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二彪
根據韓國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最新人口統計，2022年韓國的總和生育率（TFR，15-49歲育齡女性的平均出產人數）已經跌至0.78人，成為亞洲乃至全球最低。這一韓國人口統計史上的新紀錄引起各國高度關注。
隨著經濟發展、女性教育程度的上升和年輕人婚姻家庭觀的變化，絕大多數國家會出現總和生育率逐步下降的趨勢。但與歐美日等其他發達國家相比，韓國的少子化進程更為快速。
歷史統計顯示，最近40多年，韓國總和生育率不斷下降。在1980年代初期，韓國總和生育率仍高達4.0人左右，但在1990年代初便降至2.1人（維持世代更替水平的必要生育率）。此後，韓國總和生育率在波動中下行，2018年首次跌破1.0人（0.98人），2020年為0.84人，2022年進一步跌至0.78人！
韓國總和生育率的下跌為何比其他發達國家更為迅猛？筆者和韓國多位專家討論後認為：下面是其中一些主要影響因素。
1、競爭激烈的年輕人就業、生存環境
韓國的經濟發展，儘管時有曲折，但總體上不斷向上，目前已躋身為世界前10位GDP大國之一。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日益壯大的三星、現代等大企業集團已成為代表韓國的亮眼名片。據統計，韓國大企業的平均薪資福利待遇已經超越日本大企業。儘管如此，占韓國全體企業數9成以上的中小企業之待遇和大企業差距懸殊。此外，近年韓國年輕人的失業率一直居高不下。受疫情影響，目前韓國一周內勞動時間低於18小時的非充分就業年輕人高達20%左右。受儒教文化影響，韓國社會在評價婚姻家庭時，特別重視職業、收入、社會地位等因素，使得眾多低收入年輕人在戀愛相親活動中躊躇不前。
2、不斷上升的結婚、育兒費用
韓國許多地方還保留男方必須提供婚房的傳統。但是韓國國土面積不到日本的27%，人口卻為日本的40%，人口密度比日本還高。而且其產業分布、就業機會和婚齡人口高度集中在首都圈以及幾個大城市，導致韓國大城市的房價對收入比不僅高於歐美，也高於日本。居高不下的大城市房價和6%左右的房貸利率讓大量婚齡期年輕人望而止步。即使鼓起勇氣結了婚，年輕夫妻面對的是世界上最內卷的子女應試教育競爭和不斷上升的教育費用（主要是課後補習費用）。高額的結婚、育兒費用迫使許多年輕人選擇晚婚、晚育、少育。
3、對女性不夠友好的職場文化
長期以來，韓國女性在婚後（特別是產後）有辭職回家相夫教子的習慣。雖然隨著韓國女權運動的興起、女性大學入學率的急升（2022年已超81%，高於男性）、以及勞動法的改善，不願受這些舊習慣束縛的韓國女性越來越多，但和日本一樣，韓國職業女性在婚後、產後通常會受到無形的壓力和歧視。為了確保平等的晉升發展機會，不少女性選擇了不婚或者晚婚、晚育、少育。
4、少子化對策的偏差
1998年以後，韓國歷代總統在其上任後的國情咨文中，都無一例外地強調：要建立「對生育友好的社會環境」，並實施相關政策提高生育率。這些構想也並非空談。2004年開始，韓國實施生育津貼政策，每個孩子出生後，政府會向父母支付一定金額的生育津貼。此外，產假、育兒假的充實等育兒促進對策也不斷推出。據統計，過去十幾年中，韓國政府的少子化對策預算已經從2006年的近20億美元上升到2021年的400多億美元，擴大了20多倍。然而，從統計數據看，這些對策顯然並沒取得期待的效果。這表明，現行少子化對策帶來的正面影響還無法抵消其他因素對生育率的負面影響。一些韓國專家認為，現行少子化對策偏重對婚後家庭的育兒獎勵，對年輕人不願結婚、結婚難等現象還沒有實施有效的對策。
由於以上因素的影響，與鄰國日本等其他發達國家相比，韓國的少子化問題更為嚴峻：不僅存在同樣的「少母化」趨勢，而且結婚女性的少育化趨勢更加顯著。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面對少子化加速這一關係到韓國未來可持續發展的重大問題，若要扭轉或緩和上述兩大趨勢，韓國政府和國民、以及企業、學校、媒體等社會各界需要齊心協力，對症下藥。
（作者系日本亞洲成長研究所所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