製造者來說也是鼓舞和鞭策。所以爭分奪秒多造地雷,多修槍,爭取多消滅幾個敵人。

8月底,連續不斷聽到敵人在邊區周圍集結,有跡象向邊區「掃蕩」。我們抓緊時機,把裝好的地雷發送各縣武裝部,及早發到民兵手裡,以便在反「掃蕩」中發揮威力,狠狠打擊來犯之敵。大家集中突擊,很快把所有的地雷都裝好運走了。

果不其然,9月中旬,鬼子終於開始「掃蕩」了。集結在靈邱縣的敵人向上寨方向進犯,又向下關方向蠢動。軍分區司令部命令:將生產地雷、修理槍枝的工具就地堅壁,人員迅速轉移。

接到命令後,連夜進行堅壁清野的動員,有的同志將粗笨的工具背進深山溝里,有的同志在滿山荊棘中挖溝,背的背,扛的扛,埋的埋,藏的藏,奔忙不停地干。大家不顧勞累,不去睡覺,只有一個共同的念頭:保存實力,消滅敵人。在修械所來說,就是把工具、原料堅壁好,人員迅速轉移,只要保存住人和物,就是最大的勝利。經過兩天一夜的緊張奮戰,終於勝利地完成堅壁任務,人員按上級指定的方向準時轉移了。

我們轉移不久,敵人對邊區開始全面瘋狂地「掃蕩」,天上有飛機盤旋,發現有人即俯衝掃射,壓得抬不起頭來;地面有步兵搜山燒林,要道口上都設有暫時哨卡。我們為了保存實力,只好與敵人一座山一座山地轉,一條溝一條溝地串,整天整夜與敵人捉迷藏。

開始在山西和河北交界的山上活動,敵人穿梭式地往返「掃蕩」,我們的活動很受限制,故決定向大山靠攏。當地有座大山,名叫「神仙山」,它是阜平、淶源、唐縣交界點,據說山上主峰的娘娘廟為三縣的分界線。山上有很多險要的名勝,如「閻王鼻子」、「聖水」等,過去常有香客上山來朝拜,現在成了鬼子「掃蕩」的重點。我們從西北方向爬上山,發現敵人緊跟著我們的後邊,也向主峰方向奔來。我們在主峰與其他方向上來的同志會合後,發現四面的敵人都向主峰撲來。據戰鬥部隊介紹,這次敵人分幾路向「神仙山」圍剿.投的兵力比較大,還是多兵種配合作戰,天上飛機圍著山腰轉,步兵沿溝順梁搜山,可說是鋪天蓋地地向主峰推進。我們知道這個消息後,連夜下山突破敵人的合圍圈,向阜平、靈邱、繁峙結合部轉

敵人一「掃蕩」就是3個月,從秋天開始,一直到年底才結束。真是難熬難過的3個多月呀!村裡的老百姓都藏到深溝老峪里躲避敵人,我們很少進村,大部分時間在山上活動。哪裡有房子可住呢,找些山崖石窯藏身避寒,有時用山草搭個簡陋的窩鋪,無法時只得露宿在那山凹里過夜。已經快數九了,還在山上不停地奔波。

山區本來就窮,過著糠菜半年糧的生活,敵人來「掃蕩」後,連這樣的生活也保持不住,八路軍的戰士並不例外,同樣過著這種生活。有時候拿到食糧,能吃到嘴裡還有很多困難,老百姓給的都是原糧,到哪裡去加工呢?只好晚上摸進村去糙糙壓碎,蒸個大餅子,約一斤糧食蒸一個或一個半。為什麼蒸這麼個大餅子呢?這秘密別人大概不知道。因為,山區大戶人家少,每戶只有五六口人,所以大鍋非常缺,借到的鍋小,又想在最短時間內吃上飯,就充分發揮鍋的作用,做飯是多占天少占地,把餅子團成像大蘿蔔一樣,高高的立在鍋里。那餅子大約蒸個六七成熟,每人可以分到一個半或兩個。吃時也有學問,要先表后里,吃完外面熟的,再烤裡面的,熱一層吃一層,這總比生著吃好得多呀。

這樣的環境和生活條件,對河北平原人是個嚴峻的考驗,晚上沒有屋子就睡在那潮濕冰涼的山崖石窯里,吃的是半生不熟的玉米餅子,好像每個人胃都有毛病,到夜裡肚子漲得崩崩的像鼓似的,那是上吐酸水,下出虛氣,住地真是惡氣充鼻,臭味難聞。

12月初,我們活動到山西、河北交界的鐵嶺附近,到鐵嶺西溝時天已降雪了,在山上住確實感到困難,急著向村里靠攏,接近老百姓,好解決住房吃飯問題。從山頭上已遙遙看見鐵嶺口村,想到村里搞點糧食回來,先解決吃飯問題,可是山溝里靜的一點動靜也沒有,連個行人都看不見,貿然下山進村恐怕有危險,指導員、所長和幾個黨員同志研究,先派一位黨員同志到村邊偵察一下,順便搞點糧食回來。黨員張國柱同志承擔了這一任務。大家幫助他化裝。頭戴一頂醬紅色的氈帽盔,身穿黑色棉褲棉襖,腰裡繫著一根粗繩頭,拉著一匹青紅色騾子,向大家點頭告別出發了。大家站在高高山上,望著他走遠的背影,越來身影越小,他越接近村一步,大家越為他多擔一分心。當他快到村頭時,看到村邊有樹的地方有人晃動,看樣子是向張國柱同志的方向走來,大家的心頓時都提到嗓子眼上來了,大家急促地議論猜測著,看樣子不像是老百姓,恐怕是遇到了敵人。所長急命令道:「隨時作好轉移的準備,並加強鐵嶺口方向的觀察,有情況馬上報告。」

等到中午,人和牲口都沒有回來.大家斷定張國柱在村頭遇上的是敵人。

後來,據被敵人麥脅逃跑回來的老百姓反映,撒退的鬼子在鐵嶺口村抓住一個八路軍,脫掉他的鞋子,赤腳被押解到大同方向去了。

這次反「掃蕩」中,張義根同志在阜平縣扇子村後山被鬼子抓住,他很機智,乘押送的偽軍不注意,滾坡到溝里,偽軍打了幾槍繼續搜山,沒有敢追他,晚上他就歸隊回來了。

「掃蕩」結束後,回到阜平縣河北溝,老百姓說:鬼子在這裡發現是造地雷的地方,在村里翻騰了好幾天,把我們村的大溝小岔連刨帶挖,刨到點什麼東西他們都像得了寶貝似的高興,能拿的都運走了,拿不走的給燒了、砸了。

我們清點後發現,自製的粗笨工具,砸的砸,毀的毀,糟蹋得不成樣子了。2000多斤硫鹼、2500餘斤火硝及儲備的2000斤糧食被敵運走。工具和原料統統給搞空了,恢復生產還得從頭開始。幸運的是,人員保存住了,當時知道只有張國柱被敵人抓走了。有人就有一切,收起破碎不全的工具,重建我們的新家園—雁北修械所。

四、反「掃蕩」後的新困難

1943年12月中旬,敵人從邊區撤退後,我們又回到了河北章平縣河北溝村。元旦那天,同志們既高高興興地迎接新年,又熱烈地慶祝我們反「掃」的勝利。供給處的同志經多方努力,搞來黃米,吃了一頓油炸糕。我們覺得反「掃蕩」剛結束,糧食很困難的情況下,能吃上頓油炸糕是不大容易的事啊!有的同志風趣地說:「這可是一頓高級美餐啊!」

反「掃蕩」是結束了,我們再不風餐野宿地與日本鬼子轉山頭了。可是敵「掃蕩」中給邊區的經濟造成嚴重破壞,住房、糧食的困難都通到眼前了。我們住的那河北溝村被敵人破壞得不成樣子,修械所不能再在那裡住下去了。這時,又選了離河北溝20多里以外的一個小村莊——場房村(阜平縣管轄)。場房村四面環山,道路狹窄,可稱得上山高、水急、石頭大的地方,從地理和地形說,為隱蔽創造了很好的條件,但是這個村子很窮。村里只有十幾戶人家,他們的住房就夠擠的了,家無存糧,生活非常困難。我們幾十個人去後,給他們又增加了很多困難。在那灕水成冰的數九寒天,住房就是第一大困難,儘管這樣,老鄉們還是熱情地接待我們,有的老鄉祖孫三代擠在一條炕上,主動擠出幾間房子給我們當工作間。他們那種樸實感情,體現了他們深深懂得:「八路軍是老百姓的軍隊,隊伍的困難,也就是自己的困難。」

我們的工作間,又黑又破,四面透風。白天在這裡工作,晚上十幾個人就擠在這冰涼的工具堆上睡覺,另一部分同志在老鄉家裡的地上睡,夜裡經常把人們凍醒。有的同志實在沒有辦法了,就鑽到老鄉家的草堆里去睡覺。記得那年冬天特別冷,風也特別大,有次夜裡颳起大風,竟把草房頂上用山葡萄藤作的攬繩刮斷了,鋪在房頂上的山草颳得到處都是。夜深人靜,只聽得風聲在嗚鳴作響,人們冷得用被子把頭都蒙起來,越睡越冷,只覺得風和雪花往被窩裡鑽。有的同志被凍醒了,奇怪地說:明明是睡在房裡呀,怎麼睜眼就看見天上的星星呢?趕緊把大家叫醒,才發現屋頂早被大風颳跑了。沒有等天亮,大家去搶險,一部分人留下加固草房,一部分人順風沿溝去找被風颳跑的山草。當太陽出來的時候,草房頂全部修復好了。

我們穿的棉衣明顯不適應這嚴寒的氣候,生活在當地的老鄉冬天都要穿上一件皮衣裳,最次也有件皮坎肩。我們的棉衣是在反「掃蕩」中自己做的,穿在身上就叫棉衣罷了。在秋季大「掃蕩」開始時,我們是穿單衣出發的,到深秋一直找不到發棉衣的地方。領導和同志們都很著急,最後還是所長李很仁同志,幾經周折,打聽到軍區供給部被服廠住址,從那裡借來一批未做成棉衣的衣片和棉花,發給每人一份。同志們背著衣片和棉花,與敵人轉山頭、行軍,轉移不停腳。再就是有點內在原因,我們既無針也無線,在轉移過程中大家動手學著捻線,等行軍休息的空隙,從大娘、大嬸那裡借根針來順便縫上幾針,遇有情況背上馬上出發,就是這樣湊合著把棉衣做成穿在身上的。經過3個多月「掃蕩」,爬山越嶺,上崖鑽洞,已滾打得不成樣子了,好多人的棉衣變成三季服,一件衣服可分為單、夾、棉三種部位,再加我們大部分是河北平原人,很不適應這山溝低溫寒冷氣候。這條溝也怪,每天都有刮不完的穿堂風,村子在北山凹里,但是南山要比北山高,冬天日照時間很少,顯著格外冷.真是難熬難過的冬三月!

常言說,糧食是寶中寶,人離開糧食生命難以維持。邊區老百姓的糧食被鬼子連搶帶糟踏剩下不多了,他們吃糧也很困難。我們在當地政府的幫助下,吃一天征一天的,幾乎要到斷炊程度。雁北地區的政府和人民,聽說我們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仍然堅持生產,深為感動,他們組織人力積極為我們徵集糧食。當我們在百里以外吃到從靈邱、繁峙運來的小米時,大家高興地說,這可是雪裡送炭啊!謝謝雁北地區的鄉親對我們的支授。

當地老鄉的土豆、蘿蔔,雁北鄉親們送來了小米、莜麵,糧、菜得到初步解決,可是缺鹽的問題突出起來。當時日本人是嚴禁往邊區運糧、運鹽的。他們在各個道口設卡,封鎖條條大路,發現帶鹽、運糧進山,抓住是要砍腦袋的。外邊的鹽進不來,內部的鹽一天天地減少,不得不採取計劃供應辦法。每個人對食鹽也十分珍惜,千方百計地保存一點鹽,必要時自己調劑一下口味。那時,每個人的挎包里都珍藏著一個小鹽口袋。當身體不舒服不想吃飯時,拿出來在小米飯上輕輕的撒上點細鹽粒,吃起來特別香甜。有的同志還往鹽里摻點花椒麵、辣椒麵、干香菜末等東西,吃起來別有風味,更為香甜。在艱苦的生活中有樂趣,在困難面前有辦法。同志們憑著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戰勝了各種艱難困苦。

五、自力更生裝備自己

修械所創建不久,就遇到1943年大「掃蕩」的破壞,把我們剛剛積累起來的「家產」全破壞了,要恢復生產,一切都得從頭來。要說白手起家,有點誇張,但事實上物資確實少得可憐。在那艱苦的環境條件下,要完成槍枝修理任務,是要克服種種困難,開闢一條前進的道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我們是有覺悟的八路軍,不懼天險、路窄,不怕困難重重,只要有人,就有一切,用勤勞的雙手創造出萬紫千紅、如花似錦的天地來。俗話說,萬事開頭難。只要開了頭,道路越走越寬廣。

修槍最重要的是鋼銼,有了鋼銼才能銼制出各種搶炮零件來。但鋼銼又從哪裡來呢?當時要買機械工具是很困難的,就是在大城市買到一點,運到邊區來不知道要費多大週摺和代價。如從沿海的城市天津買到,運回來更是不容易的事。侵華日軍自從推行第五次強化治安以後,對邊區的經濟封鎖十分嚴密,就是能買到也無法運回來。

匠人,除了要有鋼銼外,還得有幾件得心應手的其它工具,這一切都得出自匠人之手。《論語》中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們是一邊擔負修槍任務,一邊製造生產工具,從簡到繁地裝備自己。當時,在沒有車床、刨床、銑床的情況下,配製槍炮零件,全憑榔頭、鏨子和鋼銼。我想把當時使用的工具及修配武器的方法作點介紹。

鋼銼的製做方法。鋼銼是由鍛工(鐵匠)用鐵道軌鍛打成方、圓、扁、半圓、三角等形狀。再把鐵道軌打成各種型號的剁子,由鉗工剁成自己所需要大、小規格的鋼銼。大的可以剁成18、16、12英寸,小的可以剁成什錦鋼銼,銼紋大(粗)到每英寸10至20幾道,細的可以到每英寸30道以上,自己淬火成形。鋼銼是當時金屬精加工之本,有鋼銼就給製做槍炮零件打下良好的物質基礎。

制配零件鑽孔也是一大困難,當時沒有電鑽,連個手搖鑽都沒有,只好沿用古代的陀螺鑽(又稱「武鑽」),鑽杆上邊配上適當重量的鐵,鑽杆穿在木板上,用皮條拴在鑽杆上端和木板兩頭,木板上下起動。向下用力是工作,向上用慣性把皮條繞在鑽杆上,連續動作即可鑽孔打眼。用這種鑽,要鑽三分以上的孔,就要拿出一個架式來,兩腳叉開,雙膝稍彎,有點騎馬蹲檔式的姿勢,像打把式一樣,所以又叫它「武鑽」。鑽頭不用說也自己製造。我們使用這種原始工具,照樣配製成現代化武器上所使用的零件。後來從軍區搞來一台手搖鑽,鑽孔工具才有了新的改進,工作效率也有了大的提高。

絲錐的模製。在那深山老峪里,要解決個螺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我軍使用的槍枝種類繁多,槍上的螺絲有英制的,有公制的,還有些根本說不清是什麼標準的螺紋。如自己有車床可以車旋模製,可我們沒有那種設備,唯一的工具就是幾個虎頭台鉗,出路還是用萬能的兩手,克服工具不足的困難吧!當時採用「借子還孫」的方法,模擬仿製出了各種各樣的絲錐、絲板,配製了各種型號、規格不同的螺絲,有的還達到了很高標準呢!方法是:從原來槍枝選擇出比較好的螺絲,把它做成絲錐。取用它的螺紋,做成絲板,這就叫借來的兒子,然後經過幾次反覆整理螺紋的形狀,達到最滿意標準時即定型,由它做成絲板,用這絲板生產出的螺絲,再給槍枝配上就是第二代螺絲,這就是「還孫」。

虎頭台鉗是修槍的主要工具。我們從軍區來時背來幾根絲槓,鑄造件是我們自己解決的。當時沒有灰口鐵,白口鐵鑄成零件不能加工,只好用老百姓那裡動員出來的古銅錢、現銅幣、雜碎銅澆鑄,經過加工製成虎頭台鉗。這樣,每個修槍的同志都可以使用一個。

人員增加虎頭台鉗不夠用了,虎頭台鉗絲槓由鉗工用手銼制,螺母由翻砂的澆鑄,照樣克服了工具不足的困難。

車床也是自己製造的。在那艱苦的環境裡,自己製造車床,床身(床面)的鑄造解決不了,首先是沒有灰口鐵,其次是沒有大容量的化鐵爐。我們反覆琢磨用什麼辦法代替才能解決問題。最後想出用中型鐵道軌代替的辦法,把兩根鐵道軌並列鉚接起來,底面朝上組成車身,但加工要求很嚴格,兩軌一定要保持水平,不扭不歪,保證刀架在上邊能滑動。有了車身,其它車頭、頂尖架,大、小刀架及牙條、齒輪都是自己解決的。大小絲槓是得到軍區和邊區農具廠支援,經一年的努力,到1944年底,自製道軌車床終於成功,用人力搖動大木輪,旋制當時急需的零件。

在那困難的環境中,修理了幾年槍炮。因為原料設備奇缺,凡是接到活就得多想一想再干。使用的方法不但要合理,而且還要科學用料。所以把千百種槍枝,萬千種毛病作了分析概括,用合理巧妙方法修復。我們把修槍或者說修理機械總結成兩句話「八個字」。修理中常遇到的毛病是「扭、曠、斷、裂」,修復的辦法為「鑲、接、焊、鉚」。「扭」是因為螺絲使用久了或用力過猛,發生扭扣;「曠」就是銜接或摩擦處鬆動;「斷」是金屬小件斷損,如撞針、退彈鉤等;「裂」是兵器中常見之弊,往往先裂後斷或有裂而不斷現象。摸清這些基本症狀,就用「鑲、接、焊、鉚」四大修理手段來修復。凡是經過我們精心修復的槍枝,就像傷員出院一樣,一批批地補充到部隊中去。後來掌握了各種槍枝容易損壞的規律,便事先作出標準配件,等槍枝進修械所很快就修復出來,大大縮短槍枝在後方停留時間。對機關槍等都配上兩個撞針,兩個退彈鉤,可以保證槍的完好率。

鍛工鐵匠在這裡是不能不提的,他們是修械中的主要組成部分,並起著工具裝備的先導作用,是配製各種零件的初型關鍵。在加工能力比較薄弱,一切物資缺乏的時候,鍛工鐵匠顯得非常重要。鍛件加工量不能過大,過大給鉗工加工帶來很大麻煩和勞累,多餘部分將由鉗工用鋼銼銼成鐵末去掉,才能做成標準零件配在槍上去。鍛工鐵匠不管是掌鉗子的同志,還是打錘的同志,在工作時都很辛勤勞累。鉗的左手不停地翻騰鑽子上的紅鐵(鍛件),右手揮動手錘指揮;打錘的人要精心的鍛打,把粗大的鐵軌鍛成小小的退彈鉤,或打成小小的螺絲釘,可想而知,他們要付出多少汗水呀!有時三把大錘輪圓了使勁地打。師傅們把這有節奏的音響,編成操作時的順口溜:「一錘要穩,二錘要緊,三錘四錘要打得狠。」工作時常能聽到「叮叮噹,叮叮噹……」敲打聲音,像鋼琴發出有節奏悅耳的樂章。

邊區鐵道軌的來源,主要是邊區軍民對敵人的鐵路不斷進行破壞,把鐵軌截短運回邊區作原料。百團大戰時,破交中繳獲的鐵軌最多,後來鐵軌缺少了,就出動軍隊武裝破交,保證了軍工生產鋼材的需要。

六、地雷的改造和手榴彈的誕生

1944年春天,根據上級指示,修械所遷到靈邱縣潘家鋪村,開始操持著進行地雷生產。

地雷,在1943年的大「掃蕩」中曾發揮過它的作用,但是,地雷的質量急待解決,準備將原來的黑色炸藥改為黃色炸藥,提高殺傷威力。因此,修械所派吳漢庭、郭殿明兩位同志到冀晉軍區生產管理處去學習黃色炸藥的生產,所長李根仁同志也隨同前往。他們從軍區學習回來,帶回邊區二號黃色炸藥配方和原料。我記得配方是純硝35%,硫磺16%,硝化衛生球1.5%,硝化甘油32.5%,谷糠15%。另外,從軍區生產管理處領回了雷管(因雷汞缺乏,採用雷銀代用)。

按要求10厘米左右的地雷爆炸後,必須在3米直徑範圍內,撿到70塊黃豆粒大的碎雷片,如炸得過碎,起不到致敵身亡的目的,反之碎片過大,說明爆炸威力太小。怎樣才能達到試驗的要求呢?為此,大家想了許多辦法,先是在藥量上下功夫,在雷內多裝炸藥,這樣炸藥的力量增加了,但雷片過碎,藥的密度超過0.8限度。後來又想出改變地雷外形花紋的辦法,經過幾十次、上百次的試驗,終於得出合理裝藥比例及實用的花紋。

在新雷的基礎上,修械所又製做了幾種花樣雷。如跳雷、子母雷、石雷等。雷的種類增多了,在戰鬥中使用起來就靈活了。跳雷的特點是,當敵人踏響地雷後,雷從坑裡跳起三四尺高,在騰空的瞬間爆炸,這種雷爆炸面寬,殺傷力大,即使聽到了雷響後臥倒,也能被炸致死,大大彌補了普通地雷響後臥倒減少死亡的缺點。這種地雷適合於三五成群的小股敵人。

子母雷,是由一個母雷牽動4-8個小雷的形式,連環爆炸。如敵人在廟前、穀場、寬闊地集合,或集體活動時,只要有一個踏響母雷,幾個子雷即從坑內飛出連環爆炸,一次能報銷他一二十個,這種雷適用於伏擊作戰。日偽軍心驚膽戰地說:「遇上神雷了,上帝保佑,神雷別炸死我……」。

日軍吃虧了,就極力採取防雷措施,在「掃蕩」作戰時,先派遣防雷隊在前邊掃雷,他們帶著磁性探器,發現有金屬反映,就劃個圈繞道而行,或叫人排雷。事物的發展總是有矛就有盾,你有一著我們必有一式,你用掃雷器排雷,我們就改用石雷,避開金屬反映,叫你探不出,找不著,排不了。

石雷主要來自民兵,開始他們用的是黑色炸藥,這種藥取材方便,民兵可以自制,但是威力小,防潮性能差,裝到石頭孔內不易再取出,時間長了會受潮失效,浪費較大。記得有一次靈邱的日軍對南山「掃蕩」,因地雷火藥受潮沒有炸,而火焰嗤嗤地噴出來,把日軍的屁股給燒壞了。通過這件事,確實給我們提出在技術上精益求精的問題,不僅雷的花樣要多,殺傷威力要大,而且還要解決防潮問題。

後來軍區司令部和武裝部對石雷的製造使用作明確分工,修城所生產石雷所用的黃色炸藥和發火裝置,民兵負責選石打眼,裝藥及戰鬥中使用。修械所專門為民兵配製石雷用的黃色炸藥,生產的有一兩、二兩等不同分量的小包炸藥。包括拉火、木塞、雷管等成套裝置,還在炸藥包外面浸上一層厚厚的黃蠟,以便防潮。這種炸藥包,用時裝孔內,不用即可拿出來保存,或隨敵情變化重新布雷。

實踐證明,我們生產的這種炸藥包,防潮性能好,既簡便,又容易掌握使用,很受各縣民兵的歡迎。

抗日戰爭形勢不斷發展,只用地雷遠遠跟不上形勢了,對我軍來說,手榴彈是當家的武器,只要有幾顆手榴彈,就敢組織一場戰鬥,它是戰士得心應手的好武器。戰士們對心愛的手榴彈編一首歌,叫《手榴彈歌》,歌詞是:「手榴彈呀手榴彈,打起仗來它占先。先炸鬼子車和馬,後炸敵人指揮官。投得准喲!扔得遠,定把鬼子消滅完。」這首歌當時很流行,說明戰士很喜歡手榴彈,想用它多消滅幾個鬼子,爭取早日實現抗戰的勝利。

但是由於當時人多武器少,有的新兵入伍連一支槍都沒有,有顆手榴彈就算不錯了。軍分區主力部隊的手榴彈是由晉察冀軍區供給,由於環境殘酷,物資奇缺,運輸困難,滿足不了主力部隊的需要,縣支隊、區小隊更是感到不足。為了解決這一問題,軍分區決定,由修械所承擔製造手榴彈的任務,雁北地區的手榴彈由雁北自己製造供給。

生產手榴彈要比地雷難度大得多,一要手榴彈投出後,在一定時間,一定距離內爆炸;二要殺傷威力大;三要有較好的防潮性能。翻砂工藝變化不大,只是型狀差異而已,但是製藥裝配都得從頭闖路子。首先遇到的問題是怎樣控制好導火線的燃燒時間。手榴彈投出後,在30米左右爆炸為宜。如時間長了,敵人可以把手榴彈反扔回來;如時間短,容易炸傷自己。在沒有資料,沒有經驗的情況下,我們都用摸索、實踐、再摸索、再實踐的方法,一次不成功,二次、三次……的試驗,直到能控制住導火線時間為止。最後定為3.5-5秒,擲出30-50米遠落地即炸。第二是防潮大關,打起仗來是不分晴天、雨天的,如沒有好的防潮方法,遇到陰雨天受潮,手榴彈即可變成臭彈,這要貽誤作戰時機,所以要求生產的手榴彈在水中浸泡24小時,取出後仍不影響使用。這要求並不太高,但在邊區條件下談何容易。邊區沒有桐油、大漆,也沒有洋乾漆(防水清漆),只好就地取材,採用當地的核桃油,用火熬製成「防水油」。其配方是:核桃油10斤(屬於幹性油)、土子1斤、陀僧4兩。熬製時要把油中的雜質變成煙跑掉,油漸漸變稠,直到塗在鐵棍上不再沾手為宜。再將手榴彈殼子放在熱油里煮一段時間,趁熱取出,里外便塗上一層均勻的「防水油」,木柄刷上三道「防水油」,這樣可以起到較好的防潮、防水作用。為了提高燥炸威力,採用邊區二號黃色炸藥,配有雷管,爆炸威力比較理想。

炸藥主要原料之一是火硝,雁北沒有這種東西,要從河北省靠近敵占區去解決。當時,派郭殿明同志到保定附近的滿城縣石井鎮買回2000多斤,才解決了製做炸藥的當務之急。他往返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每日步行幾十里,還背著40多斤的器材,如鋼銼、鋼鋸條等。邊區要搞點原料可真不容易呀!

但是,從1944年秋天,雁北地區的軍隊,就使用上修械所生產的手榴彈了。主力部隊、縣支隊、區小隊佩戴的手榴彈,絕大部分是修械所製造的。雁北地區大小戰鬥中所燥炸的手榴彈,都授透著修械所同志們的汗水,每個戰鬥的勝利,都包含著修械所同志們的一份力量。

七、抗日勝利的前夕

1944年冬季,軍區主力部隊在冬訓,當時六團駐在三樓村,三十五團駐在神堂堡一帶,軍分區司令部也搬到繁峙縣青羊口,修械所搬到繁峙縣的常坪村。沒有等到冬訓結束,上級就來了命令,指示主力團下山到敵後去作戰。經過整訓的部隊如猛虎下山,狠狠打擊了敵人。我們修械所由於距離問令部駐地較近,勝利的消息紛紛傳來:「今天是哪個主要據點被我軍逼退」,明天又是「撒退的敵人遭到我軍伏擊。」……

1945年元旦,新華社發出「擴大解放區,縮小敵占區」的號召,這對全軍來說是個巨大的鼓舞,所以1945年的元旦特別熱鬧,在司令部駐地還演了戲,我記得演的是秧歌劇「兄妹開荒」、河北梆子「血淚仇」。儘管這戲的水平比不上軍區「抗敵劇社」的水平高,對我來說已經是很滿意了,我參軍5年還是第一次享受到這樣的文化生活。因此,我印象很深。當時特別高興,認真地看演員的表演,後來總是有詞無調地學著唱上幾句,「雄雞、雄雞,高呀高聲叫,叫得太陽紅又紅……」。因為跑調唱的不准,逗得大伙兒老笑。

由於形勢變化很快,軍分區武裝部為了加強民兵建設.3月份在靈邱縣東河南創辦了一個地雷廠,修械所派出陳占勝、王洪臣、康長海、劉仗儀、劉景文、劉懷玉等同志幫助籌建。雁北地區民兵的地雷,由武裝部地雷廠生產供應,軍分區修械所集中力量生產手榴彈和炸藥,為大反攻作軍火物資準備,迎接反攻勝利的到來。

日本侵略者即將滅亡之時,雖然他們已是兔子尾巴長不了,但是住在繁峙城的鬼子們,為了最後的垂死掙扎,在五、六月份出兵向南山進行掃蕩。我們為了保存實力,有力地抗擊敵人,做好了兩手準備:「你進我退,你退我干」,將機器設備拆掉待命,敵人若繼續向南進犯,立即把機器堅壁起來,人員迅速轉移。但是敵人沒有那麼大的力量來「掃蕩」了,騷擾一下趕快撤回原地。從這以後,敵人是節節敗退,我軍是越打越猛,節節勝利。

突然,一天的晚上,供給處打來電話說:「日本鬼子宣布無條件投降了!」當我們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時,都有點不相信這是真的,懷疑是不是通信員聽錯電話了。於是,同志們激動得要求通信員再打一次電話。當電話機里傳來清脆話音答覆說:「是日本政府宣布無條件投降了」。圍在電話機旁的同志們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沒過一袋煙的工夫,全體同志都知道了,他們奔走相告,互相傳著勝利的消息,想讓所有的人都享受到這勝利的喜悅。當時,沒有鑼鼓,沒有鞭炮,同志們就拿鐵桶、小鐵碗等工具敲打起來,頓時,使小小的山村熱鬧非凡。老百姓開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都跑出來看熱鬧,後來得知是日本鬼子投降了,拿出他們收藏的鑼鼓,加入到我們歡慶的隊伍中來。人們集中在小學校門前,丁鑼噹啷地使勁敲,好似要把自己內心的激情全部要表達出來。我們在一塊歡呼、歌唱,沒有一點倦意,到處是歌聲、笑聲,從工農兵學商一齊來救亡,拿起我們的武器刀槍……的救亡歌曲唱到「八路軍進行曲」,這嘹亮的歌聲震撼著靜靜的山谷。夜已經很深了,人們自動走進屋裡,又圍坐在一起談論將來和自己的打算,有的說:「我們抗日勝利了,今後得好好過幾天好日子。」有的講「等打完仗,我回去成家立業,將來當了爺爺,給我們小孫子講講抗日打鬼子的故事。」還有的說:「要到延安去見見毛主席……」。越說越興奮,全村真是笑聲不斷,話語不停。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好像也在微笑著為我們慶祝勝利。屋裡的那盞小油燈,徹夜發揮著它有史以來最大的威力,好像說:「今天要燃的特別亮,陪你們一塊度過這幸福的一夜。時間過的真快,東方升出的太陽,把人們的臉映得紅紅的……

第二天,供給處的通信員,送來軍分區的勝利捷報,所長把大家集合到一塊,正式向全體同志宣布日本投降的好消息。

日本政府雖宣布投降了,但頑固的日軍不向我八路軍繳械投降,他們縮進各個縣城一動不動,也不讓我八路軍進駐。日軍在縣城裡反而向自稱是國民黨先遣隊的漢奸們繳械。賣國賊狗漢奸們搖身一變成了「勝利」的占領者。

雁北軍區的軍隊,為了進駐綏東,使察南與綏東連成一片,渾源縣城是很大的障礙。必須拔掉這顆釘子,所以軍分區組織了兵力圍攻渾源縣城。因我軍當時沒有重武器,攻堅能力比較差,上級命令部隊一面軍事圍攻,一面指令修械所趕製炸藥,以便攻城使用。修械所接到任務後,全體同志立即行動起來,炒硝、碾藥,個個精神振奮。連續突擊幾天的時間,就把趕製500斤黃色炸藥的任務完成

為了配合攻堅戰鬥,木工同志們專門趕製了木質的「土裝甲車」,用這種工具可以把炸藥送到城根底下,給總攻創造條件。「土裝甲車」是用較硬木頭做成四方架子,下邊裝上軲轆,上邊用幾條濕軍被蓋好,防止子彈打穿、手榴彈炸塌。裡邊可以藏兩名戰士,前一後駕駛前進,車內同時可以裝載一二百斤炸藥。據前方的同志談:這種「土裝甲車」很好用,送炸藥的同志沒有發生傷亡,可惜的是炸藥太少了,爆炸的威力不夠,只把城牆炸塌了一塊,沒有形成通道。最後還是戰士們爬上城牆以後打開的突破口,將城內敵人殲滅,勝利地收復了渾源縣城。

資料來源:

《戰鬥的回憶(民兵鬥爭史編委會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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