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尊銘文的翻譯摻雜杜撰,真實的何尊說了什麼?

秦遙深度歷史 發佈 2024-04-10T19:24:57.393131+00:00

我也進行了研究,發現當前流傳的主流說法,都或多或少摻雜了個人主觀臆測成分。比如,學界稱銘文講述了成王遷都雒邑,以及武王欲營天下之中雒邑之事。


1963年陝西寶雞出土的何尊,被譽為鎮國之寶。1975年選送北京展出時,內底的122字銘文被發現。銘文說了什麼?學者和網民展開了解讀。我也試著研究,發現當前流傳的主流說法,都或多或少摻雜了個人主觀臆測成分。比如,學界稱銘文講述了周成王營建雒邑並遷都,以及武王欲在天下之中定都之事。經考證,這些說法均是空穴來風。銘文如下:

惟王初遷,宅於成周。復㐭武王豐福自天,在四月丙戌。王誥宗小子於京室曰:「昔在爾考公氏,克逑文王,肆文王受茲大命。惟武王既克大邑商,則廷告於天,曰:『余其宅茲中國,自之乂民』。嗚呼!爾有唯小子,亡識視於公氏,有庸於天,徹命,敬享哉!惟王恭德裕天,訓我不敏。王咸誥何,錫貝卅朋,用作口公室尊彝。唯王五祀。

文中出現「遷」字,很多人便聯想到《逸周書·度邑》,認為此遷和《度邑》呼應,為遷都之意。究竟是否如此,我們比對另一件青銅器《德方鼎》:

惟三月,王在成周,延武王福自鎬。咸,王錫德貝廿朋,用作寶尊彝。

德方鼎跟何尊出自同年同一人之手。

也就是說,成王這年三月就已經在成周,那麼,將四月「惟王初遷,宅茲成周」理解為初遷成周,就不合邏輯。「遷」字,除了表水平位置的變化,還可表示垂直位置的變化,引申為升登、升遷。據《尚書·周書》記載,武王死後,成王13歲,周公代王攝政。成王服喪兩年,紀年歸武王。成王在15歲繼承王位。繼位後第五年,也就是周公攝政的第七年,成王成人,周公便還政成王。因此銘文「唯王五祀」,發生「惟王初遷」,當是指成王獲得王權導致權利升遷一事。這樣理解應該是沒困難的。

「復㐭武王豐福自天」,「復㐭」該如何理解?據《德方鼎》,這年三月,成王就已經領受過了自鎬京送來的武王福胙,《何尊》四月的這次,自然就是「復㐭」了。德方鼎說福享自「鎬京」來,何尊說福享自「天」來。可見,兩器所載當為同一地方。

據 《世俘解》,庶國乃竟。告於周廟日:「古朕聞文考修商人典,以斬紂身。」告於天、於稷,用小牲羊大……是說武王克商後回到鎬京,在宗廟舉行祭祀活動。廟內供奉著天帝和后稷(周太祖)的神位。可見,西周是把天帝和先祖在一塊祭的,京師的周廟就叫做天室。因此,「福自天」,就是福享來自天室。由於祭祀過的胙肉攜帶了武王的福運,是要送給成王吃的,宗小子何就是負責這次運送福享的祭祀官。從何的公氏傳達天命,輔佐文武二王來看,其家族世代擔任祭祀官。肉容易變質,我們推測,天室離成王所在的成周寢宮應該不遠。

這裡還要反駁當下個別學者的一個觀點,他們認為成王五年雒邑未成,成王「宅於成周」是不合邏輯的,就將何尊認定為康王時器物。這其實是先入為主,首先把當時的成周認定為雒邑,為了邏輯相合,便犧牲客觀真實,把何尊的出生日期隨意後推到了康王時期。殊不知,就算是康王時器,也是不合邏輯的。如果是康王時器,那就是說成王已經死了,那麼康王應主祭成王才對,可何尊涉及的主祭對象卻是武王,並且追述先王功德時,只提到文武二王,沒有成王。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既何尊就是成王時器,並且當時的成周,所指根本就不是雒邑,只有這樣,也才符合上文提到的運送福胙的保質期。

根據以上分析,現對何尊銘文翻譯如下:

成王剛剛獲得王權時,居住在成周。再次領受來自天室武王豐盛的福胙,是在四月二十三號這天。王在寢宮訓誥宗小子何說:「過去你的父親輔佐文王,文王得到了大命。武王滅商後,就在朝堂昭告天下,說:『我要居住在這京城,從此統治民眾』。哎,你小子記住,要像你父親那樣,有勞於天,傳達天命,敬慎祭祀!」。王的大德恩澤天下,我這愚鈍之人深受教誨。王對何訓誥完畢,賞賜了他三十串朋幣。何於是用這些錢,製作了家族祭祀用的尊。周成王五年。

個人能力所限,翻譯只能達到這個水平。即便如此,由於不夾雜個人情感和主觀臆斷,該翻譯當是目前最靠譜的。完整的翻譯讓我們清晰看到,何尊銘文並未涉及任何營雒、遷都之事,甚至連雒邑二字都沒有出現過。那些流傳的所謂「何尊記載了武王克商後在天下之中營雒以及遷都」的說法,均是居心叵測之人,為了局部利益,惘顧客觀歷史,強加給古人子虛烏有的天下地理中心為上的觀念,主觀臆測和杜撰出來的。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個王朝的京師居地理版圖的中心,包括洛陽也不在天下之中。洛陽除了東漢一朝較為完整,其他強勢王朝定都均是在洛陽以外的其他地區。

根據《尚書·周書》,雒邑始建於周成王時,武王時雒地尚無邑。因此,符合銘文中武王昭告天下的朝堂,就只有京師豐鎬。這和《史記·周本紀》中武王克商後回到鎬京,召見代表天下的九州州長一事是相證的。

查閱西周所有一手文獻,均無將雒邑做「中國」、「中原」,或者「中州」定義的記載。反倒是《詩經•民勞》:「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民亦勞止,汔可小息。惠此京師,以綏四國。」這首詩里的中國,為《何尊》之中國提供了理論依據,既何尊里的中國,和這首詩里的中國一樣,指的就是當時西周王朝的「行政中心」周國或者「京師」豐鎬。

篇幅所限,本篇對何尊的講解就到這裡。下個作品揭秘何尊里的「成周」,究竟是指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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