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教授」何家慶:來自煙塵,隱於光明

鬼谷子思維 發佈 2024-03-29T23:13:10.034255+00:00

在安徽大學的校園,經常有一個「怪人」出沒。這個男人穿一件打滿補丁的破中山服,亂糟糟的頭髮,雜亂落在肩頭,四五公分長的鬍子上沾了灰塵,黏糊糊地垂在下巴上,眼鏡腿已經壞了,一邊用竹籤支棱著。他常年背著一隻破舊的黑色布袋,布袋裡裝滿了「寶貝」。


在安徽大學的校園,經常有一個「怪人」出沒。


這個男人穿一件打滿補丁的破中山服,亂糟糟的頭髮,雜亂落在肩頭,四五公分長的鬍子上沾了灰塵,黏糊糊地垂在下巴上,眼鏡腿已經壞了,一邊用竹籤支棱著。


他常年背著一隻破舊的黑色布袋,布袋裡裝滿了「寶貝」。


每當他遊蕩在校園小路上,看到他的學生,居然紛紛鞠躬致意。



這個看起來像是乞丐的「怪人」,居然是安徽大學的教授。


他叫何家慶,安徽大學生命科學院教授。


他不離身的破布袋裡裝的「寶貝」是植物標本。


這些寶貝,不僅何教授的命根子,還是億萬中國農民的搖錢樹。


了解何家慶的人都說,他不僅是一個「怪人」,還是一個「瘋子」。


他的「瘋狂」,是那種遇山開路,遇水架橋,沒有條件也要不顧一切創造條件的瘋癲。


只不過,他所有的奮鬥,都是一個人奔赴的盛宴。



1976年,何家慶大學畢業後,留在安徽大學任教。


上大學期間,何家慶聽說,早年有一個外國人考察過大別山,記錄了500多種植物物種。


何家慶認為,大別山中植物資源豐富,植被物種遠不止這個數。


他想到大別山去做一次實地考察,弄清詳細的物種資料,從中找到一個能帶領山區人民脫貧致富的項目。


可是考察大別山,最大的困難是經費問題。



何家慶粗略估計一下,即便不考慮食宿問題,考察所需裝備也在6000元左右。


這筆錢對於當時一個月只有18.9元工資的大學教師來說,真的是一個天文數字,他就是一年不吃不喝,也得攢30年。


困難當頭,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就打了退堂鼓了,可是何家慶沒有,因為他是一個執拗的「瘋子」。


理想如蠱蟲,無時無刻不在撥動著何家慶的神經,他決定從牙縫裡摳出這筆錢來。


此後多年,何家慶每頓飯只吃饅頭、喝稀飯,不吃菜。


就連結婚這件人生大事,他也一切從簡,與愛人簡單吃了一頓飯就算完成了儀式。


就這樣一分一分地摳錢,這一摳就是8年,何家慶居然攢了3000多元錢。


照這種方式積攢下去,再有8年,何家慶就能如願奔赴大別山考察了。


但彼時,何家慶已經35歲了,他耗不起了,亟待脫貧的山區人民也等不起。


焦灼之中,雪中送炭的是何家慶80多歲的老父親,他把自己攢了半輩子用來養老的錢給兒子送來了。


兩分、一毛,兩元……,何家慶一張一張地數著,足足有四千多元。


摸索著父親的血汗錢,何家慶猶豫了。


父親靠拉平板車把他送入大學,這麼多年,他不但沒有報答,反倒要捲走老父親安度晚年的保障,他於心何忍?


老父親看出了兒子的心思,哆哆嗦嗦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用5個香菸盒拼湊的大紙。



大紙上密密麻麻記錄著街坊鄰居、老師學生、政府幹部給予他們家的幫扶和救助。


五毛錢、一雙舊膠鞋、兩個作業本、免繳的學費、有……


父親沒有華麗的語言,何家慶卻明白父親的心意。


受人一捧土,還人一座山。


何家慶摸索著這張重如千斤的紙,眼眶濕潤了,他要報答的豈止是老父親的養育之恩,還有家鄉父老鄉親們的心意啊!


讓貧困山區的農民兄弟們富起來,吃的上飯,讀的起書,這就是何家慶最大的報答。



1984年,何家慶穿著12年前上大學時父親找人給他做的中山服,帶著考察用具和一架相機,隻身進入大別山。


大別山橫跨河南、江西、安徽三省,曾經是革命老區,這裡山高林密,地勢險峻,交通閉塞,危險無處不在。


對於何家慶來說:山高林密、嶺高坡陡,都不是困難。


草叢中防不勝防、螫的他腿部潰爛化膿的山蛭,他能夠承受。


深山中隨時竄出來威脅著他生命的毒蛇、野狼,也不能干擾他考察的腳步。


瘦弱的何家慶像極了懸崖邊孤獨的柏樹:


紮根原在石棱中,咬定青山不放鬆。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他天天早出晚歸,行色匆匆,恨不得把一分鐘當成十分鐘使用。


終於有一天,疲憊至極的何家慶不慎滑落懸崖。


墜下懸崖的何家慶,雙腿夾住懸崖邊突兀的巨石,雙手緊緊扣住懸崖的縫隙。


「救命」的聲音,在曠無人煙的深山中迴響,終於有一位路過的獵戶,把他救了上來。


何家慶差一點就沒命了,但他毫不膽怯,繼續丈量大別山的每一個角落。


這樣危險與孤獨並存的日子,經過了225天。


何家慶欣慰地走出了大別山。



在他用腳丈量過的12684公里路線上,何家慶記錄整理了上萬份資料,有3117種植物被他收集製作成了標本。


這些標本,為國家「星火計劃」提供了詳盡的一手資料。


也是在這次考察中,何家慶找到了讓大別山人民脫貧致富的寶藏植物——魔芋


魔芋屬於薯類植物,適宜在溫濕地帶種植。尤其是海拔1500左右的半陰半陽山坡,它不受樹木影響,樹蔭下更適宜生長。


經過反覆研究和比對,何家慶得出結論:


魔芋栽種技術不高,產量卻不低。種好一畝魔芋,一年能有8000公斤左右的產出。


在當時,一畝魔芋的收入足足能夠解決一個大學生的學習生活問題。


何家慶在興奮中斷定:


魔芋,就是山區人民脫貧致富的最佳選擇。



物種找到了,何家慶開始免費到每個村子講解種植技術,鼓勵農民種植魔芋。


被貧窮嚇怕了的農民卻不敢貿然種植。


山區地少人多,口糧本來就不夠。農民擔心如果出了意外,連溫飽都保證不了。


農民出身的何家慶非常理解農民的擔憂,為了打消他們的顧慮,何家慶硬是從口糧中擠出來800元錢,自掏腰包買了魔芋苗進行驗證。


結果如何家慶所料,魔芋無意外地獲得了豐收,平均每畝產量達到了6000多斤,種500畝的話,累積收益能達到了400多萬元。



事實勝於說教。


農民開始紛紛種植魔芋,他們向何家慶請教技術,諮詢銷路,何家慶總是不厭其煩地講解,真心實意地指導。


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魔芋種植技術,享受種植魔芋帶來的福祉,何家慶來不及喘息,就一頭撲進《魔芋栽培技術》的撰寫之中。


這本18萬字的魔芋種植寶典,為無數人帶來幸福的生活。


何家慶因此被稱為「魔芋大王」。



天道酬勤,付出就有回報。


何家慶出名了。


越來越多的人找他諮詢魔芋種植技術, 「全國扶貧狀元」、「全國優秀科技工作者」等榮譽和獎章也接二連三地落到他的頭上。



在榮譽和利益面前,何家慶初心不改。


1990年,他受命出任績溪縣科技副縣長。


在他掛職的850天中,有700多天是與村民在一起的。


與村民同吃同住,一起下地,一起回家,是他的日常。


人們都說,他看起來比農民更像農民。


1991年夏天,績溪發生洪澇災害,何家慶不分日夜在水裡指揮抗險救災,最終感染上了血吸蟲病,這病,到他臨終都沒能治癒。


掛職期滿,送別時,老百姓送他一面錦旗,拉著他的手親切地稱呼他「我們的焦裕祿」。


回到大學校園的何家慶,本來可以安安靜靜在校園做學問,但他依然心繫著尚未脫貧的老百姓。


何家慶決定趁著自己的體力和精神都還好的時候,再次走進農村,幫助農民脫貧致富。



1998年春節一過,何家慶拿著學校出具的介紹信和一份中國貧窮縣的名單,揣著自己多年來積攢的27720元錢,像一個西去傳經的苦行僧一樣,獨自一人踏上了祖國的西部邊陲。


他要用自己的餘生,幫助這塊土地上的老百姓實現富裕的生活。


臨走前,何家慶給女兒留了一封信。


因為多年疾病的折磨,加上西部環境的惡劣,何家慶在信中對自己的將來做了最壞的打算。


何家慶是務實的,他對「傳經」路上的險噁心中有數。


在他去西部扶貧的路上:


遭遇過搶劫,碰到過泥石流,被毒蛇咬爛過腿部。


他睡過豬圈,吃過豬食,被騙到過採石場勞動,被當做盲流暴打,也被當做乞丐取笑。



何家慶也是感性的,他沒有想到:


他曾經在深夜,孤獨地躺在荒無人煙的高山腹地,流著淚傾聽天籟的合鳴。


在山中暈倒,他被老百姓收留,殺雞煲湯為其驅除風寒。


遭遇病痛折磨,他被感恩的村民抬著送行。


一樁樁,一件件,灑在了何家慶傳授魔芋栽培技術的31600公里的路上,匯聚成了何家慶西去扶貧的305天。


這次扶貧結束後,何家慶疾病纏身,帶去扶貧的錢都花光了,他只能沿路乞討回家。


當他幾經猶豫,終於對飯館主人說:


「能不能把那碗吃剩的面給我」。


何家慶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是一個乞丐。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麼高傲的人,但是乞討的行為,還是深深地刺傷了一個知識分子的自尊,在他的內心劃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他為自己羞赧。


那種心靈的傷痛,不啻於扶貧路上任何一種被毒蟲肆虐、被外力暴打的疼痛。



當何家慶踉蹌著步子,把只剩下80斤體重的身軀送進家門,他的內心踏實而豐盈:


他做到了他想做的事!做到了他應該做的事!


餘生,沒有遺憾,剩餘的都是賺的。



回來後,何家慶百病纏身,但他依然拖著病體奔忙在農戶的田間地頭。


這一次,他推廣的是另一個讓農民致富的寶貝---瓜蔞。


為了讓種植戶學到用到,他不厭其煩地一戶一家挨著指導,把自己用生命換來的致富真經,無償地傳授給農民。


有時候,到中午了,何家慶還在地里勞作,農戶過意不去,讓他先吃飯。


他總是說:不急,幹完了再吃。


似乎,在何家慶瘦弱的身軀中蘊藏著無限的能量。



誰也沒有想過,從沒說過苦和累的何家慶教授,會有能量耗盡的時候。


2019年7月,何家慶在潛山調研途中突然暈倒,原來他已經是癌症晚期。


何家慶的最後日子,是在病床上度過的。


曾經因為乞討痛苦過的何家慶教授,面對疾病卻很坦然。


他留下遺言:


要把一雙眼角膜捐獻給大山裡的孩子。



何家慶在病床上趕寫調研報告,通過手機指導農民瓜蔞種植。


去世前一天晚上,何家慶教授倚在床頭寫文章,他最後心懷希冀地自言自語:


不知道今年的瓜蔞收成好不好?


農民能不能賣一個好價錢?


恍惚間,他已經置身在藤蔓盤繞的瓜蔞地里:


碩大、金黃、飽滿的瓜蔞綴滿藤蔓。


突然,一顆熟透的瓜蔞從藤上掉下來,在他腳下裂開。


金黃的瓜瓤中閃爍著一顆顆飽滿豐盈的瓜蔞籽,它們密匝匝地擠著、鬧著……



為什麼我的眼裡飽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在這個倔強的老頭內心,深深蘊藏著一個字:愛。


小到對父親的愛。


何家慶出生在安徽農村,是新中國成立後成長起來的第一代知識分子。


何家慶家裡大小8口人,全靠父親拉平板車送煤炭維持生計,何家慶從心裡感激父親的給予。


他衣著簡樸。


一件藍色中山裝,從1972年穿到了2019年,幾乎橫跨了半個世紀。


何家慶鍾愛的中山裝,是他剛考上大學那一年,父親用賣煤的錢找人給他做的。


在拉煤送貨的過程中,何家慶父親因為勞累過度,不慎翻車,壓斷了手指,他忍住疼痛用一隻手把貨送到。


拿著賣煤的錢,父親扯了7尺藍色的卡布,給何家慶做了當時最時興的中山裝。


這件衣服,何家慶整整穿了47年,藍布已經發白,很多地方打上了補丁,依然不捨得扔掉。



因為這件衣服上混合了父親的期望和恩情,它們像一件愛心鎧甲,牢牢地鎖住了何家慶的身心。


在何家慶身上,展示更多的是一種大愛。


對出生的祖國,生活的土壤和這土地上的人們,何家慶從沒泯滅赤子之心。


何家慶一生節儉,捨不得吃,捨不得穿,他把自己從牙縫裡摳出來的錢用在了能發光發熱的地方。



他曾經自己出錢4萬元,申請了8個專利,又自費7萬元,出版了《中國外來植物》的圖書。


他困於蝸居,卻毫不吝嗇地把國家獎勵他的10萬元錢,捐獻給貧困山區的女孩兒上學。


對待自己像一粒塵土,呵護別人像一座大山


這,就是何家慶。


2019年10月19日,安徽合肥,細雨微朦,何家慶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10月25日,兩個得到何教授捐獻眼角膜的中學生,手術成功,重見光明。


實施手術的醫生說:何教授的眼角膜乾淨澄澈。


有些人,像老黃牛,渾身是寶。


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牛奶,皮和血肉也會無私奉獻。


何家慶就是這樣一個人,渺小卻偉大,雖死卻猶生。


-END-


參考資料:

1.新京報|《「魔芋大王」何家慶去世》

2.最人物|《他走了

3.人民日報|《送別「魔芋大王」

4.安慶天天直播|《今天上午,何家慶教授的眼角膜救了兩個少年

5.百度人物|《何家慶


作者:艾熙子

編輯:柳葉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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