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憶三舅孫益年,他曾為電影少林寺演禿鷹的計春華醫治斑禿

峻峯茂林 發佈 2024-03-04T06:12:23.309768+00:00

我的三舅孫益年於2019年8月6日上午因心臟病突然發作而逝世,可就在他去世前二天,他還領著大舅到省中醫院探望我的母親,三姐弟在病房裡親切交談,充滿了濃濃的親情。

回憶三舅

懷念我的三舅

春雨綿綿,又是一年清明時。清明時節總是會想起已經離開我們的親人,因此自然地想起我的三舅孫益年。

我的三舅孫益年於2019年8月6日上午因心臟病突然發作而逝世,可就在他去世前二天,他還領著大舅到省中醫院探望我的母親,三姐弟在病房裡親切交談,充滿了濃濃的親情。當時,我順手用手機記錄下三個老人的光輝形象,誰能料到這張照片竟然成為三舅最後的一張照片。 8月9日上午舉行三舅的遺體告別會後,幾天來三舅的身影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中。真的是「不思量,自難忘」 。


早年在南京的悠悠往事

三舅,孫益年,小名「一碗兒」,要用地道南京話呼喚才有點味道。小時候住在南京,小孩子厭食,三舅每頓飯就吃「一碗兒」,於是就得了這個「一碗兒」的雅號。外公外婆等一干長輩都叫他「一碗兒」。同輩們則呼之叫「三哥」、「老三」或益年。

他在四個男孩子中排行老三​,尋常人家的老三大多頭腦靈活、花樣多,喜動而調皮。三舅確實也有這樣的性格和秉性。說起三舅總會和小舅聯繫在一起,他們兩個可以說如影隨形,一搭一檔,是一對配合非常默契的好兄弟。

我的孩提時期住在南京,因時間久遠加上當時未及記事年齡,所以大多已印象模糊。隱隱約約記得在南京建康路130號那座房子裡,包括三舅在內的小孩子們總是上躥下跳,玩捉迷藏等遊戲。有時會用濃濃的南京腔學著街上的吆喝聲,「破破爛棉花——拿來賣錢!」那個時候小舅有個奶媽作為保護傘,遇到什麼事能得到一點庇護,而三舅沒有,有的時候可能會吃點虧。可是三舅聰明,能以他的智慧應對,當然也會巧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伎倆。

南京的生活於我而言是模糊的,因為年幼尚未記事,只記得常常在一間很大的通間房子裡,夏天睡在地上的蓆子上聽故事,特別是一個叫「培培」的人物特別吸引我,常常引得我大笑,故事的情節有點像明代徐渭也就是徐文長筆下的搞笑故事。那時還唱一支著名的「王二小放牛」的歌曲,是那個時期的流行歌曲。


​ 回到寧波 如魚得水


在我剛上小學的時候,大概是1953年吧,因外公在南京失業,難以維持日常眾多人口的生活開支,於是舉家遷回寧波老家。與曾作為民國首都的南京相比,寧波是一個小城市,消費水平低一點,況且在寧波有自己的房子,生活成本可以降低。

二舅、三舅、小舅和小姨等都隨外公、外婆從南京返回寧波,中山西路216號的臨街院子裡頓時熱鬧起來。在此之前只有我們一家住在那裡,還有一個親戚—二舅婆一家在我母親的准許下從寧波永壽巷搬到那裡住。偌大的房子裡只有幾個人居住,十分冷清。外公全家的到來使得牆門裡頓時有了生氣,每天熱熱鬧鬧。安頓好家庭後,外公又隻身返回南京,那裡畢竟有他的事業和工作。

外婆是個舊式家庭婦女識字不多,僅僅是解放後掃盲班結業的水平。外婆雖在文化上不能輔導子女,但她是一個非常有個性的人,對子女的教育很嚴格,說一不二,很有威信。日常的教育就是憑藉著四句話:「字寫寫其,書讀讀其,人家東西莫拿,自家東西管牢。」這四句話就像唐僧對孫悟空的緊箍咒,時時敲打,常常提醒,成為外婆的一句名言。就是這簡單的四句話,孫家解放後接連出了品學兼優的四個大學生,而且都是復旦、南開、浙大等名牌大學,從而成就了一段佳話。多年後,我父親對外婆的四句話用一首詩作了新解,詩云:

老語新話

記外婆名言

人家東西莫伸手,

自己物件長相守。

書中自有處世方,

字句可訴血淚仇。

對這首詩的前三句還容易理解,最後一句卻使人有點費解,不知包含什麼深意。

二舅年紀稍長,已上中學,南京的教育條件總好於寧波,因此似乎不是很習慣,以致 有點影響學業。後來在寧波三中住校學習,慢慢地才適應。而三舅和小舅卻絲毫沒有受影響,​他們僅僅是小學幾年級,很快就適應了寧波的環境,可謂是「如魚得水」。兩個人如影隨形,同進同出,奔東奔西,寧波城市小很快就熟悉了,玩的是花樣百出。什麼旋螺陀、打彈子、洋片、滾鐵環,樣樣都會,樣樣都精。為了鍛鍊身體,他們常常攀上中山西路216大門上面的石板,練習引體向上。

​ 兩個人膽子大,借來自行車在中山西路上飛馳,有時還帶著我騎行。那時寧波城裡根本沒有什麼汽車,寧波地委就在附近的「河裡寺橋」,但幾乎看不到一輛小汽車。到上世紀五十年代中期,寧波才有公交車,清楚地記得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中山路上行駛的2路車只有幾輛後背馱著一隻燒木炭的破車,跑起來呼哧呼哧的。兩人還常常瞞著外婆在附近的湖西河和北斗河游泳,因為每年都有幾個小孩在河裡游泳淹死,成為八閣樓下的冤魂,大人都禁止自己的孩子去那裡游泳。我曾親眼看見兩人像浪裏白條一般在北斗河裡翻騰,跳水扎猛子,練就一身好水性,可外婆卻渾然不知,因為他們每次都是曬乾褲子穿回家的,再說我也沒有給外婆打過小報告,使他們能夠玩得自由自在。

有幾次我曾跟著他們到人民電影院看電影,沒錢買票,是從影院後面籬笆門的門縫中鑽進去的,當然只能站著看一會兒沒頭的電影。不幸有一次被影院發現教訓了一通,事情倒是沒有什麼,不過就此斷了影路。由於我們年紀畢竟相差幾歲,帶著我總是累贅,一般我只能跟小姨、阿愛阿姨幾個女孩子玩玩女孩的遊戲,如踢毽子、扔沙包、擲麻將等,久而久之使我的性格中少了一份男子漢氣概。

興趣廣泛的愛好​

​ 三舅喜愛運動,游泳、足球都是他十分喜愛的項目,當年曾加入寧波足球隊到湖州等地比賽。腳上穿著長長的花襪子,十分帥氣。有一年三舅去湖州比賽,我妹妹阿明要跟他到寧波外婆家,三舅答應了。可誰知不曉得吃了什麼東西,腹瀉肚痛,時不時要上廁所,弄得三舅十分狼狽。事過幾十年,阿明至今仍然記得當時的情形

幾個舅舅都具有較高的音樂天賦,小舅無師自通早早就學會了吹笛子,清脆的竹笛聲非常動聽;二舅更洋派,高中時就學會了拉手提琴。三舅則會拉二胡,拉起二胡時搖頭晃腦,自得其樂。三舅還會吹口琴,小小的口琴在它的嘴中能吹出美妙動聽的曲子,而我則沒有這個天賦,高中時也曾學過吹口琴,可是學了許久只會吹簡單的「東方紅」。我想,他們三個人一起準定能組織一起小型的樂隊。可惜後來迫於學習、工作繁忙,都放棄了這個興趣。

三舅他們幾個也有較高的樂理知識,寧波街頭常常會有小販販賣食品,附近有一個老頭賣一種小吃,叫做「雙嵌麻團」,糰子里有兩種餡子,很好吃。一邊走一邊吆喝「雙嵌麻團好賣熱荷來」​,聽得多了居然把這吆喝聲譜成了一段曲子「5 5 6 3 3 5 3 2 1 2 1」,唉,別說還是挺像的,可謂是惟妙惟肖。

那年暑假我還在三舅他們那裡學會了一支俄語歌曲「我們的祖國」​,用俄語演唱,五十多年過去了至今還記得,翻譯成中文是這樣的「我們祖國多麼寬闊廣大,那裡有無數森林和煤礦,我不知道有這樣的國家,在這裡可以自由地呼吸。」有時,三舅會冷不丁地來上一句俄語,「重音在那裡?」我回答說,「重音在A上」。三舅還用俄語教也群說耳朵、眼睛、嘴巴,手、腳等詞彙,不知也群可曾記得?

三舅還有較高的表演天賦,說話幽默,會說一些有趣的段子,非常搞笑。有一次,他說,你是寧波人還是杭州人或者上海人,到商店裡買東西一張口就能知道。寧波人買東西是一看,「同志,你把這個東西拿出來我看一看;而杭州人是二看,你把這個東西讓我看看;上海人是三看,就像是三看御妹那樣,你那這個東西讓我看看看。」​果然是一看、二看和三看,真的是分得清清楚楚。這個段子把我們引得大笑,細想一下也確實是如此,這說明他對日常生活的觀察十分細緻。三舅還有一樣特異功能,這是其他人都不會的動作,就是兩隻耳朵會像小白兔的長耳朵那樣自如地運動,引得我們哈哈大笑。有一回外婆坐在馬桶箱上,三舅表演一個節目給外婆看,引得外婆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所以外婆常常罵三舅是「三滑鬼」,這句「罵」可謂是充滿著嗔怪和憐愛的感情。

說起三舅的表演天賦,不能不提他在浙江醫科大學讀書時在舞台上的一次成功表演,當時表演一個反映台灣人民痛苦生活​的節目,配的歌當時很有名,「我愛我的台灣啊,台灣是我家鄉,過去的日子多苦痛啊,如今更苦愁。我們要回到祖國的環抱,兄弟們啊,姐妹們啊,不能再等待!」 三舅扮演一個美國大兵,劇中是美國兵調戲台灣姑娘,三舅的舞蹈動作非常到位,最後他用盡全力把姑娘高高地托起,從而獲得滿堂喝彩,這個節目確實非常精彩。三舅把幾張劇照展示給我們看,使我對三舅更是崇拜。

集郵是高雅的愛好,記得上世紀50年代,在青年學生中非常流行集郵,那時候通信是人們主要的聯絡手段,不管本埠外埠都是靠書信傳遞信息,因此能收集到不少郵票。國家每年發行不少的紀念郵票,供人們收集收藏。三舅和小舅都十分喜歡集郵,日積月累收集了滿滿一本子,連非常罕見的三角郵票都有,種類也非常豐富。每每有多餘的郵票,他們就設法與人家交換餘缺。很可惜這本珍貴的集郵本他們沒有收藏好,上大學以後交由外婆保管,後被我獲得收藏。1967年文革期間,我到北京在閒談中透露了這個消息,為群表弟一個勁纏住我索要這本集郵本,後來我慷慨地全部奉獻給他了。為群後來到了美國,不知這本珍貴的集郵本現在何處?

在「草鞋」與「皮鞋」的鬥爭中獲勝​

三舅在讀書生涯中也遭遇過挫折,處於逆反時期的他因貪玩兒影響了學業,其中有一段時間因為在南京的外公中風,外婆不得不到南京服侍外公,寧波的家務託付給同住在一起的二舅婆​。暫時沒了外婆「四項基本原則」的管束,學習上跟不上,以致留級,比小舅大二歲的他竟然與小舅同年級了。後來在小升初的考試中失利,沒有能進入寧波效實中學,然後被安排進入民辦「青年中學」讀書。幸虧三舅及時醒悟,用寧波人的一句老話來說就是「魂靈柯進」了,他知恥而後勇,於是在「青年中學」努力學習,後來在全市升高中的統考中逆襲成功,順利進入寧波有名的重點中學——效實中學,當時叫「寧波五中」,三舅是(1)班,小舅是(2)班,兩兄弟又成了親密同學,這也成為了一個佳話。

可謂是「吃一塹 長一智」,在「效實中學」學習的三年中,三舅自制力非常強,刻苦讀書,下定決心要考上一所重點大學。​1961年,國家尚處在困難時期,小舅和三舅同一年參加高考,我正好目睹了當時的情景,兩個人每天晚上複習功課到深夜,早上又要很早起床,正值夏季,天氣炎熱,那時沒有空調,連電扇都沒有,只靠一把芭蕉扇驅趕炎熱和蚊子。中午要在地上小睡一會兒,為了掌握時間,還用一隻鬧鐘報時。兩人勤奮學習,沒日沒夜的拼命勁兒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也給我作了榜樣,心裡暗下決心也要像他們一樣努力考取大學。

但這場高考也留下了後遺症,兩人為了夜裡複習功課提精神,都學會了抽菸,而且菸癮都很大,對日後的身體健康產生不良的影響。儘管,那時是講階級路線的,兩人頭上頂著所謂「資本家」出身的大帽子,是很難考進大學的。他們通過自身的努力,憑自己的實力叩開大學的大門。在當時條件下,考大學是一場個人命運的決戰,效實中學高三(1)班的班主任老師把高考形象地概括為「皮鞋與草鞋」的決戰,雖說有些絕對,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的確是這麼一回事。在黑板上寫上這幾個醒目的大字「這是一場皮鞋與草鞋的決戰」,以此來激勵學生不利拼搏。

​ 高考結束到發榜的大約一個月時間裡,每當傍晚中山西路到中山東路這條馬路是寧波最熱鬧的地方,三三兩兩的青年人成群結隊逛馬路,嘴裡在講的反正都是與高考有關的事情,什麼考試的題目呀,報考的志願啊,還有是議論什麼大學好呀,不一而足。我那時還只是初二學生,但就早早就感受到那種高考的緊張氛圍和挑戰的魅力。那年,皇天不負有心人,小舅和三舅幸運地考取了「杭大」和「浙醫大」,近年因為學校合併,竟然都殊途同歸,都成了浙江大學的校友。

三年困難時期的幾件難忘的事

幾十年過去了,三年困難時期有幾件難忘的事至今仍清晰地記得。我和三舅、小舅屬於同一時代的人,我們這一代經歷了太多的磨難,困難時期、文革動亂等都親身經歷過,留下了深刻的記憶。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寧波的供應比杭州差,連大米定量都不能保證,常常要搭一些番薯等雜糧,糧食不夠吃,每天正餐也只能吃稀飯,而且是很薄的稀飯,甚至能照得出人影。當時,小舅、三舅都是上高中時期,體能消耗大,胃口也好,每天晚上都要喝幾大碗的稀飯,把肚子灌得又大又圓。這樣,晚上睡覺可遭罪了,兩人睡在樓上的一個房間,夜裡小便次數相當多,睡在樓下的外婆都能聽見,每天清晨兩人的小便足足有一大鉛桶至多,兩人從咯吱咯吱作響的木樓梯上小心翼翼地提下來,這個印象令我太深刻了,幾十年來常能回想起這一幕情景。

有一年過年,我和三舅乘坐臨時加班火車,即那種密不透風的棚車回寧波​,這種車只要一半的錢,一元五毛就能到寧波。三舅隨身攜帶一隻破舊的皮箱,皮箱非常沉重,原來裡面裝滿了一箱丁香蘿蔔也叫藥性蘿蔔回去過年。我和三舅費勁地抬著這箱寶貝回到外婆家,打開箱子,外婆高興得哈哈大笑不止。

記得還有一年春節,因為寧波的肉食供應特別緊張,三舅和小舅不知從哪裡打來一隻狗,剝皮破膛一番處理後,煮熟後用鹽一醃,吃的時候真是香氣撲鼻,非常誘人。狗肉味道雖美,但也有人怕吃狗肉,我媽就是一個。記得那年過年,我媽每年都是利用春節假期到寧波看望外婆,那年我先她幾天到寧波,小舅為了騙她吃狗肉,事先與我們都說好,絕對不要說這是狗肉,而是說牛肉。那天晚上我媽到達之後,事先燒好一碗麵,在上面放了幾塊狗肉,大家都一齊說這牛肉很好吃的,快吃快吃!我媽可能肚子也餓了,很快就把麵條和狗肉吞下去了。等她吃完,小舅等幾個都哈哈大笑,一連問好不好吃?這時才實情相告,剛才吃下去的不是牛肉,而是狗肉,這時再想吐出來已不可能了。

生病度過了「文革」動亂


俗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1966年,那場史無前例的文革風暴席捲大地,即將結束學業的三舅和小舅都面臨著嚴峻的考驗。這場運動畢竟是由一個頭上戴著「四個偉大」的巨人所親自發動和領導的,每一個熱血青年都不可能甘居做一個局外之人或輕而視之,三舅和小舅以他們自己獨特方式經受了這場考驗。小舅是獨自一人走上步行串聯的道路,克服種種困難一路從北京到天津,從山海關出關「闖關東」,一直走到黑龍江的哈爾濱,行程一千多公里。

而三舅卻是因禍得福,他自己有一段自述是這樣描述的:「文革」來了之後,我跟著紅衛兵北上串聯,火車那個擠啊,一天一夜悶在裡面,吃不好睡不好,到了北京,早上4點鐘爬起來,走3個鐘頭的路趕到天安門廣場。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到下午3點,就那樣坐著,頭上太陽這麼大,直曬啊,口渴怎麼辦呢?邊上有一排水龍頭,嘴直接湊上去喝就是了。禍水我估計就出在這裡,一回到杭州就得了重症肝炎。你想想看,那麼多人把嘴巴伸到水龍頭裡面喝水,病菌一傳一大片。」

得了傳染性極強的重症肝炎,三舅只得暫時告別學校回家治病修養,無需在那個非常時期沖衝殺殺,也因此避免了許多麻煩。到1968年畢業分配的時候,他的病基本上好了,因為「文革」期間沒有任何污點,被各派別的同學接受,被推選進醫大的「畢業分配領導小組」,使三舅有機會了解較多的分配信息,當時幸運地被「照顧」進了企業醫務室成了一名廠醫。

可是還是那句老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依」,誰能預見到多年以後,企業的命運會那麼慘,杭州偌大的絲綢系統統統會在改革中消失殆盡,他所在的光輝絲織廠、九豫絲織廠都成為杭州工業的回憶。退休企業員工的待遇大大低於事業、機關的同學,嗚呼,真是命運弄人啊!當初,作為浙醫大畢業的高材生要進一家醫院還是有條件的。

​異軍突起的斑脫專家

一般情況下,廠醫因為病人較少,客觀上難以提高醫術,所以恕我直言,廠醫中庸醫比較多,多數是混日子過而已。可是,三舅卻不是,他是一個有理想、有信念、有追求的人,他要在平凡的廠醫崗位上作出不平凡的業績。

在光輝絲織廠,他認真抓好公共衛生、制定規章制度,降低職工的發病率,做出了顯著的成績。後來在九豫絲織廠也是大膽抓好醫務工作,堅持原則,受到廠領導​的器重。你看,後來他分到了一套房子,雖是舊房子,卻是老廠長換下來的房子,面積較大,可見確實是得到廠里的重視。他還擔任了廠工會的有關工作,在職工中有較高的威信和較好的口碑。

三舅精於業務,儘管工廠的條件不行,他要獨闢蹊徑,在醫治疑難雜症中闖出一條路。在杭州荷花池頭的光輝絲織廠任廠醫期間,跟他同住一間房間、同時分配進廠的同事患了斑禿,斑禿,民間叫「鬼剃頭」,杭州話用來罵人的「瘌痢頭」就是斑禿,好好的頭髮,東掉一片西掉一片,那是非常不雅觀的。同事急啊,大醫院到處跑,可是3個月下來,毫無結果,頭頂仍然是寸草不長。

  3個月下來毫無結果,同事就發火了:「孫益年,你不也是醫大畢業的?你來給我治好嘞!」三舅說,「這個斑禿怎麼治啊?」他說:「怎麼治?我不管,你一定要給我治好,我給你當試驗品總可以了吧?」三舅只得接下這個燙手番薯,可怎麼入手呢?西藥沒有專治脫髮的,只能在中藥裡面找方子。三舅是浙醫大畢業,母校很多老師那裡可以問,實習是在浙一醫院,那裡的老前輩也能請教。

  那個同事的斑禿有好幾個地方,三舅就給它們編上號,這塊禿斑用什麼藥水,那塊禿斑用什麼藥水,反正同一個房間嘛,外敷的工作都是三舅替他做的。一個月過去了,沒有效果,換種治法;一個月又過去了,沒有效果,再換一種治法;第3個月又過去了,還是沒有效果,繼續換一種治法;第4個月來了,我看到一塊禿斑上長出了細細的絨毛。哦,終於有了一絲希望,曙光初露。不久以後,那個同事的頭上長出了濃密的黑髮,把小小的絲織廠震動了。

孫益年能治大醫院治不好的「瘌痢」,這個消息不徑而走,被廠里1000多職工帶到社會上,那個時候的杭州,沒有現在這麼大啊,就這1000多職工的傳播,熱鬧的時候廠里居然能夠聚集起二三十位斑禿病人。

當時,《浙江日報》有位記者也患了斑禿,頭上掉得一根頭髮都沒有了,也是找不到好醫生,聽說有個廠醫能治脫髮,就來找三舅。記者跟三舅說,「孫醫師,你如果能治好我的脫髮,我一定寫新聞稿,告訴全社會。」

後來,這個記者的斑脫真的被三舅治好了,於是他信守諾言,當即寫了稿子見報,稿子如同是有效的廣告,於是就轟動了,全省的斑脫病人都來小小的絲織廠找三舅看脫髮。三舅在不經意間成了醫治脫髮的專家。

  當時電影《少林寺》相當轟動,裡面演「禿鷹」的計春華是我們杭州人,還是我們杭二中的校友,可惜去年因病去世了。當時計春華的名氣比李連杰雖小一點,但說起禿鷹,人們都知道。計春華患了脫髮的毛病,頭上一根頭髮都沒有,成了真正的「禿鷹」。人出名了,頭髮沒有了,那肯定著急。也是浙江日報的那個記者牽線,帶著計春華到三舅處看病,一個月下來,計春華摸著自己頭上長出來的細細絨毛,笑得像個孩子。他已經很長時間找不到這種美妙的感覺了。

從此以後,三舅的名聲更響了,於是在浙江省建工醫院、九三門診部等處設立了脫髮專科門診,每個星期有好幾個晚上三舅都要去坐診,忙得不亦樂乎。我的親戚和同事也曾去三舅那裡看脫髮,實事求是地說,「只只保險的西瓜是沒有的」,有看好的,也有效果不是很大的,因為這個病需要嚴格忌口,不能喝酒,有的人可受不住。北京三姨家的女婿的一個弟弟因為斑脫也吃了三舅配的藥,開始效果不理想,後來我到北京問起此事,原來是因為他喜愛喝啤酒而引起的。我轉告了三舅的醫囑,千萬不能沾酒。過了一段時間,那個親戚的頭上也長出了頭髮。

被三舅醫治好的斑脫病人無數,如果像現在這樣建立一個斑脫微信群,那入群的人一定不少。那一年,我出差到北京,把老外婆帶上,當時杭州到北京的120次火車臥鋪票非常緊俏,老外婆的臥鋪票就是一個三舅醫治好的女列車員幫助解決的。

三舅成了浙江省里治療脫髮的名醫,而且是資格最老的脫髮專家。在一個門診部的介紹欄中醒目地寫著三舅的簡介:

孫益年,副主任醫師,一九六六年畢業於浙江醫科大學醫學系本科,現任中國中西醫結合學會浙江分會毛髮科研組組長,杭州市著名脫髮病專家,從醫四十餘年,被中國南陽人體毛髮科學研究院聘為客座研究員、教授。

孫醫生擅長診治全身無毛症、普禿、多發性斑禿、全禿、產後脫髮、微量元素缺乏所致脫髮、化療後所致脫髮、脂溢性脫髮、青壯年早禿、疤痕性脫髮、內分泌及免疫系統所致脫髮等各種脫髮。專事脫髮研究和臨床三十餘年。上世紀八十年代在浙江省建工醫院首創脫髮專科,填補了本省的空白,先後為全國二十六個省市及港澳台同胞、外國朋友診治各類脫髮數以萬計,臨床經驗豐富,療效顯著,在省內外知名度頗高。近年來參加全國性及省市學術會議十多次,三次在全國性學術交流會作大會交流,發表論文四十餘篇,五次獲獎。七篇論文被刊登在國家級雜誌上,其業績被載入《中國專家人名辭典》、《中國當代高級專業技術人才、醫藥衛生學家大辭典》、《中國優秀專家人才名典》。

   與癌症惡魔作頑強地鬥爭

​ 三舅退休了,可是因為企業退休人員的養老金很少,與事業單位相比相差一半多,於是他發揮餘熱在杭州市醫保辦找了一份工作。因為他多年從事企業的醫保,對政策十分了解,到醫保辦工作確實很適宜。

在醫保辦三舅整整工作了將近十個年頭​,每天站在接待櫃檯前認真地解答來訪者的提問。醫保的政策很複雜,我是不要聽的,會犯暈,可是三舅每天都扯著喉嚨回答問題,有時連口水也顧不上喝。我曾經到過醫保辦幾次,每次見到三舅都是這種狀態,看著讓人心疼。我跟他說,這個工作太累了,特別是嗓子吃不消,建議他換一個工作。可是,三舅的責任性很強,他總是說「沒有關係」。天長日久,喉嚨沙啞了,一檢查不得了,竟然得了喉癌。不得不停止工作去醫院醫治,把喉嚨開刀割除,經受了許多痛苦,成了「有口說不出話」的啞巴。每次與他交流,真是急死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後來,喉癌轉移到肺部,又經歷了痛苦的手術與化療,被折騰得死去活來,經歷了重重磨難。一共經歷了六七次大手術,幸虧他的體質不錯,闖過一道道關口,終於迎來了勝利的曙光。在醫治癌症的漫長過程中,三舅媽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在醫院陪夜照顧,千方百計買了各種營養品增強體質,同時還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壓力。三舅的癌症已經安然度過了九年,可誰料想,雖戰勝了癌魔,這次卻被心臟病奪去了生命​。

在三舅患病的過程中,我的妻子文麗在單位身體檢查中肺部發現一個陰影,我們的醫學知識很差。為了弄清病情和醫治方法,一天晚上我們打的​到三舅家詢問,三舅耐心解答並答應到省腫瘤醫院找一個曾擔任過院長的老同學。後來,他果然履約,親自帶我們到省腫瘤醫院看病檢查。老院長親自為我們找了胸部外科主任,請他安排床位及時開刀切除。手術非常成功,因為是早期癌症,開刀後無需進行化療,為我們解了燃眉之急,我們對三舅的幫助一直感恩在心,難以忘懷。

親愛的三舅,您雖然已離開了我們,但我們永遠不會忘記您。

三舅,安息吧!​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