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人物 | 晉懷帝司馬熾淪為宮廷宴會服務生

衣賜履讀通鑑 發佈 2024-04-08T08:56:21.658731+00:00

衣賜履按:上一回,我們講到,晉朝太傅司馬越病故,漢趙帝國鎮東大將軍石勒,搞了兩個波次的屠殺,幹掉了幾十個司馬家的王爺和幾十位晉朝高官,殲滅晉軍十餘萬。


衣賜履按:上一回,我們講到,晉朝太傅司馬越病故,漢趙帝國鎮東大將軍石勒,搞了兩個波次的屠殺,幹掉了幾十個司馬家的王爺和幾十位晉朝高官,殲滅晉軍十餘萬。身在洛陽的晉懷帝司馬熾,又喜又悲,喜的是,壓在頭上的司馬越終於死了;悲的是,大晉朝的幹部隊伍和精銳士卒,被屠戮一空。

沒辦法,日子還得過,朝廷班子還得建。

司馬熾任命太子太傅傅祗(讀如支)為司徒,尚書令荀藩為司空;幽州刺史王浚為大司馬、侍中、大都督,督幽州、冀州諸軍事;南陽王司馬模為太尉、大都督;涼州刺史張軌為車騎大將軍;琅邪王司馬睿為鎮東大將軍,督揚、江、湘、交、廣五州諸軍事。

大將軍苟晞上書,請求遷都到倉垣(河南省開封市東北),並派手下幹部劉會,帶幾十艘船、五百衛兵、一千斛糧食去接司馬熾和朝臣。司馬熾恨不得立即跳上船離開洛陽,但是公卿大臣們猶豫不決,左右隨從、太監貪戀家產,結果沒能成行。


衣賜履說:洛陽馬上就要完蛋了,左右隨從、太監貪戀家產,搞得皇帝沒辦法逃離洛陽,這理由太過牽強。實際上,司馬光刪掉了一句關鍵的話。

《晉書·司馬熾傳》載,大將軍苟晞表遷都倉垣,帝將從之,諸大臣畏,不敢奉詔,且宮中及黃門戀資財,不欲出。

看到了吧,不是大家不想走,左右隨從、黃門貪戀家產也是次要的,關鍵是司馬越任命的那個河南尹潘滔,不讓大家走。也即是說,苟晞請求遷都時,司馬越還在世,司馬越和苟晞都恨不得捅死對方,司馬熾當然走不了。《通鑑》把此事記到了司馬越死後,抹殺了政治鬥爭的無孔不入性,也嚴重拉低了司馬熾君臣的智商。

洛陽城中,餓殍遍地,據說出現人吃人的現象。文武官員,大多跑路了,剩下的只有十之一二。司馬越死後,懷帝司馬熾召集大臣們商議,決定前往倉垣,但是,連警衛部隊都湊不齊了。司馬熾皺著眉頭、揪著鬍子,嘆息說,怎麼連駕車馬都沒有?

司馬熾派司徒傅祗帶人到河陰縣(河南省孟津縣東北)置辦船隻,自己則在數十名官員的陪同下,步行跟隨,出了宮城西掖門,到銅駝街(從宮門直到洛陽宣陽門【南城西頭第二門】,是京師最廣闊繁華的大街),被一夥兒強盜打劫,不能前進,只好退回皇宮。度支校尉、東郡(河南省濮陽市西南)人魏浚率幾百家流民,據守河陰的峽石(河南省新安縣東),搶到糧食就呈供給司馬熾。司馬熾感慨之餘,任命魏浚為揚威將軍、平陽郡(山西省臨汾市)太守,仍兼度支校尉。

衣賜履說:平陽郡在行政區劃上屬司隸,但已經被漢趙帝國占領,平陽太守,是個虛職。

漢帝劉聰任命衛尉呼延晏為使持節,前鋒大都督,前軍大將軍,率禁兵二萬七千人,進軍洛陽,同時下令始安王劉曜、征東大將軍王彌(時二人在襄城,河南省襄城縣)和鎮東大將軍石勒(時在寧平城,河南省鄲城縣東寧平鄉)與呼延晏會師。呼延晏到達河南,與晉朝軍隊遭遇,十二戰十二勝,斬殺晉軍三萬多人。


五月二十七日,呼延晏到達洛陽。

五月二十八日,攻打平昌門(洛陽南城東頭第二門)。

五月三十日,攻克平昌門,焚燒東陽門(洛陽東城中門)以及政府機關房舍。

六月一日,因會師各軍沒到,沒有後援,呼延晏大肆搶掠之後,帶著一票俘虜,撤出洛陽。晉朝廷準備用來逃難的船隻,都跟洛水邊泊著,被呼延晏一把火給燒了。

衣賜履說:讀到此處,我不禁為呼延晏擊掌讚嘆!如果不出意外,這傢伙在仕途上肯定還有發展。

為啥?

不跟大腕兒們爭功

石勒已經把大晉朝打殘了,洛陽城裡有多少兵,呼延晏都衝進去了,能不知道嗎?生擒司馬熾,即使不是分分鐘的事兒,也不會太過困難。但是,呼延晏撤出洛陽,把晉朝廷打算逃跑用的船全部燒掉,把大晉皇帝司馬熾困死在洛陽城中,然後,等待始安王劉曜等人。相當於拱手送上天大的功勞

如果呼延晏本人直接把司馬熾抓住,會怎麼樣?

也不會怎麼樣。只不過,一下子得罪了劉曜、王彌、石勒三個大腕兒,以後的日子,恐怕會不好過。特別是劉曜,他是劉淵的侄子,後來也做了漢趙帝國的皇帝。實際上,後來王彌比劉曜先到洛陽,搶先進城,劉曜就對王彌懷恨在心。

能立大功而不立,既是能力,也是智慧。

六月四日,司空荀藩和老弟、光祿大夫荀組逃奔轘轅(河南省偃師市南。轘讀如換)。

六月五日,漢趙帝國征東大將軍王彌到達宣陽門(洛陽南城西頭第二門,直通銅駝街,即到宮門)。

六月六日,始安王劉曜到達西明門(洛陽西城中門)。

六月十一日,王彌、呼延晏攻克宣陽門,進入南宮,登上太極前殿,放縱士兵大肆搶掠,只要是能弄走的,不管是金銀財寶,還是宮女太監,全部搶走。懷帝司馬熾出得華林園,想逃奔長安,結果被漢趙兵士活捉,囚禁於宮城端門。

劉曜從西明門入城,屯駐於武庫。

六月十二日,劉曜誅殺晉朝太子司馬銓(一說為司馬詮)、吳王司馬晏、竟陵王司馬楙、右僕射曹馥、尚書閭丘沖、河南尹劉默等人,官員、百姓,被殺害者三萬餘人,劉曜在洛水北岸修築京觀(古代戰爭中,勝利者為炫耀武功,收集敵人屍首,封土而成的高冢)。劉曜又放縱士兵挖掘皇家陵墓,之後,一把火把祭廟、皇宮,以及各個官署,燒了個乾乾淨淨。

此番,劉曜搶了兩樣極為珍貴的東西。一樣是晉朝廷的六方皇帝玉璽,派人快馬加鞭,送往首都平陽;另一樣是惠帝司馬衷的遺孀,皇后羊獻容,這個沒送往平陽,而是自己笑納了。


衣賜履說:這位羊皇后,講真,挺讓人感慨的。我們之前講過,她給惠帝司馬衷當媳婦兒,前前後後被人廢過四次,還差點兒被人弄死,說起來貴為皇后,但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直到跟了劉曜之後,才算真正活得像個人了。劉曜後來當了漢趙帝國的皇帝,立羊獻容為皇后。劉曜問她,我比司馬衷如何(吾何如司馬家兒)?

羊皇后說:

沒有可比性。陛下是開拓基業的聖主,他不過是一介亡國的蠢人。他雖貴為帝王,媳婦兒被各種庸碌之輩羞辱,兒子被人殺害,他甚至連自己也無法保護。那個時候,妾真的是不想活在世上,哪裡能想到還有今天呢!妾出身於高門,當時覺得世間男子可能都是那個熊樣子吧。自從跟了陛下之後,才知道天下真的有偉丈夫啊!。

劉曜對羊皇后極為寵愛,她生了兩個兒子,死後諡號為獻文皇后。

一個女子,做過兩國的皇后,可謂傳奇。

做晉朝皇后,受盡凌辱;做了敵國的皇后,卻倍受寵愛。

對於皇后羊獻容,後世應該如何評價呢?

六月二十一日,漢趙帝國皇帝劉聰宣布大赦,改年號為嘉平。劉聰任命司馬熾為特進,左光祿大夫,封平阿公,又任命晉朝侍中庾珉、王儁(古同俊)為光祿大夫。

皇帝被敵人俘虜,晉朝的官員們倒也沒有六神無主,紛紛作出反應。

晉朝司徒傅祗在河陰建立臨時政府(行台)。

荀藩、荀組兄弟,他們的侄子、中護軍荀崧,以及中領軍華恆,在密縣(河南省密縣)又建立了一個臨時政府(行台),發布檄文,通告天下推舉琅邪王司馬睿為盟主。荀藩以皇帝名義(承制),任命荀崧為襄城(河南省襄城縣)太守,李矩為滎陽(河南省滎陽市)太守,前冠軍將軍、河南(治所洛陽)人褚翜(讀如霎)為梁國(河南省商丘市)內史。

揚威將軍魏浚,駐紮在洛水以北的石樑塢(洛陽城東),并州刺史劉琨,也以皇帝名義(承制)任命魏浚為河南尹。

豫章王司馬端是前太子司馬銓的弟弟,投奔屯駐倉垣(河南省開封市東北)的苟晞,苟晞與手下幹部一道,尊奉司馬端為皇太子,也設置了一個行台。司馬端以皇帝名義(承制),任命苟晞為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苟晞移師到蒙城(河南省商丘市)。

撫軍將軍、秦王司馬鄴(一說為司馬業),是前吳王司馬晏的兒子,荀藩的外甥,十二歲,逃亡到密縣,荀藩等人帶著他奔赴許昌(河南省許昌市東)。前豫州刺史、天水(甘肅省甘谷縣)人閻鼎,在密縣收攏了數千西州(甘肅省)流民,打算返回家鄉。荀藩知道閻鼎頗有才幹,手下又有幾千人,就任命他為豫州刺史,又讓中書令李絙(讀如環或耕)、司徒左長史劉疇、鎮軍長史周顗(讀如以)、司馬李述等人,當閻鼎的幕僚。

七月,晉朝大司馬王浚,在薊縣(幽州州政府所在縣,北京市)設置祭壇祭天,立皇太子,昭告天下,以皇帝名義(承制)任官封爵,設立臨時政府,委任征、鎮將軍。王浚任命荀藩為太尉,琅邪王司馬睿為大將軍,王浚自己兼任尚書令。又任命裴憲及自己的女婿棗嵩為尚書,田徽為兗州刺史,李惲為青州刺史。

衣賜履說:自建立帝制到西晉,皇帝或准皇帝投降的,大約有這麼幾位:秦三世子嬰,玄漢皇帝劉玄,赤眉皇帝劉盆子,蜀漢皇帝劉禪,東吳皇帝孫皓。這老幾位投降之後,其代表的政權隨之滅亡。然而,西晉不是,皇帝司馬熾都做了漢趙帝國的「左光祿大夫」了,西晉的官員們卻並沒有集體投降,一下子冒出一堆小朝廷來,這是一個頗為有意思的情況。但很明顯,並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人物,能夠把這些「小朝廷」給統起來,他們被各個擊破,早晚間事。

另,王浚立的這位皇太子,史書沒有記錄名字,不曉得是司馬家的哪位王爺。

鎮守長安的南陽王司馬模派牙門趙染駐守蒲坂(山西省永濟縣),趙染請求擔任馮翊(陝西省大荔縣)太守,司馬模拒絕,趙染大怒,率眾向漢趙帝國投降,漢帝劉聰立即任命趙染為平西將軍。

八月,劉聰派趙染與安西將軍劉雅,率二萬騎兵進攻長安,以河內王劉粲、始安王劉曜為後援。趙染在潼關(陝西省潼關縣)擊敗司馬模的軍隊,進抵下邽(陝西省渭南市)。涼州將領北宮純,率部離開長安,向漢趙帝國投降。漢趙大軍圍攻長安,司馬模派將領淳于定出戰,大敗而歸。長安城中,倉庫乾淨得跟毛坯房一樣,士卒能跑的都跑了,司馬模實在無奈,只好投降。趙染把司馬模押送給劉粲。

九月,劉粲誅殺司馬模。

衣賜履說:上一回,我們講過涼州將領北宮純,很能打,給時任漢趙帝國楚王的劉聰,吃了不少苦頭。此番,北宮純率軍投降,應該是有故事的。

此時,關西地區,饑荒嚴重,白骨遍野,老百姓死得死,逃得逃,不是十室九空,而是百室空了九十九。

漢帝劉聰擢升始安王劉曜為車騎大將軍,雍州牧,改封為中山王,鎮守長安。任命王彌為大將軍,封為齊公。


衣賜履說:我們讀到此時,感覺漢趙帝國的地盤應該已經很大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掌握在劉姓皇族手上的地盤,大略上就是并州的部分地區和大長安地區,其他地區,要麼是打下來搶掠一番就閃了,要麼在石勒、王彌、曹嶷這樣的,漢趙朝廷不能完全掌控的大將手裡。因此,我們看著漢趙帝國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而實際上也是危機四伏,「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的情況,隨時可能發生。

晉朝大將軍苟晞,驕縱奢侈,苛刻暴虐,前遼西太守閻亨,多次勸諫,苟晞就把閻亨殺了。從事中郎明預正在生病,拖著病體,坐著病號車,前來勸諫。苟晞怒道:

我殺閻亨,關別人什麼事?你不在家養病,專門跑來罵我,你要搞什麼?

明預說:

將軍以禮待我,所以我以禮盡言。現在,你對我如此憤怒,比起遠近對你的憤怒,又算得了什麼?夏桀貴為天子,還因為驕縱凶暴而滅亡,何況做臣子的呢?希望將軍暫且息怒,仔細考慮我的話。

苟晞聽不進去。於是,人心離散,互相怨恨,又趕上瘟疫和饑荒,苟晞實力大損。

漢趙帝國鎮東大將軍石勒攻陷陽夏(河南省太康縣),生擒晉朝陳留(河南省開封市東)太守王贊。緊跟著襲擊蒙城(河南省商丘市),生擒苟晞和豫章王司馬端。石勒任命苟晞為左司馬。

漢帝劉聰任命石勒為幽州牧,征東大將軍,石勒辭讓將軍職。

衣賜履說:目前,幽州還在晉朝大司馬王浚手上,劉聰任命石勒為幽州牧,可以理解為鼓勵石勒去打王浚。

另,不久之後,苟晞陰謀反叛,被石勒誅殺。

公元312年,二三月間,漢帝劉聰改封平阿公司馬熾為會稽郡公,開府儀同三司。

劉聰心情愉悅,和司馬熾拉起了家常:

你過去當豫章王時,我與王濟(西晉司徒王渾的兒子)去拜訪你。王濟向你稱讚我,你對我說,久聞大名。又送給我一張柘(讀如浙)木弓和一方銀硯台,你還記得嗎?

司馬熾說,小臣怎敢忘記?只遺憾當時不識真龍天子。

劉聰說,你們司馬家,都是至親骨肉,為什麼要互相殘殺?

司馬熾說:

大漢將要承接天命,我們家相互殺戮,是在替陛下掃清道路,這是天意,並非人事。再說,如果我們家能夠守住武皇帝(司馬炎)的基業,大家都和睦相處,一致對外,陛下又怎麼能得到天下呢?

劉聰大喜,把自己很寵愛的一個貴人劉娥(漢趙帝國太保殷的孫女),賜給司馬熾,說,她出身名門,你要好好待她。

上年(公元311年),晉朝安定郡(甘肅省鎮原縣東南曙光鄉)太守賈疋(賈詡曾孫。疋讀如雅)等人,率軍進攻長安,鎮守長安的漢趙帝國中山王劉曜,連戰連敗,到本年(公元312年)四月,劉曜放棄長安城,裹脅男女老幼八萬餘人,投奔首都平陽(山西省臨汾市)。晉帝國秦王司馬鄴,自雍城(陝西省鳳翔縣)進入長安。

五月,漢帝劉聰,把車騎大將軍劉曜貶為龍驤大將軍,行大司馬。

九月,賈疋等人尊奉秦王司馬鄴為皇太子。

公元313年,正月初一,漢帝劉聰在光極殿宴請群臣,命令司馬熾穿上青色的衣服,充當服務生,為與會者斟酒勸飲(使帝著青衣行酒)。


光祿大夫庾珉、王儁等人,看著皇上在筵席間給這個斟酒,向那個強笑,不由悲從中來,放聲痛哭。劉聰十分厭惡,於是,有人告發庾珉等人與晉朝并州刺史劉琨私下聯絡,打算作亂。

二月一日,劉聰誅殺庾珉、王儁等原晉朝的大臣十多人,司馬熾也被處死,享年三十歲。

衣賜履說:劉聰誅殺司馬熾,開了一個先河。此前,漢末帝劉協,魏末帝曹奐,蜀末帝劉禪,吳末帝孫皓,都是善終,司馬熾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投降之後被誅殺的皇帝。劉聰的這一刀,為後來改朝換代之際,失敗一方的皇帝,乃至皇族的悲慘命運,撕開了一個口子。

劉聰宣布大赦,收回賞賜給司馬熾的貴人劉娥,重新回宮當貴人。

三月,劉聰冊封劉娥為皇后。

衣賜履說:在男女關係上,這位劉聰,心可真大。

四月一日,懷帝司馬熾被害的消息傳到長安,皇太子司馬鄴舉行哀悼,加戴冠冕。

四月二十七日,司馬鄴即皇帝位,是為晉愍帝。宣布大赦,改年號為建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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