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西安人的回憶里,總有一張在興慶宮公園的合影

西安舊事 發佈 2024-02-27T11:56:08.926347+00:00

老西安人之於興慶宮公園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每說起它就像說自家的後花園,如數家珍,不絕於口。在我六七歲時,興慶公園就是我覬覦的目標,每到暑期就想方設法進去,三五小夥伴結夥出小東門,沿著坑窪不平的城河東沿兒拐向東關南街,從臥龍巷西口進去,每一次都要看看那兩棵古槐樹。

老西安人之於興慶宮公園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每說起它就像說自家的後花園,如數家珍,不絕於口。如我一般年齡的人,從孩提時代都有過與「興慶宮」的親密接觸,在半個多月世紀中浮浮沉沉,頗具回味。

在我六七歲時,興慶公園就是我覬覦的目標,每到暑期就想方設法進去,三五小夥伴結夥出小東門,沿著坑窪不平的城河東沿兒拐向東關南街,從臥龍巷西口進去,每一次都要看看那兩棵古槐樹。臥龍巷城鄉結合,經常有人給古槐披紅,樹下時常插著香燭,顯得非常神秘。臥龍巷向東,下個坡就是興慶公園西門。

小心翼翼地掏出五分錢買門票,進入公園便開始窮游。說「窮游」是除了門票之外,沒有多餘的錢再花一分!順著大路經花萼相輝樓,過小拱橋來到湖邊碼頭,這兒是最有看頭的地方。兩手空空只有眼巴巴地看遊人划船,看戀人情意綿綿,看畫舫大船繞過湖心島……還嫌不過癮,就翻過欄杆,沿著停靠在岸邊的一排小船逐一跳躍,剛跳一二,遠處「誰家的搗蛋孩子,滾出去!」的喊聲咋起,失急慌忙地跳出來,一溜煙兒地跑開了。

氣喘吁吁地跑到沉香亭東側的假山,那時還沒有彩雲間和李白醉酒雕塑,只有嶙峋奇石、彎道和茂密的樹林,周遭環境恣意、單調,但卻是我們「捉迷藏」的寶地。一輪「石頭剪刀布」後,小夥伴四下散開,奇石後、草叢中、樹杈上,各顯其能。總有不慎者,藏頭露尾,躲首顯腳,被抓了現行,遊戲在彼此的疏漏間不斷深入。有小夥伴躲在蔥蘢的大樹上,東張西望看遊船,竟忘了遊戲規則,連續幾次不見人,惹得大夥一通抱怨!大約個把小時,大家都疲了、厭了就轉場兒童樂園。

兒童樂園在公園東南角,少年淘氣不走大路,卻在九曲橋上輾轉騰挪,極盡玩樂。九曲橋西首有一棵楊桃樹,每當楊桃剛一泛紅,便成了小夥伴眼中的美味,大家爭先恐後一通猛摘,狼吞虎咽地吃將起來,個個像抹了口紅,互相譏笑、指摘,嬉鬧間,腿快得一轉身跨過西邊小拱橋,鑽進一旁的公廁,喝涼水,洗臉去了。

接下來該打鞦韆了,鞦韆被拴在一個巨大門形鋼架下邊,手臂般粗的繩索穿過厚厚木板,看著就結實!好不容易搶到一個,因人多隻好輪著玩,又一通「石頭剪刀布」決定排序,由最後一位輸家助推,將打鞦韆的人盪起,膽大的嫌推得不夠有勁,膽小的嫌推得太猛,盪得太高,遊戲總在吵鬧中行進著。等不及的,揪了同伴去「壓壓板」,一邊壓著一邊盯著,生怕漏了自己。有口袋富裕者甩下一句「我去尿一泡」,轉個彎兒偷偷去坐旋轉木馬,花五分錢自顧自的旋轉起來,大家只顧著玩,誰也沒在意這些。

這邊玩興正濃,鞦韆上傳來「我不行了,快停、快停下來!」的呼聲,一旁的人摸不著頭腦,衝過去拉住正滑行的繩索,還沒停住,鞦韆上的人便跳了下來,一頭鑽進草叢狂吐不止。這種鞦韆,我學校也有兩個,平時想玩根本輪不上,好不容易玩一次卻有人吐了,真掃興。

沒多遠看見一大一小兩個大象滑梯,那時除了禮拜天,父母帶著幼童來玩,平日裡很少有人,偶有一二人,也是父母帶著孩子來,我們玩久了感覺沒意思,就在大滑梯上頭朝下倒著滑,搗蛋的小夥伴便緊挨著上一個人正著滑,前者著地還未起身,後者的一隻腳就踏在他的襠部,疼得「嗷嗷」亂叫!這種使壞層出不窮,令人忍俊不禁。好在我們這些人都很皮實,既能經受住摔打,又能苦中作樂。玩了一天,到了該回家的時候,出了公園便比賽跑步,誰輸了第二天讓大家當「驢」騎。

一想到自己將被騎、被砸、被碾軋,小夥伴們一個比一個機靈,都拼命地跑了起來,雖然跑跑停停,但一旦拉開距離,彼此互相可見,這勝負已然定下。

我與興慶公園的親密接觸從兒時至今從未間斷。

1973年,亮哥和我大姐談戀愛,相約去興慶公園,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帶上了我。

這是亮哥和我大姐談戀愛的第三個年頭。頭一年,趕上我家蓋房,亮哥的特殊身份成為院子裡哥哥們「捯飭」的「靶子」,和泥、鏟泥兜都讓他干,能不能吃苦受累,能不能經受住考驗在此一舉。所以,不管再苦、再累,哪怕是哥哥們把泥兜丟到他頭上,弄得泥人一般,他都毫無怨言!三四天的活計總算扛下來了,我爸媽認可了亮哥,同意他和大姐交往。

聽大姐說,那時亮哥每個月到都會帶她下一次館子,臨了還給她幾塊錢,自己卻捨不得吃、穿,是個過日子的人。這次去興慶公園是他謀劃已久的。或許亮哥知道大姐喜歡我,帶著我去大姐一萬個歡喜,愉悅的情調油然而生。那次,我平時第一次劃上了日思夜想的小木船,那可是八毛錢啊!可以進16次公園,想著就興奮。

驗票後,一進碼頭,我急急火火地跳上船,爬在船頭戲水,大姐囑咐我「小心點兒,別掉進湖裡」,他們兩人坐在後邊,一左一右慢慢地劃著、聊著,不一會兒,劃到了湖心島,島上原來有一群鴨子、幾隻鵝和幾隻雞……從此湖心島在我眼裡不再神秘。

一個小時過得緩慢又匆匆,上岸來向南,一座大拱橋旁有個照相點,或許當時亮哥想和大姐照張合影,但大姐卻把這個難得的機會讓給我,她的眼裡只有我這個弟弟!於是,我和亮哥在橋北西首,以沉香亭為背景拍了一張合影。

這是我少年時期最具代表性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亮哥著白襯衣、淺藍褲、皮鞋,左腕上戴著手錶,應該說在當時條件算是好的。我穿白襯衣、深藍褲、塑料涼鞋,也很端正,這身行頭是沾了一個外國元首的光,是前一年為夾道歡迎西哈努克親王,母親專門為我做的,此刻穿上這身衣服,也裝點了「門面」。亮哥皮膚白皙,帶著微笑,洋溢著青春氣息;皮膚黝黑的我帶著微笑,略顯拘謹,與胸前的紅領巾映襯得朝氣蓬勃。

這張照片是我大姐不厭其煩誇讚和講述最多的,它也見證了我天真、活潑的少年時光。

1982年,我在社會上參加了一個攝影學習班,與閻寶珠叔叔一見如故。那個學習班雖是個草台班子,但卻聚攏了當時西安有攝影夢想的人,學習班上學不到太多東西,大家便相互結伴外拍、採風,興慶宮公園(1979年更名)是大家公認的最佳拍攝地。二三十位挎著照相機的人出現在興慶湖邊,一下子吸引了遊人的目光,畢竟當時照相機是奢侈品。這群攝影者當中,有人後來當了攝影記者,有人開了照相器材沖印照片服務部,還有人成為了攝影家。

當年,拍攝完後,大家各自拿著自己的攝影作品互相觀摩,一張「沉香亭」攝影作品構圖嚴謹,彰顯了中國古建築的風範,受到大家一致好評;一張「小雁塔」,以仿古屋檐為前景,彌補了塔尖缺損的不足,讓古塔顯得巍峨、牢固,堪稱佳作;另一張是在革命公園湖邊拍攝的「荷塘細語」,以雨中一對戀人的背影及「細語」,一語雙關,堪稱絕妙!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遺憾的是卻記不起他們的名字。我在興慶公園南門裡西側,仰拍了雪松,冠名以「生命的力量」也受到好評。

最令我難忘的是,閻寶珠叔叔在南岸湖邊給我單獨拍了一張照片,又請攝友以拱橋為背景為我倆拍了合影照。這張合影的奇特之處在於,時隔九年,兩個鏡頭相向,在一條直線上。叔叔著軍裝,我穿中山裝,我挎著的是叔叔的海鷗DF135相機,他的右手、我的左手不約而同地叉腰,與當下拍照的二人「同心」異曲同工,時代氣息非常明顯。

參加攝影學習班時,我已工作兩年,有一台海鷗120相機,平時很少拍街景和風景,畢竟膠捲太貴!這次去「興慶宮」,是學習班外拍人數最多的一次。通過照片可以看到,當年玩攝影以「135」為榮,而「120」被譽為是拍「留影」的,不夠專業。所以,為了滿足我的自尊心,叔叔刻意讓我挎著他的「135」,拍下了這張承載我的青春記憶的照片,也是我人生中最有意義的一張合影。

1982年至1984年,是我攝影最活躍的階段,一年四季都往「興慶宮」跑,期間同家人、同學、朋友都去過,也留下多張在公園裡拍的照片,但二人合影(包括我們夫妻)卻再未拍過。

2001年4月4日,是閻叔七十大壽,因二哥工作在上海,只能趁「五一」假期回陝,於是決定5月5日為老人祝壽。那天,我們吃了壽宴來到「興慶宮」,全家13人在草地上拍了一張不同以往的「合家歡」,兩位老人端坐中央,兒、媳、孫簇擁四周,一派祥和。這張「合家歡」距前次我與叔叔合影已過19年,是一個和諧大家庭的最幸福的時刻。

城市記憶展覽館裡,一張老照片下面寫著:「西安人的回憶里,總有一張在興慶宮公園的合影」。我很欣慰,有兩張合影,是和兩個男人的合影。兩個男人中,一個從少年時期見證我的成長,一個從青年時代關注、呵護我成長,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是芸芸眾生中的機緣巧合鑄就了我們的緣分,正如這兩張照片,一旦定格,永不褪色,令我時時回味。


本文老照片來自網絡,在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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