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書法史》:吳國的隸、楷、行、草

談藝錄 發佈 2024-04-01T15:51:04.518953+00:00

康有為對《谷朗碑》極為推崇,他在《廣藝舟雙楫》中說:吾愛古碑,莫如《谷朗》《郛休》《爨寶子》《枳陽府君》《靈廟碑》《鞠彥雲》,以其由隸變楷,足考源流也。

這一篇,我們讀吳國的隸書、楷書、行書和草書。

先說隸書

1、吳國隸書,必說《谷朗碑》。

《谷朗碑》是吳國隸書碑文的唯一留存。

《谷朗碑》刻於吳國末年(鳳凰元年,即272年),現藏於湖南耒陽市蔡侯祠該碑碑文、碑額均為一式隸書。康有為對《谷朗碑》極為推崇,他在《廣藝舟雙楫》中說:

吾愛古碑,莫如《谷朗》《郛(fú)休》《爨寶子》《枳陽府君》《靈廟碑》《鞠彥雲》,以其由隸變楷,足考源流也。

我們可以先看一下拓本:

顯然,它的確不是典型的隸書,「它的筆畫厚,隸書特有的翻挑飛揚之態,流動活潑之勢都隱沒不顯了;部分橫畫,有了左低右高的傾斜;一些短撇,方頭銳尾」,它的結字,舍方取長,這其實是漢末以來隸書結體形態的變化趨勢,但《谷朗碑》橫平豎直的字態構架卻失去了整飭的風度。它的筆體,似乎依違於隸、楷之間,似隸似楷,所以康有為說它「上有漢分之別子,下為真書之鼻祖。

這一句話可以分成兩段理解,「上有漢分之別子」是實情,「下為真書之鼻祖」卻不盡然。

作者劉濤先生認為《谷朗碑》「只是遵從時尚用隸書寫碑以顯莊重,因為隸書的書法寫得不好,才出現了這種不自然,不標準、不倫不類的隸式,而且那時楷書已經流行,因此《谷朗碑》決不是「真書之鼻祖」。

2、磚文隸書。

吳國隸書現代還可在出土模印磚文中看到。這些橫印磚文都是陽文,大多帶邊框,有的還畫了界格。從內容分類,有紀年磚文如《黃龍元年磚》,有吉語磚文如《富貴萬年磚》,也有紀年記名兼吉語磚文如《甘露二年胡公輔立葬宜子孫壽萬年磚》。磚文字數,少者二字,多者十餘字。

吳國的磚文隸書,風格多樣,《鳳凰二年九月磚》厚重古樸,接近漢隸;《吳鳳凰三年磚》結字茂密,氣象雄渾;《天璽元年太歲在丙申荀氏造磚》體態嚴正,筆畫方直,顯圭角,近似曹魏《張普墓磚》;《造作吳冢吉翔位至公卿磚》筆畫不揚波挑,曲筆有張力,直筆挺勁,隸意十足,結字穩重,虛內實外,平實中顯姿態。如下圖:

《泰元元年八月十六日潘緒作磚》和《天冊元年七月十八日鬼侯師李椎作壁磚》隸體兼有楷意,如上圖。顯然,吳國的磚文,隸書是左右逢「緣」,既與篆書結黨,又可以與楷書同盟。

3、買地券上的隸書。

買地券是放置在墓中的買地契約,記墓地的方位四至、買地的金額、買者等,是漢以來的喪葬習俗。近世所見的的三國兩晉買地券,出土地點都在江南吳國故地,這種習俗反映了吳人對土地神的敬畏。這裡列二例:

《蕭整買地券》隸書三行,字形大小不一,有錯落之致;筆畫挺勁,橫平豎直,連一些鉤筆也省略了。雖然不是精雕細刻之作,但字形方整,具有古樸的整肅感。《孟贇買地券》字形不像《蕭整買地券》那樣方正,一些字如「諸、會稽、男、東、大、右、廣」等字有明顯的楷意。這是當年比較典型的隸書俗寫。如圖:

4、簡牘中的隸書。

集中介紹《黃朝名刺》。

在三國時代,士子間的交往使用「名刺」,上面寫明自己的身份、姓名、籍貫、表字等,拜訪朋友或求見長官時先經人弟上名刺以便通報,稱為「投刺」。名刺至遲在漢代已經流行,文獻上有記載。

《黃朝名刺》出土於長沙走馬樓古井出土,是典型的隸書簡,一行直下,寫如下文字:

弟子黃朝再拜 問起居 長沙益陽字元寶

如圖:

《黃朝名刺》結字平正規整,波挑分明。尤其是表示問侯的「再拜、問起居」五字,有幾筆長橫、長捺、長撇寫得特別誇張:「再」字首橫細勁,末端挑起,橫貫木簡,仿佛一道界欄,把上面的「弟子黃朝」四字與下面的問候語間隔開了;空兩字距離,再寫「問起居」,三字像疊羅漢一樣頂接在一起,特別緊湊,「問」的結構對稱,寫得小,「起居」二字的結構不對稱,為了求得對稱,便將「起」字的橫捺向右下方引長,寫到「居」字的右側,與「居」字左邊的長撇對稱起來了,「問起居」三字之下又是字空,這樣的安排,使它成了居間的獨立字群,呈現出又翻飛又對稱的形式感,引長的撇、捺與上面的「再拜」二字的長橫形成了呼應。

總之,結字、章法都堪稱精彩。

接下來說楷書

現在見到的吳國楷書,都是孫權時期的吳簡墨跡,在那個時期,楷書還處在「初級階段」,帶有許多隸式。

其中楷化程度最高、隸意最少的是《朱然名刺》,如圖:

你看,他的橫畫收筆頓按下斂,豎畫有垂縮之態,撇筆挺勁,捺畫有「三折過」的筆勢,折筆方峻呈現圭角,而且結字欹側而顯姿態,十分接近後世成熟的楷書。

名刺是士流之間的用品,其書法反映著當時的書寫規範和士大夫的審美標準。所以,名刺的楷書是有代表意義的。

總括地說,東吳的楷書,面目多端,但無論士流所書還是胥吏書寫,無論他們的楷書書法水平如何,察其筆畫,初具欹側之態,既不「平頭」,也不「齊腳」,這樣的結構,呈現向右下傾斜的態勢,也就是說,雖然當時吳國的楷書還或多或少地夾雜隸筆,但楷書流行已是趨勢。

再說行書

行書是東漢晚期出現的新書體,首盛之區,當然是中州地區的穎川一帶(許昌),行書的名家是劉德昇,以及他的弟子鍾繇和胡昭。而魏晉之際,士大夫寫書的,都以鍾、胡為法。

到公元3世紀的江南地區,行書已開始流行,吳簡墨跡中,出自胥吏之手的帳冊文書,許多是用行書書寫的。但吳地行書,還部分保留了像平腳鉤挑、橫張之勢這類隸筆或隸勢,還不是我們所熟悉的那種介於楷書和今草之間的行書。

吳地行書,因無突出作品,不必細究。

最後說草書

草書這一部分,就必須說皇象的《急就篇》(一般認為是皇象所書,但無實證)。現在我們能見到的《急就篇》「松江本」(名稱來歷可見66頁),如圖:

《急就篇》字字獨立,波磔分明,有隸法,是典型的章草,後世許多善章草的書家,都由摹習這篇《急就篇》成就了書法功業。

皇象本《急就篇》的字態很周正,不如傳世的西晉索靖《月儀帖》刻本所見章草瀟灑多姿,筆勢欠流暢,略少古樸的情調。大概皇象的《急就篇》在輾轉傳摹一再翻刻的過程中,摻雜了後人的加工,雖然規範,也損失了原跡的精神氣質,與唐人品評的「龍蠖蟄居,伸盤復行」,宋人激賞的「精深奇崛」,似乎有些隔膜。

至於吳簡中的草書,其形態像介於章草和今草之間的一種草書,確切地說,它是當時章草的一種流俗形態。

下一篇,我們專門討論鍾繇。

(【跟著布丁讀書法史】之49,部分圖片源自網絡,版權歸原版權方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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