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慧生談對首次合作的馬連良的印象:胸懷大志,小事不究

倚竹聽琴 發佈 2024-01-22T22:51:06.935566+00:00

1923年,馬連良受亦舞台之聘,首次赴滬演出,此期間,荀慧生(當時藝名白牡丹)一直在上海演未曾返京,二人得以先後兩次同台演出,間或在大軸戲中合作演出(平常大軸戲由荀慧生演出)。這是荀馬二人的首次合作演出。

1923年,馬連良受亦舞台之聘,首次赴滬演出,此期間,荀慧生(當時藝名白牡丹)一直在上海演未曾返京,二人得以先後兩次同台演出,間或在大軸戲中合作演出(平常大軸戲由荀慧生演出)。這是荀馬二人的首次合作演出。

通過這期間的合作演出,荀慧生對馬連良都有哪些印象,他又是如何評論此時的馬連良的?且看下文。

註:本文摘自和寶堂著《戲苑宗師——荀慧生》,遼寧美術出版社出版。照片素材源自網絡。侵刪。

我和馬連良先生合作是在亦舞台。那時馬先生出科不久,到福建搭他叔叔的戲班演出了一個階段,又到上海闖碼頭的。


我記得他搭亦舞台時,因為初來乍到,戲園子的經理對他有些不放心,說怕他叫不響,就不願意接馬先生搭班,後台管事的嫌他調門低,因為那個時候,上海觀眾喜歡大嗓門,高調門。

我就替他從中解釋,我那時已經在上海站住腳,在觀眾中有點人緣,就找到亦舞台的經理沈少安說:"慢來慢來,我看馬老闆的戲很不錯,多唱兩場,觀眾很快就會認可的,你劇場的生意也不會影響的。"我知道,我當時在上海正紅,他們不會駁我的面子。


我們就一起演出了一個階段,他的頭出打炮戲是《黃金台》,以後什麼《打漁殺家》《珠簾寨》《南天門》《販馬記》等戲都唱,反響非常熱烈。

其實,連良是學的賈洪林,調門低,但是人家能藏拙露巧,專找念白多的戲唱,又善於做工,自己還創造了許多俏麗的唱腔,後來很多老生都學他。

通過與馬連良的這段合作,我就發現他今後一定會有大的起色。


就說有一次,我和高慶奎到盛宣懷家唱堂會,同時我還要趕回亦舞台唱大軸子。那時馬先生手頭拮据,經濟困難,行頭也不夠完整。那天唱《珠簾寨》,他又托人給他代借行頭。

唱小花臉的孟鴻茂,可能是孟小冬的叔父,表面上滿口答應,非常熱情,其實在骨子裡跟馬連良過不去,開他的心,看他的笑話。用戲班的話說,就是"玩陰損壞"那一套。

到演出時,他給馬先生借來一雙演出《盜魂靈》時豬八戒穿的靴子。這是一雙特製的豬頭靴子,每隻靴子上有兩隻呼扇呼扇的大耳朵,連良是回民,隔教。這麼一雙靴子,這玩笑實在開得過火了。

要擱別人,准翻車了。可連良一點怒容也沒有,這事情就揭過去了,他這涵養真不小。

從這件事情我就看出,一個有心胸的人對小事情是不放在心上的。古語說:"君子坦蕩蕩。"也就是說,胸懷大志,小事不究。


今天連良的藝術,在鬚生界占有相當的地位,這也與他的寬宏大量,藝術上的勤學苦練大有關係。

他第一次跟我合作的戲就是《販馬記》,又叫《三拉》,還叫《奇雙會》,連良演李奇。

這齣戲的"監會","寫狀","三拉"都是唱吹腔,我把它加頭加尾,並把一頭一尾改編唱二黃。

說實在的,連良扮演的李奇真有戲,哭監時唱的吹腔,臉上和身上都帶著感情,能把人唱哭了。一個配角,連良演得那麼認真,那麼精彩,真是個好演員。

演出後,一位上海的朋友對我說:"馬連良的李奇給你這齣《販馬記》生色增光不少。"所以我很感激連良。


後來我們還合作過《審頭刺湯》《武家坡》《汾河灣》《梅龍鎮》等青衣老生的對兒戲。

這些戲我們越演越默契,比如《汾河灣》進窯後,薛仁貴發現男人的鞋,以為妻子不貞,拔劍就剌。柳迎春一看是兒子的鞋,就理直氣壯地與丈夫賣關子,當說到與穿鞋的人"到晚來,我還要與他睡覺呢。"我念到"與他"後稍微停頓一下,用眼睛看看老生,這時,連良跟我有一個用眼睛交流的節骨眼,他一看我,表示驚訝;我一停頓,表示氣他。再用京白念"睡覺呢",劇場的效果就非常熱烈。


提起他演出《打漁殺家》的蕭恩,連良也受過窩囊氣。我忘記他是穿什麼鞋,有些人就故意與他搗亂,有的說,這齣戲應該穿魚鱗灑鞋,有的說應該穿靴子,還說當年譚鑫培譚老先生怎麼穿,又說程長庚程大老闆怎麼穿。實際上,不用說程大老闆,就是譚鑫培,他們也沒見過,就是這麼矇事。

連良聽著,好像都答應著。有一天,連良說笑話,他說:"再扮蕭恩,我可找到准扮相了。"有人問他怎麼扮?連良說:"我一隻腳穿魚鱗灑,一隻腳穿靴子,準保誰都得說我對,兩不得罪,這能行了吧?"說得那些人直臉紅。

演《珠簾寨》是我捧他,給他來二皇娘,按王瑤卿王大爺的路子,台上我們配合得挺默契,劇場效果也非常熱烈,台下連良是很感激我的。有時他也在我的後面演出大軸子,像譚派戲《問樵鬧府·打棍出箱》等。


我們是同歲,都說得來,有時舞台上即興改動一些台詞,動作,我們也能互相理解,能想到一起,所以合作得很愉快,後來我們就成了好朋友。

記得有一次我們又在亦舞台合作,最後一場臨別紀念演出,正趕上下大雨,可不到7點就坐滿了人,那天我們都演的是雙出,先是《殺家》,大軸子是《南天門》,我都演得很認真,喝彩聲不絕於耳。

尤其是我們合演的《南天門》,在上海贏得很高的讚譽。我扮演小姐曹玉蓮,連良扮演老僕人曹福。

國畫大師吳昌碩先生是我的摯友,他看完這齣戲,很高興地說:"你和馬連良演得是珠聯璧合,把握人物的身份是很準確的。你雖然是一身素裝,在落難之中,卻演出了大家閨秀的氣質,連良也演出了老僕人的風度,既要關心照料著小主人,又始終保持著主僕之間的距離,這是不容易的,真是相得益彰之傑作。"

後來,有一次是馬連良在上海演出結束,臨別時的最後一場演出,前面是《盜宗卷》,大軸子就是他與我合作的《販馬記》。可見我們在演出合作中是多麼融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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