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轉載老妹兒
風俗女與治癒系,日本最為熱衷的內容或題材。
前者,諸如《水果宅急便》《明天,我會成為誰的女友》等日劇,專注剖白性工作者的內心活動。
該群體包括但不限於,遭遇家暴且負債纍纍的年輕母親、被牛郎PUA之後賣身供養牛郎的女大學生。
後者更不必說,輻射範圍之廣,涵蓋家庭情感、美食田園、清新純愛:
是枝裕和執導的「四字影片」,橋本愛主演的《小森林》系列,以及令人動容的《情書》。
兩個關鍵詞,可以說毫無交叉。
風俗女的身不由己,治癒系的溫暖平靜,在一定程度上背道而馳。
但今天要聊的電影,竟藉由一個從良的性工作者視角,講述了一段關於療愈與落寞的故事——
導演今泉力哉,曾執導電影《在街上》《愛情是什麼》,習慣圍繞平順和緩的故事內容娓娓道來。
他擅長白描一種人物狀態,亦或細膩到不易覺察的情緒,同時映射出現代生存環境的特徵。
這一次,影片《千尋小姐》的節奏推進,更有行雲流水般自如,細節處仍能凸顯其細緻雕琢的匠心。
主演有村架純,最近剛剛迎來三十歲生日。
如果將年齡作為事業分水嶺,村花一步步穩紮穩打,到今天已稱得上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好演員——
有里程碑:主演《墊底辣妹》《花束般的戀愛》,兩奪日本電影學院獎最佳女主角獎;
不會設限:在喪屍片《請叫我英雄》、漫改片《浪客劍心 最終章 追憶篇》、喜劇劇集《短劇開始啦》中皆有出色表現。
清純、甜美、靈動,並不會成為村花塑造複雜角色的阻礙。
相反地,她善於運用自己的特質,做到有的放矢。
哪怕,這回要詮釋一個外表明媚、內心寂寥的從良性工作者,村花的表現依然轉接流暢、富有層次。
海邊的便當店,一個名叫千尋(有村架純 飾)的女孩正在幫顧客打包餐食。
兩人對話,帶著些許曖昧。
千尋調笑自如,大抵源自性工作者的經歷,並未讓對方感到不適。
買到便當的男人,笑吟吟離開。
後廚永井看到,忍不住吐槽,卻被千尋視作褒獎。
尾藤聽到這番言論,趕忙制止。
誰料,千尋本人毫不避諱此事,反而與那些不懷好意的男人親切互動。
笑靨如花的姑娘,改行後本性難移?
不,她只是足夠純粹和坦誠。
看到拾荒老人被欺凌,她會上前施以援手,卻不是因為一顆居高臨下的憐憫之心。
送便當,幫洗澡。
聾啞老人全程無言,也會向千尋報以禮貌的微笑。
在他們之間,所有男女之事不足為道,一路將陌生人之間的關係推升至理想境界。
影片運用較多篇幅,延展千尋帶給他人的治癒感,濃縮萍水相逢的感動。
這裡,拾荒老人的出鏡短暫,餘生也不長久。
而當他身故,身上穿著的那件千尋贈予的衣服,又悄悄營造出孤獨者之間固有的宿命感。
久仁子是一名在校生,家境優渥,生活富足,卻體會不到來自家人的溫暖。
嚴格的父親拒絕別人挑戰他的權威,順從的母親稱職扮演賢內助的角色。
餐桌上,營養均衡的膳食沒有一點菸火氣,久仁子只能默默配合著每一道生活流程,在完美家庭的背景下粉飾太平。
直到,她遇見灑脫的千尋,偷拍千尋意外成了她壓抑人生的換氣口。
眼前的千尋活得恣意磊落,不像久仁子從別處道聽途說的樣子,永遠帶著情色慾望。
她會不由自主地靠近千尋,三靠兩靠便慢慢熟絡。
像久仁子一樣的,還有和她同為學生的千夏。
初識的原因往往不太複雜,一個便當店,一本漫畫書,卻足以拉近兩個人的距離。
大部分的偶遇與相逢,帶著一種吸引與試探。
只有男孩小誠的出現有些失控,不乖也不願意接受規訓,他是做完惡作劇就想逃的人。
千尋牽制著小誠,一番拉扯,反倒成了不打不相識的契機。
小男孩本性不壞,見到千尋白皙的手腕擦破了皮,整個人立馬收斂起來。
回到熟悉的便當店,千尋為小誠買了一份熱騰騰的飯。
借著吃飯的空當,情感漸漸升溫。
一些不期而遇的人生段落,沒有大開大合。
落在紙上不過隻言片語,放眼片中卻如涓涓溪流般滑過人心。
小誠的處境,是久仁子的反面。
單身媽媽把日子過得凌亂不堪,常常忽略一個孩子肉體與心靈的感受。
但在小誠心裡,不怨不怪,依然撐著一個關於愛的角落。
千尋常去醫院看望失明的多惠阿姨。
這位溫柔的長輩,是尾藤大叔的妻子,與他共同經營便當店。
兩人不約而同地對千尋懷抱善意,並未因為她的開誠布公而向她投去異樣的目光。
當然,也只有在多惠阿姨面前,千尋才願意用回小綾這個本名。
曾經有個客人告訴千尋:我們都是住在人類軀殼裡的外星人。
這種想法支撐著她尋找同類的衝動。
但回首漫漫人生,她也只遇到過兩個,其一便是多惠阿姨。
驗證對方身份的過程並不複雜,往往只需一次對視與交談。
多惠阿姨善解人意,身上又散發著母性的光輝,讓千尋幻想與之成為母女。
儘管同時擔當編劇的導演今泉力哉,並未對千尋的童年過多著墨。
但通過諸多細節隱約鋪陳,她的孤獨與悽苦已昭然若揭。
腰背上的傷痕、冷靜拒絕參加母親葬禮的話語、擁抱著多惠阿姨時的留戀……
以及,當她離開人群時,多惠阿姨那句:一股寂寞的氣息消失了,很難不被發現。
無論臉上是否掛著微笑,千尋都一直蜷縮在自己的小星球里。
誠如,個體心理學創始人阿爾弗雷德·阿德勒曾說: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千尋在療愈她人的同時,也在尋求一種心理上的慰藉。
茫茫人海,千尋遇到第一個同類,是在幼年。
彼時,她是獨坐檯階、無人問津的女孩小綾,在食用自製飯糰時遇見了風俗女千尋。
兩人挨坐在一起,仿佛延伸出時空交疊的錯覺。
千尋是長大後的小綾,而小綾為了生計妥協,必將走向千尋。
如果再放大範圍。
久仁子的壓抑、小誠的孤單、千夏的精神寄託,以及拾荒者的踽踽獨行……
其實,都可以稱作千尋的一部分。
而千尋,本身也代表著一個落寞的群體縮影。
我們說起治癒,往往強加了它的功能屬性,認為消除疲憊也是它的職能。
仔細想想,治癒在嚴格意義上,應當對應傷口。
但在撕破皮肉、淌血結痂之後,肌理尚且無法貼合割裂的走勢。
充滿褶皺的童年,又如何銜接一段平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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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看來,故事以風俗女從良作引,似乎更偏重行業生態。
而實際上,非典型性工作者的轉行經歷,發生在一個太過理想舒適的生活場景。
這更方便我們從旁窺探當事人的內心。
還記得。
影片落幕之前,千尋找到一份農場工作。
藍天碧草,惠風和暢。
她明媚如斯,微笑迎接新生。
但,我們都知道——
她已經將傷口悄悄藏在衣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