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為什麼能當上大學老師

日日悅讀 發佈 2024-03-08T10:40:44.090577+00:00

胡適之所以聘任沈從文,一方面雖然是看在徐志摩的面子上,但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有理想的教育家,胡適正試圖突破大學中文系呆滯的教學模式,他希望借沈從文的創作能力為中國公學中文系注入新鮮血液。

胡適之所以聘任沈從文,一方面雖然是看在徐志摩的面子上,但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有理想的教育家,胡適正試圖突破大學中文系呆滯的教學模式,他希望借沈從文的創作能力為中國公學中文系注入新鮮血液。

1925年9月,沈從文前往松樹胡同七號拜訪徐志摩。此前,沈從文因喜歡徐志摩的散文,通過信。這次見面相談,二人結為好友。同年10月1日,徐志摩接編《晨報副刊》,在當天發表的《我為什麼來辦我想怎麼辦》一文中,徐志摩將沈從文與胡適、聞一多、郁達夫等人一起列為約稿作者。


1929年,沈從文雖然已經稱得上一個名作家了,出版了許多作品,但光靠稿費很難維持生活,再加上出版商拖欠,使沈從文一家人常常處於困境。沈從文曾與別人一起辦《紅黑》與《人間》月刊,但不久即因經營不善、資金不足,不得不停刊。沈從文處境艱難,「沒有伙食,一家人並一個久病在床的母親也餓了一餐」。


在當時的環境下,想當「自由撰稿人」或者「職業作家」是不可能的。這一點沈從文非常清楚,他自己就有這樣的文字:「當時還少有人聽說做『職業作家』,即魯迅也得靠做事才能維持生活。記得郁達夫在北大和師大教書,有一月得三十六元薪水,還算是幸運。」他也可以像郁達夫那樣在大學裡教書嗎?這是沈從文從來沒有想過的。在他看來,自己一個小學畢業的學生,怎麼有資格在大學裡教書呢。相反,他多次強烈地希望自己到大學裡當一名學生,好好地進修。


徐志摩卻一直有意為沈從文在大學裡謀個教職,以解決沈的生活問題。在徐志摩眼中,沈從文有能力當好一名大學老師。這次,徐志摩見到自己的朋友又陷入生活的困境當中,馬上向上海吳淞中國公學的校長胡適寫信,力薦沈從文到大學當老師。接著,沈從 文本人也寫信給胡適,表明自己的意願:適之先生:昨為從文謀教書事,思之數日,果於學校方面不至於弄笑話,從文可試一學期。從文其所以不敢作此事,亦只為空虛無物,恐學生失望,先生亦難為情耳。從文意,在功課方面恐將來或只能給學生以趣味,不能給學生以多少知識,故範圍較窄錢也不妨少點,且任何時學校感到從文無用時,不要從文也不甚要緊。可教的大致為改卷子與新興文學各方面之考察,及個人對各作家之感想,關於各教學方法,若能得先生為示一二,實為幸事。事情在學校方面無問題以後,從文想即過吳凇租屋,因此間住於家母病人極不宜,且貴,眼前兩月即感束手也。

專上敬頌教安。


沈從文走上當時的社會,大學生雖然還少,但從沈從文剛來北京時他親戚所說的話中,我們還是可以看出當時大學生們的處境。他的親戚這樣說:「?,讀書。你有什麼理想,怎麼讀書?你可知道,北京城目下就有一萬大學生,畢業後無事可做,愁眉苦臉不知何以為計。」到大學教書,是許多大學畢業生所可望而不可及的。


想到大學當教師,顯然有許多資格門檻卡著沈從文。光是小學畢業這一條,就夠沈從文受了。


不過,按照當時教育部頒發的《大學教師資格條例》規定:「凡於學術有特別研究而無學位者,經大學之評議會議決,可充大學助教或講師。」這使沈從文有一線希望。這年8月,中國公學校長兼文學院院長的胡適破格延聘沈從文為國文系講師。胡適之所以聘任沈從文,一方面雖然是看在徐志摩的面子上,但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有理想的教育家,胡適正試圖突破大學中文系呆滯的教學模式,他希望借沈從文的創作能力為中國公學中文系注入新鮮血液。這種思路可以從胡適後來在1934年2月14日的一篇日記中得到反映:偶檢北歸路上所記紙片,有中公學生丘良任談的中公學生近年常作文藝的人,有甘祠森(署名永柏,或雨紋),有何家槐、何德明、李輝英、何嘉、鍾靈(番草)、孫佳汛、劉宇等。此風氣皆是陸侃如、馮沅君、沈從文、白薇諸人所開。


北大國文系偏重考古,我在南方見侃如夫婦皆不看重學生試作文藝,始覺此風氣之偏。從文在中公最受學生愛戴,久而不衰。


大學之中國文學系當兼顧到三方面:歷史的;欣賞與批評的;創作的。沈從文被中國公學聘為講師,主要課程是主講大學一年級的「新文學研究」和「小說習作」。後來,沈從文在課堂上說:「適之先生的最大嘗試並不是他的新詩《嘗試集》。


他把我這位沒有上過學的無名小卒聘請到大學裡來教書,這才是他最大膽的嘗試!」的確,雖有教育部的特別規定,雖有胡適在教育界的地位,但無論如何,讓沈從文當大學老師,是一種特別大膽的嘗試,而事後的實踐證明,沈從文沒有辜負胡適的嘗試,在大學教學中作出了許多突破,培養了許多人才。


對於沈從文個人而言,進大學教書顯然不只是解決了生計問題,影響更深遠的是他進入了知識分子的圈子,拓寬了各種新題材的嘗試,對國家對社會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1949年,沈從文就任北京大學教授時回顧往事,稱:


「二十五年前我來這個大城中想讀點書,結果用文字寫成的好書,我讀得並不多,所閱覽的依舊是那本用人事寫成的大書。現在又派到我來教書了。


說真話,若書本只限於用文字寫成的一種,我的職業實近於對尊嚴學術的嘲諷。因國家人才即再缺少,也不宜於讓一個不學之人,用文字以外寫成的書來胡說八道。然而到這裡來我倒並不為褻瀆學術而難受。


因為第一次送我到學校去的,就是北大主持者胡適之先生。


民十八年左右,他在中國公學作校長時,就給了我這種難得的機會。這個大膽的嘗試,也可說是適之先生嘗試的第二集,因為不特影響到我此後的工作,更重要的還是影響我對工作的態度,以及這個態度推廣到國內相熟或陌生師友同道方面去時,慢慢所引起的作用。


這個作用便是『自由主義』在文學運動中的健康發展,及其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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