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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29-混亂的摩爾多瓦
作者：無夢
校稿：朝乾 / 編輯：果栗乘
俄烏衝突進入相持階段已經很久了，目前這場衝突已經開始向周邊地區外溢，進而威脅到兩國周邊的更多國家。
俄烏衝突一周年形勢圖▼
今年2月份以來，位於烏克蘭西南方向的小國摩爾多瓦，就開始不斷有不和諧的聲音傳出，以至於有不少外界觀察人士認為，這裡或許將淪為俄烏衝突擴大化的第一個受害者，乃至變成「下一個烏克蘭」。
摩爾多瓦東部存在一個分離主義地區——「德涅斯特河沿岸摩爾達維亞共和國（以下簡稱德左）」。在歷史上，摩爾多瓦曾經是羅馬尼亞的一部分，摩爾多瓦政府一向親歐，而且存在與羅馬尼亞合併的意願。德左卻親俄，境內還駐紮有俄軍。在俄烏衝突外溢的背景下，摩爾多瓦政府與德左的矛盾大有激化的趨勢。
特殊地區，敏感爭議
儘管目前俄烏衝突仍然主要在烏克蘭境內進行，但正所謂「刀劍無眼」，一旦兩國衝突的烈度有所提升，就很有可能波及到周圍的其他國家。
當地時間2月10日，摩爾多瓦國防部發表聲明稱，俄羅斯的發射數枚飛彈在穿過了德左的上空後飛向了烏克蘭，這是對摩爾多瓦領空主權的嚴重侵犯。
烏克蘭方面稱飛彈也飛過了北約成員國羅馬尼亞的領空
但羅馬尼亞否認了這一說法
（圖：army.md）▼
（安裝在塔架上的Kh-101圖：Russia MoD）▼
此後，圍繞著俄羅斯和摩爾多瓦兩個國家之間的外交戰爭就開始持續升級。
2月13日，摩爾多瓦總統桑杜聲稱，俄羅斯試圖利用「國外破壞者」推翻她所領導的親歐政府；俄方隨後聲稱，這種言論純屬「無稽之談」，反倒是烏克蘭正在德左附近囤積兵力，密謀發動進攻。
在動盪的局勢下，摩爾多瓦的總理於2月10日辭職
新上任的總理雷琴表示會繼續推動摩爾多瓦加入歐盟
（新總理就職 圖：twitter）▼
為此，俄羅斯總統普京於2月21日簽署文件，撤銷了一份有關「願意在尊重摩爾多瓦主權的前提下，較為和平地處理德左問題」的文件，算是為駐紮在德左的俄軍採取軍事行動以預防「烏克蘭的進攻」提供了合法性。
同日，普京發表了自俄烏衝突爆發後的首次國情咨文
並宣布暫停參加美俄之間僅剩的軍控條約
《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
（圖：kremlin.ru）▼
此後，摩爾多瓦的氣氛開始不斷升溫，先是在2月23日，摩爾多瓦宣布準備退出獨立國協，考慮到此前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曾表態稱西方正積極推動摩爾多瓦加入北約，進而讓摩爾多瓦變成「反俄國家」，雙方在外交領域顯然正走上背道而馳的方向。
獨立國協是區域性政治組織
成員大都為原蘇聯加盟共和國
（獨立國協國家分布）▼
同日，俄羅斯國防部再次發出警告，稱烏克蘭方面正積極謀求在德左進行武裝挑釁，不排除其使用納粹性質武裝組織「亞速團」的可能性，烏克蘭南部國防軍聯合協調新聞中心負責人娜塔莉婭·古梅紐克則在四天後承認了烏克蘭正在德左附近集結部隊的說法。
雙方在德左地區劍拔弩張，十分容易擦槍走火
（2021年在馬里烏波爾閱兵儀式上的亞速士兵列隊）
（圖：wiki）▼
3月2日，摩爾多瓦議會發表聲明，認定俄羅斯在烏克蘭的行為嚴重違反了國際法，是不折不扣的戰爭罪行，應當立即從烏克蘭撤軍。
3月12日，摩爾多瓦警方聲稱自己抓捕了一個親俄團體，並從這些人手中發現了一份由俄羅斯方面制定於2021年、試圖破壞摩爾多瓦國家穩定的詳細文件。
摩爾多瓦一直在親俄和親歐中搖擺不定
在俄烏衝突的影響下，國內矛盾也變得愈發尖銳
（3月12日反親西方政府集會 圖：shutterstock）▼
兩天後，摩爾多瓦國防部長阿納托列·諾薩特伊聲稱，儘管目前摩爾多瓦沒有面臨「迫在眉睫的軍事危險」，但面臨著來自俄羅斯發動的「混合戰爭」的威脅。
總統桑杜也強調了摩爾多瓦暫時沒有戰爭危險
而且摩爾多瓦並不想引火上身
（圖：twitter）▼
事情發展到這裡，其實並不算出乎人們的意料，這充其量也只能說明摩爾多瓦和俄羅斯的外交關係已經十分緊張，但就在3月16日，摩爾多瓦議會通過了一項決議，決定所有法律文本和憲法規定的官方語言從摩爾多瓦語改為羅馬尼亞語。
對於很多不太了解摩爾多瓦這個國家的人來說，這條新聞就顯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摩爾多瓦和鄰國羅馬尼亞，怎麼突然就要穿一條褲子了？
摩爾多瓦，從何而來？
相較於幅員遼闊的俄羅斯和烏克蘭，夾在烏克蘭和羅馬尼亞之間的內陸國摩爾多瓦無疑算不上起眼，而其3.38萬平方公里的國土面積和僅有260萬左右的常住人口，也明確地昭示了這是個貨真價實的歐洲小國。
夾在羅馬尼亞與烏克蘭之間的摩爾多瓦▼
作為一個小國，摩爾多瓦的歷史，堪稱是一部「挨打史」。
在公元1世紀左右，這片位於喀爾巴阡山與多瑙河之間的土地被達契亞人所占據，他們是色雷斯人的一支，驍勇善戰，曾經給想要北上擴張領土的羅馬帝國帶來過不小的麻煩。不過，國小力微的達契亞終究不是羅馬的對手，公元106年，達契亞王國滅亡，此處成為了羅馬諸多行省中的一個。
公元125年的羅馬達契亞行省▼
圖拉真柱上刻繪了羅馬和達契亞軍隊之間戰鬥場面
（圖：wiki）▼
在此期間，基督教信仰和拉丁文字傳入了這裡，並在經過了本地化後形成了當地人所日常使用的語言，而意味「羅馬人的土地」的「羅馬尼亞」這個詞，也塑造了今日羅馬尼亞人和摩爾多瓦人最基礎的民族認同。
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兩國的國旗國徽設計如此相似▼
公元271年，國力日漸衰頹的羅馬放棄了鞭長莫及的達契亞行省，北方的斯拉夫人來到了這裡，此後的幾個世紀裡，羅馬尼亞都一直是斯拉夫政權、東羅馬政權和東方遊牧民族等勢力的交界地，任何一方都無力在這裡建立起有效的政權管理。
直至14世紀，這裡才形成了摩爾達維亞、瓦拉幾亞、特蘭西瓦尼亞三個較為主要的封建國家。
1359年該地區形勢示意▼
16世紀，國力極盛期的奧斯曼帝國向北擴張至黑海地區，並強迫摩爾達維亞和瓦拉幾亞承認了自己的宗主權，特蘭西瓦尼亞則落到了匈牙利人手裡。
16世紀末奧斯曼帝國達到最大版圖
同時也將該地區儘可能納入囊中▼
不過，作為坐落在黑海沿岸的國家，摩爾達維亞既是通向巴爾幹半島和中西歐的門戶，又是拱衛基輔安全的門戶，這自然引來了沙皇俄國的垂涎，兩國為此大打出手。
最終，奧斯曼在第七次俄土戰爭中落敗，不得已將本屬於摩爾達維亞公國、位於德涅斯特河與南布格河之間的領土割讓給了俄國人，後者這裡命名為「比薩拉比亞」。
戰爭結束後簽署了《布加勒斯特條約》
俄羅斯成為多瑙河下游地區的新勢力
（底圖：wiki）▼
吞併比薩拉比亞後，沙皇俄國一方面開始向這裡大量移民以稀釋當地摩爾多瓦人的比例，另一方面則在上層精英中推行俄式教育，並用西里爾字母替換羅馬尼亞語中的拉丁字母，強行炮製了一個與羅馬尼亞語大差不差的「摩爾多瓦語」。
後來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
羅馬尼亞出版了假定的摩爾多瓦語書籍
（屬實無中生有了 圖：moldavica.bnrm.md）▼
一戰後，羅馬尼亞趁著奧匈帝國解體、革命後的俄國陷入內戰，無力顧及邊境之際，在奪取特蘭西瓦尼亞後又合併了比薩拉比亞。不甘心失去領土的蘇俄則在德涅斯特河左岸（也就是德左）成立了一個「摩爾達維亞自治共和國」，準備在時機成熟時奪回比薩拉比亞。
「摩爾達維亞自治共和國」範圍示意▼
二十多年後的1940年，納粹德國發動「閃電戰」，橫掃了整個歐洲大陸，導致羅馬尼亞最大的依仗英法一個自顧不暇，一個光速投降，蘇聯趁機向羅馬尼亞提出交涉，不僅要求歸還比薩拉比亞，還額外討要了一塊位於比薩拉比亞北方的土地作為賠償。
1940年蘇聯占領比薩拉比亞後
在比薩拉比亞的德國人大量撤離
（圖：wiki）▼
自知無力對抗蘇聯的羅馬尼亞無奈交出了領土，前者大部與「摩爾達維亞自治共和國」合併為摩爾多瓦，後者則和比薩拉比亞南方的一小塊領土併入了烏克蘭，摩爾多瓦自此變成了內陸國，即便等到蘇聯解體、摩爾多瓦獨立後也沒能要回這個出海口。
摩俄之間，矛盾重重
回顧摩爾多瓦這段堪稱憋屈的千年歷史後，我們就不難理解摩爾多瓦和繼承了蘇聯衣缽的俄羅斯之間為何矛盾重重了——
今日摩爾多瓦國內的分離主義地區，本就是當初蘇聯為了爭奪摩爾多瓦摻下的沙子，今日還成了位於摩爾多瓦和烏克蘭兩國之間的不鏽鋼釘子。
用羅馬尼亞國旗取代議會上的蘇聯國旗？
（圖：wiki）▼
即便是在冷戰期間，羅馬尼亞尚處於蘇聯控制下的「蘇東集團」中時，兩國都會為了比薩拉比亞地區的主權歸屬而發生爭議，更別提是蘇聯解體30多年後的今天了。
可以想見，無論是分割了摩爾多瓦和德左的德涅斯特河，還是橫亘在羅馬尼亞和摩爾多瓦之間的普魯特河，都讓摩爾多瓦人和羅馬尼亞人如鯁在喉。
「Moldoveni deci Români」
（「摩爾多瓦人，因此是羅馬尼亞人」）
（圖：wiki）▼
正因為摩爾多瓦的歷史、民族、文化、語言等方面與羅馬尼亞如此相近，羅、摩兩國內部一直有相當比例的民眾贊同兩國合併。
羅、摩兩國本是一家人，卻被強行拆散
（1930年 羅馬尼亞王國民族地圖 圖：wiki）▼
對於羅馬尼亞來說，將所有羅馬尼亞族群居住的地方統一到一面旗幟下，建立起一個「大羅馬尼亞」國家，一直是很多羅馬尼亞民族主義者的夢想。
可惜現實與「大羅馬尼亞」還相去甚遠
（圖：harti.wansait）▼
而對於摩爾多瓦來說，身為歐洲人均GDP倒數第二的國家，他們若是回歸到故國的懷抱中，就能順理成章地加入歐盟和北約，將同時獲得經濟和軍事領域的雙重保護。
歐洲人均GDP倒數前二擱一塊了▼
反之，對於俄羅斯來說，如果摩爾多瓦也投入到了北約的懷抱中，那麼北約東擴的最後一塊拼圖就只剩下烏克蘭了，這自然是力求建立緩衝區的俄國人所不願意接受的。為此，他們必須守住德左這個事實飛地，從而給自己爭取更多閃轉騰挪的機會。
早在1992年，摩爾多瓦就與德左爆發過武裝衝突，當時駐紮在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區的俄羅斯第14集團軍也參與到了德左一方作戰，結果是摩爾多瓦慘敗，不得不停火，而德左也維持了獨立狀態，直到今天。
當時羅馬尼亞也向摩爾多瓦提供了軍事支持
（衝突中的德左軍隊 圖：mid.gospmr.org）▼
目前，德左地區駐紮著一支由402名俄羅斯軍人、492名德左軍人、355名摩爾多瓦軍人以及10名烏克蘭軍事觀察員組成的聯合國維和力量，他們日常要負責在部署於安全區關鍵地段的15個固定哨所和檢查站執行維和任務。
維和任務25周年慶祝活動上的維和士兵
實際上該地區的維和任務正是從1992年開始的
（圖：novostipmr.com）▼
此前，這支維和團隊已經表示，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德左和摩爾多瓦之間準備動武。
在文章的最後，我們不妨以一個有趣的說法作為結尾。
在德左的科巴斯納村附近，還有一個彈藥庫，其中儲存著約2萬噸蘇聯時期生產的彈藥，其中大部分已經過期，但仍然有人猜測，目前籠罩在摩爾多瓦上空的戰爭陰雲，或許是烏克蘭和俄羅斯為了爭奪這些老掉牙的武器彈藥才聚集在一起的……
它儲存有高達20000噸蘇聯時代的武器
還地處與烏克蘭邊界......
（底圖：Google map）▼
參考資料：
1.https://en.wikipedia.org/wiki/Dacians
2.https://sputniknews.cn/20230224/1048187034.html
3.https://en.wikipedia.org/wiki/Moldova
4.https://en.wikipedia.org/wiki/Roman_Dacia、
5.https://sputniknews.cn/20230223/1048170265.html
6.https://www.reuters.com/world/europe/putin-cancels-decree-underpinning-moldovas-sovereignty-separatist-conflict-2023-02-22/
7.https://sputniknews.cn/20230316/1048762761.html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壹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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