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海棠（散文）

同事辦公桌上的紅海棠花開了，裊裊崇光，胭脂盡吐，美的讓人窒息。駐足花前，凝視良久，我的心緒又回到了從前，想起了故鄉的海棠。

記憶中家鄉的海棠樹開的花是白色的，春風吹拂，柔蔓飄逸，一簇簇海棠花在綠葉的映襯下，有的花苞初綻，含情不語，有的吐芬露芳，舒展怒放。許多花朵集聚在枝杈上，挨挨擠擠，灼灼燦燦。花朵小巧，幾片潔白如玉，薄如輕紗的花瓣，裹著鵝黃色的花蕊，幽香淡淡，意蘊悠然，顯得嬌柔美窈，清新婉約，讓人爽心悅目。《紅樓夢》中林黛玉說海棠花「有梨花的潔白，亦有梅花的馨香」，這和我的內心產生了共鳴。老家海棠樹的花期略長，似乎她想多聽聽人們的讚美聲才肯漸漸地退掉花瓣，露出青青的小果來，滿園開放的海棠花是我兒時最美的記憶。

村子南面有位姓張的住戶，他家的階級成分是「富農」。張老頭很勤快，時常看見他為家裡的海棠樹澆水施肥，修剪枝杈。他院落里的那株海棠樹被伺候得高大挺拔，枝繁葉茂。開花時更是花團錦簇，分外耀眼，成熟後的果實也比別人家的個頭大，晶瑩透亮。張老頭每天都看管著他的園子，輕易不允許孩子們入內。那年夏末，他家紅彤彤的海棠果掛滿了枝頭，水靈靈瑪瑙似的讓人垂涎欲滴。姐姐帶著我和弟弟趁著張老頭外出，潛入園中，偷摘起來，海棠果又甜又脆，十分爽口，我們盡情地品味著，竟把自己當成了這裡的主人。得意忘形中，張老頭怒氣衝天地叫嚷著回來了。我們拔腿就往村邊的高粱地里跑，跑了一陣感覺安全了，便坐在地上氣喘吁吁的休息，誰知張老頭竟尋著腳印把我們逮了個正著。不依不饒的他不但收繳了剩餘的果子，還要拽我們去找隊長理論，嚇得姐姐哭哭啼啼不知如何是好。這時，正巧被路過的五哥看到了，他是紅衛兵。了解情況後，五哥厲聲對張老頭訓斥道：「你不好好參加勞動，改造自己的思想，反而整天尋思著賣水果賺錢，想搞資產階級復辟嗎？小心我們開會收拾你。」張老頭被他震住了，氣得額頭青筋直冒，不再言語了，像個鬥敗的公雞，悻悻地走開了，回過神來才發現弟弟發汗的小手中還緊緊地攥著一枚鮮紅的海棠果。

伯父有個很好的手藝，就是為海棠「壓枝」。他把枝條健壯、離地面較近的海棠枝拽過來，找個適當的位置切口，去掉表皮，然後把切口處埋入樹下的土壤中，澆水後用石塊壓住。個把月後，待切口處長滿根系，便從母樹上割斷枝條，成為新的一株海棠樹，移栽後，第二年春天便會開出芬芳四溢，璇花盈眼的海棠花。村裡的許多海棠樹都是他用這種方式培植的，我也試著弄了幾次，但都沒有成功，他說我的刀法太重。

我家院子西面住著位孤老太太，她的小菜園中有棵海棠樹，樹冠茂盛，每當海棠盛花期她總喜歡拿個小板凳坐在樹下賞花。滿臉的皺紋，黝黑的面龐讓人感到有些恐懼，但她對我很是和藹。漸漸地我才敢跑到她那去看花，見我總痴痴地望著那些盛開的海棠花，便笑呵呵地對我說：「男孩子若是喜歡花長大後怕媳婦，會沒出息的。」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反問道：「那你們為啥還要栽海棠樹？」一陣風吹來，花瓣紛紛墜落，飄灑，望著地上飄落的很多花瓣，老太太惆悵地嘆息道：「好花不常在啊！」她告訴我，她丈夫在世的時候每年都會用毛驢車拉著成熟的海棠果實到垻上換些白面或莜麵補貼家用，那時她很幸福。而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花開花落後成熟的果實跌落在地上。從她的表情中我分明能感受到她對逝去親人的無限思念。那年秋末因為天氣回暖，她那株海棠樹竟然零星地開了些花，老太太眼含著淚水，內心充滿了憂慮，她認為這不是個好的兆頭，後來她的海棠樹真的枯萎了……

隨著學識的增長我漸漸發現海棠的名貴品種很多，那些海棠花更是被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鍾愛讚頌。但我更依戀家鄉那些極為普通的海棠樹，它所開出艷而不嬌、潔白純淨的花成為我心中永恆的慰藉。

心存故鄉的海棠，旅途便充滿希望。

審閱：李志平

簡評：想起故鄉的海棠花，勾起一串串美好的鄉愁記憶。文筆清晰流暢，情景交融詞彙優美，較強的畫面感溫馨感人。

終審：嚴景新

作者：賈旭光，1972年出生於承德市豐寧縣，1991年高中畢業後通過自考取得大學本科學歷。供職於河北豐寧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業餘愛好於通訊、詩歌、散文、小說等習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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