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搜狐科技
作者 | 潘琭璵
編輯 | 楊錦
去年給UP主分了91億元的B站，最近卻因UP主「停更潮」被掛上熱搜。
據悉，本次「停更潮」主要起因是@靠臉吃飯的徐大王、@我是怪異君、@-LKs-這三位百萬粉絲量級的UP主於近日接連發出停更聲明。
不過，三位UP主的停更理由不一，並非都與收入問題相關。@靠臉吃飯的徐大王涉及與MCN公司的矛盾，@-LKs-則是個人原因休息調整，且表示或在今年五月份回歸。只有徐大王的停更理由提及收入下降，「確實不賺錢，甚至還是虧錢的。」
B站內部人士向搜狐科技回應稱，「『停更潮』的描述是極度失實的，站內月活UP主有380多萬。大體量平台，個別創作者疊代和休息也算正常。」
目前，B站過百萬粉絲的up主有1327個，五十萬粉絲以上有3401個，眼下這一波是否稱得上「停更潮」有待商榷。
不過，有數據顯示，2018年B站第一屆百大UP主中，有近20%已經停更。近兩年來宣布停更的UP主也不少，此前，「探索吧芋圓」「真探唐仁傑」「逗川kshadow」等頭部UP主以及粉絲在幾十萬區間的中腰部UP主都官宣或是默默地停止了更新。
有UP主表示，B站去年以來多次變更了創作激勵規則，新規則下視頻的總收益要比之前下降3-5成。同時，B站對直播和豎屏短視頻Story-Mode的傾斜，也在一定程度上「卷」走了的中視頻的流量與收益。
不止B站，在業內人士看來，目前內容平台創作者普遍面臨一個問題——賺錢變難了。隨著短視頻、中視頻、長視頻平台的格局穩定，忙著降本增效的網際網路公司或許並不必要再砸重金補貼創作者。
UP主賺錢變難了
「『停更潮』並不存在，但有個別賽道的UP主變現確實難，抖音也一樣，停更的大號更多，就是選錯賽道而已。」 粉絲100w+的B站生活區UP主@Mr迷瞪（下稱迷瞪）向搜狐科技表示。目前，他抓住B站的直播帶貨風口，成為B站的直播帶貨簽約達人，收入呈上升趨勢。
有1w+粉絲的時尚區UP主@懶午（下稱懶午）也向搜狐科技表示，她在廣告投放上的收入「非常穩定」，大約每周都能夠接到商家投放。她表示，播放能穩定破千或者破萬的帳號，一般都會開始有商務找上來。「但具體要看是哪個分區的，像我們時尚類的基本不會愁沒有客源。」
但另一邊，部分UP主收入下降、用愛發電的現實也確實存在。
B站70w+粉絲的科普區UP主@一隻薑茶茶（下稱薑茶茶）表示，她停更的主要原因是「養不活團隊」。她指出，團隊配置包括2個文案、2個剪輯，支出包括工資、社保以及辦公室租金等，每個月的硬成本約有7萬元。據她計算，平均2至3個月接到一條廣告（單價6萬元），加上b站給的簽約與補貼收益，2年仍然是虧錢的狀態。
另外，一位粉絲10W+的旅遊區UP主向搜狐科技表示，旅遊所需經費較高，他以窮游的形式進行也需要三千至一萬的經費。「出門之前要接到2-3個商單才能覆蓋所有的收入，除去路費、旅遊吃住等七七八八的成本，去年一整年大概剩下一萬（元）不到。」他強調這是在他對商單來者不拒的情況下。
有10W+粉絲的美食區UP主@漢堡大王黃艾倫（下稱黃艾倫）則是在嘗試過了全職UP主之後選擇了放棄。他在最新更新的一條視頻中表示，在2022年下半年各個平台激勵大幅下降，廣告投放收入也大幅減少，探店的幾百條視頻里有合作的店家僅有兩家。「簽約工資與播放量掛鈎，我近三個月的收入是0元、0元、2000元。」
平台補貼的動力與資本不足
接受搜狐科技採訪的UP主均表示，B站給予UP主的激勵收入下滑普遍存在，改版後的激勵收入減少了50%至80%不等。
但去年B站直播和廣告業務中給UP主的激勵分成仍在提升，同比增加17.9%至91億元。究其原因，一方面2022年B站創作者數量較2021年同比增長了25%。另一方面，B站大力推崇Story-Mode豎屏短視頻模式，短視頻UP主湧入也切割了中長視頻UP主的利益。
而降本增效的大背景下，B站在成本分配上也需要有所取捨，而B站去年在其他領域加大投入，也擠占了UP主的激勵部分分成。
有B站內部人士曾透露，「我們對《三體》動畫的投入，可以說是目前國內動畫劇品類中投入最高的。」據傳，B站在《三體》的投入接近2億，但用戶口碑跌至谷底。而B站以8億元買了三年版權的遊戲《機動戰姬·聚變》，也被不少玩家吐槽混亂管理。
在激勵分成部分，B站早在2021年5月就調整了激勵計劃的規則。在「創作激勵計劃算法升級」公告中，明確將對收益計算做調整，加強對互動數據的考察，剔除無效播放。據悉，B站減少了播放、投幣、點讚等數據的占比，提高了商業合作的權重，更看重UP主的商業價值，UP主的內容質量高低與激勵計劃收入越來越不成正比。
有UP主評論稱，此舉提高了商業合作的權重，降低了平台激勵的權重。「決定UP主們收入的標準不再是視頻質量，而是誰更能接廣告。」
流量為王的鐵律失效，流量變現的難題顯現。在內容平台進入存量戰爭的當下，取消激勵計劃已成常態，騰訊旗下平台去年腰斬激勵分成80%，抖音兩年前已將現金激勵改為流量激勵。
另外，艾媒諮詢CEO張毅在接受搜狐科技採訪時表示，B站作為中長視頻平台一家獨大的情況是客觀存在的，「B站有了自己的底氣也就不會花大成本給UP主。」
他還提及，在人工智慧發展至今對視頻創作者而言的助力甚至是取代有極大的可預見性，B站由優質內容創作者構建起來的護城河更有可能被動搖，因此也會降低對UP主們的依賴。
有一位熟悉B站生態的業內人士向界面新聞表示，不僅是物質層面，如今B站對於創作者的服務、扶持和重視也不如從前。
去年12月，B站優化了近30%的員工，其中對接UP主的運營崗位是裁員的主要對象，平台運營與內容運營員工數減少了近500人。
粉絲200W+的UP主@-A路人-也在其微博發布文章，指責B站經紀人對UP主關注度低，捧新人淘汰老人，把UP主所接的商單介紹給其他UP主，態度差等等。稱B站「地基都沒有打穩，就想造800米的摩天大樓」。
在網際網路公司紛紛提出降本增效的大背景下，B站去年全年淨虧損為75億元，在快手、愛奇藝均實現扭虧或部分扭虧的情況下，B站的虧損不降反增，同比擴大10.3%。
在2024年實現盈虧平衡的目標逼近的情況下，B站CEO陳睿也在Q4財報會上強調了增收減虧是B站今年的首要目標。可以肯定的是，B站今年將持續捏緊錢包。
優質內容創作的土壤變了
事實上，商業化是B站和UP主共同面對的難題。
網際網路分析師裴培在其發布的公眾號文章中指出，過去兩年整體網際網路廣告大盤有減無增，廣告主不樂意在虛無縹緲的「Z世代」繼續下注，更青睞立竿見影的投放渠道。接不到商單也成了B站UP主的普遍困境。
一位媒介告訴搜狐科技，「B站主要是中長視頻，製作周期很長、價格也高。操作周期要一個月以上，轉化率上也不一定比小紅書、抖音等平台高。」目前，其廣告投放成本的80%會給到小紅書、抖音的博主，剩下的20%再考慮在B站、視頻號等其他平台投放。
懶午與迷瞪均向搜狐科技表示，激勵計劃一般不會是UP主的主要收入來源，占比約在10%左右，而商單收入占大頭。
但因不同的賽道對廣告的兼容度不一，在激勵規則調整後，易植入廣告的分區頭部UP主在激勵計劃方面的收入也會隨之上升。對於科普區、動畫區這樣難以融合廣告的分區裡的優質內容創作者，以及腰、尾部的UP主將更難在平台生存。
不少業內人士認為貼片廣告或許是B站與UP主雙贏的解法，但為了維護社區內用戶對平台的高度認同感，陳睿曾公開承諾永遠不加貼片廣告。據悉，YouTube博主依靠廣告分成收入，每千次廣告觀看可以帶來3-5美元的收益，100萬播放的視頻貼片廣告分成收入超5000美元。
強調社區文化的B站，在不斷擴張破圈的過程中，常被詬病社區文化稀釋，也因此UP主與用戶的聯結感減弱，「用愛發電」的電量不足。但收入上得不到平台激勵的正向反饋，商單又持續減少，內容生態如何避免失去活力成為新的挑戰。
根據B站財報數據顯示，2022年第一到第四季度，B站的月均活躍用戶分別為2.94億、3.06億、3.33億、3.26億，大致保持了增長的趨勢。但月活躍創作者在去年四個季度分別為380萬、360萬、380萬、380萬。全年創作者數量並沒有變化，似乎已觸達天花板，月活用戶與創作者的比值持續下滑。
知名UP主@老師好我叫何同學也在其最新發布的視頻中表示，在耗時150天做出了其頻道至今為止最複雜的硬體的情況下，視頻的播放量達到993萬，「但從結果上看，甚至進不了前五。」即便是超頭部UP主，也面臨視頻內容成本與成果的不匹配。
不少B站用戶反應，B站熱門視頻經常被標題黨、強視覺衝擊性的低質量短視頻作品占據。搜狐科技觀察到，在豎屏模式下一條10秒鐘的寵物視頻播放量達到853萬，對以優質PUGC內容作為護城河的B站社區而言，這類短視頻的出現使B站的社區氛圍和文化粘性有所降低。
黃艾倫在其視頻中表示，放棄當全職UP主之後，不會再保持一周兩更的節奏，也不會追隨熱點內容，「只做我自己感興趣的內容」。
前述旅遊博主也表示，「質量低、標題黨的短視頻內容越來越多，認真做的內容沒人看確實會受到打擊。」 UP主失去熱情將直接帶來平台內優質內容的缺失。
近期停更的@靠臉吃飯的徐大王作為遊戲區博主，其停更視頻是他發布過的1566個視頻中播放量最高的一條，達到了498.8萬的播放量。另外一位電影區UP主@看電影了沒的停更視頻在站內播放量超1000萬，此前其發布的940個製作精良的電影解說視頻中，只有兩個視頻超越了100萬，視頻平均播放量僅在10萬至20萬左右。
面對短視頻平台的衝擊，B站持續提升豎屏模式的「存在感」，但短視頻的出現持續反噬B站的內容生態。「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顯現，或許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