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茗煙就鳳姐作孽之事，與寶玉談論起了業力因果，並借著揭發鳳姐的「種種罪行」來證實因果不虛。言下之意，鳳姐去地獄受苦是「咎由自取、量罪得當」——算不得冤枉。
尤其是迫害尤二姐這麼個『柔弱單純、毫無防備心』和反擊力的女子，更讓鳳姐顯得面目可憎、死有餘辜。
寶玉聽到尤二姐之事，又回想起尤二姐生前的嫵媚嬌俏，嫻靜溫柔，不禁也是心生惻隱，一陣唏噓。
自從鮑二家的事發生以後，鳳姐的確學乖了不少，人前不再在賈璉面前明火執仗的拈酸吃醋，而是將自己的鋒芒悄悄隱藏起來。一旦發現敵情，她便出其不意『做伏擊，下狠手』——
比如，在尤二姐的事情上，她先將尤二姐『請君入甕』，然後再來個『瓮中捉鱉』，最後把『鱉』都燉熟了，外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寶玉思及至此，忽然心念一動，問茗煙道：「在你們那個年代，像我們這種世家子弟，是否也可以三妻四妾？」
茗煙笑道：「明著不可以。」
寶玉詫異道：「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明著』不可以？」
1：法治社會可「高彈」，明文規定藏機關，黑白規則兩條路，彼此心照不需宣
茗煙道：「在我們那個年代，推行一夫一妻制，無論做多大的官，表面上也只能有一個老婆，這是法律規定的。」
寶玉道：「聽你的言外之意，『暗著』就可以有無數個了？」
茗煙意味深長地笑笑，道：「嗯，只要不被人查出來，只要不被人舉報，只要你自己有足夠的實力養得起，是可以的。但我們那個年代沒有『先來後到的區別』也沒有嫡庶尊卑之分，全憑男人的心性。也就是說，男人喜歡誰，誰就是『大嫂』。
很多土豪，官二代，資本家啥的，私下裡都會有無數個女人。這嚴重導致了『資源分配不均衡』，窮男即便人品好、長得帥，也照樣可能打光棍，而有錢有勢的男人，即便『德行有虧，形似烏龜』，也照樣被『姬妾環繞，外界鼓吹』。
當然了，這種事，理論上是不被法律允許的，但只要自己『窩裡不反水』，也會被默認。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兒，民不告官不究。」茗煙說到這裡，忽覺如鯁在喉。
寶玉見他神色異常，忙問道：「茗煙兒，怎麼了？」
茗煙忽然抹了一把眼淚，苦笑道：「唉，其實，我倒真的希望能出生在你們這個年代。至少人品好的會得到尊重與認可，努力讀書便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且娶個老婆大多數都是『黃花大閨女』，求職也不至於被內卷到連工作都找不到……」
寶玉見他如此，忙撫住他的手，安慰道：「茗煙兒，雖然我不知道你們那個時代是怎樣的，可看你哭的如此傷心，想必是受了不少委屈。」
茗煙抹了一把眼淚，吸了一下鼻子，強顏歡笑道：「算了，不說了，說多了全是淚。」
寶玉為了化解茗煙的憂傷，忙引開話題道：「其實，你們那個年代也並非全然不好，比如，尤二姐倘若能出生在你們那個年代，也就不至於落到得如此結局了，或許還會成為你口中的『大嫂』呢。」
茗煙破涕為笑，道：「倘若遇到璉二奶奶這樣的正妻，恐怕也夠嗆。不過，若尤二姐出生在我們那個年代，無論璉二奶奶還是秋桐、尤二姐，可能會有更多的選擇。我們那個年代對男人要求苛刻，但對於女人還是『十分友好』的。
比如，璉二奶奶也可以提出離婚、改嫁，或到大公司去做高管。尤二姐做一個全職太太也可以，只相夫教子就行了，秋桐可以去夜總會做個『小姐』……」
「什麼，像秋桐這樣的小妾，也可以做『小姐』？」
「寶二爺，我說的『小姐』與你理解的『小姐』不一樣……還記得你跟薛大爺去吃花酒時，那個叫『雲兒』的妓女麼？她在我們那個年代就被稱作『小姐』，這裡的小姐沒有『千金』；只有『四兩』。」
「只有『四兩』是什麼意思？」
「就是——輕而賤。」
寶玉沉吟道：「哦，原來如此。」
茗煙悵然嘆了口氣，道：「璉二奶奶的婚姻，其實很值得深思，本來可以有一個圓滿結局的，即便被抄家，也不至於夫妻離散。」
寶玉不解道：「此話怎講？」
茗煙道：「璉二奶奶一味忙於事業，疏略了丈夫的感情需求，這本身就已經處於危險邊緣了，她卻還不允許丈夫『向外求索』，又不懂得自我反思反省。這樣的婚姻，放在任何年代都會出問題。分手是遲早的事。」
寶玉道：「依你之見，鳳姐應該怎麼做呢？」
茗煙道：「其實，非常簡單，身邊原本就有現成的『資本』和『拴馬樁』啊。」
寶玉道：「你的意思是『平兒』？」
2：手握流沙智不明，攥得越緊越少情，直到最終已殆盡，方如噩夢才初醒
茗煙道：「對呀，璉二爺都跟鮑二家的說出『心裡話』了——『如今竟連平兒也不讓我碰了，平兒也是一肚子委屈呢』。
雖然這話不一定是由平兒親口說的，但卻一定是璉二爺通過觀察得出的結論，是值得深思和參考的。
二奶奶只讓平兒給她做『賢良』的擋箭牌，卻不給人『實惠』不發放『福利』福利，『干犒著』兩個人。時間長了，人家能不心生怨氣嗎？雖然敢怒不敢言，但心裡一定是憋著委屈的，只要遇到恰當的時機，他們就一定會把這股怨氣發泄出來。
要不然，平兒怎會偷偷告訴襲人二奶奶『私自放高利貸』的事？並且，還偷偷把璉二奶奶的銀子給璉二爺，讓他去給尤二姐置辦葬禮裝裹？由此可見，平兒也是在鳳姐長期的壓制下『心生異念』了。只不過，因為璉二奶奶是她的主母，她沒辦法徹底離開，只能委曲求全。
至於璉二爺，既然『向內求索』不成，也只能『向外尋求』了，反正咱又『不差錢』，哪裡的烤肉兒不香呢？」
寶玉道：「由此可見，聰明的鳳姐，也有一時迷了心智的時候。」
茗煙道：「當真可惜了，一手好牌打得稀爛。她但凡了解男人、了解婚姻和人性，就不至於落得個被『掃地出門』的結果。
對她而言，分明有足夠的條件和資本去平衡婚姻、籠絡人心。比如說，她既然忙於事業，難以兼顧丈夫的『各項需求』，她完全可以把『這項任務』交給平兒去完成。如此一來，不但平兒會感念她的恩德，就連璉二爺也會念她的賢良，豈不兩全其美？
這樣，他也就不會『把錢花在外頭』了，更沒有精力去外頭交『餘糧』。男人嘛，腹內就那點『乾貨』，掏乾淨也就老實了。
關鍵是，平兒原本就是二奶奶的陪嫁丫頭，更貼心，更忠誠，一旦生下個一男半女的，也都管璉二奶奶叫『嫡母』，璉二奶奶的主母之位也就更加穩固了。這是多麼周全妥帖的安排呀，她怎麼就不肯捨出那一點點『狗糧』呢？總想在婚姻里獨占『鰲頭』，結果呢，那鰲頭卻一縮脖子把她給閃了。直接將她摔得粉身碎骨。
唉，算計來算計去，還有什麼用？不知維護自己的『根本』利益，卻總在那些細枝末節上下功夫。璉二爺這邊的『壓抑』問題不解決，你就是害死一百個『尤二姐』也無濟於事。婚姻中的『主根』都『慪的』發黑了，丈夫『這棵苗』還能保得住嗎？
寶玉長嘆了一聲，默默不語。
茗煙道：「關鍵是，璉二奶奶傷的這些人命、做得這些孽，都會報應在自己身上了呀，要不怎麼會如此短命呢？
這是那些枉死的冤魂來吸她的陽氣、索她的命，並且在陰司地府『聯名上告』了，人家都在那邊等著打官司開庭呢，她不趕緊去應訴能行嗎？」
茗煙話音剛落，卻聽的門外琥珀的聲音：「二爺還在這裡高談闊論呢，老太太喊你過去呢。」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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