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0後英國塗鴉藝術家Mr Doodle
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第一個家。
他花整整2年，用掉2296支馬克筆，
401罐黑色噴漆，286瓶黑色顏料，
用即興創作的手繪塗鴉
填滿了這棟2層鄉間別墅的每個角落。
千萬人在網上「圍觀」了他塗鴉房子的全過程：
「太瘋狂了！」「簡直是天才！」
▲
用1857張延時動畫記錄了塗鴉房子的全過程，引發熱議
這期間，Mr Doodle的人生
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社交媒體和藝術市場上爆紅，
到世界各地參展、被瘋狂追捧，
還遇見了人生的另一半……
▲
和妻子Alena
如今，他與妻子，還有馬上出生的孩子，
即將入住這個他從15歲便夢寐以求的家。
3月，一條連線Mr Doodle（塗鴉先生），
探訪了這座他嘔心瀝血創造的「塗鴉樂園」。
編輯：朱玉茹
▲
家中的每個物件都充滿細節
驅車前往位於倫敦東南的古城肯特郡，即便沒有門牌號碼，也很難錯過Mr Doodle的家。在一片古樸的田園風光中，一棟黑白相間、外觀時髦的小樓赫然入目，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
一進門，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哇」出聲來。牆壁、天花板、桌椅，甚至電視、灶台、杯子、茶壺，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塗鴉覆蓋。定睛一看，這些塗鴉並非雜亂無章、圖案重複。每個人物都有著不同的形態、表情、樣貌，卻又巧妙地與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
▲
Mr Doodle向一條的觀眾打招呼
一頭紅髮的Mr Doodle笑著向我們打招呼，身上的衣服和鞋子也滿是塗鴉，「歡迎來到塗鴉樂園（Doodle Land）！」
打造「塗鴉樂園」絕非一時心血來潮，而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15歲，我就把自己的臥室全部塗鴉滿了。我發現自己很喜歡和這些塗鴉一起生活、被它們包圍著，這讓我無比地快樂。那時我就暗暗定下目標——買一棟房子，把它變成自己的塗鴉樂園，現在終於實現了。」
家裡人都表示支持。他舅舅花了6個月，用掉900升白色油漆，將這棟傳統的鄉間別墅變成了一塊巨大的「空白畫布」。
2020年9月，Mr Doodle正式開始塗鴉房子，一切完全即興。「我看到空白的東西就會有無窮的靈感，如此大片的空白簡直太令人興奮了！」
塗鴉從二樓的主臥開始。這裡的人物要麼耷拉著眼皮在打瞌睡，要么正做著美夢，要麼在梳妝打扮、準備迎接新的一天。
主臥內的浴室則以水為主題：魚、潛水艇、刷牙的人、泡澡的人……「塗鴉這個房間花的時間最久，我畫了超過2000塊瓷磚，每一塊的內容都不同。」
離開主臥，來到環形的走廊，仿佛走入了塗鴉版的「伊甸園」：亞當和夏娃偷食禁果、山頂洞人慢慢進化為現在的人類形態……家中還藏著不少用塗鴉風格重新演繹的世界名畫：《吶喊》、《帶珍珠耳環的少女》、《美國式哥特》……
▲
2019年創作的塗鴉版名畫系列：達·文西的《蒙娜麗莎》、常玉的《五裸女》
「我很喜歡用塗鴉去展現這些經典的題材，我覺得它能讓我的作品更加厚重、更有力量，能有一些大家都能一眼認出來的東西也非常有意思。」
走廊的另一側是3個主題房間。雲朵房只有一張沙發，「是一個可以讓人安靜思考的地方。」
▲
用定格動畫記錄的電腦房的塗鴉過程
電腦房的圖樣模擬了晶片，以電腦屏幕為中心，向周圍四散。晶片內部，則塗鴉了計算機、機器人等科技相關的內容。
▲
用定格動畫記錄的水花房的塗鴉過程
水花房的靈感來自大衛·霍克尼的《水花四濺》。「肉眼看上去仿佛空白的部分離我們更近一些，滿是塗鴉的一塊塊水花則仿佛陷進去了。一腳踩上去，你就會掉入另一個世界。」
通往一樓的樓梯，所有的平面描繪著地獄，充斥著各種魔鬼和熊熊燃燒的烈火。所有的立面則表現著天堂，畫著天使、雲朵……
一樓的大廳是Mr Doodle最滿意的房間，主題是諾亞方舟與吃豆人遊戲的結合——松鼠、大象、老鼠等各種各樣的動物追著小金幣跑。「最後的效果有點像是某種象形文字，讓人感覺仿佛正身處一座塗鴉金字塔。」
大廳的一側是廚房和餐廳，兩間房的塗鴉都圍繞著主人最愛吃的食物：漢堡包、披薩、炸雞腿……餐廳內還藏著塗鴉版的《最後的晚餐》。
最後，來到最開闊的客廳，塗鴉的筆觸變得更加粗和重，描繪著Mr Doodle從小愛看的電視節目：辛普森家族、海綿寶寶、迪士尼動畫……
「其實最初我認為3個月就能完成房子的塗鴉，沒想到最後用了整整2年。因為工作，有時候我一天只能抽出2、3個小時來塗鴉，但有時候我會清空一周的安排，時時刻刻都待在房子裡創作。」Mr Doodle回憶。
一旦開始塗鴉，他便會一氣呵成，不做任何修改。「塗鴉應該是無拘無束的，有時候失誤也會帶來新的驚喜。比如在畫大廳的一隻海豚角色時，我不小心把一邊的前肢畫反了方向，結果看起來它好像是在招手，特別可愛。」
▲
塗鴉新添置的家具
在他看來，最困難的是天花板的繪製。「長時間仰著頭，脖子和背部都非常疼。但是到了晚上，我泡著澡，通過照片再回看這一天的成果時就覺得特別自豪，那些痛苦也都不算什麼了。」
「儘管預想的完成日期一直在推後，但我特別享受這個過程，甚至希望這一切永遠不要結束。」
▲
與妻子Alena在家門口
創作之外，生活中的Mr Doodle羞澀寡言，他形容自己經常是「孤身一人，將音樂開到最大，埋頭沉浸於塗鴉的世界之中。」
這一切都在2018年的一天改變。「我現在的妻子埃琳娜（Alena）在instagram上私信我，說很喜歡我的塗鴉。我很高興，回復她說非常感謝，就這樣展開了對話。她也在做自己的藝術創作，我教她如何製作動畫效果，斷斷續續地聊了大概有6個月。」
▲
和妻子共同創作的系列作品，記錄了兩人的日常，在此之前他的作品都是黑白的
漸漸暗生情愫的兩人決定在柏林見面，一見鍾情。儘管異地，兩人還是決定開始這段感情，一有空就飛去對方的城市，一起遛狗、養金魚、逛公園、看電影，也一起創作……
「她給我曾經只有黑白兩色的生活帶來了色彩，我的人生也因此變得更加完整。我知道無論在哪、做什麼，只要我們擁有彼此，就能一直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
《戀愛中的塗鴉先生》系列作品
▲
異地時傳遞愛意的塗鴉自拍
「不能在一起時，她會給我發一些自拍，我就用手機在上面塗鴉各種愛心、蝴蝶、花，各種能讓我們會心一笑的東西，再發回給她。這是獨屬於我們的愛意表達方式。」
2021年，兩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塗鴉樂園」也終於迎來了女主人。「她會陪著我一起在房子裡塗鴉，也會在我深夜突發奇想的時候和我一起討論、出謀劃策，我們非常默契。」
1年後，房子塗鴉完成，Mr Doodle在網上分享了自己用1857張延時動畫記錄的塗鴉房子的全過程，引來千萬人「圍觀」、點讚。一片驚嘆聲中，也有不少質疑：住在這樣的房子裡，真的不覺得頭暈、難受嗎？
對此，Mr Doodle告訴我們，「這可能是因人而異的，但就我和妻子來說，我們完全不覺得難受，反而覺得生活變得趣味十足。」
▲
《老鼠紙杯蛋糕公主》，作品名即是Mr Doodle平時對老婆的愛稱
「我對埃琳娜的暱稱是『小老鼠』，因為她特別嬌小可愛。所以她只要看到我作品裡的老鼠角色，就會興奮地說，『這是我！』她特別喜歡在家中去尋找這樣的角色。」
透過妻子的眼睛，Mr Doodle也在重新認識自己的創作。「塗鴉的時候，我是離得非常近的，其實看不到整體是怎麼樣的。比如臥室里那些耷拉著眼皮的角色，我本來只是想表達困意，但埃琳娜會說，『你看它在笑，好像在調皮搗蛋，做什麼壞事。』還有時候，她會發現某一個角色似乎在沖另一個角色微笑，或者某一個角色特別像我們認識的人……」
「這太有意思了，我覺得仿佛是住進了自己的大腦里，特別放鬆、有安全感。」
▲
兩人的孩子即將出生（攝：Mariana Shafro）
如今，夫妻倆即將迎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也正緊鑼密鼓地準備著正式入住。所有的表面都上了一層保護漆，廚房的操作台也加了一層樹脂保護，不用擔心污漬和劃痕。「整個房子已經成為了一個真正可以居住的地方。」
房間功能也做了一定調整。雲朵房變成了孩子的房間，電腦房則被改成了儲藏室，放置著Mr Doodle從15歲至今的所有塗鴉素描本。「這樣我能直觀地看到自己的發展和改變。」
作為新手爸爸，Mr Doodle充滿著期待與擔憂。「儘管我非常希望房子裡所有物件都能被塗鴉填滿，但我想有了孩子之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希望我能成為一個有趣的爸爸，和他一起塗鴉、編故事、玩遊戲、看動漫……最重要的是讓他快樂，也希望我的經歷能鼓勵他去勇敢追求自己真正熱愛的東西。」
▲
兒時的Mr Doodle
1994年出生的Mr Doodle，從小就非常熱愛漫畫和電子遊戲。
「大概從3歲開始，我就會暫停電視上的動畫節目，然後將裡面的人物轉繪到我的素描本上，就這樣自學的畫畫。我會給每個人物畫一些連環漫畫，然後再根據他們的形象創造出新的人物，這是我兒時最大的快樂。」Mr Doodle向我們回憶。
很快，素描本就不夠畫了。他開始塗向家中的白牆、地板、家具，甚至到當地的快餐店、學校牆上塗鴉。
「我意識到塗鴉正一點點占據我的生活，我得了繪畫強迫症（Obsessive Compulsive Drawing），但這也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一種強迫症，不斷的作畫帶給了我無與倫比的快樂。」
▲
在世界各地塗鴉
15歲，Mr Doodle的圖畫老師向他介紹了街頭藝術和塗鴉文化。「這讓我深受啟發，以新的視角看待我那些所謂『孩子氣』的漫畫。我希望能創造出一種真正新穎、獨特、能被認可的塗鴉風格。」
不過，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Mr Doodle的塗鴉並不被理解和看好。他曾走上倫敦街頭，以1英鎊一幅的價格售賣自己的塗鴉作品，卻無人問津。
▲
以在精神療養院畫的手稿為靈感的《抽象塗鴉主義》系列：「那時，我通常同時手握3支筆，畫一些鋒利的鋸齒形圖案」
也曾因為不休不眠連續塗鴉超過50小時，而被強制性送入醫院接受精神治療。
這些卻並未影響他的決心。「我一天塗鴉14-16小時，每天如此，一個月能用掉幾本素描本。通過大量的練習，把自己的腦袋變成自動塗鴉模式。」
筆下的人物和故事也漸漸有了成體系的風格和特點，如人物大多都在微笑，都有一個朋友陪伴，不是孤身一人；畫面的空隙總是被各種箭頭填滿，「因為現在這個社會沒有人知道要往哪兒走」……
2017年，23歲的Mr Doodle在倫敦街頭進行了一次長達50小時的塗鴉馬拉松創作，令他名聲大噪。他也持續通過社交網絡分享自己的新作和創作現場，一路躥紅。
▲
作品《Spring》在東京拍出710萬的高價，他也由此躋身40歲以下拍賣最成功的藝術家行列
▲
目前在中國武漢的個展《戀愛中的Mr Doodle》現場
作品在東京拍出710萬人民幣的高價，刷新當日紀錄；香港佳士得為他舉辦獨立專場，作品被藏家一掃而空；去到世界各地辦展、現場作畫，被粉絲追捧……
「我非常享受大家因為我的塗鴉而露出微笑的樣子。我有很多小粉絲會帶著自己的塗鴉來見我，我都會開心地鼓勵他們，『堅持下去，你做的事是有價值的！』」
「對我而言，塗鴉意味著真正從內心出發，無意識地去創作，它是最為極致的一種藝術。我不想通過作品講什麼大道理，只想創造一個純粹快樂、有趣的世界。我的夢想是讓塗鴉『占領』全世界！」
部分圖片由藝術家本人提供
鳴謝：藝術門畫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