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部獲茅盾文學獎小說的開頭,一讀就不忍放手

讀書人的精神家園 發佈 2024-01-15T16:38:05.322605+00:00

一部小說,故事情節固然重要,但真正吸引人的是小說的開場白,是開頭,一讀就引人入勝,引起無限遐想,讓人愛不釋手,想一口氣讀完。

一部小說,故事情節固然重要,但真正吸引人的是小說的開場白,是開頭,一讀就引人入勝,引起無限遐想,讓人愛不釋手,想一口氣讀完。

萬事開頭難,小說故事的開頭是作者和讀者之間的契約,需要細讀、揣摩。開頭幾句將奠定全書的敘事基調和語音節奏,好的開頭就像一根繩子,會牽引著讀者,一步一步走向故事的高潮。

茅盾文學獎,作為中國獎金最高的獎項,同時也是中國具有最高榮譽的文學獎項之一。能夠獲得茅盾文學獎的作品,都有突出的特點,選取其中10部小說的精彩開頭,分享給大家。

1.陳忠實:《白鹿原》(第四屆茅盾文學獎)

白嘉軒後來引以豪壯的是一生里娶過七房女人。

開頭第一句就不平凡,一語驚人。

陳忠實的獨到之處和大膽之處,竟然將一部宏大的「史詩」用這樣平凡的語句開頭,用這樣撩撥人的語句開頭。

主角白嘉軒一出場,未展示其高大的形象,將焦點對準了他和他的7個女人。讓讀者帶著讀小黃文的心情,去深入了解一部偉大的作品,這就是《白鹿原》讓其他人無法超越的地方。

從第一句貫穿到小說的最後一句,女人是男人生活中的必需品,女人是小說人物的靈魂,確確實實可以「引以豪壯」。

《白鹿原》由點及面,雖然講的是白鹿原上老百姓的浮浮沉沉,其實講的卻是中華民族的深重苦難。

莫言第一次讀到《白鹿原》的時候,當時正在醞釀他的《豐乳肥臀》,他深知家族史小說在中國文化的地位,但當他讀到《白鹿原》的時候,他愣住了,驚呆了,深深感動了。

陳忠實

2.路遙:《平凡的世界》(第三屆茅盾文學獎)

1975年二、三月間,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細蒙蒙的雨絲夾著一星半點的雪花,正紛紛淋淋地向大地飄灑著。時令已快到驚蟄,雪當然再不會存留,往往還沒等落地,就已經消失得無蹤無影了。黃土高原嚴寒而漫長的冬天看來就要過去,但那真正溫暖的春天還遠遠地沒有到來。

路遙為了上面幾句話整整寫了三天。

《平凡的世界》手稿

一開始,路遙特別想一鳴驚人,想出其不意。列夫·托爾斯泰說過,藝術的打擊力量應該放在後面。大師的作品一開始的敘述是多麼平靜,只有平庸之輩才在開頭就堆滿華麗。

路遙謹記這個原則,開頭要平靜地進入,全書的總布局也應該按這個原則來。三部書,應該逐漸起伏,應該一浪高過一浪地前進。

路遙對《平凡的世界》開頭是這樣認為的:寫什麼?怎麼寫?第一章,第一自然段,第一句話,第一個字,一切都是神聖的,似乎是一個生死存亡的問題而令以令以選擇,令人戰戰兢兢。


3.賈平凹:《秦腔》(第七屆茅盾文學獎)

要我說,我最喜歡的女人還是白雪。

喜歡白雪的男人在清風街很多,都是些狼,眼珠子發綠,我就一直在暗中監視著。誰一旦給白雪送了發卡,一個梨子,說太多的奉承,或者背過了白雪又說她的不是,我就會用刀子割掉他家柿樹上的一圈兒皮,讓樹慢慢枯死。這些白雪都不知道。

開篇就直白地描寫了一場被閹割的瘋狂愛情,字裡行間傾注的自然是家長里短、雞毛蒜皮。

《秦腔》以家鄉陝西省丹鳳縣棣花鎮大部分人和事的原型,以細膩平實的語言,集中表現了改革開放年代鄉村的價值觀念、人際關係在傳統格局中的深刻變化。賈平凹的本事,就是從家長里短、雞毛蒜皮中寫出人生的生死悲歡,社會的動盪興衰。

4.莫言:《蛙》(第八屆茅盾文學獎)

先生,我們那地方,曾有一個古老的風氣,生下孩子,好以身體部位和人體器官命名。譬如陳鼻、趙眼、吳大腸、孫肩……大約是那種以為「賤名者長生」的心理使然,亦或是母親認為孩子是自己身上一塊肉的心理演變。

《蛙》是莫言的成名作,不但獲得茅盾文學獎,而且在2012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這部小說莫言構思、醞釀、收集資料用了十多年時間,整整寫了4年,做了3次修改,最終定稿,是一部觸及人靈魂最痛處的長篇小說。

小說由劇作家蝌蚪寫給日本作家杉谷義人的四封長信和一部話劇構成,講述了一個鄉村婦產科醫生的人生經歷,在用生動感人的細節展示鄉土中國六十年波瀾起伏的生育史的同時,毫不留情地剖析了當代知識分子卑微的靈魂。

5. 王安憶:《長恨歌》(第五屆茅盾文學獎)

站一個制高點看上海,上海的弄堂是壯觀的景象。它是這城市背景一樣的東西。街道和樓房凸現在它之上,是一些點和線,而它則是中國畫中稱為皴法的那類筆觸,是將空白填滿的。當天黑下來,燈亮起來的時分,這些點和線都是有光的,在那光後面,大片大片的暗,便是上海的弄堂了。那暗看上去幾乎是波濤洶湧,幾乎要將那幾點幾線的光推著走似的。它是有體積的,而點和線卻是浮在面上的,是為劃分這個體積而存在的,是文章里標點一類的東西,斷行斷句的。那暗是像深淵一樣,扔一座山下去,也悄無聲息地沉了底。那暗裡還像是藏著許多礁石,一不小心就會翻了船的。上海的幾點幾線的光,全是叫那暗托住的,一托便是幾十年。這東方巴黎的璀璨,是以那暗作底鋪陳開。一鋪便是幾十年。如今,什麼都好像舊了似的,一點一點露出了真跡。

王安憶《長恨歌》的開頭,用非常細膩的筆觸描寫上海的弄堂,通過點啊線啊光呀暗呀的,把弄堂寫的面貌模糊,又風情萬種,透露出濃濃的市民氣息。

王安憶對上海是相當熟悉的,然而又是不接受的。所以她只能選擇站在一個至高點來看這座城市,以讓自己「眼不見為淨」。恰恰就是小說開頭巧妙透露給讀者的信息,暗合了女主人公王琦瑤的命運,絕對是飽含風情的,然而也是模模糊糊、無法觸及的。

6. 蘇童:《黃雀記》(第九屆茅盾文學獎)

每年春暖花開的時候,祖父都要去拍照。

第一句一看,就是小人物、小地方的敘事風格和節奏。

《黃雀記》講述了一樁上世紀80年代發生的青少年強姦案引發的命運糾結史,主題涉及罪與罰,自我救贖,絕望和希望。香椿樹街鼎鼎有名的紈絝子弟柳生強姦了一名少女,卻讓普通少年保潤替其坐牢。最終,保潤殺了柳生。

真正的黃雀,「其實是這個時代,這個社會現實。」

7.霍達:《穆斯林的葬禮》(第三屆茅盾文學獎)

序曲 月夢

清晨,她走來了。

一輛頂燈上標著「TAXI」的白色小汽車停在路口,她下了車,略略站了站,環顧著周圍。然後,熟悉地穿過大街、小巷,向前走去。

她穿著白色的坡跟皮鞋,銀灰色的西服裙和月黃色的短袖襯衫。身材纖秀因而顯得頎長,膚色白皙、細膩,橄欖形的臉型,一雙清澈的眼睛,鼻樑略高而直,未施任何唇膏的淡紅的嘴唇緊閉著,頦旁便現出兩道細細的、彎彎的、新月形的紋路。微微鬈曲的長髮,任其自然地舒捲在耳後和頸根。耳垂、頸項都沒有任何飾物。儘管鬢邊的黑髮已夾雜著銀絲,她卻並不顯得過於蒼老;不認識她的人,把她遺忘了的人,也看不出她曾是怎樣年輕。

她匆匆走著,沒帶任何沉重的行囊,手裡只提著一個白色的圓形紙盒。

走在這裡,她仿佛從一個長長的夢中醒來。

《穆斯林的葬禮》五十餘萬字,敘述了一個穆斯林家族三代人命運的沉浮,兩個發生在不同時代、有著不同內容卻又交錯扭結的愛情悲劇。

開篇就以獨特的視角,真摯的情感,豐厚的容量,展現了回族人民的傳統文化和充滿矛盾的現實生活。含蓄蘊藉,如泣如訴,以細膩的筆觸撥動讀者的心靈,迴腸盪氣,餘韻繞樑。

8. 古華:《芙蓉鎮》(第一屆茅盾文學獎)

芙蓉鎮坐落在湘、粵、桂三省交界的峽谷平垻里,古來為商旅歇宿、豪傑聚義、兵家必爭的關隘要地。有一溪一河兩條水路繞著鎮子流過,流出鎮口裡把路遠就匯合了,因而三面環水,是個狹長半島似的地形。從鎮裡出發,往南過渡口,可下廣東;往西去,過石拱橋,是一條通向廣西的大路。不曉得是哪朝哪代,鎮守這裡的山官大人施行仁政,或者說是附庸風雅圖個縣誌州史留名,命人傍著綠豆色的一溪一河,栽下了幾長溜花枝招展、綠蔭拂岸的木芙蓉,成為一鎮的風水;又派民夫把後山腳下的大片沼澤開掘成方方湖塘,遍種水芙蓉,養魚,採蓮,產藕,作為山官衙門的「官產」。每當湖塘水芙蓉競開,或是河岸上木芙蓉鬥豔的季節,這五嶺山脈腹地的平垻,便頗是個花柳繁華之地、溫柔富貴之鄉了。木芙蓉根、莖、花、皮,均可入藥。水芙蓉則上結蓮子,下產蓮藕,就連它翠綠色的銅鑼一樣圓圓蓋滿湖面的肥大葉片,也可讓蜻蜓立足,青蛙翹首,露珠兒滴溜;採摘下來,還可給遠行的腳夫包中伙飯菜,做荷葉麥子粑子,蓋小商販的生意擔子,遮趕圩女人的竹籃筐,被放牛娃兒當草帽擋日頭……一物百用,各個不同。小河、小溪、小鎮,因此得名「芙蓉河」、「玉葉溪」、「芙蓉鎮」。

開宗明義,點明故事發生地就是芙蓉鎮。

開頭描繪了芙蓉鎮的景物,說明「芙蓉鎮」名稱的由來。通過清麗的語言和豐富的辭藻描繪了芙蓉鎮依山傍水,風景獨好,人傑地靈。對芙蓉鎮做了整體概括,語言清麗,辭藻豐富,鄉土氣濃,筆調細膩,感情豐富。讀起來如飲一杯回味綿長的酒,似品一盞清香撲鼻的綠茶,給人以無窮的回味。

讀完《芙蓉鎮》,明白了人性最大的惡,源於自卑。

9. 畢飛宇:《推拿》(第八屆茅盾文學獎)

散客也要做,和常客以及擁有貴賓卡的貴賓比較起來,散客大體上要占到三分之一,生意好的時候甚至能占到一半。一般說來,推拿師們對待散客要更熱心一些,這熱心主要落實在言語上——其實這就是所謂的生意經了,和散客交流好了,散客就有可能成為常客;常客再買上一張年卡,自然就成了貴賓。貴賓是最最要緊的,不要多,手上只要有七八個,每個月的收入就有了一個基本的保證。推拿師們的重點當然是貴賓,重中之重卻還是散客。這有點矛盾了,卻更是實情。說到底貴賓都是從散客發展起來的。和散客打交道推拿師們有一套完整的經驗,比方說,稱呼,什麼樣的人該稱「領導」,什麼樣的人該稱「老闆」,什麼樣的人又必須叫做「老師」,這裡頭就非常講究。推拿師們的依據是嗓音。當然,還有措詞和行腔。只要客人一開口,他們就知道了,是「領導」來了,或者說是「老闆」來了,再不然就一定是「老師」來了。錯不了。

第一段就把一群盲人的世界刻畫得活靈活現,他們的心思、對人心思的揣摩,構成了盲人推拿師的生意經,算不上匪夷所思,然而絕對令人醍醐灌頂。

小說的開頭有一個「推拿」的定義,就是用手在人體上按經絡、穴位,用推、拿、提、捏、揉等手法進行治療,但作者寫的更生動、更形象。

原來《推拿》不是推拿,揉捏的是人的感情,推拿鬆動的豈止是人的筋骨,分明是在蕩滌心魄,是在重鑄著人的靈魂。對女人的心理描摹得細緻入微,然而卻動人、卻嫵媚、卻多情,芬芳薈萃、暗香襲人,甚至是那股狠勁,都讓人歡喜。

10.張潔:《沉重的翅膀》(第二屆茅盾文學獎)

《無字》(第六屆茅盾文學獎)

唯一兩次獲得茅盾文學獎的作家。

張潔

女作家吳為,為寫這部小說差不多準備了一輩子,可就在要動手寫的時候,她瘋了。

這是《無字》的開頭部分。之所以這樣寫,因為女人是一個家庭的頂樑柱,天塌下來,只有女人頂著,男性在女性的眼中,都是廢物。這就是《無字》最大的特點。因為這本書是作者全身心的投入,是一部豁出去了的書。

據張潔自己說:為這本書準備了十二年,就算寫完立即死也值了。作家王蒙曾經稱其之為「極限寫作」,可見這是一部怎樣的鴻篇巨著。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