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武術名家徐紀:「猛虎爬山」不是夢

北科國術 發佈 2024-01-05T14:40:03.842688+00:00

八極劈掛的名人——神槍李書文太夫子,成名以後,與人較技,常用「猛虎硬爬山」這一招,所向無敵。後來,更常在動手之前,先向對手明告:我就是用「猛虎硬爬山」,或是:我就用「兩拳一肘」。

八極劈掛的名人——神槍李書文太夫子,成名以後,與人較技,常用「猛虎硬爬山」這一招,所向無敵。後來,更常在動手之前,先向對手明告:我就是用「猛虎硬爬山」,或是:我就用「兩拳一肘」。

於是,「猛虎硬爬山」便成了馳譽武林、令人聞「虎」色變的致命絕招。似乎只要習得此招,便可天下無敵了,甚至日本、美國、東南亞和歐洲各地,也對「猛虎硬爬山」充滿了幻夢……

要想喚醒夢中人、揭示事實之真相,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試做努力,必須分三個步驟:

第一步,什麼是絕招?第二步,高水平的武術包含什麼?第三步才是「猛虎硬爬山」的本色面目。

首先,對絕招的誤解——以為如得絕招,就人莫能御——來自武俠小說的奇談,晚近的功夫電影更以生動的畫面加深了人們對於這個神話的相信程度。

絕招真沒辦法破嗎?請來大膽地試破之。最最重要的基本認識是:絕招是沒有用的,有用的,是「人」!

是「人」——高水平的武術家,把招用絕了,用到絕頂精妙。而不是有一個東西叫絕招,找到了它,就是凡人也立時三刻就變成了高手。

同樣是這個招數,「神槍李」用它,就所向無敵。你我也來用它,就可能小命不保。這與任何東西方的對抗競技活動並無不同。如籃球的急停跳投、柔道的大外割等,有人用之精絕、百發百中;有人邯鄲學步、東施效顰,勉強施用,一打必輸。

因此,凡是所謂絕招,都是人人會做的簡單動作。除了「猛虎硬爬山」的兩拳一肘之外,李書文太夫子的大槍絕招,見面就是一個「砑槍直進」,無人能擋。

「砑槍直進」與兩拳一肘,凡是曾練八極、嘗習大槍者,無人不會的。何絕之有?而只有「神槍李」把它給用絕了。此所謂絕招。

這麼說來,絕招竟然是很簡單的招數了嗎?

凡屬絕招,非簡單不可,一定是你我都會的簡單招數。凡是複雜多變的招式,無不是一廂情願的預設。練多了,就只知依從招式、亦步亦趨,漸失自主應變之能力。而格鬥是絕不合作、互相克制、真偽相參、瞬息萬變的激烈活動,不可能預設動作,不可以複雜為尚。

因之,凡是絕招,必須簡單。在這些簡單動作的基礎上,隨機應變,變化出無數隨機而變的動作,絕無軌跡可循,絕無規範可依,絕不可以是一成不變的規格動作。

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何況是通達的高人?

「猛虎硬爬山」所謂的「兩拳一肘」,是活的——靈活變化,不是死的——死守此招、只知此招。

劉雲樵老師傳授的八極六大開中,確有「猛虎硬爬山」,也確實是兩拳之後加一肘的技術結構。但那只是示例,舉示一個範例而已。

這就有如數學課中的例題,是老師向學生說明原理用的,絕對不只是讓學生了解這些不變的例題而已。例題的作用乃是訓練學生,通過對例題的了解而鍛鍊出演算的能力。只有具此能力者,以後再遇難題,才能夠演算求解而不為所困。

所以,只學學「猛虎硬爬山」的招式,十分容易。因為,它其實很簡單。劉老師從來都公開傳授,並非秘不示人。可憾學的人多不明白,只學招式是萬無一用的。因為,凡屬絕招——「猛虎硬爬山」自不例外——都是能力的提升,而非動作的神奇,是苦練求精之後所具備的個人能力,而非一成不變的繁難動作。

明白了施用絕招必須具有高超的能力,那麼,要把「猛虎硬爬山」也變成你我每一個人的絕招的話,究竟需要具備些什麼條件呢?

為求醒目,先制一表:

亦即:在攻防的技術方面,一要明確掌握遠、中、近三門的開闔生克,二要能夠連環運用手、肘、肩的銜接吞吐,三要靈活運用點、線、面的配置變化。

然而,這些技術不論練得如何純熟精巧、百發百中,如果不能發勁,也只是無刃之刀,難以殺敵。是故,必須訓練手、肘、肩各部位的發勁能力,而且要長勁、中勁、短勁隨遇而發,毫無礙阻,才能夠造成殺傷,取得戰果。

武術系人與人的生死格鬥。武術家的身(體格)心(神魄)淬鍊,必須於精魂與血肉的實戰經驗中養成。不可以紙上談兵,兵棋推演;推也無用,談亦徒然。

李書文太夫子的時代,武術家私鬥試技,只要公平情願,死傷幾無人問。因之,才能在技術與勁道強悍無匹之後,累積實際格殺之經驗,成就了破門直入、拳去不回的「猛虎硬爬山」之絕招。

時代進步了,而這頭「猛虎」卻不見它再現於今日。究其因由,恐怕有下列三事吧?

首先,是不認真。武術或是健身運動之方式,或更只是玩弄光景之消遣,不再是生死所倚的軍國大事與專門職業。不必太講究、不肯太吃苦,自然就不能從事高水平、極艱難的試練與尋求。有夢最美,何必認真?

其次,就是有心追求,也多盲人摸象。因為,劣質的傳統影響了老師——不傳,敗於槍炮的驚懼與沮喪也影響了學生——不練。只學套路,不練功力與格鬥,居然變成中國武術的特色,真是從何說起!

最後,中國武術也有散打的比賽,規則、設備與裁判也都差強人意。但是,沒有中國傳統武術的技術!其技術習自世界各國其他的武術,加模仿電影武行浪漫奇想的動作,加少數「天才」自我發明的神技。

於是,「猛虎」從此不「爬山」……

這篇小文的題目為《「猛虎爬山」不是夢》,其謙卑的含意,是雙面的:

一面,是在破除對絕招的誤解、對八極的迷信,以及對「猛虎硬爬山」的夢想——它「不是夢」。

另一面,則更在於提出苦練精修以達成運用「猛虎硬爬山」之能力的內容綱領。

我深信:明辨中國武術與其他各國值得尊敬的武術之不同,公開傳授、公開討論,互相幫助、互相鼓勵。

加上:痛切體認只練套路的不是,而制定「拳」套、用「法」、「功」力三位一體為武術訓練的根本結構。各門各派,一體遵行。「以復古為革命」,以全面代偏榮。直指正確之途路,不再浪費青春與希望。

再加:雖不能也不應再勇於私鬥、害命傷人,但必須制訂公開比試、客觀求證的競技規則,以提供磨鍊技藝、積成經驗的機會。

苟能如此,則後生可畏,人才可期。「猛虎硬爬山」的絕技,必可養成而重現江湖。

那麼,也就「不是夢」矣!

作者簡介

徐紀,台灣東吳大學中國文學系、台灣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畢業。曾在台灣師大、師專等學校體育系任教十年。任《武壇》雜誌總編、社長,武壇國術推廣中心教練、主任。

旅居美國二十年,創立止戈武塾,於日、德諸國設立分塾。

曾入選「全美十大高手」「美國黑帶名人堂""美國功夫名人堂」「美國武術名人堂」等。2007年被評為「世界十大武術名家」,2008年被評為「世界武林百傑」。

致力於傳統武術現代化及嘗試建立其個人「武術學」之系統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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