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萬米高空之上，夜色如墨，繁星飄散。
「塔台塔台，華翼1152於15:00點到達帝都，申請降落。」
「允許。」
耳機里傳來塔台的指揮聲。
機長賀貝妮熟練的拉動起落架，開始降落。
這條航線她已經飛了4年，將近2800個小時，無論是飛機、航線、塔台……她都爛熟於心。
平穩降落後，賀貝妮正要去休息室換衣服。
機組同事快步走來：「賀機長，上頭通知開會。」
賀貝妮淡淡點頭，轉身朝辦公大樓走去。
同時心裡暗暗咋舌，不愧是華翼第一冷美人，遠觀不可褻玩。
會議室內，上司還沒到。
賀貝妮習慣性的走到了最裡面的角落坐下，閉眼休息。
耳邊嘈雜聲不斷，她卻很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主任的聲音響起：「這個點召集大家開會，主要是介紹一名新同事。」
下一秒，一道男聲響起：「大家好，我叫霍勳爵，接下來將會擔任華翼1152的機長。」
聽到這個名字，賀貝妮心頭一顫，立即睜眼抬頭，目光死死盯著台上那個挺拔英俊的男人！
他……回來了！
賀貝妮心裡五味雜陳，他調回來這麼大的事，自己這個妻子卻一點兒都不知道，一如兩年前他自請外調的時候一樣。
結婚三年，霍勳爵總是來去如風。
他好像從沒顧慮過她的感受，恍若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但不管怎樣，回來了就好，哪怕是替代了她機長的位置，賀貝妮也甘之如飴。
隨著會議結束，霍勳爵轉身離開，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她。
賀貝妮咬了咬唇，快步跟上。
「勳爵！」她並肩走在他身旁。
霍勳爵神色冷淡，下頜線緊繃：「賀機長追上來，是對我擔任華翼1152的機長有疑問嗎？」
賀貝妮扯出一個笑臉：「怎麼會？你都兩年沒回來了，回家後我給你做飯吧。」
霍勳爵冷嗤一聲：「不做機長都無所謂？我還以為你很熱愛華翼1152，畢竟為了飛行你連孩子都可以不要。」
賀貝妮胸口一悶，心裡湧上酸意。
她以為霍勳爵願意回來是不生氣了，沒想到他還記著。
「孩子的事情……」
「我不想聽任何解釋。」霍勳爵不耐的打斷賀貝妮。
賀貝妮未說出的話都吞了回去，只留難言的苦澀。
兩年前她懷上孩子，可那時正趕上升職考核，沒能及時發現，於是在她確認升為機長的那天，也因為勞累過度失去了他們第一個孩子。
想到這，賀貝妮喉間澀意難忍：「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沒有以後了。」
霍勳爵丟下這句話，徑直走進辦公室。
賀貝妮僵滯在原地，身上的血液迅速變冷，心裡不安蔓延。
她快步跟了進去。
只見霍勳爵從抽屜拿出兩份文件，隨意丟在桌上。
他滿眼厭惡，語氣冷漠：「從今天開始，請你滾出我的生活。」
賀貝妮身子一顫，下意識看向桌上的文件。
一份是，離職申請。
另一份是……離婚協議！
======第2章======
黝黑的大字，刺得賀貝妮兩眼泛紅。
她伸出顫抖的指尖翻開文件，裡面內容條款齊全，決不是朝夕之間就能羅列清楚的。
霍勳爵是有備而來。
賀貝妮忍住酸澀，聲音略帶哽咽：「我不同意。」
「我們曾經也好過，別鬧得太難看。」
霍勳爵不咸不淡的丟下這句話後，拖著箱子離開。
辦公室里只剩下賀貝妮和桌上的文件。
她終於繃不住，彎下了筆挺的背脊。
霍勳爵的話如倒刺般鑽進了她的血肉，無法觸碰，只有疼痛一點點蔓延到全身。
交往4年，結婚3年，換來的竟然只有兩份冰冷的文件。
想到這，寂坐在辦公室里的賀貝妮眼角微紅。
「叮咚！」
一道簡訊提示音打斷她的思緒。
賀貝妮打開手機，看見婆婆的信息。
「妮妮，勳爵回來了，今天晚上咱們一家人一塊到餐廳去吃飯，好好團聚團聚。」
她正好想和霍勳爵再聊聊，緩和兩人關係：「好。」
晚上，餐廳包廂里。
賀貝妮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有個女人親昵的靠在霍勳爵身邊。
霍父霍母坐在旁邊，四個人聊得正興。
霍勳爵看到賀貝妮，瞬間皺起了眉：「誰叫她來的？！」
賀貝妮頓時僵在原地，臉上故作鎮定的表情都快要瓦解。
「是我叫的。」霍母打著圓場，拉著賀貝妮在霍勳爵另一邊坐下，「貝妮啊，這是舒瑤，華翼航空的千金，和勳爵是髮小。」
賀貝妮看向舒瑤，對視的一瞬間就察覺到她的敵意。
「賀小姐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舒瑤輕拍了下霍勳爵的肩，「你也是，在一起七年怎麼連賀小姐的照片都不發一張！」
她說的沒錯，霍勳爵從來不在社交平台發兩人的合照。
以前賀貝妮沒覺得有什麼，現在卻……
許是見賀貝妮情緒不對，霍父立即開口：「人到齊了，快吃飯吧。」
然而從吃飯開始，氣氛就越來越緘默。
只有霍勳爵和舒瑤的聲音偶爾響起。
聽著霍勳爵聲音里的寵溺，賀貝妮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猛撞了一下，咯的生疼。
曾幾何時，這份溫柔獨屬於她。
她捏緊了筷子，抬頭看著身旁的男人：「勳爵，以前怎麼沒聽你提過舒小姐？」
霍勳爵剝蝦的動作一頓。
他身旁，舒瑤甜甜一笑：「我出國的時候沒告訴他，一直在跟我生氣，不過也容易哄。」
「勳爵和我說了不少你們的事，還說你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此話一出，包廂里死一般的寂靜。
賀貝妮喉嚨像被雙無形的手攥緊，喘不上氣。
霍家二老卻是面面相覷：「什麼孩子？」
霍勳爵卻不發一語。
霍父霍母只能看向賀貝妮：「你說。」
兩位老人神情嚴肅，讓賀貝妮再沒辦法隱瞞。
她閉了閉眼，啞聲揭開了埋藏在心底兩年的傷疤……
聽完，霍父霍母都沉默了。
霍母嘴唇張了又合，最終還是忍不住埋怨：「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和我們說呢？」
賀貝妮垂著頭沉默不語。
那個孩子來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她自己陷在難受中還走不出來，又怎麼去讓老人跟著傷心！
這場聚會，最終鬧得個不歡而散。
舒瑤卻像後知後覺：「勳爵，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這件事伯父伯母不知道……」
賀貝妮卻不信，她看向霍勳爵。
男人只是拉著舒瑤起身，柔聲安撫：「和你沒關係，她自找的。」
話落，霍勳爵順勢帶著舒瑤離去。
賀貝妮一個人坐在包廂里，無神看著桌上的殘羹冷炙，許久後買單離開。
深夜的長街，路燈昏黃。
賀貝妮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了好久，才回了和霍勳爵的家。
可開門時，鎖卻不停響起提示：「指紋錯誤，請重試。」
======第3章======
賀貝妮又反覆試了幾次，還是沒把門打開。
她以為是自己按錯了，俯下身想要再輸一次。
門突然從裡面打開。
賀貝妮抬頭，就看到了剛剛才分別的舒瑤。
「賀小姐回來的正好，我回國比較急忘帶睡衣，勳爵就把你的借我了，你不會介意吧？」
舒瑤這麼說著，臉上沒有半點擔心。
賀貝妮越過她走進，佯裝冷靜：「衣服而已，我沒那么小氣。」
舒瑤挑了挑眉：「賀小姐這麼大方，那不如也把人還給我？」
賀貝妮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啞然了瞬：「憑什麼？」
聞言，舒瑤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遞到賀貝妮眼前：「五百萬，夠嗎？」
賀貝妮面色平靜：「你要是覺得錢能買斷七年的感情，那我給你五百萬，請你離開。」
舒瑤表情一變，她可是千金大小姐，從來都是要風得風，沒人敢拒絕。
現在，賀貝妮竟然敢用錢侮辱自己！
恰逢這時，霍勳爵的聲音響起：「你們在說什麼？」
舒瑤眼底閃過抹惡意，轉頭看向霍勳爵時，只剩為難：「我不好意思白穿賀小姐的衣服，就想折現還給她。」
「但可能賀小姐誤會了，說要拿錢趕我走。」
霍勳爵臉色瞬間冷下來：「賀貝妮，你發什麼瘋？！」
他甚至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賀貝妮攥緊了手，無視掉霍勳爵身邊舒瑤看來的得意目光，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
「這裡是我家，就算我真的要趕她走，難道不可以嗎？」
「不可以。」霍勳爵果斷的給出答案，然後拉過舒瑤的手，「別理她，我帶你去房間。」
話落，就要上樓。
賀貝妮下意識伸手拽住了霍勳爵：「我說了，我不同意。」
「你有完沒完！」霍勳爵一把甩開她的手。
猝不及防之下，賀貝妮摔在地上，額頭磕到了樓梯扶手，瞬間一片紅腫。
地板上的涼意透過肌肉，深深刺進心裡，卻冰凍不了洶湧的苦澀。
霍勳爵也沒想到會這樣。
他想伸手去扶，舒瑤卻先他一步來到賀貝妮身邊：「賀小姐，你沒事吧？你別怪勳爵，他也是因為我才一時著急，失手傷了你。」
賀貝妮避開她的手，自己站起身。
額頭一跳一跳的痛著。
她看著面無表情的霍勳爵，聲音澀啞：「出去！」
霍勳爵一愣，皺眉剛要開口。
就聽賀貝妮再發聲：「你們都出去！」
這是霍勳爵第一次見賀貝妮如此失態，沉默看了她很久，轉身就走。
舒瑤也緊跟著離開。
賀貝妮一個人呆呆站在原地，往日和霍勳爵添置家具，恩愛親昵的畫面不斷浮現，可漸漸的，又變成了面紅耳赤的爭吵，冷戰……
悲傷如潮水般席捲她，賀貝妮慢慢蹲下抱緊自己，一直隱忍的淚砸落下來。
一夜未眠。
第二天，賀貝妮一身機長服站在鏡子前，將昨晚的狼狽盡數藏起。
手拂過機長服上的肩章，她腦海里自霍勳爵回來後的種種一一閃過，眼神也從猶豫慢慢化作堅定，隨後出門。
華翼航空。
主任看著突然過來的賀貝妮，有些詫異：「小賀，你怎麼來了？」
賀貝妮聲音淡漠：「霍勳爵接手華翼1152做機長的事，我不同意。」
話音落下，辦公室的門同時被推開。
賀貝妮轉頭就和站在門口的霍勳爵對上了視線。
男人臉色冷沉，想到剛剛聽到的話，眼神泛冷。
主任也沒想到霍勳爵來的這麼巧，尷尬咳了聲：「你們不是夫妻嘛，誰做這個機長都一樣……」
「不一樣！」
賀貝妮語氣果決，連看著霍勳爵的目光都沒有收回：「我和他，很快就不是夫妻了。」
======第4章======
這話一出，氣氛霎時緊繃。
主任下意識看向霍勳爵，這兩人算是他看著走在一起的，結婚的時候自己還是證婚人。
主任視線在兩人間打了個轉：「吵架了？」
賀貝妮沒說話，她已經從一開始的難過到疲憊，到現在已經快要麻木，只剩一次比一次更重的疼！
霍勳爵也不說話，就站在門口。
主任無奈，乾脆藉口要開會就離開了，把辦公室留給了兩人。
路過霍勳爵時，還不忘勸：「好好哄哄。」
霍勳爵沒反應，直到門關才開口：「你有什麼資格干預我的工作安排？」
男人語氣里的不悅毫不遮掩。
賀貝妮緊攥著手，冷靜反駁：「先逼我離職的人，不是你嗎？」
有些話憋在心裡久了，開了一個口子就停不下來。
她也想趁這個機會把話說明白。
賀貝妮直視霍勳爵，沉聲發問：「憑什麼你一句話我就要同意離婚，還要從華翼辭職？你知道飛行對我的意義嗎？！」
「意義？」霍勳爵被她質問的態度惹得火起，冷嘲道，「你當初說是因為我才學的飛行，那現在為了我放棄有什麼不可以？」
剎那間，賀貝妮喉嚨像卡了魚刺。
一開始該學飛行專業確實是為了霍勳爵，但這麼多年下來，她早就愛上了這份職業，在空中飛行已經融入了她的骨血。
只是她沒想到，曾以為是幸福的付出在這一刻卻成了霍勳爵反傷自己的利刃！
痛意堆積在心，賀貝妮一直隱忍的情緒爆發：「是不是在你心裡我就該一直為了你退讓？你真的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嗎？」
霍勳爵看著她泛紅的眼，本來要出口的惡劣話語突然哽住。
片刻後，冷冷開口：「我為什麼要在乎？」
扔下這話，他提步就走。
砰然關門的巨響，轟在耳畔。
寂靜襲來，反襯著剛剛情緒上頭的可笑。
賀貝妮一個人站在原地，許久才壓下情緒走出去。
一路來到停機坪。
賀貝妮站在華翼1152前，目光描摹著這個陪伴了自己三年的老夥計。
霍勳爵不在身邊的時間裡，她將所有的情感，時間都投入到這架飛機上。
悲觀情緒上頭時，她也在想，如果失去了霍勳爵，至少還有它在！
可直至此刻，賀貝妮才發覺，婚姻，愛情，事業……她好像什麼都留不住。
眼眶微微發熱，她忙垂眸掩住。
卻在這時，發覺到旁人看來的異樣目光！
賀貝妮拉住了路過的機組同事：「發生什麼事了？」
同事語氣遲疑：「賀機長，公司剛下來的通知……你不知道嗎？」
賀貝妮不明所以，掏出手機點進了公司群。
就看到上面寫著：「因個人作風原因，機長賀貝妮被公司處以停飛處理——」
賀貝妮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幾個字，周遭的竊竊私語仿佛在這一刻不斷放大。
「誒，就是她吧？看著也不像那樣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私下裡什麼樣！」
……
賀貝妮緊攥著手機，想要去找主任詢問。
然而沒等轉身，迎面就見霍勳爵和舒瑤並肩走來。
霍勳爵依舊冷著張臉，倒是舒瑤眸間涌動著歉意。
「貝妮，你別怪勳爵。」
「機長責任重大，勳爵不想因為你影響自己的狀態。而且你們也要離婚了，在一起工作不合適。」
舒瑤的話讓賀貝妮一陣恍惚，所以自己被停飛……是霍勳爵的意思？！
她怔怔看向沉默的男人。
耳邊，舒瑤的聲音依舊溫柔：「等你和勳爵辦完離婚手續，我和勳爵也要結婚了。」
======第5章======
他們要……結婚！
賀貝妮心裡情緒翻湧如浪潮，她看著霍勳爵：「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不管是被通知停飛，還是被告知自己的法定伴侶即將成為別人的丈夫！
這兩件事，霍勳爵都該給她個說法。
窗外陽關落在地磚上，劃出一道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這時，霍勳爵冷漠疏離的話才徐徐響起：「你想我說什麼？」
又是這樣的反問！
好像從那個孩子失去之後，霍勳爵就一直這樣消極的處理他們之間出現的所有問題。
賀貝妮儘量克制情緒：「霍勳爵，你不能好好說話嗎？」
霍勳爵默然回答：「我不想在眾人面前和你吵，丟臉。」
接著，越過她遠走。
擦肩而過時，賀貝妮下意識的伸手拽住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霍勳爵則是冷漠抽出，沒有絲毫猶豫，快步離去。
「是勳爵說不想在這兒看到你的，為了留下他，我只能讓你停飛。你會理解的吧？」
舒瑤字字懇切，可眼底的嘲笑如針刺著賀貝妮的眼。
「我不理解。」扔下這句話，賀貝妮率先邁開步子。
她沿著走廊一路走著，心裡曾自以為能保護自己的高牆此刻土崩瓦解，盡數坍塌！
苦澀混著鮮明的疼痛湧來，賀貝妮眼眶不住滾燙，發紅。
路過的機組同事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她，卻沒有一個人上前關切……
夜墜星河。
賀貝妮一個人窩在客廳沙發上，冷風從敞開的窗戶襲來。
她手撫上手臂摩挲，汲取著不多的暖意。
潔白牆上，大尺寸的婚紗照還掛在上面，照片上兩人笑的情真意切。
可怎麼就走到今天了呢？
賀貝妮想不出沒有答案。
出神間，電話響起，是外婆打來的。
她咽下喉嚨里的哽咽，故作平常的接起：「外婆，怎麼這麼晚打來電話啊？」
電話那頭，老人的聲音有些失真：「白天怕你忙，就想著晚上給你打。最近怎麼樣啊？和勳爵都還好吧？」
久違的關心讓賀貝妮有些鼻酸，卻又不敢說實話讓老人擔心。
「我們……挺好的。」
外婆聞言沉默了片刻：「妮妮，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一句話，讓賀貝妮強壓的情緒霎時決堤。
她緊咬著抵住唇瓣的手指，將哽噎咽下，卻怎麼都壓不下聲音里的顫抖。
聽筒里，老人的嘆息聲不斷傳來：「你這孩子從小就倔，認定的事不管別人怎麼勸都不改。可妮妮啊，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得學會忍讓，婚姻更是。」
「勳爵是你自己選的，他是個好孩子，有什麼誤會說開就好，別一個人生悶氣，知道不？」
「……嗯。」賀貝妮逼著自己發出聲回應。
祖孫兩個人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賀貝妮才不舍的掛斷電話。
屋內重歸寂靜。
賀貝妮捏著手機，仔細回想外婆的話，還是決定聽她的找霍勳爵聊聊。
她拿出手機給霍勳爵發消息，剛按下發送鍵，一個醒目的紅色感嘆號刺痛了她的神經。
霍勳爵竟然——刪了她！
======第6章======
溫柔的晚風根本無法吹散任何痛苦。
賀貝妮死死捏住手機。
屏幕上提示著：「您還不是對方好友，請重新添加。」
她的心如同被一把重錘狠狠砸過，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這些天的委屈衝上鼻尖，賀貝妮靠在窗邊再次無聲落淚。
這天之後，她因為被停飛，再沒去機場，和霍勳爵也沒再見過面。
直到三天後的早晨。
賀貝妮剛起床走出臥室，就聽到玄關處的聲響。
她走到樓梯前，和上樓的霍勳爵視線相對。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都戛然而止。
賀貝妮抿了抿唇：「你先說吧。」
「你被解除停飛處分了，一會兒會有正式的通知。」
霍勳爵聲音淡淡，停頓片刻後又開口，「不過之後你不能單獨飛行，主任的意思是明天華翼1152的航程讓你來給我做副機長。」
給霍勳爵做副機長這件事，如果放在以前，賀貝妮會很開心的接受。
但現在……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聲音沙啞：「你同意了？」
霍勳爵眉心微皺，顯然不願：「這也是我回來的原因。我希望，你能拒絕。」
賀貝妮不意外，可心還是像破了個大洞般，呼呼灌著冷風。
也是第一次，賀貝妮連爭吵都覺得疲累。
她手習慣的摸上脖頸，那裡帶著條銀項鍊，墜著的是他們的結婚戒指。
賀貝妮還記得結婚典禮時，霍勳爵握著自己的手宣誓：「此後經年，婚姻事業，我與你並肩同行，共赴白首。」
如今，才三年！
她卻好像抓不住這個男人了。
「勳爵，我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啊？」
聞言，霍勳爵喉嚨像是被什麼梗住，發不出聲音。
沒得到答案的賀貝妮，壓著顫抖的手取下項鍊上的戒指。
然後一步一步走下樓梯，走到霍勳爵身前。
就像當年結婚時，一步一步走過紅毯來到他身邊一樣。
她慢慢抬起男人的手，想要將戒指放在他掌心。
霍勳爵卻直接將手甩開，眼神複雜：「賀貝妮，你非得讓自己這麼難堪嗎？」
被甩開的手磕在樓梯扶手上，一陣火辣的痛。
手裡的戒指也掉落在地，瞬間不知所蹤。
這一刻，賀貝妮也不知道是生理更痛，還是心裡更疼。
「是啊，何必要這麼難堪……」
霍勳爵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心裡的煩躁都快要止不住。
他咬緊後槽牙，毫不猶豫的轉過身，快步離去。
眼看男人的背影就快要消失在視線中，賀貝妮忍不住質問出聲：「你還愛我嗎？」
「不愛。」
霍勳爵甚至沒有思考，就給出了答案。
剎那，賀貝妮心如死灰。
冷風吹來，冷意瞬間鑽進骨子裡。
賀貝妮攥緊了空洞的掌心，對著男人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才做下了決定。
她聲音沙啞：「這次航程，我不會拒絕。」
霍勳爵腳步一頓，回頭看來的目光里滿是不悅。
賀貝妮忍受著心臟處翻騰出來的疼，逼著自己說出了下一句：「等這次返航我們就去離婚，我……放過我自己了。」
======第7章======
偌大的房子一瞬間陷入了寂靜。
霍勳爵耳邊迴蕩著賀貝妮的話，心裡莫名染上股煩躁。
但最後只是說：「你能想通就好。」
隨後離開。
賀貝妮再一次被扔在空寂的房子裡，無人在乎……
翌日，賀貝妮先於機組其他人來到了機場。
站在機場門口，賀貝妮回憶起當初得知要在一個機場工作時，她和霍勳爵高興的悄悄圍著這裡的外圍轉了整整一圈。
那時候，他們還那麼相愛……
深吸一口氣，賀貝妮壓下情緒，上了飛機。
不一會兒，霍勳爵也來了。
兩人四目相對，最後賀貝妮率先收回了視線。
航程中，駕駛艙內一片沉寂。
這樣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回航，下機。
臨近中午，日頭火熱。
賀貝妮走出機艙門，就看到霍勳爵和來接他的舒瑤並肩走遠。
她攥了攥發涼的手，開口將人喊住：「我預約了今天下午三點鐘去辦離婚手續。」
聞言，霍勳爵腳步一頓，回頭看來的眸色深沉：「你很急？」
賀貝妮呼吸微滯，輕聲提醒：「急的人是你。」
一旁，舒瑤也拽了拽霍勳爵，柔聲勸：「勳爵，你去吧，我回家等你。」
家。
他們什麼時候有的家？想到霍勳爵調走的這兩年，還有跟著他一起回來的舒瑤……
賀貝妮不想再去看他們兩人，越過霍勳爵就往外走。
背後，卻響起霍勳爵拒絕的話：「我有事，改天再說。」
話落，便朝著相反方向走去。
賀貝妮回頭，看著男人挺拔的背影，心裡百味摻雜。
從機場離開後，她打車回了和霍勳爵的婚房。
想趁今天把東西都收拾好帶走，等辦完手續就算是徹底結束，再無瓜葛。
卻不想，剛進門就看見霍父霍母坐在沙發上。
賀貝妮愣了下，忙走上前：「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自從那天飯局不歡而散之後，他們之間再沒聯繫。
和霍勳爵在一起的這些年，霍父霍母對自己一直都很好，她也是真心拿他們當親生父母來照顧。
霍父深深看了她一眼，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霍母開了口：「勳爵和瑤瑤的事是霍家對不起你，我們替他們給你道歉。」
賀貝妮咽下喉嚨里的苦澀：「媽，這是我和他的事情，和你們沒關係。」
聞言，霍母默了瞬，言辭懇切：「妮妮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勳爵已經做出了選擇，你們……還是離了吧！」
賀貝妮僵在原地，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說：「你們今天過來……是為了勸我離婚的？」
霍母被問的沉默。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霍父嘆了口氣：「瑤瑤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她和勳爵兩情相悅，你也不要再糾纏不放？到時候撕破臉皮，對你和勳爵都不好。」
「我們年紀也大了，就想抱個孫子一家人平靜的生活，你能體諒我們的苦心嗎？」
賀貝妮看著眼前兩鬢斑白的老人，很多責問的話在嘴邊打轉，最後都咽了回去。
「我……」已經同意離婚了。
然而，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整。
霍母以為她不願意：「難道非要我老婆子跪下來求你，你才肯放過我們一家嗎？」
說著，她竟直接跪了下來！
======第8章======
霍母膝蓋落地的前一秒，賀貝妮慌忙將人扶住。
這時，玄關處傳來一聲輕響。
走進來的霍勳爵看到這幕，臉色頓沉：「賀貝妮，你又在幹什麼？」
他快步上前一把推開賀貝妮，扶住了霍母。
賀貝妮被推的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事情不是……」她所有的解釋，在看見霍勳爵臉上的厭惡後，全都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你如果不願意離婚可以直說，沒必要假裝同意，現在卻來為難我爸媽。」
「他們年紀大了，經不起你折騰！」
男人語氣冷硬，話語裡沒有一絲溫度。
賀貝妮心裡陡然生出一股疲憊：「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她忍下心臟處傳來的刺痛：「你可以問問爸媽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聽聽看我到底做了什麼！」
說這話時，她眼尾發紅。
霍勳爵皺了下眉，看向霍家二老：「爸媽，你們說。」
然而霍父只是眉頭緊皺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
霍母則是拉著他的手臂，不停的小聲啜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種默認像一把無形的匕首，狠狠刺進賀貝妮的心裡，不見傷口，卻痛徹心扉。7
霍勳爵離開的這兩年裡，霍父霍母都是她在照顧，二老平時也對她親近不已。
賀貝妮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也會往她身上潑髒水。
難以言喻的酸澀衝上眼眶，心裡空空蕩蕩的，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
賀貝妮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
凌晨的街道冷清不已，空中飄出細雨。
她無處可去，只能一步步走回外婆家，敲響了門
年過古稀的白髮老人，半夜拄著拐杖來顫顫巍巍的來開門。
賀外婆瞧見她渾身濕漉的狼狽模樣，忙將人拉進了屋子：「怎麼了妮妮？」
賀貝妮艱難咽了咽喉嚨，嘴角僵硬的扯出抹笑容：「外婆，我可能……要離婚了。」
「我……又沒有家了。」
外婆看著她強撐的笑臉，心疼的將人抱進了懷裡。
「離就離吧。傻孩子，只要外婆在，你就一直有家。」
老人拍著賀貝妮的背，動作又輕又柔，藏著無盡的疼惜。
外婆的關心和懷抱的溫度慢慢暖進她冰冷的心臟。
賀貝妮一直強忍著從沒流下的淚在這一刻，再也繃不住。
她緊緊的抱住外婆，像小時候受了欺負尋求庇護那樣，靠在外婆懷裡無聲痛哭。
「他明明說過會永遠愛我的，為什麼轉眼就變了……不是說真心換真心嗎？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對我？」
賀貝妮抽噎著哭訴自己經受的那些委屈與不公。
老人聽後，輕輕嘆息：「妮妮，沒有誰會永遠愛一個人。」
……
祖孫兩久違的依偎，像賀貝妮小時候一樣。
不知何時，她靠在外婆懷裡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賀貝妮醒來時，狹小的房間裡只剩下自己。
她坐起身來，就看見老人留在床頭的字條：「外婆有事出去一趟，桌上有早餐，妮妮要記得吃。」
賀貝妮收起字條，走到客廳就看到餐桌上擺著的油煎包和豆漿。
那是她小時候最喜歡的早餐，但因為要四處飛行，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了。
她走過去，一口一口的吃著，一直哽在心裡的那口氣好像慢慢消解。
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霍勳爵，賀貝妮本來不想接，可猶豫了一會，還是想要體面的結束。
她接起電話，就聽霍勳爵低沉的聲音傳來：「來一趟人民醫院，你外婆心臟病犯了！」
======第9章======
賀貝妮心頭猛跳，臉色慘白。
外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為什麼是霍勳爵打來的電話通知她？
賀貝妮一趕到人民醫院，就看到站在急救室外的霍勳爵。
她慌忙抓住霍勳爵與的手臂，急聲問：「我外婆……」
男人直接打斷她的話，話里話外都是指責：「你到底跟你外婆說了什麼，一大把年紀了，大清早就到我家來找茬。」
賀貝妮呼吸一窒，心臟差點痛到無法呼吸。
她恍然想起外婆留下的字條上說的有事。
她這是知道自己在霍家受了委屈，為了替她討回公道才會去……
霍勳爵見賀貝妮不說話，抓住她的手腕咄咄逼人：「你知不知道她差點把我爸媽氣昏？」
「可現在躺在裡面生死攸關的是我外婆——！」賀貝妮嘶啞著高聲提醒。
手術室上亮起的紅燈，映紅了她的眼：「霍勳爵，我不求你愛我，但你能不能對我外婆的生命保有一點點的尊重。」
男人呼吸微滯，手上的力道微松：「……是她自己要找到我家來。」
這話宛如重錘狠狠砸在賀貝妮心上。
她懂了霍勳爵的言外之意，說她外婆沒事找事，自作自受。
「難道不是你背叛我們的婚姻在先？」賀貝妮目光里滿是悲涼。
霍勳爵頓時定在原地，想要回懟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4
走廊安靜下來，只有呼嘯的空調冷氣。
寂靜中，賀貝妮靠著牆撐著顫抖的身子站穩，心裡被後悔吞沒。
要是她昨天沒去找外婆就好了，老人就不會躺進急救室，生死一線。
父母早亡後，是外婆含辛茹苦的將她撫養長大。
為了給她湊學費，老人四處給人打零工，年近六十五了還在給別人串珠子為她攢嫁妝。
可自從她和霍勳爵在一起後，就漸漸忽略了外婆，甚至她去看霍父霍母的次數，都比看去外婆多，自己甚至都還沒來的及孝順她……
悔恨和痛苦像把鈍刀割在心頭上，反覆嗟磨。
賀貝妮閉上發紅的眼眶，在心裡不停祈求，願上天保佑外婆平安無事。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倏然熄滅。
醫生從里走出來：「誰是病人家屬？」
賀貝妮慌忙跑到他面前：「我是，我外婆她……」
「很抱歉，我們盡力了。」
「送來的時間太晚，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節哀。」
醫生的話像是審判的利劍，狠狠劈下
賀貝妮的心瞬間被撕裂，鋪天蓋地的絕望將她淹沒。
這時，急救室的門再次打開，身蓋白布的老人被推了出來。
賀貝妮衝上前，顫抖的手撫摸著外婆花白的發，卻怎麼都落不下去，最後只能死死的攥住推車。
「外婆，別睡了，妮妮來接你了。」
然而，床上的人毫無反應。
淚水從眼眶砸落下來，賀貝妮泣不成聲：「您昨天還說會一直……一直陪著我，您怎麼能騙妮妮呢？外婆，你醒過來好不好，你再看看我啊……」
一旁，護士也有些為難：「賀小姐，現在要快點送去停屍房。」
聞言，賀貝妮死死抓住病床，像溺水者緊握最後一根稻草般聲嘶力竭：「不要！我外婆還沒死，你們救救她！我求求你們了，你們再試試！」
她哭的撕心裂肺，就連霍勳爵也忍不住動容。
但只一瞬，他就抱住賀貝妮，一根一根掰開她拉著病床的手。
眼看著外婆被護士帶走，賀貝妮發白的手不停拍打霍勳爵，掙扎著想要逃離桎梏：「外婆！外婆！你別丟下妮妮啊——！」
「你清醒點！她已經死了！」
男人冷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如同一記鐘聲狠狠震碎了她虛妄的夢。
隨著電梯門緩緩關上，帶走了外婆的最後一點氣息。
賀貝妮脫力的癱坐在地，安安靜靜，像是一潭死水。
見她這樣，霍勳爵心裡升起些異樣，緩和了語氣安慰：「人死不能復生，你外婆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聞言，賀貝妮緩緩抬起頭看他：「霍勳爵，可不可以換我死？」
======第10章======
霍勳爵心裡沒來由的被針扎了一下，想說些什麼。
可賀貝妮已經起身，一步一步蹣跚走遠。
之後幾天，賀貝妮跟主任請了長假，為外婆操辦後事。
入土那天，霍勳爵前來弔唁。
他將花放在墓碑前：「節哀。」
賀貝妮微微頷首，看他的黑眸如同一灘死水，毫無波瀾。
短短几天不見，她瘦了很多，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一點兒精氣神。
霍勳爵皺了皺眉：「你……還是要照顧好自己。」
賀貝妮沒應聲，很久才開口說話：「醫生說，外婆做手術的時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是不是很不孝？連讓她安心的走都做不到。」
霍勳爵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她，被迫沉默。
賀貝妮也不在意：「走吧，去辦離婚手續。」
說完，便轉身走遠。
霍勳爵站在原地，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很久，才邁開步子跟上。
七年的感情，結束卻只要二十分鐘。
走出民政局時，霍勳爵拿著還燙手的離婚證，目光落在身前的賀貝妮身上。
她什麼都沒要，就連之前的那套房子也記在了他的名下，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男人心裡生出一股煩躁，伸手抓住她手腕。
「你沒什麼話想跟我說？」
賀貝妮想了很久，抽回手將那枚找了整晚的婚戒放在他掌心。
「還你，我們……兩清了。」
戒指冰涼，霍勳爵心頭像被蜜蜂蟄了下般，又癢又疼：「你的東西什麼時候搬走？」
「丟了吧。」
賀貝妮留下這句話，挺直了背離開，留霍勳爵一個人在風中停駐。
……
和霍勳爵分開後，她回了華翼，跟主任提了離職。
上司還想勸，但賀貝妮已經做下了決定：「謝謝您這些年的照料，我已經考慮好了。」
她其實也捨不得華翼，可離開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主任嘆了口氣：「最近霍勳爵那小子也請假了，現在到處都調不到機長，這樣，你就當幫我一個忙，再飛一趟華翼1152行不行？」1
這話一出，賀貝妮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
她想，這一次飛行就當是和華翼1152的告別。
飛行任務安排在一天後，依舊是帝都飛東京。
去航一切順利。
可回程時，一陣強大的湍流裹住了華翼1152，飛機立即顛簸起來。
機艙內人心惶惶，尖叫聲不絕於耳。
駕駛艙內，賀貝妮死死拉住操縱杆，用力穩住即將失控的飛機，迫降在臨近機場。
飛機一落地，乘務組立即安排所有乘客撤離。
目測所有人都上了逃生氣墊後，賀貝妮命令機組所有同事撤離。
就在此時，她聞到了一股強烈的燃油味，頓感不安。
下一秒，輕微的爆炸聲傳來。
副機長也聽見了，他立即拉住要去巡查的賀貝妮：「機長，再不走飛機就要炸了！」
賀貝妮看向窗外，乘客才剛剛下機，倘若飛機在這兒爆炸，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幾乎是一瞬間，賀貝妮就做下了決定。
她掙脫開副機長的手：「你下機！」
隨後跑進駕駛艙按下對講機：「所有乘務人員，快速安排乘客撤離臨時機場，離開跑道！」
聞言，副機長瞬間明白了賀貝妮要做什麼：「你瘋了嗎？飛機隨時可能爆炸，現在開走你會死的，甚至可能……」
屍骨無存！
賀貝妮知道他未說完的話，但她主意已定：「少廢話，下機！」
副機長沒動：「我和你一起，我也是機長，這是我該承擔的責任！」
「給我滾下去！你有妻兒，有父母，他們都在等你……」
提到親人，副機長緘默了瞬。
賀貝妮則是趁此一把將他推下了逃生氣墊。
「賀貝妮！」
副機長高聲喊著，卻只看見機艙門口小小的人影擺了擺手，示意再見……
賀貝妮回到駕駛艙，拉動操縱杆，控制著飛機一點點升起，遠離。
窗外，白雲渺渺。
耳邊爆炸聲大大小小傳來。
短短二十多年的一生在腦海一一走過，除了外婆，她不欠任何人。
現在，她要去陪外婆了……
賀貝妮緩緩閉上了眼。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嘭——！」
……
另一邊，帝都，陰雨綿綿。
霍勳爵站在窗前，看著拍打在玻璃上的雨水，指間的煙火明明滅滅。
他身後，整齊擺放著一箱箱屬於賀貝妮的東西，最上面，是他們的婚紗照。
霍勳爵遠遠看著，曾以為早就遺忘的畫面翻覆湧來，連帶著那些以為偃旗息鼓的愛情也如復燃的火，燒的心裡滾燙。
他默站了很久，又將那些東西一件件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空蕩的房間逐漸被填滿，婚紗照被重新掛回牆上，霍勳爵心裡那些不舒服才漸漸被熨平。
他拿出手機，打算給賀貝妮打個電話。
鈴聲卻先一步響起，接通，就聽見主任的聲音：「小霍啊，你現在來一趟機場吧。」
霍勳爵皺了皺眉，想要拒絕。
可轉念又想，這個時間賀貝妮應該也在，便同意了。
華翼機場。
霍勳爵剛走進大門，就察覺到沉重的氣氛。
他快步來到了主任辦公室。
往常門可羅雀的地方，如今卻圍了許多人，個個神色悲戚。
瞧見霍勳爵過來，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他心裡無端升起些不安，屏息走進辦公室，就對上主任微紅的眼。
「主任，您找我？」
主任點了點頭，捧起桌上的盒子，交到霍勳爵手裡：「這是……華翼1152的黑匣子。」
霍勳爵聞言一怔。
華翼1152的黑匣子……為什麼要給他？
一種慌亂感襲來，他下意識去尋找賀貝妮的身影，卻落了個空。
霍勳爵拼命壓下心底那個荒誕的猜想，聲音低啞：「您這是什麼意思？賀貝妮呢？」
一片死寂里，只有主任哀痛的聲音迴蕩不絕：「華翼1152全機351人，350人成功獲救，機長賀貝妮……以身殉職！」
======第11章======
殉職兩個字太過沉重，不少人都紅了眼眶。
霍勳爵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相信的問：「她不是請假了嗎！」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想要挽留她……」主任自責的摘下眼鏡，擦了擦眼角。
男人頓時捏緊了拳頭，心裡沒來由的惱火，他壓低了聲音質問：「華翼是沒機長了嗎？非要她去？」
她們相伴七年，縱使最近因為離婚鬧的有些不愉快，他也從沒想過她會死。
塔台室里依舊沉默，他們都在哀悼賀貝妮。
霍勳爵憋著股無名火，不知道該怎麼發泄。他衝出辦公室，去了飛機炸毀的那座城市。
爆炸的那一瞬，賀貝妮感覺自己渾身都被撕裂了。
靈魂和肉體分離，她飄在海面上，看著副機長跪在沙灘上痛哭。
一米八五的大個子，哭起來涕泗橫流。
賀貝妮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上手才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副機長的背。
她嘆了口氣，又去數了數乘客。
飛機上一共132個人，除了她全部完好無損。
賀貝妮放下心來，目送所有人有序撤離。
她自顧自的坐在沙灘上看著日落，享受這份久違的平靜，靈魂開始逐漸變得透明。
可不知何時，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
賀貝妮偏過頭，看見霍勳爵站在身旁。
黛眉微皺，她不知道這個男人這時過來做什麼。
人死了，好像七情六慾都消失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人，心裡毫無波動。
賀貝妮想飄遠一點，卻發現自己的靈魂停止了消散。2
求生的本能讓她呆在霍勳爵身邊。
這時飛機的殘骸已經打撈的七七八八，就連黑匣子也找了出來。
距離爆炸時間已經過去了10個小時，搜救隊還是沒找到賀貝妮的屍體。
「霍哥……要不你先去歇會？」三隊的搜救隊長看著霍勳爵呆站著，忍不住上來勸說。
霍勳爵的目光直直落在海面上，手裡死死捏著賀貝妮當時給他的戒指：「再等等……」
聞言，搜救隊長也不好再勸。
他們一共四支搜救隊，每次下去兩隊，這一片的海域基本都搜遍了。
海上救援的黃金12小時也只剩下2個小時。
所有人都知道賀貝妮凶多吉少。
至於屍體，多半是被炸碎了，或者被魚蝦吃掉，或者是被衝到其他海域，又或者兩者都有。
什麼都撈不到再正常不過。
2個小時轉瞬即逝。
搜救隊果然什麼都沒發現。
霍勳爵看著暗沉的海面，渾然不覺賀貝妮就站在身旁。
倒也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發現霍勳爵身上的戒指，仿佛能提供一點點庇護。
賀貝妮看著霍勳爵陰沉著臉聽完搜救隊的報告，怒氣沖沖的離開這裡回到華翼，若無其事的工作。
每一天都和他離開的這一年一樣，所有關於賀貝妮的事都被他封存起來。
表彰會霍勳爵也沒參加。
直到一切塵埃落定。
上司將霍勳爵叫到辦公室，深深哀嘆了口氣：「這是小賀的死亡證明和她的一些遺物，她沒有親人，除了你這個前夫，我也想不到該給誰。」
男人慘白的臉色又鐵青了幾分，他皺眉接過那張薄片。
賀貝妮的名字躍然紙上。
霍勳爵瞬間紅了眼，這麼多天的自欺自然人終於結束了。
他立即抱起箱子，近乎逃一般出辦了公室。
回到家，霍勳爵放下箱子，拿出了裡面的筆記本。
賀貝妮熟悉的字跡襲來，他的眼眶模糊起來。
上面記錄著他們剛結婚的時候。
3.24
今天和勳爵用自己攢的錢買了房子。
3.30
悄悄把客廳按照勳爵喜歡的風格去裝修，他回來看到會高興嗎。
霍勳爵的眼淚砸到紙上，他抬眼看了看客廳。
當時的心情他早忘了，但賀貝妮在這裡忙碌的身影卻變得清晰起來。
霍勳爵閉上眼，任由悲傷在心裡肆虐。
賀貝妮冷傲的臉上滿是疑問，既然這樣，當初又為什麼要出軌。
「啪嗒。」
門鎖響起。
霍勳爵滿懷希望的抬頭望去，卻看見舒瑤走了進來。
男人眼裡的光瞬間熄滅，他冷聲問道：「你來做什麼？」
「想你就來了。」舒瑤走到霍勳爵身邊，緊緊挨著他坐下。
霍勳爵立即站起：「舒瑤，別入戲太深。」
======第12章======
客廳里安靜不已。
賀貝妮冷靜的站在一旁看兩人到底要說些什麼。
舒瑤愣在原地，不敢相信霍勳爵竟然會這麼冷冰冰的拒絕她。
「我們只是假扮情侶，現在請你離開我家。」男人語氣薄涼，絲毫沒留下任何情面。
舒瑤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軟了下來：「可是我對你是認真的，我就不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話音一落，她就猛地上前抱住霍勳爵。
「舒小姐當初說的，我幫你應付家裡催婚，你配合我演戲，現在目的都已經達到，交易也該結束了。」男人冷漠扒開她的手，臉上的煩躁毫不掩飾。
「那你為什麼要離婚，如果不是對我動了心，你又為什麼要離婚？」
舒瑤不甘心的聲音在空蕩的房子裡迴響。
霍勳爵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深深看了眼掛在牆上的結婚照，相框裡的賀貝妮笑的燦爛不已。
「我只是在生她的氣，我氣她把工作看的比什麼都重要……我只是想知道我和工作，她會選什麼。」
說著，男人的低沉的聲音越發沙啞：「我從沒想過她會離開我……」
聞言，賀貝妮古怪的看了霍勳爵一眼。
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可惜沒人聽見她的疑問。8
賀貝妮實在無法理解，就為了證明她的愛。
霍勳爵竟然真的會有假裝出軌，來不停試探和刺激自己。
而且還讓小三假裝懷孕，去反覆揭開自己的傷疤。
這種幼稚的事情，十幾歲的愣頭青都不屑去做。
賀貝妮的悔恨如潮水般湧來，她竟然會為了這樣的人痛的死去活來。
還搭上了最好的外婆……
「可是她已經死了啊，這樣你不是正好和我發展新的戀情？而且大家都知道……」
舒瑤的聲音再次傳來，賀貝妮暗暗驚訝於她的無恥。
霍勳爵似是被那個死字刺激到了，他拳頭緊握緊，語氣冰涼的呵斥：「滾！」
舒瑤被嚇的一抖，反應過來後氣的跺了跺腳，拿起包包快速離開。
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
賀貝妮閉上眼，與霍勳爵這些年相處的點滴在腦子裡浮現。
她輕聲嘆了口氣，除了對不起外婆，其他的都釋然了。
霍勳爵趕走了舒瑤，拿起她筆記本，一頁一頁的翻。
他一晚上沒睡，看完了筆記本後，把屋子裡里外外的打掃了一遍。
翌日。
霍勳爵為賀貝妮舉辦了葬禮，墓地選在霍家的墓園裡。
賀貝妮忍不住嗤之以鼻，她想和外婆葬在一起。
她看著男人忙前忙後，為她建了個衣冠冢，就連墓碑都是霍勳爵親自挑選。
「霍少爺，您看這碑文……」
聽見工人的問題，霍勳爵垂了垂眸，內心似有掙扎。
半響後。
男人才開口回道：「霍勳爵愛妻賀貝妮之墓。」
聞言，賀貝妮皺了皺眉。
她真的不懂，人活著的時候不好好珍惜，現在死了搞這些又有什麼用？
恰逢此時，霍勳爵的手機鈴聲響起。
霍母疑問的聲音傳來：「勳爵，你上次不是說要和舒家小姐結婚嗎？」
======第13章======
碑文打磨的師傅都放下了工作。
現場一片寂靜，賀貝妮看著霍勳爵，很好奇他要怎麼跟霍夫霍母解釋。
「我不會娶她。」
霍母焦急不已：「那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沒有孩子。」男人煩躁的捏了捏眉心：「我們根本不是情侶，那些都是假的，孩子也是假的。」
「什麼？那你又為什麼要和貝妮離婚？」
霍母的聲音陡然增大，縱使她再疼愛兒子，也無法理解他的做法。
不僅霍母不理解，一旁的賀貝妮也不理解。
霍勳爵沒做解釋，他愣愣的掛了電話，一意孤行為賀貝妮舉辦了葬禮。
下葬的時候，幾乎半個華翼的高管都來了。
進門時，大家紛紛勸說霍勳爵：「節哀！」
「小霍有擔當，能不計前嫌的為前妻舉辦葬禮。」
此起彼伏的誇獎聲到處都是，賀貝妮聽的直皺眉。
她走到墓碑前，看著霍勳爵愛妻這幾個字都覺得刺眼。
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輕賤。1
霍勳爵取下之前賀貝妮給他的對戒，他自己的那枚放入盒子，女戒串進項鍊，隨身攜帶。
人群散去時，她看見霍勳爵跪在墓前懺悔。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為自尊心作祟，沒辦法看你一步步比我還耀眼。」
男人原本低沉的聲音此刻沙啞不堪：「我真的只是在氣頭上，看到外婆去世的時候，我就已經後悔了，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說著，霍勳爵猩紅著眼將盒子放入坑中，親自鏟土掩埋。
賀貝妮頓時感覺眼前一片漆黑，睡意突然襲來，她沉沉暈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入目全白，一股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
她心中瞬間湧起驚濤駭浪，這是什麼情況？
賀貝妮用力撐坐起，感受到肚子一陣絞痛。
她用力捂住腹部，按下響鈴。
「賀小姐，快躺下。」護士立即進門扶住賀貝妮：「你才剛剛恢復，一定要好好修養。」
賀貝妮失神的看著護士：「發生了什麼？」
「你流產了啊，你不記得了嗎？」護士困惑不已，還以為她是受了打擊才忘掉了這件事。
「你們這麼年輕，孩子以後肯定還會再有的。」
護士說完，又拿出體溫計為她測體溫。
賀貝妮一臉震驚，她只有過一個孩子……
那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是怎麼回事？想到這，她立即拿起手機，上面竟然是2018年。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真實的疼痛感傳來。
難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夢？
這是不是意味著外婆還活著！
賀貝妮眼眶一紅，外婆死時的記憶瞬間湧上腦海，那種徹骨的同意是那樣真實。
她深深吸了口氣，壓下那些翻湧的情緒。
打開手機，屏幕壁紙是霍勳爵的照片。
賀貝妮想起夢裡的他的所作所為，心裡五味雜陳。
如果夢是真的，那霍勳爵知道了這件事情後，就會在一年後調職離開。
如果夢是假的，她還能像之前那樣對待這份感情嗎？
賀貝妮閉上雙眼捏緊了手機，直到指尖發白才緩緩鬆開。
片刻後。
她睜開眼，緩緩打開通訊錄，給霍母打了電話：「媽，我流產了。」
======第14章======
賀貝妮記得，夢裡是因為她的不坦誠，所以霍夫霍母對她略有微詞。
這次她開誠布公，就看霍勳爵是什麼態度了。
電話打完沒多久，霍母就趕到了醫院。
「你怎麼搞的，自己懷孕這麼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賀貝妮一愣，雖然心裡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聽到這樣的責備，還是難免失落。
畢竟她沒有父母，一直將霍家二老當作親生父母看待。
「嗯，沒注意。」
賀貝妮臉色慘白，顯然還沒恢復過來。
霍母看著她語氣冷淡，恍然發現自己的話說的太過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的身體怎麼樣，有沒有損傷。」
「多謝媽關懷，醫生說我沒事。」
「那以後還能有孩子嗎？」
賀貝妮的話剛說完，霍母就急不可耐的問道。
她抬起眸子，深深看了霍母一眼，才慢條斯理的解釋：「會有的，只要好好調理。」
「那就好，那就行。」5
霍母說著，拿起電話就撥回了霍家：「煲些雞湯來，還有那個十全大補湯……」
賀貝妮默默閉上眼。
片刻後，霍母打完電話，坐到病床上，握住賀貝妮的手。
賀貝妮淡淡睜開眼，說了句：「謝謝媽。」
「唉……」霍母躊躇著，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您有話可以直說。」賀貝妮上次看她這副表情，還是在被趕出霍家的時候。
要不是她那天晚上被趕出的霍家，她也不會去找外婆，外婆也不會死。
無論這是不是夢，她都要離霍家遠一點！
「貝妮啊，咱們家呢，雖然不是什麼首富，但是養你還是綽綽有餘，你看你能不能辭掉這份工作。」
霍母邊說邊看賀貝妮的臉色，心裡默默腹謗，要不是兒子喜歡，她實在是不贊同讓賀貝妮做兒媳。
「謝謝媽的好意，我會考慮的。」賀貝妮面無表情的聽完，給了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或許是在夢裡她隱瞞了這件事，那是霍家二老從沒提出過要她離職。
之前做飛行，是因為霍勳爵愛屋及烏罷了。
經過這個夢，她明白飛行對自己的意義，家庭主婦是不可能的，誰也不能讓她辭職。
霍母摸不清她的想法，也不好強行逼迫，只能點頭：「好，那你先休息，我給你安排的午餐，你有什麼需要，再給媽打電話。」
說著，霍母就要走，賀貝妮虛弱的坐起來要送，霍母趕緊制止。
賀貝妮果斷躺下閉目養神。
傍晚，落日的餘暉灑在地上。
賀貝妮愣愣的看著窗外，心裡掛念著外婆。
這時，推門聲響起。
她聞聲望去，霍勳爵闊步走來。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的樣貌家世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也不怪自己之前那麼痴迷他。
賀貝妮默默安慰自己，將夢裡帶出來的情緒壓入心底。
「我覺得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男人低沉的聲音里暗藏慍怒。
賀貝妮心上一涼，夢裡的場面幾乎快要和現在重合，當時霍勳爵也是說了這句話。
夢的她說：「我只是想一直陪著你飛行。」
可這次她深吸了口氣，直視霍勳爵的眼睛：「你是來勸我離職的嗎？」
======第15章======
微涼的風吹進病房，吹散了賀貝妮那點微末的對於久別重逢的期待。
兩人對視著，誰也沒有讓步。
「沒發現孩子是你的失職。」霍勳爵單手解開領帶，坐在床邊。
話里的潛意思是你或許是一名合格的飛行員，但卻沒盡到一個妻子和媽媽該有的責任。
賀貝妮渾身緊繃，即使在夢裡反覆強迫自己放下對這個男人的感情。
可再聽到這樣冰冷的話時，心裡還是會條件反射一般的發痛。
她記得在夢裡的時候，霍勳爵是說的：「工作就這麼重要？」
說完就申請了調職，沒給她一點消息。
想到這，賀貝妮抓緊了身下的床單。
「你本來就是因為我才做的飛行員，而現在我需要一個妻子……」
這話聽的賀貝妮怒火中燒，她咬了咬後槽牙，輕輕頷首：「不是你說要升職了，讓我陪你嗎？」
「我承認，對於這個孩子，我有一定的責任，可你難道就一點責任沒有嗎？」
……
病房裡瞬間靜默下來。
賀貝妮雖然冷，但她幾乎不會發脾氣。
更何況在霍勳爵面前，她一向都是溫婉的，順從的。
男人的瞳孔微微瞪大，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片刻後，他才輕挑眉尖別開視線，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隨你。」
說完就起身離開了病房。
從始至終都沒有關心過賀貝妮的身體，連霍母都不如。
賀貝妮呼出一口氣，那個夢太過真實，她太過於害怕事情會像夢裡那樣發展。
或許是因為她懟了霍勳爵，又或許因為他本來就忙，這幾天賀貝妮都沒見過他。
兩人的關係瞬間冷了下來，誰也沒有主動聯繫誰。
好似以前的7年戀愛只是賀貝妮一個人的幻覺。
以前的霍勳爵真的不是這樣的，好像就是因為這個孩子。
賀貝妮心裡覺得不對，但確實也猜不到其他的原因。
她放下心，看著霍家的補品像流水一樣的送來。
賀貝妮來者不拒，畢竟要養好了身體，才能去見外婆。
她幾乎是數著日子，算霍勳爵到底會怎麼處理，以此來推斷夢裡發生的事情是否是真的。
時間如白駒過隙，又過了兩天。
賀貝妮見霍勳爵沒動靜，就自己辦了出院。
去外婆家之前，她去了一趟自己家。
進門之前，賀貝妮還看了眼華翼的航班，確定霍勳爵不在家後，才大膽進了門。
屋子裡的東西都沒動過，她走進書房，想拿走結婚證，卻鬼使神差的打開霍勳爵的電腦，居然然看見了調航文書。
賀貝妮心下一沉，手指都開始顫抖起來。
她此刻確定，夢是真的！可調航不是在一年後嗎？怎麼會提前這麼多？
「你在看什麼？」
男人的聲音兀的從門口傳來。
賀貝妮嚇一抖，她回頭望去，霍勳爵赫然站在門口。
「你不是今天的航班？」她立即冷靜的關掉文件，順勢坐在電腦前：「我來查查資料。」
霍勳爵將她的驚慌盡收眼底：「天氣原因，延飛。」
他淡淡的走到書桌前，打開調航文書放到桌面。
「正好通知你，我調航了。」
賀貝妮瞬間瞪大了眼睛，瞟了眼霍勳爵。
男人撐在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華翼1152，帝都到東京。」
======第16章======
華翼1152，帝都到東京！
賀貝妮閉上閉眼，夢裡的一切都浮現在眼前。
離婚，離職，被趕出霍家，外婆的死，殉職。
每一幕都如同走馬燈般快速閃過，她的痛，她的悔現在還翻湧在心裡。
夢裡她並不知道霍勳爵調去了哪裡，但華翼1152卻一直陪著她，帝都飛東京也一直都是她的線。
霍勳爵憑什麼？
就因為她不願意離職做家庭主婦，所以就要強占她的航線？
「為什麼？」賀貝妮語氣冷硬，看霍勳爵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
男人抿了抿嘴，修長的指尖挑起賀貝妮的下巴，仔細端詳她的臉：「我有時候真懷疑，你是不是賀貝妮。」
「為什麼要飛我的航線！」賀貝妮抓住霍勳爵的手，眼裡的怒火都快要噴出來。
霍勳爵咬了咬牙抽出手背過賀貝妮。
半響後才緩緩解釋：「上頭對你有別的安排，你好好注意身體，別到時候飛不了。」
丟下這句話，男人逃也似的離開了書房，只留下淡淡的松木香。
賀貝妮回過神來，拿起手機撥通的上司的電話。
「小賀？你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很好，我想問華翼1152……」說著，她捏緊了手機，心都快要緊張的跳出來，生怕再次聽到停飛兩個字。
上司輕笑一聲：「哦，那事兒啊，是勳爵那小子心疼你，特地頂了你航線，你就等銷假回來，我有別的安排。」
聞言，賀貝妮終於放下心來，只要不是停飛就好。
上司又囑咐了幾句，讓她多注意身體才掛斷電話。
賀貝妮愣愣的走出書房回到房間，裡面掛著大大的結婚照。
她的神情瞬間黯淡下來，若有若無的惆悵漫上心頭。
雖然在夢裡，他們的結局很難堪，但在年少最好的歲月里，他們也有無比熱烈的相愛過。
可惜……物是人非。
賀貝妮深深看了眼牆上的自己，然後快速的收起東西，離開了這裡。
她拉著行李箱，打車去了外婆家。
賀貝妮看著窗外，那些以前的影像快速倒退，過去的就這樣過去吧。
很快，熟悉的街景出現在眼前，她又開始緊張起來，不斷的抓緊了手指，所謂近鄉情更怯不外乎如是。
直到賀貝妮看之間外婆站在門口，她懸掛的心終於放下。
下了車，第一件事就是快步走到外婆面前，給了自己一個久違的擁抱。
「外婆，妮妮很想你。」
外婆樂呵呵的回抱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外婆也想囡囡。」
賀貝妮的嘴角終於有了一絲微笑，她提起行李箱，扶著外婆進門。
晚上，祖孫兩吃完了飯，一塊兒躺在破院子裡頭看妮妮。
「囡囡這次回來住多久啊？」外婆拿著蒲扇替她趕蚊子。
賀貝妮閉上眼，默默思索，半分鐘後她才緩緩張口：「我們買個大院子好不好？」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外婆手裡的扇子一頓，又換了個方向驅趕蚊蟲。
賀貝妮突然起身，握住老人滿是皺紋的手，堅定的說到：「外婆，我想離婚。」
======第17章======
初秋的院子其實已經沒什麼蚊蟲，漆黑的天上也只有零星幾顆星而已。
老人早就從賀貝妮的行李箱裡察覺到了端倪。
她只是心疼她的囡囡，不希望她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
片刻後，老人嘆了口氣：「你想好了嗎？」
「外婆，我沒想好，但是……我有我必須要離婚的理由。」賀貝妮的語氣輕的不行，好似生怕老人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囡囡，你知道外婆沒什麼文化，但我還是希望你仔細想過後再做決定，婚姻可不是兒戲。」外婆的話裡帶著勸阻。
賀貝妮眼神一黯：「婚姻並不是人生的意義，外婆……」
「婚姻當然不是人生的意義，囡囡，外婆不是勸你，而是希望你能夠認真對待感情。」老人年邁的聲音也很輕，每一句都著過來人的勸誡。
賀貝妮沉默了下來，什麼叫做認真對待感情呢？
在夢裡她那樣卑微的苦苦哀求，也沒能挽回霍勳爵。
更可笑的是讓男人心生嫌隙的只是因為她把工作看的更重要。
賀貝妮真的不理解，霍勳爵回來後，她甚至都願意降職給他做副機長。
如果這都不夠證明她的愛，那賀貝妮無話可說。
老人看著她的臉色面沉如水，就知道她又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立即出聲轉移話題：「囡囡明天想吃什麼，外婆給你做。」
賀貝妮抬眸看向老人：「外婆，什麼才叫認真對待感情？」
「自尊自愛，不卑不亢，熱烈但留有餘地，妥協卻又不觸及底線。」老人說完就起身進了門，給她拿了毯子，搭在小腹上。
「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相處之道，囡囡，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嗎？」
賀貝妮瞬間紅了眼眶，她愣愣的看著老人，緊緊抿住嘴角。
外婆頓時心疼的不行，輕輕給了她一個擁抱：「別怕，外婆總是支持你的。」
「我想要你活著，外婆，我只想要你活著。」
賀貝妮靠在老人肩頭，聲音哽咽。
外婆輕嘆一聲，拍了拍賀貝妮的背。
祖孫兩個依偎在一起，平靜又幸福。
奔波了一天的賀貝妮終於抵擋不住睡意，靠在老人的肩頭睡了過去。
翌日。
賀貝妮突然從夢裡驚醒，她驚慌的坐起，鞋子也沒穿就衝進客廳：「外婆！」
不料客廳里正坐著一個不速之客。
想到剛剛的噩夢，她又快步走去廚房門口：「外婆！」
「哎，今天起的這麼早，快去坐著，面馬上就好。」
看見老人平安的站在眼前著面，賀貝妮才鬆了一口氣，準備轉身離開。
結果剛回頭，就撞到了霍勳爵的胸前，她暗暗咬咬牙：「你到底想幹什麼？」
男人沒說話，低下頭將鞋子放在賀貝妮的面前，又給她遞了濕紙巾：「天冷了，別著涼。」
賀貝妮一腔怒氣瞬間啞火。
她不動聲色的接過紙巾，擦腳穿鞋，無視霍勳爵。
男人也不在意，坐回到位置上。
三人沉默的吃完飯，霍勳爵放下碗筷，又默默的幫賀貝妮洗了碗，才淡淡開口：「貝妮，我們聊聊吧。」
======第18章======
廚房裡，霍勳爵的聲音在耳邊迴蕩。
兩人其實很久沒有過這麼和諧的時候了。
但賀貝妮心裡的感情已經褪去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了些許惋惜。
男人提出談談，正中賀貝妮下懷。
她將碗和鍋都擦乾淨，跟外婆打完招呼就和霍勳爵出了門。
並肩在街頭漫步，這是兩人當上副機長後就再也沒有過的事情了。
「你想說什麼？」
「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兩人同時開口，賀貝妮頓時駐足在原地。
領先兩步的霍勳爵回過頭來，定定的看著她：「華翼1152的事情，是我處理的不當。」
賀貝妮眉間微調，臉上露出少許詫異。
「之前確實是想讓你辭職，很抱歉。」男人的語氣很誠懇，沒有一絲敷衍。
賀貝妮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但她卻什麼都沒抓住。
霍勳爵見她不說話，又趕緊補充：「回到華翼後，你想飛哪趟都能好好商量。」
「那要是我只想要華翼1152帝都飛東京的這條航線呢？」賀貝妮目不斜視的看著男人，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
「可以。」霍勳爵臉上淡定，背後的手卻死死捏在一起。
賀貝妮什麼也沒看出來，她收回目光，略過男人繼續往前走。
霍勳爵心上微松，他大步流星跟上賀貝妮。
兩人隨意逛了逛，他買了不少東西拿在手上。
有風扇，電熱毯，還有一些細微的家具。
賀貝妮一言不發，也懶得搭理霍勳爵，一貫冷美人的形象。
心裡卻波濤洶湧，如果在夢裡兩人能早些這樣相處，最後也不會落得個那樣的結局。
可是她從來沒有逼迫過霍勳爵什麼，是他自己作死，才毀掉了這段婚姻。
那現在呢，他究竟想幹什麼，先是搶走自己的航線，又追過來道歉。
簡直莫名其妙。
兩人各懷心事，彼此沉默。
回到外婆家，霍勳爵把東西放下，正好都是家裡需要換新的。
賀貝妮警惕的看向男人，可礙於外婆就在眼前，她也不好問，只能默默忍下。
飯前，兩人圍在院子裡，幫老人擇菜。
外婆看著他們兩個的沉默就覺得頭疼，她開口試探霍勳爵的態度。
「霍先生的父母最近還好嗎？」
男人被這句霍先生喊得一愣，沉默半響後才開口：「都好，要是您能像以前一樣，叫我小霍就更好了。」
聞言，賀貝妮眉頭一皺，雖然不知道在夢裡霍家二老對外婆說了什麼。
但外婆的死，他們都有責任，可到了最後出殯時，卻沒有一個人來說聲抱歉。
想到這，她也顧不得外婆就在眼前，語氣暗含嘲諷：「霍家家大業大，稱霍先生也沒什麼不對。」
霍勳爵知道她的心結，立即避開鋒芒：「您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來稱呼，我只是覺得勳爵更加親切。」
賀貝妮心裡冷嗤一聲，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上次在醫院時，這個男人可不是這個態度。
這才搬出來一天，霍勳爵就跟以前判若兩人。
她忍了一上午，現在已經不想再忍。
「你跟我出來一下。」
聞言，霍勳爵放下手裡的活，跟了出去。
結婚之後他就很少到這兒來了，也很少和賀貝妮的外婆見面。
對比起賀貝妮對他父母的照顧，這些都是他的作為丈夫的失職。
賀貝妮站在門口，等他過來就直接進入了主題。
「霍勳爵……」離婚吧。
「貝妮，我們重新開始。」
霍勳爵果斷打斷賀貝妮，先一步將話說出了口。
======第19章======
秋天的太陽依舊毒辣，沒一會賀貝妮額尖就溢出了汗珠。
她看著眼前的霍勳爵，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人的感情很複雜，她以為自己可以放下這些感情，但乍然聽見霍勳爵的挽回，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心動。
畢竟這麼多年，之前那麼難都愛過來了，誰能想到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會考慮，但是現在麻煩請你離開。」賀貝妮語氣冷淡，所有的情緒都被按下，說出的話模稜兩可。
可霍勳爵卻挑了挑眉尖，眸中有一瞬間的驚喜划過。
「那你考慮，我先走了，別忘了明天回公司銷假。」
說著，霍勳爵拿上自己的東西，轉身就離開這裡。
賀貝妮關上門，走進院子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外婆的話在耳邊迴響，你想要什麼。
賀貝妮也想問自己，到底想要什麼，至死不渝的愛情？和睦的婚姻？還是其他的什麼？
前兩樣都是她在夢裡苦求卻沒有的得到的，難道現在要和以前一樣嗎？
或者有沒有另一種活法，離開這裡，到別的城市去。
這樣既可以避開霍勳爵，也能避開霍家。
賀貝妮做下決定，進屋去陪伴外婆。
……
翌日，她一大早就去了公司。
上司看見她，臉上的欣喜都快要溢了出來：「小賀啊，身體怎麼樣了？」
「很好。」賀貝妮言簡意賅：「我想辭職。」
聞言，上司立即放下手裡的茶杯：「什麼？上頭剛決定讓你升任四槓機長。」
「怎麼會？」賀貝妮震驚不已，她的里程數和飛行時長雖然早就到了，但這次的晉升不是只有一個名額嗎？
在夢裡，升職的是霍勳爵。
「這事兒一早就定下來了，本來你出了事，這個晉升是要給勳爵那小子的，但他拒絕了。」
上司的話再耳邊轟炸開，她想起在夢裡時，霍勳爵跪在墓邊說的話。
那句「自尊心作祟，沒辦法看你一步步比我還耀眼」原來是這個意思。
所有的事情瞬間就串了起來，夢裡的霍勳爵早就知道她要升職的事情，他強烈的自尊心早就無法忍受，孩子的事情恰好是個導火索。
給了一把可以讓霍勳爵名正言順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扎進賀貝妮心裡的刀。
真相居然如此荒誕。
怪不得在夢裡，她怎麼想都想不明白，孩子沒了明明可以再有，為什麼他們之間總是無休止
的爭吵。
上司見她臉色幾經變換，輕咳一聲：「你再考慮考慮，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在給你放個假。」
賀貝妮回過神來，拒絕的話哽在喉間：「我……」
「去吧。」上司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賀貝妮愣愣的出了辦公室。
回到家裡時，外婆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囡囡，你怎麼了？」
賀貝妮終於從以前的思緒里跳出來，她抓住外婆的手，輕聲呼喚：「外婆……我不想繼續在這工作了。」
外婆輕輕撫摸過她的頭髮：「那要不要去散散心呢？」
「外婆一起去嗎？」
「外婆年紀大了。」老人輕聲嘆氣。
賀貝妮想了想，恰好可以趁著這次出去，看看哪個城市合適定居。
她打開航班，看了又看，避開霍勳爵的航線，最終選了杭城。
出發的時候，天清氣朗。
一直到下機都很平靜。
賀貝妮的心情也跟著平和了不少。
「貝妮。」
熟悉的男低音在身後響起。
賀貝妮腳下一頓，猶豫瞬間霍勳爵就大步流星的追了上來。
======第20章======
命運總是很奇怪，你想找到一個人時，哪怕就在一個城市你也遍尋不得。
而當你特意避開一個人時，卻總能精準的遇上。
賀貝妮避無可避，她只能頷首打招呼：「霍機長。」
霍勳爵以前從沒見過她這麼冷淡的對自己，心裡的落差哽的他鬼使神差的說了句：「好巧。」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縱然是賀貝妮這種冷場冷慣了的人都感覺到了尷尬。
她索性拉著箱子往外走。
霍勳爵趕緊又跟上。
「我記得霍機長並不是這條線。」
男人聽到賀貝妮主動詢問，心裡湧上一股欣喜。
他佯裝不動聲色的回答：「我臨時調換了航班，你到杭城來……」
聞言，賀貝妮瞭然的點頭，不是特地跟來的就好。
至於後半句話，直接被她丟進了風裡。
賀貝妮快出走出機場，進了的士通道，果斷將行李放下後上車。
霍勳爵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就只剩下汽車尾燈了。
直到捏著行李箱的手發白，他才轉身回了酒店。
與此同時，賀貝妮也放下了行李。
她對霍勳爵的感情太過複雜，七年的感情真的不是說放下就可以放下的。
可是夢裡那些事，每一件回想起來都是錐心刺骨的痛。
既然能重來，她當然不會重蹈覆轍，走回以前的老路。
於是避開霍勳爵和霍家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想到這，她的心情又煩躁起來，於是乾脆放下東西出了門。
杭城西湖在華夏久負盛名。
賀貝妮逛著逛著下意識就去了斷橋，其實她之前和霍勳爵來過一次。
彼時兩人在橋上，有人拉住他們，想給俊男美女拍張合照。
賀貝妮都點了頭，可惜霍勳爵手機響了。
飛行任務一下，男人匆匆離去，剩下她獨自留在橋上。
這些微末的小事，恐怕霍勳爵早就不記得了。
其實自從他們成為飛行員之後，往往都是聚少離多，而且每次她追在霍勳爵身後，霍勳爵卻從沒想過等等她。
或許就算沒有孩子的事情，兩人也無法走到最後。
念及此，賀貝妮心裡微痛。
她長長的抒了口氣，拿出手機拍照分享給外婆看。
賀貝妮剛擺出一個耶，鏡頭裡突然多出了一個人。
她嚇的手一抖，手機滑出手心。
霍勳爵立即扶住賀貝妮的肩膀，又及時接住了手機。
兩人四目相對，霍勳爵眸中含笑，平時抿的筆直的的嘴角此刻也微微勾起。
他沒想到，只是隨便逛逛也能遇上賀貝妮。
賀貝妮的想法和霍勳爵相同，可心情卻截然相反。
她拿過手機，別開頭看向湖面：「謝謝。」
說完就走，沒有絲毫留戀。
霍勳爵立即拉住她的手腕：「占用你一點時間可以嗎？」
「之前是我不對，我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我們能不能坐下來，開誠布公的聊聊。」男人眉心微擰，看向她的眼神裡帶著期待。
「其實也沒什麼好聊的，不愛的火種一旦撒下，轉眼就會燎原。或許你該回想一下這一年我們的相處，看看我們的聊天記錄，每次都是我當方面的在維持這段感情，你好像已經習慣了我的付出，忘了我們曾經是彼此相愛的。」
賀貝妮說著，心上像烙上紅鐵一般痛。
可她的臉上卻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最後她抽出手：「我們該給彼此留些體面。」
霍勳爵心上如同挨了記悶棍，他艱難的咽了咽喉結，最後只說了句：「我還有事，等你回帝都，我們再……」
「不必了，霍先生。」
======第21章======
煙雨濛濛的西湖斷橋美不勝收。
可賀貝妮的心裡只有那句：「看到斷橋橋未斷，我寸腸斷，一片深情付東流。」
愛真的什麼也戰勝不了。
她按下心上酸痛，給外婆打了個電話。
聽見老人的聲音傳來，賀貝妮的情緒才輕鬆了幾分。
她打起精神故作輕鬆：「外婆，這是斷橋和雷峰塔，你快看看好不好看。」
「好看，呦風這麼大，囡囡冷不冷啊。」
老人的擔憂讓賀貝妮冰冷的心上生出一股暖流。
有外婆就好了，有外婆就夠了。
祖孫兩又多聊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賀貝妮又逛了幾個其他的景點。
直到華燈初上才回到酒店，百無聊賴的刷朋友圈。
不料第一個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霍勳爵的分享。
這男人從來不發朋友圈，今天是被刺激了？
他發了張圖，定位在他們買的房子裡，配文就是簡單的兩個字——在家。
賀貝妮疑惑的看了看，沒有一個點讚，也沒有一個評論。
按照霍勳爵的人氣來說，不應該是這樣……
難道是僅她一人可見？
可這個想法太過自作多情，她立即按了下去。
第二天，杭城下起了大雨，聽本地人說，杭城已經連續下了一周的雨。
賀貝妮一大早起來就去了杭城的熱門景點雲林寺。
想要為外婆求一個護身符。
雖然她不信這些，可重來一次這種事情都發生了，還有什麼是不會發生的呢。
賀貝妮咬牙，徒步上了山。
到寺前時，她交了一筆不菲的香火錢，接著虔誠的在佛像前跪下。
「希望外婆平安健康，長命百歲。」
賀貝妮恭敬的磕了頭，俯身叩拜時，耳邊經聲不絕。
她緩緩起身，來到在一旁敲木魚的老和尚身邊，拿著平安符的手不斷收緊。
「那一切真的只是夢嗎？」
賀貝妮話音輕緲，像是在問老和尚，又像是在問自己。
這時，老和尚睜開眼，目光沉沉的看著賀貝妮：「施主可聽過一個故事……莊生曉夢。」
莊生曉夢迷蝴蝶。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夢到莊生的蝴蝶，還是夢到蝴蝶的莊生……
賀貝妮想到自己心裡的疑惑，啞聲問：「聽過。但您的話，我不明白。」
可對方卻避而不答，說起了別的：「施主此來是求什麼？」
「長輩平安。」
聞言，住持深深的看了賀貝妮一眼：「施主心誠，說不定可以得償所願。」
而後就閉目誦經，再沒看她。
賀貝妮呆站在佛堂半晌，才斂起所以疑慮，謝過老和尚，轉身下山。
就在踏出佛堂的那刻，老和尚又睜開了眼。
他看著賀貝妮的背影，幽聲嘆了句：「因果緣法，萬物皆空，得失全在一念之間啊。」
另一邊。
賀貝妮捏緊了求來的護身符，心臟恍若被細繩收緊，不安的念頭越來越強。
她出了廟門就立即給外婆打了電話。
外婆笑呵呵說一切都好，讓她不要擔心，外婆在家等妮妮。
賀貝妮心裡的不安稍緩，可山裡的雨卻越下越大。
她好不容易打才到車，下山的道路中央全是坡上落下來的稀泥，車輛總是不停打滑。
雨大的連前擋風玻璃都看不進，司機師傅看著路況，忍不住勸感慨：「這雨連續下一周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聞言，賀貝妮看向窗外，雨勢已經讓人看不見外面的景象，只能聽見轟隆隆的巨響。
是打雷嗎？
賀貝妮不知道，緊接著，便感覺一陣地動山搖！
剎那間，所有的淤泥傾瀉而下，卷著賀貝妮所乘的車衝下山坡——
======第22章======
賀貝妮霎時間感覺天旋地轉，一陣強烈的壓迫感襲來。
被泥土和石塊擠壓變形的車架刺進了她的右腿。
身體被擠壓成一個扭曲的形狀被困在車中。
巨大的壓力讓她無法推開車門，開車的師傅也沒有了聲息。
不知過了多久，賀貝妮只能感到力氣的消失。
夢也好，重活也好……
她才剛剛回到外婆身邊就又要離開嗎？外婆該怎麼辦，她身體本來就不好，如果得知自己的死訊又要如何接受？
就在這時，近處被砸壞的手機突然亮起，是霍勳爵打來的電話。
屏幕上那個名字不斷山洞。
賀貝妮想要接起，可卻怎麼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通電話隨著時間的流逝自動掛斷，然後屏幕熄滅——
那一刻，賀貝妮被鮮血染紅的眼前突然閃過霍勳爵的臉。
她突然有些好奇，他說回帝都再聊，是要聊什麼？
可這樣的想法轉瞬即逝。
他們……沒機會了。
等待生命消亡的時間裡，賀貝妮腦海里走馬燈般划過了這些年的所有。
恍惚間，竟好像聽到了霍勳爵的呼喊聲跨越時間與空間穿到了耳邊……
「霍……勳爵。」
賀貝妮輕聲呢喃著，最後一絲清明也慢慢消散……
此時，帝都。
霍勳爵得知杭城因連續暴導致泥石流這一消息時，距離事故發生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
當時，他正在開帝都飛東京的會議。
他立即打了報告，請求別的機長替班，丟下機組，坐上了最近一趟去航城的航班。
在場的眾人都愣了，從沒見過霍勳爵這樣失態。
大家都知道他是帝都霍家的少爺，修養都刻進了骨子裡，發生任何事情都遊刃有餘。
霍勳爵顧不上機組的猜測，他在飛機上羅列了幾個救援的計劃。
下了飛機直接打電話找熟人安排，自己馬不停蹄的趕去了山體滑坡的現場。
現場一片慘烈，樹木和泥土石塊壘在一起。
消防救援人員已經對地質情況進行過勘察。
可這種事情本來就極具不確定性，只能邊救援邊不斷對山體進行檢測，才能在救援的同時，保證救援人員的安全。
霍勳爵到後，得知賀貝妮還沒有消息，直接換衣服拿上東西開始找人。
男人的雙腿淌在泥里，手上拿著探測生命的設備不停尋找，嘴上還一直在大聲呼喚：「賀貝妮！」
這一找就又找了五個小時，所有人都疲憊了，心裡那個猜測越來越強。
人被掩埋窒息的話，很快就會失去生命特徵。
而他們已經找了將近12個小時，賀貝妮恐怕……凶多吉少。
連續的救援讓霍勳爵的聲音更加暗啞，他心裡何嘗不知道這些。
只是他真的真的，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久違的絕望湧上心頭，窒息的感覺撲面而來。
上次賀貝妮死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就像被冰凍了一樣痛。
他眼眶通紅的看著腳下這片土地，小聲祈求：「賀貝妮，你還沒聽到我解釋……」
淚水順著雨水砸向地面，男人咬了咬牙，又邁開腿繼續去搜尋。
這時，生命探測儀突然發出聲音。
霍勳爵精神一震，立即沖人群大喊：「都到這來，我這有反應！」
救援人員互相對視，立即拿起設備沖向男人。
霍勳爵果斷將設備遞給別人，開始徒手挖面前的泥土。
不知過了過久，他們終於發現了賀貝妮乘坐的橋車，將被掩埋的兩人救了出來。
霍勳爵看著渾身是血的愛人，心如刀割，他握住賀貝妮的手，啞著嗓子哽咽：「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
======第23章======
醫院裡，急救室的燈亮了一晚上。
霍勳爵渾身是泥的站在過道里，失神的望著門口。
心臟像被鋸齒不停割裂一樣痛。
霍勳爵想起前世，賀貝妮的外婆在裡面急救時，她臉上的悲戚的絕望。
他當時是怎麼做到指責她的，明明這些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懊悔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將霍勳爵湮滅。
要是他早點出現，制止他們的爭吵，或者早點將老太太送到醫院就好了。
這樣他和賀貝妮之間或許也不會那一步，賀貝妮也不會殉職。
男人苦笑著安慰自己：「還好這次沒有這樣做……」
這時，手術室的燈滅了。
霍勳爵立即起身走到醫生面前：「醫生！」
「病人的傷情已經被控制住，只要今天能醒過來就算是脫離了危險，不過腿上的傷可能會留下後遺症，嚴重的話可能以後都無法行走。」醫生快速交代完，急匆匆的離開。
霍勳爵呆立在原地，所有的血液衝上腦子。
比起劫後餘生的欣喜，他更加擔心賀貝妮的腿。
她那麼要強和驕傲的人，要是醒來發現自己再也站不起來，做不了飛行員了，會不會寧願自己沒有被救。
想到這，霍勳爵背過身，靠在牆上掩面哭泣。
收拾好情緒之後，他才洗漱穿上防護服，走進賀貝妮的病房。
賀貝妮安靜的躺在床上，往日的冷傲統統消失不見。
霍勳爵顫抖的伸出手，輕輕撫過她臉頰。
他輕聲說：「要是你能永遠都在我身邊就好了。」
「你要是不醒過來，外婆就要孤零零一個人了。」男人小心翼翼的將賀貝妮的手放在掌心，想要將身上的熱度傳遞給床上的人。
「到時候老太太出了事，誰去照顧她？賀貝妮，你接受不了她丟下你，難道她就能接受你丟下她嗎？」
說著，霍勳爵就感覺到自己掌心裡賀貝妮的指尖微動。
他立即把手放下，出門去找了醫生。
醫生快速進門給賀貝妮做檢查。
正在看腿上的傷時，賀貝妮醒了，她茫然的睜開眼，還以為自己實在天堂。
「醫生，她醒了。」霍勳爵拉住醫生，緊張的說道。
醫生抬眼看了看賀貝妮，在她眼前輕輕揮了揮手。
賀貝妮艱難頷首，又眨了眨眼。
醫生輕聲問：「右腿痛不痛？」
賀貝妮反應了兩秒，點了點頭。
霍勳爵眼眶發紅，驚喜的看著她，喉結滾了又滾，最終還是沒說話。
賀貝妮張了張嘴。
男人瞭然，小心捏了捏她的手：「外婆沒事，我沒有告訴她。」
「謝謝。」賀貝妮沒出聲，但霍勳爵讀懂了她的口型。
醫生做完檢查，就帶著霍勳爵離開了病房。
「她的腿怎麼樣？」男人著急發問。
「目前看來沒有繼續惡化，這樣下去，很快就能康復。」醫生取下手套，勸慰霍勳爵：「讓她心情愉快，恢復的會更快。」
霍勳爵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他回到病房，紅著眼用目光描摹賀貝妮的容顏。
賀貝妮若有所感的睜開眼。
兩人四目相對。
賀貝妮艱難的問了句：「你剛剛……說什麼？」
======第24章======
病房內。
霍勳爵對賀貝妮的話避而不答，只是輕輕握住她的指尖：「等你稍微好一點，我們就轉院去帝都。」
賀貝妮疲憊的閉上眼，她能感受到自己腿上的情況不容樂觀。
半月後。
霍勳爵花大價錢將她從杭城轉院到了帝都。
她躺在病床上，又繼續想被救時霍勳爵說的那句話。
「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為什麼是再？
她心裡隱約有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但那實在太過離奇，以至於剛升起就被她壓了下去。
賀貝妮定定的看著他，想要不要直接問。
霍勳爵見她這個神色，還以為自己臉上沾了東西，他伸手摸了摸臉。
「謝謝。」賀貝妮還是沒問，萬一猜錯了，她還要解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聞言，男人坐在病床邊，拿起濕巾，輕輕替她擦臉：「我們是夫妻。」
「照顧你是我的分內之事。」
霍勳爵說這話，眉眼間的溫柔都快要溢出來。
賀貝妮恍然間以為自己看到了好多年前的他，那時候他的也是這樣溫柔。
她有時也暗暗希望，那些錐心刺骨的經歷真的只是一個噩夢。
這樣她和霍勳爵，說不定真的還能回到從前。
想到這，她闔上眼喃喃：「我好久沒見外婆，我想給她打電話。」
男人仔細打量賀貝妮的神色，似是要從窺進她的心裡。
病房裡沉默下來。
片刻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管家的電話。
賀貝妮攥緊了床下的床墊。
她也不想讓老人家這麼大年級了還到處奔波。
可她真的沒法再和霍勳爵共處一室。
這些天的相處，總是讓賀貝妮生出很多錯覺，仿佛他們的感情根本沒發生任何問題。
但她知道，這些都是短暫的。
現在放不下，這些溫柔就會化成刀子，分開時刀刀剜心。
賀貝妮剛做下決定，霍家的管家就到了。
老太太走進病房，看見躺在病床上的賀貝妮，瞬間就紅了眼眶。
「妮妮，我的囡囡受苦了。」外婆顫顫巍巍的走到床邊，小心的伸出手撫摸她的頭髮。
賀貝妮輕鬆的笑了笑：「外婆，我已經恢復了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像以前一樣。」
老人心疼的嘆了口氣，背過身去抹眼淚。
看見外婆的賀貝妮終於鬆了口氣，她抬眸看向霍勳爵：「這些天，謝謝你的照顧。」
男人站在原地，死死捏住窗沿，眼裡的情緒翻湧著，嘴角抿的筆直。
見狀，賀貝妮突然感受到一股哀怨。
原本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半響後，她才重新措辭：「現在外婆來了，你就回去好好休息，認真工作。」
聞言，霍勳爵的眼神才收回去些許：「我去給你們準備晚餐。」
說完就像陣風似的走了。
外婆也收拾好了情緒，她站起身幫賀貝妮揉腿：「這次多虧了小霍，要不是他照顧你，你也沒法恢復的這麼快。」
「是要多謝謝他，到時候離婚了，就把房子留給他，就當是醫藥費了。」賀貝妮看向窗外，所有的不舍都丟進風裡。
「一定要離婚嗎？」老人不解，為什麼外孫女的態度這麼堅決。
賀貝妮收回放在窗外的目光，暗自垂眸：「外婆，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第25章======
高級病房外安靜不已。
霍勳爵慘白的站在門口，心頭猛震。
所有的一切豁然明朗。
這才是賀貝妮非要離婚的理由，她早就知道了。
男人的手死死捏住把手，推門的勇氣瞬間褪去。
他把晚餐放在門口，接著轉身去找了護士。
病房內。
老人聽完賀貝妮的話後靜默不語。
「外婆，或許你會覺得很荒謬，可是我只要一想到會失去你，就無法繼續和他在一起。」賀貝妮的聲音哽咽起來。
只要能阻止夢裡的事情發生，無論付出什麼她都願意。
外婆立即心疼的捂住孫女的手：「囡囡，外婆只是不想讓你失去一段好姻緣。」
「外婆之前問我想要什麼，這次回來，我已經想好了，愛情和婚姻都不是人生的意義，做不了愛人，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做夥伴，這些都比做愛人要長久。」
賀貝妮說到這裡，原本黯淡的眼神里又有了光。
她還有很多別的東西可以去熱愛。
譬如自由，飛行，工作，旅遊……
見狀，外婆也不好再說什麼，她尊重賀貝妮的每一個選擇。
時間飛逝。
轉眼就過去了一個月。
霍勳爵自從上次聽見了賀貝妮的話後，就漸漸退回到了以前的狀態。
他回到華翼，將工作排的滿滿當當，好名正言順的減少去探望她的次數。
賀貝妮身上的傷勢也恢復的七七八八。
唯一的問題就是她的腿要做康健，表面的傷口已經痊癒。
可賀貝妮每次站起來時，都感覺右腿的骨頭裡傳來一陣疼痛。
醫生再三檢查，診斷她的腿已經沒有了問題。
腿沒問題，有問題的是賀貝妮的心。
她怕了。
賀貝妮已經兩次次直面死亡。
這次被困在地下整整11個小時，黑暗和密閉的空間差點把她逼瘋。
賀貝妮患上了幽閉恐懼症，她緊乎瘋狂的想要逃避。
外婆也被賀貝妮勸回了家裡。
霍勳爵幾乎是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個消息。
他即刻抽出時間去了醫院，安排了最好的心理醫生後匆匆趕去病房。
病房裡空空如也，嚇的霍勳爵瞬間渾身緊繃，又衝進醫生辦公室，才得知賀貝妮在樓下散心。
男人又火急火燎的下樓，一邊走一邊給護士打電話。
直到鈴聲響了第三遍，護士才接起電話。
而賀貝妮已經看見了霍勳爵，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推開護士，想要逃離。
男人若有所感的回頭，快步奔向賀貝妮。
賀貝妮強忍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她不想讓霍勳爵知道，也不想讓他看見。
「什麼時候回公司。」
霍勳爵看她逞強，心痛的如同針扎一般，可他懂她的脆弱和要強，只能佯裝自己並不知道。
賀貝妮頓住，她的手機捏緊病服：「不知道。」
「飛行不是你的夢嗎？華翼1152還在等你。」男人的語氣淡然，好似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賀貝妮咬了咬牙，轉過身直視對方的眼睛：「最多半個月。」
聞言，霍勳爵終於放下心來，還能被激起鬥志，說明問題還不是過於嚴重。
可他又擔心她把時間說的這麼短，萬一強壓之下又出現新問題該怎麼辦。
賀貝妮顧不上霍勳爵心裡的那些七七八八，她眼神凌厲站的筆直：「我回華翼，你就把1152還我。」
男人答應的毫不猶豫：「成交。」
======第26章======
賭約生效後，賀貝妮異常乖覺。
按時吃藥，定時做康健。
她瘋狂對自己進行暗示：「只要不覺得痛，腿就不會痛。」
幾天下來，賀貝妮竟然真的感覺到了腿上的疼痛在減少。
對於幽閉恐懼症這件事，心理醫生定製了幾個方案，讓賀貝妮去選。
第一是藥物治療，這是最安全最保守同時也是最安全的治療。
其次就是行為療法，用系統脫敏法，強行讓賀貝妮接受黑暗直面恐懼，強度由低到高，直到賀貝妮完全接受。
這種對於心裡強大的，忍耐度高的人，醫生才會建議試試。
賀貝妮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在沒有任何失去的情況下，她從不畏懼任何挑戰。
賀貝妮非常配合，所有的建議都如數接受。
就連心理醫生也忍不住咂舌：「要是所有的病人都像你一樣聽話，那我們醫生就省事了。」
霍勳爵每天都能聽到關於賀貝妮的『匯報』。
第一天脫敏治療，賀小姐出來時臉色慘白，幾近昏厥。
第二天脫敏治療，賀小姐出來時臉色蒼白，渾身濕透。
「今天賀小姐，除了臉色不太好看，其他都沒問題。」
聞言，男人再也無法安靜的坐在辦公室，他疾步如飛的去往醫院。
站在病房門口時，看見賀貝妮的瞬間，這麼多天的思念被安撫，他的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
霍勳爵看著她在裡面咬著牙做拉伸，忍不住隔著玻璃一次又一次描摹她的身形。
賀貝妮做完後靜靜的躺在床上，深深的呼了口氣。
見狀，男人終於推門而入。
賀貝妮聞聲望向門口，兩人四目相對。
霍勳爵咽了咽喉結：「我給你帶了……晚餐。」
說完，男人反應過來，他什麼也沒拿。
霍勳爵又奪門而出，趕緊打電話給管家，讓他送晚飯過來。
再進門時就看見賀貝妮驚詫的目光。
男人輕咳一聲：「給你帶了晚飯。」
「謝謝。」賀貝妮嘴角划過一絲淺笑，轉瞬即逝。
霍勳爵頓時覺得房間裡點熱，他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這種感覺就像是回到了熱戀的時候，欣賞她的堅強，欣賞她的傲嬌，欣賞她的才華。
他為賀貝妮心動。
「感覺你很拘謹。」賀貝妮關心的問道。
這段時間他們的關係緩和了很多，她很感謝霍勳爵的照料。
賀貝妮想即使她們做不成夫妻，應該也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和夥伴。
「來看看你恢復的怎麼樣。」
「很好，感覺不要半個月，我就能回到華翼。」賀貝妮的聲音清冷，說起工作時，眼裡盛滿了碎光。
霍勳爵有些擔憂：「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
賀貝妮頷首：「放心……」
這時電話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話。
霍勳爵的劍眉立即擰在一起，他拿出手機臉色愈沉。
「你去忙吧。」賀貝妮見他有事，又自顧自做起了運動。
霍勳爵不虞的離開病房，匆匆回了霍家。
病房裡只留下淡淡的松木香，賀貝妮立即用濕巾擦臉，將跳動過速的心臟平緩下來。
十五天彈指一瞬。
賀貝妮戰勝了自己。
她傲然的回到華翼述職，路過霍勳爵時都昂著頭。
上司熱烈歡迎了她，立即開會宣布：「以後小賀就繼續擔任華翼1152的機長，勳爵擔任副機長。」
賀貝妮不可置信的看著霍勳爵，男人手裡拿著花，逆著光站在門口。
======第27章======
會議室內安靜不已。
賀貝妮冷靜的接過花，淡然的走出門後，眸中划過一絲笑意。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她低下頭，輕嗅手裡的薔薇。
香味順著鼻尖飄進心裡。
賀貝妮找了個漂亮的玻璃瓶子，把花一支支的插好。
霍勳爵路過看見時，臉上的笑容比去年一年的都多。
華翼1152的飛行任務很快就安排了下來，帝都飛東京，機長賀貝妮，副機長霍勳爵。
賀貝妮看著兩個人並排在一起的名字，雀躍都快要從心裡跑到臉上。
兩人雖然是夫妻，但以前卻從來都沒有一起飛過。
除了在夢裡的那一次，兩人終於同飛，賀貝妮卻看著霍勳爵和舒瑤離開。
想到這，她心裡的喜悅被沖淡了不少。
起飛前四個小時，她提前到達會議室開會熟悉天氣和飛機。
整個過程里，霍勳爵沒有任何不滿，嘴角一直掛著笑容，好像給賀貝妮做副機長是什麼天大的喜事。
繞機檢查時，男人也始終跟在賀貝妮的身後，寸步不離。
賀貝妮有點搞不懂他，感覺霍勳爵在杭城挨了她一頓懟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不過細想也不對，之前她流產後在病房也懟了霍勳爵。
從那開始後，男人的態度就有了轉變。
「賀機長，請進。」霍勳爵站在駕駛艙的，對著她鞠了個紳士躬。
賀貝妮的思緒被打斷，她佯裝淡定的進了駕駛艙。
檢查儀器，聯繫塔台，等待乘客。
一切準備就緒。
塔台熟悉的指揮聲傳來。
「華翼1152，準備滑出。」
賀貝妮熟練的操控飛機，滑出跑道。
她對準耳麥：「塔台，華翼1152準備就緒，請求起飛。」
「一路順風。」
聞言，賀貝妮拉下操縱杆，飛機乘風而起。
賀貝妮偏過頭，正好和霍勳爵對視。
男人輕笑一聲，眉目間的溫柔都快要溢了出來。
她立即別開視線，專心操控飛機。
只是藏在麥下的耳尖微微發紅。
兩人的配合無比默契，和諧的宛若已經演練過無數次。
華翼1152平安抵達東京。
這次霍勳爵沒有離開，而是像繞機檢查時那樣，一直跟在賀貝妮身旁，每時每刻都在她的視線里。
賀貝妮臉上面無表情，心裡的悸動卻騙不了自己。
她靠在窗邊，原本做下的決定越來越動搖。
回航時，她和霍勳爵的對話都多了起來。
大多還聊的工作以外的事情。
下機時，賀貝妮還在心裡暗暗想，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她懷著這樣的期望，拖著行李箱去往更衣室。
剛換下機長服，同事的八卦聲就傳進了她的耳朵里：「唉，你們看見了嗎，舒董的千金在霍機長的辦公室。」
聞言，賀貝妮的腦子瞬間炸開，過去的記憶一股腦衝上來，她死死攥住手。
她咬了下唇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等到同事都離開後，才走出更衣室。
走廊像是沒有盡頭。
賀貝妮眼前發黑，她一步一步走到霍勳爵辦公室門口。
舒瑤驕縱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你不是不知道她愛不愛你嗎，我剛好可以配合你試探她。」
「舒瑤，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
男人低啞的聲音響起，狠狠震碎了賀貝妮剛剛才升起的希望。
她愣愣的站在門口，渾身血液發涼。
這時，霍勳爵恰好回頭，兩人四目相對。
賀貝妮捏緊了手指，忍住喉間艱澀：「什麼是同樣的錯誤不會再犯第二次？」
男人的心瞬間被重錘砸下，他眼裡湧上抹慌張。
賀貝妮看在眼裡，心底的那個猜想無法忽視。
她忍下顫抖，走到霍勳爵面前，定定的看著這個男人：「上次你問我是不是賀貝妮，那現在我問你，你……是霍勳爵嗎？」
======第28章======
辦公室里，兩人相顧無言。
男人的心狠狠緊了緊，幾個月前的他是霍勳爵。
而現在的他，是看過另一個結局的霍勳爵。
可他不想承認，因為只要不承認，那些事情就是一場夢而已。
誰會因為一個夢和心愛的人決裂。
賀貝妮之前也是因為這樣才始終沒有下定決心和霍勳爵離婚。
可現在……
男人向前一步，抓起她的手：「你聽我解釋。」
「你解釋。」賀貝妮表情冷靜，心裡卻早已驚濤駭浪。
這一瞬間，霍勳爵腦子裡閃過無數個說辭。
比如以前就和舒瑤認識。
想到這，他毫不猶豫的開口：「我們以前就認識。」
賀貝妮狐疑的看向舒瑤。
舒瑤立即上前挽住男人的隔壁：「對啊，我們以前就認識，高中同學。」
賀貝妮的目光落在兩人的親密接觸的部位。
男人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抽出手，咬咬牙繼續解釋：「之前上高中的時候，我也喜歡過一個姑娘，當時舒小姐也是這樣提議的。」
聞言，舒瑤疑惑的歪了歪頭，似乎在想回想以前的事情。
霍勳爵偏過頭，不停的朝舒瑤使眼色。
舒瑤瞭然，她點點頭：「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男人鬆了口氣，看向賀貝妮。
可惜賀貝妮的表情管理過於厲害，即使心裡不斷的懷疑又推翻，但臉上依舊不露痕跡。
霍勳爵摸不准她的心思，趕緊催促舒瑤離開：「舒小姐，你剛剛不是說有事？」
舒瑤的目光在他們夫妻二人之間轉了又轉，要是能讓霍勳爵欠她人情，兩人的關係說不定能夠更近一步。
想到這，舒瑤當即挑了挑眉：「是有事，勳爵下次見。」
霍勳爵心裡急得不行，壓低了眉眼催她快走。
可就在舒瑤即將踏出辦公室的時候，賀貝妮突然叫住了她。
「舒小姐，我有一個問題，還請你和霍先生同時解答。」
聞言，霍勳爵心下一驚，可還沒等他反應。
賀貝妮的問題接踵而來：「他高中時喜歡的姑娘，叫什麼名字？」
辦公室內瞬間死寂下來。
舒瑤看著臉色發白的霍勳爵，兀的笑出聲來：「賀貝妮，你是不是太把你自己當回事，你問我我就要告訴你？」
賀貝妮淡淡的掃了眼舒瑤，洞悉的目光似乎早就看透了一切。
舒瑤乾笑兩聲，快步離開。
賀貝妮轉過身，定定的看著霍勳爵：「如果你不想說，那以後就再也不用說了。」
男人內心慌張的快要窒息，他垂下眸，眼睫遮住目光，抓住賀貝妮的手不斷收緊。
片刻後。
他才紅著眼，輕聲喃喃：「對不起。」
賀貝妮逐一掰開霍勳爵的手指，漠然抽出手腕。
「貝妮……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不該因為試探你，就去找舒瑤。」男人往日淡然的臉上滿是懊悔。
賀貝妮轉過身低下頭，悲傷像洶湧的浪潮般淹沒她。
她忍住眼淚，一步一步的朝門口走去。
霍勳爵看著賀貝妮的背影，心裡一空。
他抿了抿嘴按下心慌，快步走到賀貝妮背後死死擁住她。
低沉暗啞的聲音在賀貝妮的頭頂響起：「我從沒想過讓你失去外婆！」
======第29章======
提到外婆，賀貝妮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失去過外婆。
那種孑然一身的絕望又縈繞而上，纏繞的她無法呼吸。
滾燙的眼淚一滴接一滴的落在霍勳爵手背上，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頭。
他握住賀貝妮的肩膀，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我不會再讓你失去任何東西了，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賀貝妮沉默不語。
她的心裡在瘋狂吶喊相信他，趁著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趁著他們還相愛。
腦子的理智卻又緊繃成極限，賀貝妮快速回憶了前世和現在的一切。
發現所有的客觀事件都是無法避免的。
哪怕時間線會改變，但該發生的每一樣都不會落下。
和霍勳爵一起就意味著可能會失去外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死死按下。
賀貝妮收起悲傷，輕柔又堅定的推開男人。
霍勳爵的心咯噔一下摔在地上，他伸出顫抖的手試圖抓住眼前人：「我們就把它看做一場夢好不好，現在還什麼都沒發生，我已經拒絕舒瑤了啊。」
「霍勳爵，現在沒發生不代表以前沒發生過。」賀貝妮按下所有的感情，漠然陳述道。
「現在想來，你應該是在我流產的時候想起來的，所以自那之後才回判若兩人，如果你沒想起來，多半會做出和上次一樣的決定。」
聞言，男人手僵在原地，解釋的話就在嘴邊卻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
賀貝妮心下瞭然，毫不猶豫的轉身出門。
霍勳爵愣愣的看著她的背影，悲戚的收攏了手，才發現掌心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握住。
他呆坐在辦公室，捂住發痛的額頭。
往日裡的意氣風發的人，此刻眼眶通紅頹然靠在椅子上。
賀貝妮離開霍勳爵的辦公室，收拾好自己的情緒之後，就徑直去了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請進。」
上司放下工作，抬頭看著她：「小賀啊，坐吧。」
賀貝妮一動不動的站著。
「是有什麼事嗎？」上司取下眼鏡，疑惑的看著她。
「我想申請將霍勳爵調離華翼1152。」
賀貝妮幾乎是攥緊了手指才說出這句話。
他們才只一起飛了兩趟，現在卻又不得不分開。
上司聽罷，眉頭緊緊擰成個川字，他敲了敲桌：「你們把華翼當什麼！天天調來調去。」
「我……」
「我不知道你和霍勳爵那小子發生了什麼，但是工作是工作，不要總是把你們的情緒帶到工作里來。」
賀貝妮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上司打斷。
她表情不變，眼神里卻藏著哀求。
上司被她看的微愣，輕嘆一聲緩和了語氣：「小賀，我有我的難處，這樣吧，你說下為什麼要把調他走。」
這話問的賀貝妮哽住，她只是猜測前世的事情這次還會發生。
意味著華翼1152帝都飛東京的航線極有可能再次發生空難，她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別人赴死而無動於衷。
可這樣直接說出來，會有人相信她嗎？
猶豫片刻後，賀貝妮什麼都沒說。
上司見她不語，無奈的揉了揉眼睛：「我把勳爵叫過來，問問他的想法。」
不料他話音剛落，霍勳爵就推門而入，聲音堅定：「我不同意。」
======第30章======
辦公室內。
上司頭疼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兩個人無聲對峙。
半響後，他輕咳一聲：「你們把我這裡當什麼，金牌調解室？每天不用工作，專門給你們小夫妻處理矛盾？」
賀貝妮淡然的別開頭，態度堅決。
霍勳爵見她移開視線，轉過身看著上司：「我拒絕調走。」
上司欣慰的點頭：「小賀啊，夫妻間哪有不吵架的，我看勳爵這小子也沒犯什麼大錯，你們私底下解決就行了，別鬧到工作上來。」
說完就朝著霍勳爵瘋狂眨眼示意。
男人瞭然，立即上前拉住賀貝妮：「有些事情我們回家再說。」
賀貝妮抬眸看向他。
霍勳爵背過上司低下頭壓低聲音：「之前我仔細研究過那次空難，你在這說沒人會信你的。」
賀貝妮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能想到這裡，頓時攥緊了手指。
她無法失去外婆，也無法讓霍勳爵陪她赴死。
男人看穿她的想法，嘴角勾起輕笑，他捂住賀貝妮攥緊的手，將掌心的熱度傳遞過去。
「我們是最好的飛行員，一定能共同渡過這次劫難。」
這話讓賀貝妮心上的稍安，她頷首，算是認可了霍勳爵的說法。
上司坐在一旁看著兩人膩歪，頓時覺得手裡的茶都沒味了。
他重重放下茶杯：「快走，別在礙我的眼。」
賀貝妮堅定的來，迷糊的離開。
兩人並肩走出辦公室。
賀貝妮的電話鈴聲就響了，她拿出手機，來電顯示卻是霍母。
她淡淡看了眼身邊的男人，而後走到一邊接起了電話。
霍勳爵看她離開的身影，眼神里情緒翻湧。
他知道賀貝妮在怕什麼，理解她的選擇也明白她的內心。
之前是自己沒有做好，這次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賀貝妮打完電話，回過頭就看見霍勳爵站在身後。
她淡然的收起手機：「你媽現在約我見面。」
賀貝妮說完闊步離開。
霍勳爵回過神，立即跟上：「約在哪裡？我們一起過去。」
「王府井。」
男人點頭和賀貝妮一同去往王府井。
兩人到達王府井的時候，太陽已經走到了西邊。
霍母選了一家粵菜館，沒訂包廂。
賀貝妮走到門口時突然止住腳步。
「你另外找個位置。」
語氣不容拒絕。
霍勳爵微愣，低頭看見她眼裡的堅定後，輕輕點頭：「好，我重新包個卡座。」
話里的寵溺讓賀貝妮有點恍然，要是之前也能這樣就好了。
可惜……
她立即收起這些多餘的情緒，闊步走向和霍母約定的地方。
還沒坐定，霍母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賀貝妮回憶了一下，才恍然想起霍母之前說的辭職的事情。
「辭職的事情，這都幾個月了？你不會還沒想好吧！」霍母的語氣急切起來：「聽說你上次又受傷了，就不能少往外面跑嗎？」
話的責備意味濃烈，賀貝妮淡淡看著霍母，輕聲解釋：「提過了，上司沒同意。」
「怎麼可能不同意！」霍母的聲音陡然增大，引得周圍的客人頻頻回頭。
賀貝妮黛眉微皺，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此刻霍母也察覺到自己失態，她咬了咬後槽牙看著賀貝妮，壓低聲音一字一句的說：「要麼辭職，要麼你就和勳爵分開！」
======第31章======
縱使賀貝妮心裡早就有這個想法，但霍母說出來時，她的心還是忍不住顫了顫。
她心裡終究是捨不得霍勳爵的，所以這件事才會一拖再拖。
這次由霍母提出來，對她來說是種解脫。
賀貝妮喝了口茶，潤潤喉間的苦澀：「好。」
霍母頓時愣住，似是沒想到她答應的這麼爽快。
「你說什麼？」
「我說好，離婚。」
賀貝妮又重複了一遍。
霍母這才回過神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賀貝妮，不敢相信她竟然寧願離婚也不肯辭掉工作。
「你你……」霍母你了半天，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賀貝妮明白，前世她的外婆雖然因為霍父霍母而死，但是霍家二老本質上並不是恨壞的人。
這次只要儘早離婚避開，大家都能相安無事。
她淡然的點了點頭：「我會儘快和霍勳爵提的。」
說完賀貝妮站起身來就要離開，沒想到霍勳爵突然出現在眼前。
「不可以。」男人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
她不知道，隔壁的霍勳爵聽見賀貝妮說已經提了離職時就已經站起來了。
可還沒等他邁出腿，就又聽見霍母的問題。
男人一下頓在原地，他心底里生出期待。
當聽見她毫不猶豫的說離婚，霍勳爵的心瞬間碎成渣。
他眸色中的痛哭都快要溢出來，聲音暗啞：「我說不可以。」
賀貝妮別開目光，沉默不語。
霍母驚訝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兒子？你怎麼在這。」
「媽，我不會和貝妮離婚的。」霍勳爵見賀貝妮不說話，立即別過頭跟霍母解釋。
「勳爵啊，是……」
「這是我的事情，請您和爸不要再插手了。」
說完，霍勳爵拉著賀貝妮走出了餐廳。
街上三五成群，人來人往。
賀貝妮靜靜抽出手，冷漠的看著男人：「霍勳爵，你冷靜一點。」
霍勳爵臉色蒼白，他手足無措的站那裡，心裡慌亂的都快要瘋掉。
賀貝妮看著他，恍然間想起前世兩人離婚的時候。
彼時霍勳爵對她總是滿臉厭惡，十分不耐。
好像和她多說一句話都覺得煩，張口閉口就是離婚。
此時的情況就完全倒過來。
她好不容易想開了要離婚，輪到霍勳爵不同意了。
「你明明還愛我，我都感覺到了。」男人原本就低沉的聲音越發沙啞，他紅著眼，小聲詢問。
賀貝妮咬了咬下唇，強迫自己理智。
「很多事情不是愛不愛能解決的。」
「可是我愛你啊，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一定會百分之百對你忠誠。」
說著，霍勳爵突然單膝跪地，拿出了之前的那對戒指。
「我們一切從零開始，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話畢，男人就要將戒指戴到賀貝妮的無名指上。
街上的眾人圍觀過來，看熱鬧的熱心群眾甚至都開始呼喚：「在一起，在一起。」
可賀貝妮的表情始終冷淡。
霍勳爵看她沒有拒絕，眼裡立即燃起希望，他快速將戒指帶上。
人群里呼聲一片，群眾又開始大喊：「親一個，親一個。」
霍勳爵深情看著賀貝妮，緩緩俯下身——
======第32章======
群眾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因為賀貝妮推開了霍勳爵。
她不否認，她愛這個男人。
但此刻賀貝妮心亂如麻，她需要冷靜。
所以她丟下霍勳爵，獨自走出人群。
不知走了多久，人潮散去，她在街邊的長椅上坐下。
帝都已經入了冬，夜裡冷風肆虐。
賀貝妮終於冷靜下來。
兩個人相愛固然很好，可是能不能在一起還有很多其他的因素需要考慮。
比如雙方的家庭，又比如曾經受過的傷害。
她和霍勳爵不合適這件事，其實賀貝妮一開始就知道。
霍勳爵雖然不是首富之家，但卻是實打實的豪門，家裡主要從事投資和古玩類的生意。
可賀貝妮除了一身傲骨和外婆，其他什麼都沒有。
所以她很要強。
為了證明自己能夠配的上霍勳爵，她從地勤專業轉了飛行專業。
為了證明自己，她全年無休的飛行，終於先霍勳爵一步晉升了機長。
可這又怎麼樣？上一世或許就是因為她的自尊，才讓霍勳爵喘不過氣來。
兩個要強的人都想要對方先低頭，於是讓明明相愛的人互相難受猜忌。
想到這，賀貝妮的心悶的生疼。
她捂住眼睛，淚水從指縫裡流出。
可賀貝妮真的沒有第二條路能走，上輩子她要是辭了職，外婆怎麼辦？
她無法接受自己做個家庭主婦仰人鼻息的生活。
賀貝妮甚至不敢相信，
「對不起。」霍勳爵嘶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他將掌心放在賀貝妮的頭上，輕輕揉了揉：「沒顧及到你的感受，對不起。」
「我也有錯，要是我一早就認清現實就好了。」
賀貝妮放下手，露出猩紅的雙眼。
「我愛你……霍勳爵，我愛你。」她顫抖著嘴唇，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男人伸手替她拭去眼淚：「我知道，我也愛你。」
「不，你不知道，其實我很早就知道我們不合適，但我還滿是私心的想要靠近你，這段時間我真的很難受，留住你和放下你我都無法做到。」
賀貝妮聲音哽咽：「我也知道一切都回到了沒發生的時候，可但凡想到以後會出現前世那樣的結果，我不能再重來一次，我無法失去外婆，霍勳爵你明白嗎？」
霍勳爵不明白，他含著熱淚心存希望：「只要我們一直好好生活，我的父母就不會去找外婆，我們一定可以避開的。」
賀貝妮閉上眼，強行按下眼裡翻湧的情緒：「我怕了……我沒法順從你和你爸媽的心意，去做個合格的妻子。」
聞言，霍勳爵收回手，心底有塊東西在快速消失。
他愣愣的按住心臟，想要舒緩疼痛。
可這感覺從內而外刺進骨子裡，痛的滲人。
「我不會阻止你追夢啊，我不會折斷你的羽翼，我們可以一起飛行，去世界各地。」
男人的心疼的滴血，他用盡全力去挽留。
但這段愛早就已經走到了絕路。
賀貝妮摘下戒指，仔細端詳。
「你知道嗎？上輩子這戒指上有個劃痕，是你推我時留下的，即使現在它完好無損，但那道劃痕已經刻進了我的心裡。」
「無論我們如何否認，發生過的痕跡總是無法泯滅，我的翅膀早就被你折斷了，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破鏡重圓。」
霍勳爵愣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賀貝妮將戒指放進霍勳爵的掌心裡，輕聲開口：「別強求了，分開對我們彼此都好。」
======第33章======
萬劍穿心是什麼感覺？
是瞬間撕心裂肺的痛，還是箭矢慢慢刺進心裡，帶來永不停歇的同意。
霍勳爵蹲在賀貝妮面前，不要離婚四個字在嘴邊轉又轉，卻還是沒有說出來。
賀貝妮其實很溫柔，就算是他曾經那樣傷害過她，而重來一次她也不曾怨懟和報復。
她就坐在椅子上，無數次復盤自己的決定後，再靜靜的等待霍勳爵的決定。
此刻男人才真正知道，自己失去的東西是什麼。
他的眉心緊緊擰在一起，眼淚不停從臉上滑落。
冷風不斷吹來，淚痕很快被吹散。
男人艱難的起身站起，伸手輕輕遮住賀貝妮的雙眼。
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個顫抖的吻。
賀貝妮眨了眨眼，睫毛划過男人的手掌，好像一片羽毛落在了他的心上。
良久後。
霍勳爵鬆開手，輕聲回答：「好。」
兩人對視，賀貝妮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容。
「不想笑的話可以不用笑。」霍勳爵語氣溫柔寵溺，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賀貝妮起身，準備拿起東西回家。
霍勳爵彎了彎唇角：「東西還在我的車上，不如你在這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
不等她答應，男人就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搭在賀貝妮的腿上，轉身就走。
風裡只留下了霍勳爵的體溫和一句堅定的：「等我。」
賀貝妮深深吸了口氣，捏緊了身上的外套。
半小時後，霍勳爵開車著過來。
賀貝妮本想打開後備箱拿出東西離開。
可男人已經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這麼晚了，將女士獨自留在外面是很不紳士的行為。」
賀貝妮只好上車。
車內的溫暖驅散了心上的寒冷。
賀貝妮偏頭看著霍勳爵，男人若有所感的回頭。
兩人對視一眼。
「就算分開了，我們也還是同學，同事，朋友和親密無間的夥伴對嗎？」
霍勳爵低沉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賀貝妮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路上的街景快速倒退。
「就像你和華翼1152那樣。」
霍勳爵立即補充，生怕又惹得她傷心。
賀貝妮思考良久後，淡淡的點了點頭。
這與她一開始的想法不謀而合，畢竟世間上所有的感情都比愛情要長久。
兩人都退回到最開始的位置，才是最優解。
回程的路總是很快。
到家時，賀貝妮快速下車。
拿上行李沖霍勳爵說了句謝謝後直奔家門。
霍勳爵熄了火，看著她的身影快速消失後，沒忍住點了根煙。
猩紅的火光在黑夜裡明暗交替，男人的目光黯了又黯。
另一邊。
賀貝妮收起愁絲，佯裝歡快的進門：「外婆！」
可屋子裡漆黑一片。
賀貝妮心上猛跳，她找到開關的位置，按下燈：「外婆？」
柔和的燈光瞬間照亮了房間，賀貝妮心裡的不安瘋狂蔓延，她高聲呼喊：「外婆？」
賀貝妮放下東西，走進房間，老人正躺在地上，臉色慘白，唇色烏青。
她瞳孔一震，快步走進外婆，輕聲呼喚：「外婆……」
賀貝妮捂住發顫的心臟，伸出顫抖的指尖去探老人脈搏。
======第34章======
房間內寂靜無聲。
指尖上沒有老人的脈搏傳來。
賀貝妮的心下沉到深淵裡，她臉色發白死死捏住衣服。
整個人都像侵入冰水裡，又冷又痛。
直到一秒後，指尖上傳來微弱的跳動。
她才喘過氣來，立即拿出手機打急救電話。
賀貝妮強行忍住顫抖的聲音，清楚的將地址天氣病人情況說清楚後，才用自己學過的知識給外婆做急救。
霍勳爵抽完煙，正準備點火離開，就看見賀貝妮家的燈又滅了。
他思索了一瞬，快速下車，衝進賀貝妮家。
進門就看見她泣不成聲的在給老人解扣子。
霍勳爵立即環顧四周，毫不猶豫的拿起剪刀走到賀貝妮面前。
「我來。」
賀貝妮愣愣的抬頭，看見是霍勳爵後果斷讓出了位置。
男人果斷蹲下，直接用剪刀剪開老人衣領上的扣子。
接著附身去探呼吸，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後，霍勳爵心上微松。
他快速站起，將角落裡的躺椅拿出來，找到螺絲刀將椅子腿上的螺絲釘卸，再掀開床，抽出床板簡易固定躺椅，製作成一個簡陋的擔架。
賀貝妮這時也回過神來，將毯子鋪在擔架上。
兩人合力，親手輕腳的將老太太抬起，放在擔架上。
霍勳爵托起重的一頭就往外走。
賀貝妮看著男人的背影，第一次心裡覺得無比安定。
她們小心翼翼的將人抬到街口，剛放下，救護車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賀貝妮頓時如聞仙樂。
霍勳爵握住她的手，陪著上了急救的車輛。
急救室外，紅燈刺眼。
賀貝妮焦急的死死捏住手指，眼眶發紅。
霍勳爵用手背拭去她額尖的汗水。
兩人四目相對，賀貝妮終於繃不住，淚水順著眼角落下：「都是我的錯對不對。」
霍勳爵也忍不住動容。他輕聲勸慰：「不是你的錯。」
原來真的愛一個人的時候，是真的會愛屋及烏，痛她所痛。
「都怪我，明明早就知道了她有心臟病，這麼久了都不帶她去做檢查……」
賀貝妮的聲音顫抖不已，不停的砸向地面：「我以為只要避開了你們家，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我從來沒想過她老了，遲早會死去……」
霍勳爵心疼的擦掉她的眼淚：「不要自責。」
接著摟過賀貝妮單薄的肩膀，不停的拍她的背：「都會過去的。」
這四個字蒼白無力，可賀貝妮卻從裡面汲取到了一絲力量。
她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想要獲得更多的溫暖和疼惜。
孑然一身的日子太難過了，賀貝妮真的承受不了。
「你之前還為外婆去求了平安符，你記得嗎？一定會沒事的。」男人小聲勸慰道。
賀貝妮僵硬的點頭。
霍勳爵體會到她的心情，一直低聲哄她，說的話比兩人過去一年相處時間都要多。
手術室的燈亮了整晚，兩人也守了一整晚。
翌日清晨，醫生終於推門出來。
霍勳爵輕輕呼喚靠在肩膀上的人：「貝妮，醫生出來了。」
賀貝妮瞬間清醒，她跑到醫生面前：「醫生，我外婆她……怎麼樣了？」
======第35章======
急救室外。
醫生摘下手套，捏了捏疲憊的眼睛：「問題不大，老人家送來的及時，我們搶救的也比較順利，好好修養就能恢復。」
賀貝妮高懸的心終於落到實處，她鬆了口氣。
立即回頭想和男人分享這個好消息，卻看見霍勳爵僵硬的坐在椅子上。
賀貝妮想到自己在他身上靠了一整晚，忍不住耳尖微紅。
她快步走到霍勳爵面前，不好意思的蹲下替他揉了揉肩膀。
「我沒事，只是有些麻痹了。」
霍勳爵雖然很享受，但此刻卻也忍不住讓賀貝妮受累。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可以照顧外婆。」賀貝妮聲音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男人偏頭看著她，目光輕柔：「我可以幫助你嗎？」
「嗯？」賀貝妮疑惑。
霍勳爵拿出手機晃了晃：「我想給外婆找一個護工，這樣的話就能有人24小時都照看到她，你也能輕鬆一點。」
「謝謝。」賀貝妮輕聲道謝，然後又補充：「我會把錢轉給你的。」
男人輕笑，眼裡的悲傷一閃而過。
他站起身活動手腳，接著給管家打了電話。
賀貝妮看著霍勳爵的身影，心又開始跳動起來。
她走到男人身邊，輕輕給了他一個擁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霍勳爵頓時渾身緊繃，心臟猛烈的在胸腔里震動。
雖然他們以前有多數不清的親密行為，但這樣心意相通的擁抱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他小心的回抱賀貝妮，悄悄在她的發頂落下一吻。
這個擁抱很短暫，但是很溫暖。
管家辦事的效率極高，不一會兒護工就到了。
霍勳爵竟然安排了兩個，可以替班看護老太太。
賀貝妮心裡划過一絲暖流，她去看了轉到病房裡的外婆。
老太太安詳的躺在床上，呼吸順暢。
她終於鬆了口氣，交代完護工就準備回家洗漱。
賀貝妮之前搬去外婆家時才剛入秋，現在已經冬季。
外婆家沒有洗換的衣物，她只能回之前和霍勳爵一起住的地方。
兩人站在門口，賀貝妮心裡一陣唏噓。
男人沒給她時間多想，直接把人拉過來，用賀貝妮的指紋開鎖。
「啪嗒。」
門應聲而開，裡面煥然一新。
賀貝妮的眼神中閃過驚喜。
以前的客廳和書房都是按照霍勳爵的喜好裝修的。
現在已經全部換成了賀貝妮喜歡的風格。
她詫異的看向男人。
霍勳爵挑眉，略微有點得意。
賀貝妮勾了勾嘴角，賞了兩個字：「還行。」
「那是。」男人的眉眼彎彎，下巴微抬，傲嬌的不行。
「快去洗漱吧，我去客臥。」霍勳爵想著她一夜沒睡，就心疼的不行。
他拉著賀貝妮走進乾淨的主臥，又將兩人換洗的衣服的準備好。
「有什麼事情就叫我。」留下這句話，霍勳爵拿上自己的東西去了客臥。
賀貝妮走到洗漱台前，打開冷水沖了沖臉。
即使反覆告誡過自己不要心動，可相處時卻總是忍不住要依賴。
賀貝妮咬咬牙，放下這些想法。
快速洗漱後，她坐在沙發上吹頭髮。
吹著吹著睡意襲來，賀貝妮忍不住靠住沙發睡了過去。
吹風機掉落在地。
霍勳爵站在門口，聽見動了靜才決定進去看看。
推門瞧見賀貝妮慵懶的躺在那裡，唇若桃花香肩半露。
男人頓時感覺自己的心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他下意識吞了吞喉結。
======第36章======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臥室內靜謐無聲。
霍勳爵躡手躡腳走到沙發邊，拿起毯子蓋住賀貝妮的腹部。
接著撿起吹風機，小心翼翼的替她烘乾長發。
動作始終輕柔溫和，生怕驚醒了她。
愛不愛一個人真的很明顯，愛她就會心疼她，捨不得她痛苦，看不得她掉淚。
希望她這坎坷的一生往後都能平安順遂。
霍勳爵屏住呼吸，輕輕在賀貝妮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賀貝妮突然被驚醒，她迷茫的睜開眼。
男人趁機將她攔腰抱起，走向床邊。
賀貝妮驚呼一聲，立即伸手環住了霍勳爵的脖子。
男人小心翼翼的將人放在床上。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的熱度快速上升。
賀貝妮眨了眨眼，耳尖微紅。
霍勳爵心跳如鼓，震耳欲聾。
她們的心都悸動不已，但誰也沒有邁出那一步。
一萬個猶豫從腦子裡閃過，但兩人都默契的別開了目光。
賀貝妮的心結還沒有解開，霍勳爵死死克制住自己不想讓她有一絲勉強。
「睡吧，明天還有飛行任務。」
男人暗啞的嗓音字身旁響起。
賀貝妮的闔上眼，放下心沉沉睡去。
傍晚，床邊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賀貝妮立即驚醒過來，她接起電話。
護工的聲音傳來。
「賀小姐，老太太醒了。」
「我馬上過來。」
賀貝妮驚喜不已。
她看向旁邊，霍勳爵不知所蹤。
賀貝妮按下疑惑，快速換衣服衝出房門。
結果迎面撞上了回來的霍勳爵。
他手裡提著飯菜，一臉驚訝的看著賀貝妮：「怎麼了？」
「外婆醒了！」
「一起去。」男人說完，賀貝妮並肩走向門口。
他將飯菜小心放進後座後，驅車駛向醫院。
醫院內。
賀貝妮心急如焚的衝到病房，護工正在給老太太擦身體。
「賀小姐來了。」護工擰下帕子，笑著和她打招呼。
她接過毛巾，生疏的接替護工，小心翼翼的替外婆擦手。
「外婆，外婆……」
話音剛落，賀貝妮就忍不住哽咽起來。
「妮妮，別怕。」老太太艱難的舉起滿是皺紋的手，摸了摸她的臉。
賀貝妮泣不成聲，所有的後怕一涌而上。
她真的不敢想像要是自己昨天沒有回去，外婆該怎麼辦。
外婆只有自己一個親人，她怎麼還沒有成為外婆的依靠。
想到這裡，賀貝妮在心裡默默做了決定。
霍勳爵停好車拿上飯菜趕到時，她已經收拾好了所有情緒。
男人看著她發紅的眼眶，心下微嘆：「吃了飯才有力氣照顧外婆。」
說著就將飯攤好在桌子上，擺好餐具。
護工看見了忍不住感嘆：「霍先生和賀小姐真恩愛。」
聞言，賀貝妮心裡一痛，捏緊了手指，在飯桌前坐下。
霍勳爵買的都是她以前愛吃的，他用公筷將菜夾到賀貝妮的碗裡。
賀貝妮動作緩慢的拿起筷子，艱難的將飯放進嘴裡。
「怎麼了？」
霍勳爵察覺到她的異樣，忍不住關心道。
她低下頭，眼淚掉進飯里。
許久後，賀貝妮才堅定的說：「我想把房子賣掉。」
======第37章======
VIP病房裡。
霍勳爵的心瞬間沉入湖底，他放下筷子。
半響後才輕聲問：「你需要多少錢。」
賀貝妮臉色蒼白的捏緊手指。
她要給外婆換個好點的居住環境，同時又要兼顧距離機場和醫院的位置。
做飛行員這幾年一共存下了將近200萬。
看起來是一筆不小的存款，可對於想在帝都買套房子的她來說遠遠不夠。
賀貝妮沒法開口問霍勳爵要錢，這幾個月他已經幫她很多。
現在兩個人即將分開，她不想欠了他的。
霍勳爵當然不會同意，他滿心滿眼的在籌劃兩個人的未來，怎麼能就這樣放賀貝妮走。
他巴不得她欠他，欠到一輩子都還不起才好。
「我們把資產都算算，然後……去把證辦了。」
賀貝妮太怕了，怕到想都不敢想會失去外婆。
霍勳爵不明白，他抓住女人的手，言辭懇切：「外婆可以和我們住在一起。」
「我爸媽……」
「嘭！」
男人話還沒說完就被推門打斷。
賀貝妮皺眉看向門口，舒瑤和霍父霍母三人迎面走來。
她心頭猛跳，一股不安升起，立即站起身來去看外婆。
老太太剛剛睡著。
賀貝妮鬆了口氣，偏頭看向三人，壓低聲音：「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出去說。」
說完，她看向霍勳爵。
男人走向門口：「爸，媽這裡是醫院。」
霍父看著床上的老人，沒忍住皺了皺眉，對著賀貝妮冷哼一聲：「走吧。」
幾人氣勢洶洶的來，浩浩蕩蕩的走。
賀貝妮的不安越發濃烈，臨走前她深深看了眼外婆。
霍勳爵握了握她的手，示意不要擔心。
她淡淡的抽出手，心裡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茶室內。
幾人圍桌而坐。
霍母拿出離婚協議放在桌上：「小賀，這可是咱們上次就說好的。」
賀貝妮看向舒瑤，後者一臉得意的坐在邊上看指甲。
她黯然的朝離婚協議伸出手，還沒拿到，就被霍勳爵截胡。
「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會離婚的。」男人低啞的聲音在包廂里迴響。
舒瑤暗暗咬牙，霍父霍母面面相覷。
片刻後，霍母走到霍勳爵身邊低語：「兒子，你怎麼這麼糊塗，她嫁到我們家兩年了，除了給你拖後腿還能做什麼？」
茶室內安靜不已。
賀貝妮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拿來，我簽。」
「不准簽！」男人眼神凌厲，聲音里全是怒氣。
霍母立即拉住霍勳爵：「你非粘著她做什麼？你的條件什麼樣的找不到！」
「賀貝妮，不要簽……」男人艱難的抽出手，抓住賀貝妮，語氣卑微。
霍父不耐的敲了敲拐杖：「勳爵！我們有我們的苦衷。」
「什麼苦衷？」霍勳爵顫抖著聲音問道。
他的心想是有萬隻毒蟲在啃噬，鑽心的痛密密麻麻的傳來。
霍父霍母對視一眼，沉默下來。
霍勳爵不甘的又問：「什麼苦衷！」
「霍勳爵，等我走了再問吧。」賀貝妮站起身，拿起離婚協議書仔細翻閱。
男人心裡一緊，他掙脫霍母，搶過協議就要撕掉。
舒瑤突然出聲，打斷了這場鬧劇。
「賀貝妮不孕。」
======第38章======
舒瑤的聲音不大，可賀貝妮卻覺得這句話恍若重錘。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緊，酸脹不已疼痛難忍。
「你憑什麼這麼說？」賀貝妮死死捏住手指，語氣漠然。
但仔細聽就能感受到她的心慌。
霍勳爵驚訝的看向賀貝妮，眸中閃過一絲複雜。
「我查了你所有的病例，你不能自私的拖著他。」舒瑤的語氣輕描淡寫，隨意就給賀貝妮定下了罪名。
賀貝妮愣愣的看向霍勳爵，可男人的表情一樣茫然。
她的察覺到不對，心裡隱隱有了個猜測。
要是自己真的不孕，第一個知道的一定會是霍勳爵。
畢竟之前她受傷那次，是霍勳爵一直在照顧著。
舒瑤的手段不算高明，但是勝在有用。
何況就算真的不孕又怎麼樣？
她和霍勳爵早就走到了末路。
想到這，賀貝妮心裡苦笑。
她按下酸澀，表情冷傲，紅唇輕啟：「舒小姐，愛情是強求不來的。」
說完，她佯裝冷靜的拿過離婚協議，快速翻閱。
看過沒有什麼問題後，果斷在兩份上都簽了字：「商量好了，我們就去把證辦下來。」
霍勳爵愣愣的看著她，甚至都忘記了掙扎。
他看著賀貝妮和自己擦肩而過，漸行漸遠。
賀貝妮出了茶館才放鬆下來，她抬頭看了看夕陽。
心裡的悲傷都快要藏不住，即使早就知道了是這樣的結局，但當她真正來臨，還是會讓人覺得痛到無法呼吸。
賀貝妮愣愣的回了醫院，靠在外婆的病床前休息了一晚。
翌日。
她清早起來和護工打了招呼後回到華翼。
今天的任務依舊是帝都飛東京。
賀貝妮早早的到了辦公室準備開會，可霍勳爵卻姍姍來遲。
她遠遠的看了男人一眼。
才發現他眼下全是烏青，一臉頹然。
賀貝妮心下微嘆，在上機前準備了不少薄荷糖。
華翼1152按時起飛。
飛機劃破地平線，離開帝都。
霍勳爵聽見賀貝妮告別塔台後，按下喉間艱澀問道：「我和爸媽說清楚了，以後他們不會再來打擾我們。」
話音落下，駕駛艙內沉默良久。
賀貝妮想了很多，想說的話也有很多。
但臨了了她只是拿出顆薄荷糖放進男人的手心：「認真工作。」
男人握住糖，嘴角抿的筆直。
兩人再無言喻。
華翼1152平安抵達東京。
賀貝妮到達酒店後才發現手機里有很多護工的未接來電。
她心裡一緊，立即回撥過去。
可電話的回應始終是冰冷的機械音。
賀貝妮冷汗直冒，心裡的不安爆棚。
她一直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撥打護工的電話。
直到第7遍，她都準備打上司的電話了。
護工終於接起了手機。
「是外婆出事了嗎？」賀貝妮聲音慌張不已。
護工沉默了一瞬，接著解釋道：「沒事，老太太只是想你了。」
「那麻煩你讓外婆聽電話。」她捏緊手機，心裡的不安絲毫未減。
護工見瞞不住，只好如實告知賀貝妮：「霍老先生和霍太太來過了，老太太心臟病復發，正在搶救。」
賀貝妮瞬間脫力，手機從掌心滑下，摔落在地。
======第39章======
賀貝妮臉色瞬間慘白，她心裡一直緊鉉驟然斷裂。
明明她都同意離婚了！霍家到底要怎麼樣？
她發狠咬下舌尖，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必須馬上回帝都，立刻！
賀貝妮的腦子立即飛速運轉，最近一趟回帝都的航班就在兩小時後。
她果斷打電話給上司，說明情況請求調航。
上司考慮過後，同意了她的請求。
賀貝妮快步趕往機場，在一個小時內開完飛前會議，坐進了駕駛艙。
她咬緊牙關，強行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有條不紊的操控飛機。
兩個小時後。
華翼1146在晚上10：30平安抵達帝都。
賀貝妮下機後直奔醫院，到達急救室門口時，正好11:00。
裡面的手術已經做了五個小時。
她臉色鐵青的看向護工。
護工手足無措的解釋：「我攔不住霍老先生和霍太太，就想給您打電話，可是……」
「她們說了什麼？」賀貝妮的聲音如同冰渣。
護工著急都快要哭出聲音來：「我只聽見了幾句，就被趕了出來。」
「霍太太說不知道你給霍先生灌了什麼迷魂湯，霍先生在家大鬧一場，就差和他們斷絕關係……」
護工的聲音越說越小，賀貝妮聽的捏緊拳頭。
「原本老太太已經好轉了，賀小姐，我對不起你！」
說著，護工就要給賀貝妮跪下。
賀貝妮回過神來，她愣愣的看著護工。
心裡各種情緒翻湧在一起。
她捂住胸口，那裡空空的，恍惚已經沒有了心跳。
上天真是殘忍，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卻讓她承受同樣的痛苦。
賀貝妮咬了咬舌尖，她麻木的邁動腳步，緩慢而堅定的走向了監控室。
一定要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讓值班的護士調出監控，眼神死死的叮囑屏幕。
霍父霍母走進病房，在病床前坐下。
她帶上耳麥聽裡面的聲音。
霍父渾厚的聲音傳來：「您年紀也大了，原本我們不想讓把小輩的事情鬧到您前面。可現在我們家那個小子執迷不悟，還請您勸一勸貝妮這孩子，讓他們好聚好散。」
「這是她們之間的事情，我一個老婆子，怎麼說的上話。」外婆靠在病床上，微微喘氣。
霍母聞言，忍不住插話：「我們老霍家已經三代單傳了，你們賀貝妮又生不了孩子，總不能讓我們霍家斷後……」
「住嘴！」霍父輕聲打斷。
「本來就是，也不知道賀貝妮給勳爵灌了什麼迷魂湯，搞得他連我們都不認了。」
霍母完全不顧病床上外婆的情況，自顧自的抱怨道。
此時，老太太的氣息明顯已經喘息不上了，她捂住胸口，艱難呼救。
賀貝妮看的紅了眼眶，憑什麼這一切要她的外婆承受？
她捏緊了耳麥，看著霍父把護工叫進病房。
接著湧入一群醫生，開始對外婆進行搶救。
賀貝妮取下耳麥，走出監控室。
她無力的扶著牆，一步一步挪到急救室前。
恰好醫生做完手術出來：「誰是病人家屬？」
賀貝妮咬緊牙關奔跑過來抓住醫生的手臂，顫抖著聲音回答：「我……」
「我們盡力了，請節哀。」
======第40章======
急救室外寂靜無聲。
緊繃了一天賀貝妮驟聞噩耗，直接栽倒在了急救室的走廊上。
恍惚間，好像看見外婆在朝著她伸手。
賀貝妮含著熱淚將手放過去，卻只抓到了一團空氣。
她猛然睜眼，環顧一周後掀開被子，跳下病床。
霍勳爵立即抱住她：「賀貝妮！」
賀貝妮置若罔聞，她不停的掙扎，嘴裡無意識的喃喃：「外婆……外婆！」
「賀貝妮！貝妮……」男人死死錮住她的腰，不然她掙脫。
不料賀貝妮抓住霍勳爵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男人吃痛放手。
她立即往外奔去。
霍勳爵顧不上手上的傷，趕緊追了上去。
賀貝妮光著腳，一路跑到急救室門口。
可裡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她茫然的看著急救室，眼眶驟紅：「外婆呢？外婆！」
霍勳爵跟上來，看著她失神的樣子眼裡划過痛苦。
他走到賀貝妮身邊，緊緊抱住她：「外婆……去了天堂。」
「你胡說！你滾開！」她奮力掙扎不停的拍打男人的背。
霍勳爵一動不動的抱著她，任她如何撕咬都不肯鬆手。
之間的心理醫生趕到病房門口時，男人的肩膀已經被咬的滿是鮮血。
醫生小心翼翼的上前：「霍先生，要打鎮定劑嗎？」
霍勳爵拍了拍賀貝妮的背，輕輕的搖了搖頭。
終於，打累了的她停下手。
霍勳爵輕輕鬆開手，溫和的看著賀貝妮。
兩人四目相對。
賀貝妮的眼裡只有恨意，她趁著霍勳爵鬆手，狠狠咬上他的脖子。
醫生一愣，拿著鎮定劑就要制服賀貝妮。
霍勳爵立即伸出手制止，他喉結滾了滾：「都是我的錯，是我們家對不起你，可就算你現在咬死我，外婆也回不來了。」
聞言，賀貝妮用力更甚，直到嘴裡全是血腥味才停下。
她猛地推開男人，看著他脖子上的駭人咬痕悽然大笑。
眼淚不停從眼角湧出。
看的霍勳爵心臟一陣緊縮，他捏緊了手指，再次堅定地走向賀貝妮。
接著小心翼翼的擁住她：「對不起，我說的話沒有做到。」
「我說了不會讓你有任何失去，可是我一件也沒有做到。」
男人猩紅著眼，聲音顫抖。
賀貝妮不發一語，只有不斷落下眼淚證明她還活著。
「對不起……對不起……」
霍勳爵低啞的聲音在過道里迴響，他不停的重複著三個字。
賀貝妮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次推開霍勳爵。
她光著腳，憑著前世的記憶走向停屍房。
冰冷的風穿堂而過，瞬間吹乾了賀貝妮臉上的淚痕。
帝都將近零下的溫度，她卻好似沒有察覺。
再冷也冷不過她的心了。
賀貝妮走進停屍房，裡面擺放著很多屍體。
她穿梭在白布之間，憑著感覺停在了外婆面前。
賀貝妮牽起老人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妄圖用體溫溫暖這雙手。
她的嘴裡不停的說：「外婆別怕，妮妮會接你回家。」
後來的霍勳爵沉默的走到她身後對著老人跪了下來。
賀貝妮頭也沒回，冷冷開口：「霍勳爵，死的人為什麼不是你爸媽。」
======第41章======
停屍房的冷氣很足。
足到霍勳爵才進來一分鐘，就恍若如墜冰窟。
男人臉色慘白，往日意氣風發的臉上此刻全是懊悔。
他朝著老太太扣了三個頭，接著起身，攔腰抱起賀貝妮。
賀貝妮折騰了這麼久，早就心力交瘁。
掙不脫，她索性閉上眼，不想看見他。
霍勳爵抿了抿嘴，眼裡的痛苦都要溢出來。
他摟緊賀貝妮，小心翼翼將她放回到病床上。
再打來熱水，輕柔的替她把腳擦乾淨。
賀貝妮一直閉著眼，對男人所有的動作都視若無睹。
霍勳爵也不強求，他倒好熱水放在床頭。
又給賀貝妮蓋好被子：「外婆肯定希望你好好活著。」
退出了病房。
直到關門聲響起。
她開痛苦的睜開眼，淚水瞬間滑落到枕頭上。
命運真是愛作弄人，一次次的給予希望，又一次次狠心奪走她的全部。
賀貝妮攥緊了被子。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她不該遇見霍勳爵。
她們不該相愛，也不該在不愛了之後還苦苦糾纏互相傷害。
前世是她求而不得，這世換成了霍勳爵。
兩人的位置調轉，結果卻一模一樣。
……
絕望像浪潮一樣淹沒賀貝妮。
如果註定要死，那麼重來一次的意義到底在哪裡？
賀貝妮突然沒了活下去的期望。
她萬念俱灰的起床走到窗邊，外面陽光明媚。
冷意都被厚重的玻璃隔絕在外。
賀貝妮猛地推開窗戶，刺骨的風吹進來。
寒氣宛如鋒利的刀子，生生颳走身上的熱氣，狠狠將她的心凍碎。
她捏緊窗沿，抬腿爬上窗台。
九樓不算高，但下面是堅硬的水泥地。
只要跳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下一秒，一雙有力的大手環上她的腰間。
「我們一起，我去向她道歉。」
霍勳爵暗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男人只是抱住她，沒有一絲阻止的力道，仿佛真的要跟她一起去死。
賀貝妮掰了掰他的手，無果。
「你有什麼資格去見外婆？她兩次因為你父母而死，這樣的痛哭她承擔了兩次！」
話里的冷意穿透血肉，直直扎進心臟。
霍勳爵垂下眼眸，忍住喉間的酸澀：「我……對不起。」
「你確實對不起，但是更該道歉的是你的爸媽。」賀貝妮的語氣里藏著恨意。
她理解霍父霍母愛子心切，也知道兩人的家庭確實存在差距。
可她已經答應了離婚，是霍勳爵執意不肯。
為什麼明知她外婆臥病在床還來逼問。
到底是霍父霍母故意威脅，還是命運使然，亦或者兩者都有。
賀貝妮想不明白，她累了。
「父債子還。」霍勳爵紅著眼，咬牙說出這幾個字。
她沒有回答，只是徹底坐到了窗台上。
雙腿掛在外面，纖細的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風吹走。
男人的心一直緊繃著，絲毫不敢放鬆。
房間裡沉默下來。
霍勳爵握住賀貝妮的手，試圖將自己手心的溫度傳遞過去。
「你忘了華翼1152嗎？如果沒有你，那場空難將會導致133人失去家人。」
「她們也有愛人，孩子，父母，外婆在等她們回家。」
「賀貝妮，她們不能沒有你。」
======第42章======
當命運迫使一個人不得不挺身而出時。
她就會受到使命的召喚成為英雄。
賀貝妮從沒想過做英雄，她只想和外婆平淡的生活在一起。
可霍勳爵說的對，她是華翼1152的機長。
所有的乘客都是她的責任。
賀貝妮握緊了拳頭，她深深嘆了口氣，在心裡默念：「外婆，再等等妮妮，妮妮很快就來陪你。」
說完，她調整好情緒，臉色平靜的下了窗戶。
霍勳爵伸手去扶。
賀貝妮漠然置之。
她換下病服，穿上那天帶回來的機長服。
淡然的去窗口繳納了費用後，將外婆帶出停屍房，放到了殯儀館。
她特地給外婆換上了旗袍，挽了個好看的髮髻，還慢慢的補了個妝。
霍勳爵一直跟著她，就連處理身上的咬傷都是在車上完成。
他每天看著賀貝妮忙碌，每次想插手幫忙都被她冰冷的眼神逼退。
賀貝妮守了三天的靈。
這三天裡，除了必要的生理活動外，她都沒離開過墊子。
霍勳爵陪她跪著。
遠遠的跪在後面。
兩人一同虔誠的求外婆有個美好的來世。
賀貝妮累了就和外婆說話，完全忽視霍勳爵。
來祭拜的人少之又少。
正好賀貝妮也疲於應對。
三天後，她咬著牙將外婆送去了火葬場。
最後拿出來的，只有小小的一捧灰。
賀貝妮取出一些裝入小瓶子戴在身上，剩下的葬入土裡。
全程都沒再掉過眼淚。
她就像一個沒有心的機械人，麻木的做著這些事情。
下葬立碑後。
賀貝妮才給了霍勳爵一個眼神：「現在時間還早，去民政局把證辦了。」
男人脖子上的咬痕已經有了結痂的跡象，可他卻感覺這傷口又撕裂開了，痛的快要無法呼吸。
賀貝妮無視他，自顧自走在前面。
結婚證她之前就準備好了。
霍勳爵看著她的背影，第一次遲疑自己要不要跟上去。
他想只要賀貝妮回頭看他，他就再爭取一次，就這最後一次。
可賀貝妮漸行漸遠，全程沒有回頭。
霍勳爵的心沉入深淵，他按住發痛的心口，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兩人一路前行，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了最近的民政局。
賀貝妮直接用這裡的模板手寫了份離婚協議。
協議里她什麼都沒要，所有的一切都給了霍勳爵。
「房子……以前你說它是你的家。」
男人哽咽著，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曾經是過。」賀貝妮表情平靜，語氣淡漠無情。
「我……折一半的市價給你。」
「不用，就當是之前的住院費，給外婆請的護工費，還有給你的補償。」
一筆一筆，賀貝妮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看了看腕錶神色不耐的催促道：「快簽。」
霍勳爵伸出顫抖的手握住筆，艱難的在離婚協議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兩人的離婚證很快就辦了下來。
賀貝妮捏緊了手裡的小本子，頭也不回的出了民政局。
霍勳爵快步跟上：「賀貝妮！」
賀貝妮攥了攥手指，她頓在原地：「別跟著我，霍勳爵，以後都別再見了。」
======第43章======
賀貝妮的話被寒風吹散。
霍勳爵駐足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
男人無助的捂住臉，所有的悲傷都被凍在心裡。
無處宣洩，只能埋在那裡，任由整個心被侵蝕發爛。
他站了很久，好像想用這樣的方法阻止時間的流逝。
賀貝妮轉過街角後，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做最後的告別。
接著她回到家中，躺在外婆的床上好好睡了一覺。
翌日。
賀貝妮一早就起來，將所有發生的事情都羅列了時間線。
發現因為她和霍勳爵的改變，所有的事情都提前了一年半發生。
按照這樣的推測，也就是說那場空難，將會發生在未來的半個月之內。
賀貝妮腦子裡羅列出了三個計劃。
一是找個藉口，讓華翼1152停飛。
二是改變航班，錯開這個時間點。
三是如果必須要一個人犧牲，那她希望這個人是自己。
賀貝妮雖然已經心生死志，但她仍舊不想讓整個飛機的乘客陪自己冒險。
所以才有了第一個計劃和第二計劃。
可讓華翼1152停飛根本不現實，如果不是這架飛機停飛，也會有別的飛機飛這趟航線。
而改變航班只有天氣原因或者飛機本身存在重大故障。
也就是說，除了硬著頭皮去飛，她沒有任何辦法。
想到這，賀貝妮拿起東西出門，直奔華翼。
就算不可能也要去試試。
她敲響上司的門。
「進。」
賀貝妮推門而入，她深吸一口氣，定定的看著上司：「我想申請讓華翼1152停飛送檢。」
上司蓋上茶，老神在在的撇了她一眼：「你請假的這幾天，已經送去檢過了。」
賀貝妮心裡一個咯噔，後面的話在嘴邊轉了又轉，還是咽到了肚子裡。
「你既然來了，就正好去看看。」
賀貝妮的指尖攥的發白：「所有帝都飛東京的航班能不能停半個月。」
「胡鬧！」上司猛地將茶杯放上桌面。
清脆的碰撞聲在辦公室內迴響。
「你要是不能飛，就打報告。」上司氣的嘴都在哆嗦，就差大發雷霆的指著她的鼻子罵。
賀貝妮咬了咬下唇，眼裡各種情緒在翻湧。
最終她只是昂起頭，堅定的保證：「我能飛。」
說完，賀貝妮向上司鞠了一躬，退出了辦公室。
上司看著她的背影，不明所以的吐槽：「這對夫妻怎麼最近都魔愣了？」
賀貝妮沒聽見，她轉身就去了停機坪。
檢修完的華翼1152煥然一新。
她打開駕駛艙門，不料霍勳爵正坐在主駕駛位上。
四目相對，兩人俱是一驚。
霍勳爵眼裡的光轉瞬即逝，他眼神黯淡的回過頭，冷靜的打招呼：「賀機長。」
賀貝妮站在後背，心裡無比慌亂。
霍勳爵為什麼在這，還坐在主駕駛位上？
她想問，卻又怕聽見不想聽見的答案。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
霍勳爵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絕對不會再讓她一個人深陷絕境，孤立無援。
「如果註定了這就是結局，我也想陪你到最後一刻。」
======第44章======
駕駛艙內是不是有儀器的聲音響起。
霍勳爵的聲音擲地有聲。
一字一句的落在賀貝妮的心上，她遲鈍的分析了一下。
發現沒什麼能分析的。
前世她救下了副機長，這世也一定可以救下霍勳爵。
副駕駛坐著誰對她來說影響不大。
可賀貝妮潛意識裡還是不想讓霍勳爵涉險。
她想讓男人換航，可要是霍勳爵本人不願意，估計誰也奈何不了他。
賀貝妮心下微嘆，聲音冷漠：「讓開。」
霍勳爵愣愣的看了她一眼，起身讓出主駕駛的位置。
賀貝妮坐上駕駛位，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前世發生事故的順序。
最後她真開眼，開始檢查設備。
霍勳爵坐在邊上，定定的看著她。
時間很快過去，賀貝妮調試完之後出了駕駛艙，繞機一周檢查其他的位置。
霍勳爵沒有跟出去，他坐在艙內。
看著賀貝妮的背影走遠後，又坐回主駕駛的位置。
閉上眼開始回憶前世他聽過的黑匣子。
接著開始復盤賀貝妮的動作，直到每一步都無比熟練，才離開華翼1152.
時間轉瞬即逝。
飛行任務很快下來。
半月之內華翼1152帝都飛東京一共6趟，加上返航一共12趟。
賀貝妮打起12分的精神，應對每次飛行。
霍勳爵和她的配合也越發熟練。
每次起飛前，她都會檢查一遍飛機上的救生設備。
機組的同事都感嘆：「賀機長和霍機長真認真。」
賀貝妮頷首。
霍勳爵微笑。
12月24日。
東京下了大雪，賀貝妮繞機檢查時心上生出一股不安。
可她清清楚楚的記得，上次事故是發生在帝都飛東京的時候。
想到著，賀貝妮心上微松，她皺著眉回到駕駛艙檢查設備。
霍勳爵感受到她心情不對，輕聲說：「明天沒有任務，可以一起過聖誕節嗎？」
聞言，賀貝妮動作一頓。
半響後，她冷硬回答：「沒空。」
霍勳爵苦澀的笑了笑，拿出一顆薄荷糖放進嘴裡。
駕駛艙內安靜下來。
半小時後，乘客全部上機。
賀貝妮拉動操作杆，飛機劃破地平線。
她輕聲告別塔台。
一小時過去了，飛行十分順利。
賀貝妮心裡稍安，她看向窗外。
外面烏雲密布，賀貝妮立即警惕起來。
她按下耳麥：「塔台塔台，華翼1152遇上強氣流……」
話還沒說完，機身突然震動起來，塔台毫無反應。
賀貝妮和霍勳爵對視一眼。
霍勳爵立即按下7700緊急情況按鈕。
後艙頓時人心惶惶，有不少人發出叫喊聲。
「乘務長安撫好乘客，我們準備迫降。」霍勳爵冷靜指揮。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正在遭遇氣流有些顛簸，請您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帶。」
乘務長的聲音不斷重複。
賀貝妮全身緊繃控制機身。
果然下一秒，控制台發出警報，機身動力系統出現問題，左邊引擎失靈。
賀貝妮咬了咬舌尖，拉下操縱杆，華翼1152衝破雲層快速下降。
下面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和妮妮點點的小島。
如果不能控制住機身，那麼他們所有人都將屍骨無存。
======第45章======
霍勳爵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看向賀貝妮。
對方眼神堅毅，無比冷靜。
在距離地面4000米時，賀貝妮快速調整機身，藉助強大的風力暫時穩住了機身。
霍勳爵不試著重啟左翼的引擎。
突然機身一震，飛機平穩起來。
兩人對視眼裡都是驚喜，左翼的動力恢復了！
賀貝妮快速找准方向，往廢棄的機場飛去。
她再次憑藉著精湛的技術，在沒有塔台的指揮的情況下，成功降落。
乘務組立即安排所有乘客穿上救生衣，從救生氣墊逃生。
兩人同時離開駕駛艙做巡查。
果然才走到一般，賀貝妮就問到了汽油味。
她沉沉的看了霍勳爵一眼：「下機。」
霍勳爵聽過黑匣子，完全知道賀貝妮的打算：「我們可以一起……」
「嘭！」
男人話還沒說完，身後就有爆炸聲傳來。
霍勳爵立即護住賀貝妮，眼裡閃過一絲堅定。
他直接扯下領帶，捆住賀貝妮的手，接著彎腰將人扛起，放上救生氣墊。
賀貝妮滑落之前，聽見霍勳爵輕聲在她耳邊說：「要是還有來世，我們就一起過聖誕節。」
她還沒來的及回答，就從氣墊上一滑而下，滾到了地上。
賀貝妮立即掙扎著站起，華翼1152從眼前划過。
「霍勳爵！」
她的話音還沒落下，飛機已經沖向了海岸。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聲傳來。
賀貝妮被強烈的衝擊震倒在地。
她忍住疼痛費力解開領帶後強行站起身。
入目儘是殘骸。
「霍勳爵……」
賀貝妮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的朝海邊走去。
乘務長立即拉住她：「賀機長！」
「霍勳爵……快救他！快去救他啊！」
賀貝妮狼狽不已聲音沙啞。
乘務長只是默默別開了通紅的眼，不敢和她對視。
剩下的機組同事圍上來，眼含熱淚的看著賀貝妮。
賀貝妮捂住眼睛，淚水不停的從指縫落下。
他們都泣不成聲。
半響後。
賀貝妮哽咽著開口：「聯繫公司，然後帶領乘客儘快離開……這片海域。」
「收到。」同事們情緒低落，但都明白此時要把救援工作做好。
她們有條不紊的撤離這裡。
兩個小時後，救援人員趕到。
賀貝妮顧不上傷，立即上船去找霍勳爵。
整整十個小時，救援隊一無所獲。
賀貝妮萬念俱灰。
她其實知道，這樣的爆炸下除了屍骨無存沒有別的可能。
可她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怎麼會找不到呢？怎麼會找不到！」
為什麼她愛的，愛她的都要離她而去？
救援隊隊長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安慰。
最後跟隨救援的心理醫生給她打了鎮定劑，賀貝妮才沉沉睡去。
……
五天後。
霍家舉行了葬禮。
賀貝妮身著喪服前去參加。
霍父霍母站在墓碑前，兩人的頭上都多了不少銀絲，看上去蒼老了十歲。
霍父悲愴的看著她：「以前是我們霍家對不起你，但現在我們兩清了。」
賀貝妮沒有說話，她看著墓碑上霍勳爵。
命運讓他的生命停在了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賀貝妮用目光描摹他的容顏，在心底輕聲答應：「一起過聖誕節，我答應你了。」
如果我們還有來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