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學態度相當包容,作家各有各的寫作自由。同時,我也認為目前中國最需要的是現實主義文學,特別是需要直面現實的現實主義文學。
作者|王躍文
編輯|李玲
本文首發於《時代郵刊》第431期
經常有人約我聊天,說要把很多內幕同我說說。我都不感興趣,一一婉謝。我對生活中很多真實的離奇故事不感興趣,不管那些故事的主人公身份如何堂皇。有些人說我的小說還可再深刻些,真實意思是說現實情況比我的小說更嚴重、更複雜、更恐怖。可是,我一再說過,文學是不必同生活比厚黑的。假如把生活中嚴酷的真相毫無保留地表現出來才是所謂的深刻,我並不認同。人間的很多黑暗是不忍看的,不值得用文學來展示。
讀者有權從小說中讀出任何意義,文學的、哲學的、社會學的、歷史學的、心理學的等等。如果有人讀了我的小說感到不愉快,也許是他從作品中看到了不想看到的自己身上的不堪。對此,我只能表示遺憾。小說一旦發表,解釋權就不僅僅屬於作者。據說晚清曾有一位少女,因為讀了《紅樓夢》而害相思病,口裡呼喚著寶玉的名字而死。少女之死,能追究曹雪芹的責任嗎?或者可以打一個這樣的比方:誰在鏡子中看到了使他不愉快的影像,他能怪罪鏡子而把鏡子打碎嗎?鏡子碎了,他的嘴臉也不可能好起來。相反,他拿碎鏡子去照,那嘴臉更可怖。
我是頑固的現實主義文學者。新時期以來影響中國文學的流派和思潮有很多,比方拉美魔幻現實主義旋風影響了所有先鋒作家和時髦作家,他們言必稱馬爾克斯、博爾赫斯。魔幻現實主義是人類優秀的文學經驗,馬爾克斯說自己作品中寫到的任何故事都可以在現實中找到對應,但在有些中國作家那裡,魔幻現實主義卻成了文學脫離現實的託詞。有人說從《百年孤獨》裡只看到魔幻沒看到現實,只能說明他被頑皮的馬爾克斯捉弄了。馬爾克斯說,作家是用密碼寫作的。
20世紀90年代中期,一種被評論界稱為「現實主義衝擊波」的文學現象在中國文壇出現,這標誌著現實主義文學總體上在中國回歸了。這是值得稱道的。為什麼現實主義文學最終會受到作家和讀者的青睞?說明文學的基本規律是不可抗拒的,那就是文學必須接受生活的召喚。過去幾十年,華夏大地上,一方面是波瀾壯闊,一方面是艱難曲折;一方面是欣欣向榮,一方面是紛繁複雜;一方面是發展進步,一方面是矛盾凸顯。面對如此一言難盡的現實,文學不能漠視。這也逼使作家不能不對現實問題作出思考,這應該是現實主義文學回歸的最根本的基礎。
我的文學態度相當包容,作家各有各的寫作自由。同時,我也認為目前中國最需要的是現實主義文學,特別是需要直面現實的現實主義文學。所謂作家的責任感,既有社會責任,也有文學責任。二者密切相連,不可分割。不存在所謂為文學而文學的純粹文學責任,文學的社會責任是被天然賦予的。文學必須真實地反映生活,必須對現實問題和歷史問題作出思考和回答。
初審|賓絲絲
覆審|李玲
終審|黃菲
書號:ISBN 978-7-5667-2790-9
策劃:《時代郵刊》
出版:湖南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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