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小趙來漢十幾年，武漢三鎮，均落過窩。先住武昌南湖，再住漢口堤角，而今又搬到漢陽王家灣。他說這是他們家在漢最後的居所。待一切安頓好後，便邀我們哥們幾個去他王家灣的新居暖房。
一天下班後，我從武昌楚河漢街坐地鐵4號線，直達王家灣；在漢口公幹的同事路平從江漢路坐地鐵6號線，轉地鐵3號線到王家灣。我和路平在王家灣下地鐵後會合，行走在寬敞的地鐵站，驚嘆於王家灣竟有兩條地鐵交會於此，且地鐵站的站口，足足有12個之多，這在武漢並不多見。
在12個出口中，根據指向箭頭，ABCD地找K出口時，我不禁想起二十多年前的王家灣。那時，我剛從鄂南小城調到武漢工作，住在古田二路。彼時，沒有地鐵，沒有私家車，每天趕往武昌的單位上班，只有坐公共汽車。雖然經過幾次轉車，有多條公交線路從漢口古田到武昌，但不轉車的，只有一趟541路公汽。這路公汽的路線必經漢陽王家灣。早上出發得早的話，一個單程將近個把小時，而晚上下班，怎麼也躲不脫擁堵，起碼得一個半小時才能到家。不僅線路長，公汽也擁擠，如果誇張點說，人都快擠成相片了。根本就看不到窗外的城市風景，只聽得見公汽的自動報站聲：王家灣、十里舖、七里廟、鍾家村……一聽，以為是在鄉村行走呢，哪裡像是在都市？
雖說這皆是老輩留下的傳統地名，但漢陽也確實不夠發達。當時的漢陽，除鍾家村要熱鬧點外，其他的地方乏善可陳。因此，王家灣是什麼模樣也不知道。
後來，過了些時日才知道，於我住的古田來說，王家灣還算是隔得最近的商圈了。所以，得閒時，我們一家也常跨過漢江，到王家灣來逛街。那時的王家灣，其實也只一家漢商21世紀購物中心還有些規模，而「好美家」才入駐不久。在漢商21世紀購物中心，女兒最喜歡的是商場的電玩節目，玩得興起時，樂此不疲；而內人永遠喜歡的是看服裝和化妝品，但左瞅右選，離開時仍是兩手空空；我呢，則多半是找個地方坐著小憩，等待著她們盡興而歸。
其時，王家灣的建設如火如荼，大洋百貨、沃爾瑪、摩爾城等商業體或正在規劃，或正在打樁奠基，或正在拔地而起，熱火朝天的場面代表著一個時代的蓬勃向上。
其實，翻翻王家灣的歷史，如果往前再推到20世紀80年代初，這裡可是一個妥妥的小村莊，僅有的農戶不到四十戶，280多人，周邊是大片的農田，菜花黃，稻花香，風吹麥浪；雞犬相聞，炊煙裊裊，一派田園風光。隨著城市的發展，尤其是江漢二橋建成通車，王家灣作為二環線上重要節點的地位就凸顯出來。而且，近在礄口仁壽路的武漢捲菸廠西遷到王家灣擇地擴建；遠在十堰的二汽總部也搬到不遠處的沌口發展，與法國、日本合資的神龍汽車、日產汽車也在此選地建廠；武漢外校、江漢大學也跨江從漢口搬來。王家灣一下子成了東挽鍾家村，西接蔡甸，南連沌口，北通漢口的交通樞紐。其人氣旺，輻射能力強，被敏銳的商家嗅得先機，於是紛紛扎堆於此。王家灣不僅將取代鍾家村商圈，成為古老漢陽的商圈新霸主，也將躋身於武漢的商圈之林。
不過，王家灣商圈當時也還僅僅是個雛形，遠沒有變成現實，比起成熟的漢口商業來，不值一提；即使和武昌的商業比，王家灣也只能算剛剛起步。
之後，我由古田搬到了武昌民主路，就再也沒來過王家灣。「武漢每天不一樣」，何況十年呢？找到K出口，出了地鐵站，早候在站口的小趙熱烈地迎了上來。寒暄後，他指著一幢臨街的高樓說，他家就在那。我看那樓近40層高，半截伸進雲裡頭。小趙介紹說，圍著王家灣，大大小小的商家，幾百上千，說「商賈輻輳，百貨駢闐」一點不假。有名的就有海天歡樂購、金馬凱旋、好美家、大洋百貨、漢商21世紀購物中心、武漢摩爾城、人信匯等。現投入營業的面積有100萬平方米，已成為武漢最大的商圈之一，可比肩武廣和江漢路。
我們邊聽著小趙如數家珍，邊環顧王家灣四周，真是高樓如森林，鱗次櫛比，原先標誌性的漢商21世紀購物中心已不再鶴立雞群，相反，在眾多高樓中，還自然地矮化了。購物中心門前，二環線似一條長龍高懸在空中，和東西向的龍陽大道高架，組成武漢西的立體交叉橋，交通極為發達。哇，王家灣短短四十年，已滄桑巨變，越來越顯都市氣象。
小趙好像讀懂了我們的驚訝，得意的神情洋溢在臉上，仿佛對我們說，他是有眼光的，選擇這裡不錯吧？猶記起住古田時，妻曾動過在王家灣買房的心思，還三番五次過江來看了幾個二手樓盤，但最終都被我否決了。主要覺得漢陽和漢口、武昌比，各方面還都有不小的差距。現在看來，我確是鼠目寸光了。
小趙的新居，緊湊、雅致、溫馨。參觀完後，小趙夫婦倆便帶我們去摩爾城吃飯，也是為了讓我們近距離觀察王家灣的夜生活。小趙的新居與摩爾城一路之隔，下樓步行幾分鐘就到了。此時的摩爾城，華燈璀璨，映著星光，亮如白晝，人流如織。小趙說，這還不算什麼，摩爾城最熱鬧的地方在負一樓，那裡人更多。
從自動扶梯下到負一樓，果然，這裡還真是人潮洶湧，摩肩接踵。一家家餐飲門店，一檔檔的小攤位，燈光閃爍，密密麻麻。有賣本土熱乾麵的，糊湯粉的，三鮮豆皮的；有賣川味紅油擔擔麵的，夫妻肺片的；有賣長沙臭豆腐的，剁椒魚頭的；有泰式大排檔，賣泰式傳統冬陰功湯的，泰式傳統黃咖喱飯的；有賣泥爐烤肉，老韓煸雞，小張烤魚和各種串串的……整個負一樓，人頭攢動，人聲鼎沸，熱氣騰騰。有西裝革履、正襟危坐的食客，坐在考究的廳堂里推杯換盞；更多的是三五成群，隨意地坐在大排檔前大快朵頤；還有不少小年輕，或夥伴，或情侶，手上舉著串串，邊走邊吃邊談笑。像風一樣從身邊而過。我們也找了一家做湖北菜的小館子，點了幾個菜，細嚼慢咽，享受著王家灣摩爾城熱鬧的夜生活。
吃完飯，從負一樓穿過，不出地面，就直接到了王家灣地鐵站。和小趙夫婦告別，他們從K出口回家，我和路平則坐上4號線，直達武昌，回家也就半個小時左右，這在十年前是不可想像的。武漢之變，略見一斑。
本文原載《長江日報·江花周刊》，作者梅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