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宮廷文,丞相之女准儲妃,花樣宮斗甜掉牙《應一夜海棠》

私藏溫柔鄉 發佈 2024-04-27T19:01:52.656653+00:00

她失魂落魄地不斷重複這句話,可離她不遠的男人恍若沒有聽到般,只冷冷地看著她。「我從未愛過你,接近你只是為了奪得我想要的一切。我愛得是緲蘿,而你,是徹頭徹尾的利用。」


「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明明以前你那麼愛我…」

  女人一身紅袍,散著頭髮,任由火苗將她的黑髮燒焦。

  她失魂落魄地不斷重複這句話,可離她不遠的男人恍若沒有聽到般,只冷冷地看著她。看著女人的全身都被火灼得血紅,他終於憐憫地開口,給了女人死前的答案。

  「我從未愛過你,接近你只是為了奪得我想要的一切。我愛得是緲蘿,而你,是徹頭徹尾的利用。」

  男人的臉上依然冷漠如冰,看到女人不可置信,逐漸崩潰的神情後,他揮開袖子攀附而上的火星,轉身離開了屋子。

  屋內的女人終於在臨死前將一切怨氣都發泄出來,她嘶聲力竭。

  「陳蹊謹!我恨你!」

  「我詛咒你!!」

  「我要你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去,身坐高位,卻只能飽嘗孤獨,病痛的折磨!」

  話音未落,強勢的火苗迅速將女人包裹,痛苦的嚎叫聲響遍整個謹王府。

  姜妤忽然覺得全身發燙,好似有無數螞蟻在啃噬自己。

  全身動彈不得,心裡卻又燥熱難耐。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夢魘了。

  可下一秒,她立馬感受到脖間有密密麻麻的濕溽感,以及曖昧的溫熱氣息。

  她有些恐慌,自己不是在家裡的床上睡覺嗎?難道是家裡進流氓了?

  這一想,讓她全身發涼,於是她更加努力地掙扎著。

  因著她的掙扎,身上的人卻愈發躁動起來,似乎已經不滿足於蜻蜓點水,吻得愈發濃重,手也不安分地摸索著姜妤的身體。

  姜妤忍著顫慄,在那張濕潤的雙唇接觸到嘴的那一瞬間,用力的咬了下去。

  身上傳來一聲悶哼,姜妤被禁錮的手如願鬆開,她毫不猶豫地用盡全力將男人推開。

  男人毫無防備地被推倒在一旁,頭還重重地砸在了牆上,「咚」地一聲,便昏了過去。

  姜妤拖著麻木的身子從床上爬起來,慌亂地衝出門外,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環境的異常。

  她扶住門沿,想看清楚男人的長相,好在報警時做筆錄,可男人除了一身染血的白衣,面容被散亂的頭髮遮住,渾身上下凌亂不堪,似乎也在掙扎著什麼。

  好暈……

  強烈的眩暈感讓姜妤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她只能先逃離這裡再做打算。

  當她走在滿是叫賣聲的大街上時,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三個月後。

  整個長陵都在傳太子的女人與不受寵的五殿下有染。

  姜知棠乃姜丞相之女,才華樣貌出眾,是鄢朝皇帝欽定的太子妃。二人定婚即近時,卻鬧出了這等糗聞。這無異於丟盡了整個皇室的臉面。

  未婚妻與自己的兄弟有染,太子動不了姜知棠,便將怒氣發在了五殿下陳蹊謹身上。因著不受寵的緣故,陳蹊謹被太子賜以烙刑時,宮中無人置喙。在陳蹊謹奄奄一息時,是皇后出面救下陳蹊謹。

  鄢朝注重孝道,皇室也最忌諱兄弟相殘。不管這陳蹊謹是否受寵,都不可為了一個女人而殺害手足。

  這是姜妤在圍獵宴上得到的信息。

  她沒想到,因為自己在睡前看了一本狗血小說,醒來就穿書了。而且一穿越便置身於流言蜚語中,還真是應了她狗仔的職業。

  方才聽到的陳蹊謹便是書中的男主,而她竟成了書中悲慘的女配。

  這幾日她總是能夢到自己被陳蹊謹丟在火海中的場景,感同身受地痛苦讓她夜不能寐。偏偏穿越過來又碰到這種事,姜丞相擔心這些謠言會傷害到自己,遂將她關在府里足足三月。

  好不容易碰到圍獵宴,她總算能出來透透氣了。

  「小姐!快把帘子蓋上,莫要讓人瞧見了!」春曉一個不留神,姜知棠就掀開帘子湊出頭去了,她嚇得趕忙催促。

  姜知棠埋怨地憋嘴,這古人心理能力真脆弱,一點流言蜚語就能將人嚇成這樣。

  她可是活在網絡發達的年代,作為狗仔,經歷過各種網暴,身心早已煉就百毒不侵了。

  這圍獵宴是鄢朝每年必舉行的一個活動。在今日,所有的公家子弟都會參與且互相比拼騎術,箭術及獵術。這也吸引了許多名門貴族的小姐們,滿懷期待地能在此尋一個稱心的郎君。

  所以,當一群姑娘聚在一起時,總有說不完的長短。

  正聊得盡興時,話題主人公姜知棠戴著一頂紗帽來了,所有人齊刷刷地看著她,毫不避諱地小聲嘀咕著。

  姜知棠若無其事地在她們周遭坐下,蹺起二郎腿,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直勾勾地盯著她們。

  這理直氣壯的樣子倒讓姑娘們有些不知所措。

  於是紛紛作鳥獸狀散開。

第2章 圍獵

  圍獵宴進行了一會兒後,人群里傳來一聲「恭迎聖上。」

  只見人群里齊齊走出一堆侍女太監,隨後為首的人一身明黃色龍紋袍,神色嚴峻,氣勢凌人,與周圍年輕的面孔相比,看著較為蒼老。看來此人便是鄢朝的皇帝。

  在他身邊簇擁著的是一眾皇子。其中一位亦是一身黃,只不過顏色較為暗淡,上面繡得是交錯相間的黃蟒。神采奕奕,頗為殷切地與皇帝說著什麼。而另一個紫色華服的皇子,眉眼狹長,面上平淡,眼神卻時不時輕蔑地瞥一眼黃蟒袍。

  想來,這一黃一紫的便是太子陳蹊文與二皇子陳蹊鶴。

  早在書中就有介紹這兩人,太子輕狂自負,生母乃是當今皇后。二皇子陰鷙狠毒,乃容貴妃所出,倚靠將軍府,勢力龐大,是連皇帝也忌憚的存在。

  才華手段方面二皇子要比太子高明,只可惜不是嫡出,況且背後勢力太強,即便太子倒台,也覺不可能讓二皇子當太子。所以他一直充當萬年老二的角色,因此兩人十分看不慣對方。

  走在最末的,一身藍衣,笑得意氣風發的便是六殿下陳蹊雲,字允年。他是所有皇子中最受皇帝喜愛的,性格敦厚,重情重義,與男主陳蹊謹最為友好。

  他的出現讓姑娘們禁不住躁動起來。相對於他的耀眼,他身旁的陳蹊謹更惹得姜知棠的注意。

  五官溫柔細緻,臉色微微蒼白,加上一身白衣孱弱,看得令人心生憐愛。

  他默默地坐在最末席,旁邊的一眾皇子討論得熱鬧,只有他一人臉上面無表情,與周遭其樂融融的景象融入不了。

  縱使一身白衣顯眼,卻更顯灰茫。

  宴會熱鬧地進行著,姜知棠百無聊賴,甚至有些懨懨欲睡。終於等到最熱鬧的環節後,才打起精神。

  最後一場是圍獵,所有人以西南的林子為範圍,以獵物最多者為勝。

  姜知棠伸長脖子,卯足了勁觀望著,待看到人群里一藍一白的身影后,悄咪咪地溜出了宴席。

  她騎馬跟在他們身後,怕被發現,距離也保持得偏遠,堪堪能看見的程度。

  雖說自己對謠言並不在意,但是,姜丞相卻害怕得很,這三個月下來,謠言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為了避免自己再被關在府里,她不得不做些什麼。

  而此次來宴會的目的,便是為攻破謠言而來。作為狗仔,沒有人比她更懂如何控制謠言風向。

  待到陳蹊謹兩人繞進林子時,害怕馬蹄聲太大,她便將馬隨意綁在樹上,打算徒步跟進。

  可她想得太過輕鬆,林子又大又難繞,很快就跟丟了人。

  正當她在原地躊躇時,一支冷箭從她耳邊擦過,凌厲的箭氣嚇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回過頭來卻是陳蹊謹陳蹊雲二人正疑惑地看著她。

  陳蹊雲開口便是質問:「姜小姐為何在此鬼鬼祟祟?」

  頭一次聽到用鬼鬼祟祟來問候人的。

  看陳蹊雲的態度,想來是因為謠言的事替陳蹊謹抱不平。

  姜知棠抹了一把冷汗,看著陳蹊謹,怯懦地說到:「我在林子裡迷路了。能不能…」

  「不能!」

  不待她說完,陳蹊雲便否決了。

  她有些啞然,強裝鎮定,努力發出哭腔,「我一個姑娘家在林子裡要是碰到野獸怎麼辦?」

  陳蹊雲是個直脾氣,言語絲毫不掩飾對姜知棠的不滿。他一貫認為姜知棠這種恃才傲物的人與二皇子是一夥的。

  再加上謠言的事讓陳蹊謹差點丟了性命,而她卻沒有一句解釋,這讓他對姜知棠的偏見更加嚴重。

  「你要是真怕野獸也不會獨自跟到這裡,更不會參加這圍獵。要我說,你既沒有那個膽子,就別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還是回你的姑娘堆去吧!」

  他的語氣咄咄逼人,姜知棠忍著脾氣,想著先記下這仇,找機會再報。於是她又努力堆出笑,「六殿下說得是。但我相信六殿下寬宏大度,定不會過於為難小女子的。所以…」

  「還請二位殿下帶上小女子吧!」她殷切地看向陳蹊謹。

  承得是陳蹊雲的情,問得卻是陳蹊謹的同意。這番操作讓陳蹊雲無法拒絕。

第3章 子虛烏有

  陳蹊謹觀察了她許久,看到她氣得嘴角抽搐,卻又不得不作出笑臉,這面容扭曲的樣子實在不符姜知棠平日婉約端莊的模樣。

  不知為何,他恍然想起那日姜知棠紅著臉衣衫半褪的模樣,這一想起來,順帶著後腦勺都隱隱作痛。

  此番愣怔間,陳蹊雲與姜知棠又一人一句地懟了起來。

  陳蹊雲的嘴也是毒得很,礙於有求於人,姜知棠愣是被說得一言不發,只能笑呵呵地看著他,心裡想必千刀萬剮了。

  陳蹊謹頗為無奈,他知道姜知棠並不是真的迷路。如今謠言四起,她不但不躲著他,反而主動找上他。雖然不明白姜知棠地目的是什麼,但若是真留她一人在這,定然也會惹人詬病。

  「那便一起吧。」

  原本萎靡不振的姜知棠聽到這一句話,立馬亮了眼,很是嬌羞地道謝。

  不過,眼下有些尷尬,她在陳蹊謹與陳蹊雲兩人之間徘徊,二人都沒有下馬讓她騎地意思。

  她訕笑道:「無妨!你們不用那麼客氣,我自己走路就好了。不麻煩你們了。」

  話剛說完,陳蹊雲回了一句:「那你請便。」隨後揚起鞭子,駕馬遠去。

  於是,她又默默地看向陳蹊謹。

  陳蹊謹露出看穿的笑容,他向她伸出手,「路途較遠,若是你不介意,可與我同乘。」

  她看著那雙修長的手,立馬回到:「不介意不介意!」

  他一把將她抱起,雙手攬她入懷,卻是很謹慎地沒有觸碰到她。

  姜知棠發現,陳蹊謹說話時也是小心翼翼地抬著頭,不讓下巴碰到她。

  這一點莫名地戳中了她。

  與陳蹊雲相比,陳蹊謹反而好相處多了。雖然看起來面冷,可在這些細節上卻凸顯他的謙遜有禮,再加上精緻的樣貌,也難怪原書中姜知棠會對他如此沉迷。

  若不是知道此人是她的命煞,怕不是她也要淪陷其中。

  陳蹊謹突然問到:「眼下謠言四起,你與我同乘一匹馬,就不怕落人口舌嗎?」

  「子虛烏有的事,有什麼好怕的!」

  子虛烏有?

  陳蹊謹開始琢磨這個詞,他不知道此事到底算不算子虛烏有?若不是那日她將他打暈過去,怕是真的難以收尾。

  他沉吟半晌,對著姜知棠那顆毛茸茸的頭說到:「那日是我定性不夠,對你唐突了。抱歉!」

  姜知棠愣了愣,「什麼事?」

  她並不知道陳蹊謹就是那天的流氓,那日在街上暈過去,醒來後人就在丞相府了。而後外頭的謠言便傳得瘋起,還是春曉告訴她的。

  陳蹊謹被她的回答噎了一下,以為她在故意為難自己,眉頭微皺,臉色冷了下來。

  姜知棠也察覺到身後人的氣息低沉,便安靜了下來。

  兩人陷入了沉默,顯得林子更加空蕩。

  好在陳蹊雲突然繞回,高興地朝他們奔來。

  姜知棠看到陳蹊雲的馬上掛著一堆的獵物,大小皆有,看來收貨頗豐。

  「五哥,這都快到賽尾了,你這馬頭怎麼還空著?」陳蹊雲有些疑惑。畢竟五哥的獵物往往是最多的。

  陳蹊謹看了眼懷裡的姜知棠,「一炷香的時間足矣。」

  陳蹊雲對姜知棠坐在陳蹊謹的懷裡感到十分不滿,忍不住發酸:「五哥馬頭那麼大一隻山豬,看來這次圍獵五哥是贏了。」

  姜知棠氣急,他竟然罵自己是山豬?

  「六殿下是在嫉妒嗎?」

  「我嫉妒什麼?嫉妒你是山豬嗎?」

  「你嫉妒我是山豬,並且拱了你家大白菜。」

  陳蹊雲好似被點了火的爆竹,咬牙切齒地瞪著姜知棠得意的嘴臉。

  這女人臉皮真厚。

  姜知棠搖頭晃腦,殊不知她身後的大白菜早已駕起弓對著一隻巨大的山梟蓄勢待發。

  陳蹊雲與姜知棠鬥嘴的功夫,一隻山梟便從他們面前掉落。

  倆人面面相覷,莫名有些羞愧。

  姜知棠滴溜溜地看了下林子,這都快賽尾了,怎麼還是一個人都沒看見?

  她原想營造出與陳蹊謹情意綿綿的曖昧氛圍,卻不想一個路人都沒有。

  要想壓下這起謠言,就必須造一場更勁爆的謠言。所以,只要所有人以為她和陳蹊謹才是互相愛慕的一對,太子是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這樣一來,即保住了自己的名聲,也將輿論壓力轉向太子。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陳蹊謹馬頭的獵物終於不止一隻山梟了。

  快到主營帳時,陳蹊謹突然下馬,讓姜知棠一人回去。

  眼下目的還未達成,她怎麼可能放他走?

  「可是…這些獵物?」

  「留給你的!」

  姜知棠沒想到他這麼大方,眼看他要走,急得連忙下馬,卻不想,裙角掛在了馬鞍上,隨著「撕拉」一聲,姜知棠跌落在地,撕裂的裙子灑落在她頭上。

  一時間三人目瞪口呆。

  好巧不巧的是,周圍突然來了一堆人,對於這戲劇性的一幕,眾說紛紜。

第4章 福氣

  三日之後……

  姜知棠心如死灰地坐在亭子裡,她覺得自己京圈第一狗仔的名號打臉了。

  此番想著,陳蹊雲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春曉攔也攔不住。

  「啪」地一聲,一本名叫《我與太子,不受寵的五殿下不可說的那些事》猛地砸在她面前。

  姜知棠哇塞一聲:「這是古人的狗血小說?」

  陳蹊雲恨鐵不成鋼,「你這個毒婦!虧我五哥對你那麼心善,你竟然恩將仇報!」

  他沒想到上次姜知棠那一摔,被有心人看到後,竟傳成:丞相千金再次私會風光霽月五皇子,被六皇子撞見,毆打千金,太子為愛成全,二人實慘!

  姜知棠驚呆了,她也沒想到事情走向會這樣。古人的腦洞也太離譜了!

  這次輿論淪陷的不僅是陳蹊謹,連帶著陳蹊雲也一同拉下水。紛紛傳言他對陳蹊謹的感情另有隱情。

  姜知棠自知理虧,任憑陳蹊雲對她的奚落。不過,她並沒有聽進心裡。

  她是帶著上帝視角穿進這本書的,所有人的結局她都知曉。也唯獨不接受自己的結局。

  陳蹊謹於她而言,是緣分,亦是劫難。為了避免造成原書的結局,她必須遠離他。

  若非為了闢謠,自己是不會主動找上他的。

  沒想到,謠言沒有辟成,反而愈加離譜。

  對於古人來說,謠言是可以殺人的。姜丞相為了保護自己,也遭受了不少緋言緋語。自己也絕不會頂著一堆莫須有的罪名過一輩子的。

  她暗暗下了決心。

  陳蹊雲說得口乾舌燥,卻一直得不到姜知棠的回應,低頭看去,姜知棠正目光痴痴地看著自己。

  他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好氣地喊到:「姜知棠!」

  見人還沒反應,又連喊了三聲。

  姜知棠如夢初醒,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陳蹊雲以為,他方才那麼說了那麼多不快的話,姜知棠指不定在心頭如何怒罵自己。

  「本殿方才說得你可有意見?」

  「沒意見。」

  她什麼都沒聽見。

  「你心裡可有不快?」

  她搖頭。

  可他不信。

  「那你為何方才一直盯著本殿下?」

  姜知棠覺得陳蹊雲聒噪得很,明明長得一副討喜模樣,可那張嘴卻偏偏惹人煩。

  她無奈嘆口氣,道:「我只是覺得殿下天庭飽滿,眉毛秀氣潤澤,是個有福之人。不免多看了幾眼,沾沾福氣。」

  陳蹊雲半信半疑地看著她,「當真?」

  姜知棠頗為誠懇地點頭。

  陳蹊雲才放下心來,順帶著自誇了一句:「我母妃也曾說過本殿是個福澤德厚之人。」

  姜知棠連忙附和,「是的是的!五殿下的福澤能一直活到壽終正寢,膝下兒女雙全,娶了個太傅女兒,更是貌美如花!」

  陳蹊雲聽後,突然覺得不對,原本漾開的笑容立馬消失。

  他目光銳利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會娶太傅的女兒?」

  遭了!說漏嘴了!

  姜知棠心虛,怎麼一不小心把書里的事透露了?

  她訕笑道:「我瞎說的!你要是不喜歡太傅的女兒,那我可以換一個?比如李尚卿家的小女兒?」

  書中可是說過的,李尚卿的女兒與陳蹊雲是青梅竹馬,倆人有不可說的私情。

  此話一出,陳蹊雲倒真的撂了眉頭,看起來不再氣了,只是走之前,滿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姜知棠派人寫了封信遞給陳蹊謹,奈何人家一封不收。

  據小廝回報,是連門檻都沒踏進,便讓人遣回來了。

  看來,陳蹊謹並不想見自己。

  一定是因為上次的事讓陳蹊謹對自己起疑心了。說不定,更是認為那件事是自己操作的。

  姜知棠望著被送回來得無數封信,無奈之下,只好自己去一趟。

  一座清簡的宅邸小院內,陳蹊謹一襲白衣,上面綴著些許墨竹葉,手裡捏起一張油紙,小心翼翼地將磨好的花脂倒入油紙。

  他的動作輕柔細緻,眼裡滿是專注,仿佛在擺弄一顆無價之寶。渾然天成的氣質讓他在一堆皺碎花瓣中顯得如夢如幻。

  牆上的竹葉窸窸窣窣地動了起來,陳蹊謹望過去,果不其然看到竹葉間有一抹灰暗的東西在蠕動著。

  他皺著眉,謹慎地看著那抹灰暗。

  隨著那東西的猛然下落,陳蹊謹手裡的刻刀已經在指尖蓄勢待發了。

  「唉!可疼死我了!」

  姜知棠摸了摸屁股,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殊不知,這一句話讓她免受災難。

  知道是姜知棠後,陳蹊謹的神情才有些鬆動。他看著她踉踉蹌蹌地走向自己,隨後很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姜小姐這是何意?」

  他沒見過哪個大家閨秀會翻他人牆的。更何況,這個大家閨秀還與自己有些糾葛。

  姜知棠為了逃出姜府,穿了一身小廝的灰衫,加上剛才爬牆,現在已經弄得臉比衣服灰了。

  「你放心!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找你商量個事。」

  她是秉著求人辦事的態度來的。

  陳蹊謹卻不以為然,他垂著眸,眼皮都不抬,「姜小姐是否更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第5章 軟硬不吃

  「其實那件事…」

  姜知棠梗著脖子,有些心虛,「…是個誤會。」

  「我承認,那天,我確實是有目的的。我只是想稍稍借用您來達成一件事。」

  姜知棠越說越心虛,陳蹊謹抬眸掃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借用?」他開始咬文嚼字了。

  「呀!殿下竟然會做胭脂!果真心靈手巧!」她試圖扯開話題。

  然而,陳蹊謹輕飄飄的一個眼神讓姜知棠頓時如泄了氣的球,無奈承認錯誤。

  「好吧!是利用。」

  「但你一定要相信我。這件事絕對不是我想要的後果。」

  「我其實只是想故意接近你,製造曖昧,混淆視聽,讓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謠言其實另有轉機。」

  生怕陳蹊謹甩臉趕自己走,她急急忙忙地解釋一切,急得臉上的紅暈異常濃烈。

  他怔怔地看著她好一會兒,覺得這姑娘屬實難以捉摸。

  明明之前還對謠言的事默不在乎,如今卻能為了這件事大費周章的爬牆見他。

  「目的呢?」他問。

  姜知棠不假思索地回到:「也沒有什麼目的。就是單純得不想被我爹關著。」

  這麼純粹的理由嗎?

  陳蹊謹萬萬沒想到,這個理由對於姜知棠來說實在蹩腳。

  在他印象中,姜知棠清高孤傲,當年她能以一己之力懟得書院太傅啞口無言,怎麼想都不是愛玩的人。

  姜知棠見他思忖良久,突然高深莫測地來了一句:「所以…這才是真正的你嗎?」

  姜知棠滿臉疑問,皺著眉嚴肅地盯著他。

  古人…也如此中二嗎?

  一時間,兩人都深覺無語。

  良久,姜知棠小心翼翼地詢問:「所以,你能配合我完成這件事嗎?」

  「不能。」

  這一口回絕的速度堪比陳蹊雲。

  看來,這兄弟倆都不是好說話的。

  但是姜知棠想不通他為什麼拒絕。明明這件事對他的影響也很大,甚至差點因為這件事丟了性命。如果能澄清這個謠言,他不也能為自己討個公道嗎?

  沒有人會甘願背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吧?

  陳蹊謹看出了她的疑問,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拂去旋落指尖的一片殘破花瓣,再看著那片花瓣仿若孤苦無依的自己隨風飄蕩。

  他說道:「這件事的真相對於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就好像,一個將死之人沒必要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太子可以因為一個謠言而輕易賜死自己,便是真相大白,討了公道又如何?

  他一直都是聽天由命的。

  姜知棠並不能理解陳蹊謹的心境,書中從來沒有提到他的過往,就好像他的孤僻,他的寡情,他所犯下的罪,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但姜知棠可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想當初自己為了蹲到一個影帝的緋聞,守在垃圾桶旁,聞著垃圾的腥臭吃喝了三個月!

  她狡黠地彎起眸子,從袖口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我一個姑娘家鬧出了這種事情,日後可怎麼嫁人啊!我不活了!」

  她哇哇大哭,他卻笑著說道:「倒是個明智之舉。」

  她咬牙威脅到:「我要是死在你府里,你以後的日子也別想好過!」

  聞言,陳蹊謹斂了神色,不慌不忙地看向她,眼裡未起一絲波瀾。

  「你要是死了,我便與你一同了結。橫豎皆是死,倒不如咱兩做個伴。」

  姜知棠看他認真的神色,絲毫不像開玩笑啊。

  她咽了咽口水,倏地收起刀。看來死亡已經威脅不到他了。

  只能……

  她拼命擠出一副嬌俏可人的樣子,雙手拽住他的衣角,夾著嗓子說道:「殿下,你就幫幫我吧!這件事除了你,沒人能做到了。只要你答應幫我,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陳蹊謹被她弄得心煩意亂,忍不住提了一嘴:「我要你離我遠點。」

  哪知,姜知棠卻誤以為他這是答應了,立馬連滾帶爬的遠離他。

  「多謝五殿下!」

  姜知棠高聲大喊,給他磕一個響亮的頭。

  陳蹊謹黑著臉看她從兜里掏出一包物什遞與他,隨後,伴著一聲「明天見我的好殿下!」離開了院子。

  他好奇地打開那油紙包裹的東西,竟然是兩塊掉了屑的糕點!

  簡直敷衍!

  他輕扯嘴角,鬼使神差地捏了一塊放進嘴裡。

  綿軟細膩,像棉花般輕柔,那特有的奶香味倒不像是中原才有的糕點。

  他心下一動,忍不住又捏了一塊。

  余延殿內。

  二皇子陳蹊鶴聽著下屬匯報的信息,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當聽到太子這幾日因受不了謠言,已經閉府好幾日時,他滿意地露出笑意。

  姜知棠誤打誤撞又替他辦了件好事,他還真得好好謝謝她。

第6章 反常

  長陵街上,大小商販大聲叫賣,姑娘們成群結隊倚靠亭欄,看著河上時不時漂來舸舟。碧波上,俊俏才子矗立船頭,對著橋上的姑娘報以笑意。

  人來人往的橋上走過一藍一白的身影。

  「五哥,你有沒有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們?」陳蹊雲問。

  自從倆人從府里出來後,總覺得身後有動靜。因著在宮裡長大,風吹草動的事他一向很敏感。

  陳蹊謹面色如常,似乎並不驚訝這件事。

  「無妨。讓她跟著吧!」

  「可…萬一是…」

  陳蹊雲話還未說完,陳蹊謹便說道:「放心吧!這個人很安全。」

  見他如此篤定,陳蹊雲也不好說些什麼。

  只是仍然時不時回頭,十分好奇是何人讓五哥如此鬆懈。

  倆人來到一家酒館後,陳蹊謹徑直要了「天字十號」的包廂。掌柜是個白胖的大嬸,看到二人穿著華麗,出手闊綽,連忙堆著笑意圍著二人上樓。

  下來時,掌柜還高興地掂著手裡的錢袋。不一會兒,又看到一位鵝黃素紗,清秀絕俗的少女走了進來。

  少女的身後跟著個粉衫丫鬟,束兩個丸子髻,模樣亦周正得很。

  此二人身份絕非常人。

  掌柜立馬狗腿地湊上前去,只聽得那丫鬟脫口而出「要一間天字十號房。」

  掌柜陡然明白,原來是同前面那兩位一起的。

  房間內,陳蹊雲正納悶著從來不出門的五哥為何突然邀自己來了酒樓?

  要知道,平時拉他出門可是比登天還難。

  兄弟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陳蹊雲按耐不住,好奇地問道:「五哥,你今日怎地突然有興致約我喝酒?」

  陳蹊謹抿了口茶,看向窗外。

  「受人之託。」

  陳蹊雲疑惑地看著他,卻見他久久沒有下文,著實令他心癢。

  但他也不好在過問,畢竟陳蹊謹做事向來穩重,想來這次亦是在謀劃著什麼。他與他關係親厚,如非必要,絕不會刻意隱瞞什麼。

  思及此,他也跟著無聊地看著窗外。

  然而,陳蹊雲本以為這只是偶然現象,誰知道後來的幾天內,陳蹊謹越發頻繁地約他。

  光是酒樓便去了不下十次。

  但讓他更難受的,是那日跟蹤他們的人也堅持不懈地跟到今日。

  他終於忍無可忍了。

  借著上茅房的名義,繞出酒樓後,很快便在角落裡蹲到了鬼鬼祟祟的姜知棠。

  他悄無聲息地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滿意地看到姜知棠嚇得身子一抖。

  姜知棠看到是陳蹊雲後,鬆了口氣。

  她抱怨到:「你怎麼會在這!你不應該和你五哥一起嗎?」

  陳蹊雲聽後,立馬明白過來,「好你個姜知棠!原來這幾天是你在跟蹤我們!」

  姜知棠生怕他說話聲音太大,連忙示意他小聲些。她小心翼翼地湊出頭,當看到街上沒有那個人的身影時,才放鬆一點。

  陳蹊雲不明白姜知棠在怕什麼,自顧自地說到:「你一個丞相千金,為何老是做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姜知棠一聽,不樂意了。

  「誰偷雞摸狗了!」

  先前沒能懟回去,今日她必不客氣。

  她上下打量了下陳蹊雲,眉毛輕揚,不懷好意地笑道:「倒是六殿下奇怪得很,好好地酒樓正門不出,非得往後門繞,莫不是背著你五哥做什麼壞勾當?」

  陳蹊雲一聽,不知是被氣到了還是覺得這句話好笑,他輕哼一聲,「你以為本殿下是什麼人!」

  「這幾日我與五哥出行,總有隻野貓陰魂不散,五哥不管,那便只好由我出手逮住這隻野貓!」

  姜知棠翻了翻白眼,「你以為你五哥為何不出手?」

  被她這麼一提,陳蹊雲遲疑了。心裡想著,莫非五哥這幾日的反常與她有關?

  他忽然想起,陳蹊謹那日分明是知道跟蹤的人是姜知棠,所以才會那麼放心的。再且,那所謂的受人之託,說不定就是姜知棠。

  姜知棠見陳蹊雲沉默了,知道他已經猜中了什麼,於是沒好氣地繼續道:「就算我跟蹤了又如何?不過六殿下大可放心,我的目的從來都不是你!」

  陳蹊雲一時間啞口無言。

  雖然早就知道姜知棠這個人心高氣傲,卻不知道在耍嘴皮子的功夫上也能這麼好。

  也對!畢竟當初她可是以一人之力堵住悠悠眾嘴的才女。

  兩人歇了氣,一前一後地走進酒樓。

第7章 浮出

  陳蹊謹正疑惑陳蹊云為何去了那麼久,此時門突然開了,正是陳蹊雲與姜知棠。

  他看著兩人之間水火不容的氣氛,立馬便猜到了什麼。

  姜知棠在陳蹊謹對面坐下,陳蹊雲似乎不願湊上去,轉而臥在狐裘軟榻上。

  陳蹊謹問道:「計劃進行得如何?」

  姜知棠眼睛一亮,興奮地回到:「如我所料。經過我們這些天的會面,那些人已經開始對我們之間的關係轉變想法了。」

  原本還閉目養神的陳蹊雲突然問:「你們之間的關係?」

  姜知棠點頭,「是啊!原本大家都認為我和五殿下是姦夫淫婦…」

  「咳咳!」

  聽到「姦夫淫婦」這幾個字後,陳蹊謹一時不察被水嗆到。

  這姑娘用詞還真是不忌諱。

  當看到姜知棠一臉不解地望著他時,陳蹊謹蠻不自在地撇開臉,骨節分明地手放在唇邊,用以掩飾方才的失態。

  「你繼續說吧。」

  得到回應後,姜知棠興奮地接著說道:「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在輿論的風口浪尖,我們非但沒有避嫌,反而出現得更加頻繁。這樣的話,大家就會猜測我和殿下之間的關係是否另有轉折。」

  陳蹊謹聽後,很是讚許地點頭,倒是陳蹊雲還是雲裡霧裡的。

  「所以,你們的關係到底是什麼?」

  此話一出,其餘倆人齊齊地看向他,眼裡皆透露著一種無奈。

  不知怎得,陳蹊雲莫名感受到了一種侮辱。他知道自己不擅長算計,所以很自知地退出了皇子之間的勾心鬥角。

  陳蹊謹與他一同長大,因為不受寵的緣故,所以他也從不摻和那些事。

  因此,在腥風血雨,弒父謀害手足的宮裡,倆人的感情十分難能可貴。也只有在陳蹊謹身邊,陳蹊雲才能找到那一份認同感。

  陳蹊謹終是不忍看到陳蹊雲氣餒,笑著說到:「若是二人關係正當,又何懼這些謠言呢?我想,他們應該會猜測我和姜小姐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對,而太子則是…」

  說到這,他頓了頓,不知道該以什麼詞接下去,反而是姜知棠很迅速地接到:「強取豪奪!棒打鴛鴦!真不是人!」

  不知怎得,姜知棠越說越氣,連帶著好幾個詞都用得十分不堪。

  過了會兒,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神秘兮兮地湊到陳蹊謹的耳邊。

  陳蹊謹挑眉,「當真?」

  看到姜知棠很肯定地點頭,他的神色也逐漸沉重起來。

  為了計劃的順利進行,姜知棠特意派春曉讓人去買通各大酒樓的說書先生。讓他們將自己和陳蹊謹頻繁見面的事散播出去。

  這件事反響很大,很快大街小巷都在傳了。

  據春曉說,消息透露的第三天,就有幾個人同說書先生起了爭執。

  這些人據理力爭,篤定姜知棠與陳蹊謹的關係就是不正當,還稱是自己親眼看到姜知棠衣衫不整的從陳蹊謹房裡出來。

  姜知棠聽完春曉的話,很快便猜到了操控這件事的人目的不簡單。

  看起來整件事都是針對自己和陳蹊謹,實則是針對太子。

  而他們兩個不過是那個人除掉太子的墊背罷了。

  不過她並不打算深究。

  畢竟她穿到這裡就是想平平淡淡地過完一輩子,然後回到現代。

  她在現代時宮斗劇可沒少看。一旦涉入進去,這吃人的紅牆是不會讓自己全身而退的。

  等到謠言的風波過去後,與太子定得婚事也能如願退掉,到時候自己就離那些人遠遠的,吃喝拉撒得混日子。

  姜知棠美滋滋地計劃著一切,正神飛天外呢,忽然眼角瞥到窗下一個熟悉的身影經過。

  她嚇得來不及反應,一個順手,猛地拽住對面陳蹊謹的衣襟,將他硬生生地拉向自己。

  陳蹊謹也沒防備,就這樣被她帶走。

  當兩人的臉互相靠近的那一瞬間,陳蹊謹突然慌了心神。

  他趕忙不適地要直起身,卻被姜知棠緊緊拽住。

  「別動!我爹在下面!」

  她做這件事,她的丞相老爹定然是不同意的。

  想到丞相老爹那嚴厲的表情,她簡直要不寒而慄了。

  姜知棠起初並沒發現他們此時靠得如何緊密,直到陳蹊謹那濕潤的氣息有一下沒一下地打在自己的臉上。

  隨著襲來的還有他身上獨有的墨竹清香。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姜知棠腦子一懵,她的腦海里突然閃過零碎的片段。

  凌亂的房間裡,一個白衣男子雙手顫抖地輕撫自己的臉,隨後又如觸電般彈了回來,似乎很是懊惱地捶著自己的頭。

  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能看出來,這個人正在做生理方面的掙扎。

  隨之而來的鏡頭便是男子趴在自己身上熱切地吻著她,而她的雙手被他禁錮在上方。

  難道…那天的人是陳蹊謹嗎?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你們幹嘛呢!」陳蹊雲的一聲大叫讓倆人瞬間如夢初醒。

  幾乎是同時的,倆人立馬就躲開了臉,坐直了身子。

第8章 過往

  姜知棠等人離開時,酒樓另一間包廂的窗戶開了。

  「殿下,這姜知棠與五殿下莫不是…」一個身形瘦小的黑衣男子探出頭來,卻是對著房間裡的人說話。

  陳蹊鶴摟著懷裡的侍女,低頭喝下侍女遞上來的酒。他的面色雖然已經被酒氣染紅,眼神卻仍然清明地望著女人呼之欲出的胸脯,直勾勾的,卻沒有任何欲望。

  「這姜知棠與誰都好,卻唯獨不能被太子得手。」

  他捏起一顆晶潤的紫葡萄,細細端詳著,看著黑亮的果皮上倒映出自己漫不經心的神色。

  將葡萄緩緩遞給懷裡的女人,他緩緩開口,「父皇有意將姜知棠賜給太子,不過是忌憚容家朝中勢重,想借姜家的手來壓容家。只可惜他打錯了算盤,姜顯嵩那老傢伙又怎會看不出來?」

  黑衣男子回到:「如今朝堂上的兩派勢力多以姜家為首,皇上就不怕壓了容家,又起了姜家嗎?」

  「你又怎知他沒有為此做出考慮?」

  他的好父皇可是精明著,這麼多年他一直不削減兩家的勢力,不過是想讓他們互相制衡。正如前些日子,容家剛攻下南苗,他卻讓姜知竹去駐守管轄。

  容家和姜家在他的挑撥下鬥了二十年,早就看得心明眼亮。而他又如此不懼諱姜家,也是因為這姜顯嵩早就沒了爭的念頭。

  前些日子謠言的事情鬧大後,姜顯嵩想藉此提出退居,卻被一紙詔書駁回,非但沒有請辭成功,反而又加了幾等功。

  這擺明是想壓榨姜家至死啊。

  只要姜家在位一天,容家永遠無法出頭。而自己也永遠都是萬年老二。

  思及此,手裡的葡萄猛地爆了皮,侍女臉上被濺了不少汁液,抬頭驚恐地看著陳蹊鶴。

  陳蹊鶴半闔眼皮,肆意欣賞著女人的驚恐。對於輕易掌握他人情緒的感覺,令他身心愉悅。

  嘴唇輕啟,帶著冷漠的威脅,「吃下去。」

  侍女因為害怕,連帶著酥胸也顫悚波動,她小心翼翼地抿上那破碎的果肉,卻因為太過緊張,牙齒不慎劃上了薄涼的指腹。

  周遭的氣息頓時冰寒,她甚至來不及害怕,就被那雙手輕輕一捏,隨著響亮的「咯吱」一聲,女人的頭便重重地倒向一邊。

  陳蹊鶴拍拍手,拂去手上的碎渣,斜睨一眼黑衣男子後,徑直離開。

  而黑衣男子顯然已經見慣了,他漠然地看了眼屍體後,一聲口哨,屋檐下迅速飛來幾個暗衛,將屍體扛起後又跳窗消失。

  當姜知棠回到府里時,廳堂空無一人。

  她沾沾自喜,以為丞相老爹不在府里,卻不知,自己正被守株待兔。

  推開房間的門後,恰好與春曉貼了個面對面。她不顧春曉臉上的慌張彆扭的神色,大大咧咧地摟上人家的小細腰,怡然自得地說著剛才發生的事。

  只聽一聲沉重的「咳咳!」

  姜知棠頓時如驚弓之鳥,猛地縮回手,往屋內看去,一個儼然如座佛的老人正襟危坐在桌前,眼裡充滿了警告。

  「爹……」

  她心虛地低下了頭。

  姜顯嵩拍桌而起,帶著渾身的火氣大步走向她,「去哪了!」

  姜知棠小心翼翼地抬頭瞄了他一眼,小聲囁嚅道:「女兒在家裡悶得很,就出去逛逛…」

  「還撒謊!」

  姜顯嵩氣得拔高聲調,「莫非你是想告訴我,你逛著逛著便逛到酒樓去了!還是和一個男人!」

  姜知棠雖然被吼得腦子很懵,心裡卻作死地回了一句:其實是兩個男人。

  「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頭都怎麼傳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你倒好!生怕別人不知道,趕了趟得要往人家去!」

  「你以為你耍得那點小聰明我不知道!你又當真以為你這樣能擺平謠言!你作為一個女兒家,和一個男人綁在一起就是不知羞恥!」

  「爹!」

  姜知縷皺棠心裡地那根弦「啪」地一聲斷裂,那些不被理解的委屈如炸洪般傾斜而出。

  「你為什麼總是不認同我!」

  「從小到大,你給我的只有奚落。作為你的女兒,我卻要承受你帶給我的輕視!無論我做什麼,你從來都只有那句『這不適合你!你做不了!』」

  「哪怕你有一次認同我,我都不會混成這樣!」

  她儼然忘了面前的男人不是自己的父親,是姜知棠的父親,而她姜妤的父親或許連她是生是死都不關心。

  因為從小到大被灌輸做什麼都不行的思想,大學畢業後,工作一直沒有起色。被來自至親的輕蔑讓她心身俱疲。

  終究是壓垮了心裡的防線,她和家人決裂獨自在京圈闖蕩。做了一個最不被人看好且唾棄的狗仔。

  而姜顯嵩的一番話讓她冷不丁想起這些事,竟突然沒有控制住情緒。

  等到反映過來時,姜顯嵩也一臉愣怔地看著她。

第9章 事端

  「爹?」

  姜知棠顯然也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清醒過後,頓時懊惱至死。

  完了完了!

  一下沒控制住,差點把老底兜出來了。也不知道這姜知棠的童年過得好不好,萬一人家是爹的掌中寶的怎麼辦?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頭上突然覆上一股暖意。

  她呆呆地抬頭,當看到姜顯嵩眼裡的濕潤時,心裡又狠狠地觸動了。

  姜顯嵩輕嘆了口氣,神色看著既無奈又心疼。

  蒼老的聲音里透著哽咽,他說:「原來爹竟然待你如此不好。」

  姜知棠面色一囧,連忙回到:「呃…不是…」

  「爹以前對你太過苛刻了,總是束縛著你,想著你要樣樣精通,事事都懂,這樣爹不在了你也有自保之力。」

  「可爹卻疏忽了你內心的想法。未曾想過,我的女兒其實是個聰慧伶俐,心思通透的才女。你想要的一切沒有人比你自己更知道。爹不該過多管轄你。」

  「爹……你聽我…」

  眼看姜顯嵩越來越自責,朝堂上威嚴受重的丞相如今老淚縱橫的模樣,姜知棠愧疚難當。

  可奈何他愈說愈上頭,愣是拉著姜知棠嚎啕了一晚上。

  連帶著春曉也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次日早上,主僕二人頂著碩大的黑眼圈出門,狠狠地將陳蹊雲嚇了一跳。

  「哈!你們還真是主僕一心啊!」

  陳蹊雲狠狠地嘲笑著。

  姜知棠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到:「你怎麼來了!」

  陳蹊雲立馬停下笑聲,神色凜然地說到:「你和我五哥的事傳到父皇那了。太子正因為這事被挨訓了。」

  「挨訓?」姜知棠擰眉不解,「這是為何?」

  「或許是因為他私自對我五哥用刑的事?」陳蹊雲摸著下巴猜測。

  這件事其實挺突然的,父皇今早上還在他和母妃那用膳,太監半途進來與他耳語了幾句後,就大發雷霆地要見太子。

  聽說連早朝都推免了,氣勢洶洶地趕去東宮。

  姜知棠也撐著下巴想著,自己的事還不至於皇帝生如此大的氣吧!

  更何況這種謠言,皇帝定然心知肚明。

  那到底是什麼讓皇帝這麼生氣?她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個所以然。

  兩人正迷惑時,皇帝貼身的王喜公公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在眾人的好奇目光下朝姜知棠和陳蹊雲行禮後,便從袖中掏出聖旨讀了起來。

  御書房內氣壓低沉,太子陳蹊文、二皇子陳蹊鶴及姜顯嵩、陳蹊謹等人站在下方默不作聲。

  皇帝背對著眾人,雖看不清表情,但上下浮動的肩膀足以看出他正在消化巨大的怒氣。

  一行人膽戰心驚著,絲毫不敢有任何動靜。整個御書房內,靜得只剩下強烈的心跳聲。

  太子是第一個被召來的,終是耐不住性子問到:「父皇?」

  這一聲「父皇」仿佛點燃了怒火的開關,皇帝憤怒轉身將手裡的奏摺猛地砸在他面前。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姜顯嵩年紀大,為皇帝辦事多年,對此還算鎮靜。

  陳蹊鶴不作痕跡地瞥了眼站在最末的陳蹊謹,後者眉頭微皺,看不出任何神色。

  唯獨陳蹊文嚇得癱跪在地,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皇帝見他如此窩囊樣,實在不堪入目,仍是背對著他訓斥:「你自己看看奏摺上對你的彈劾!」

  陳蹊文顫顫巍巍地拿起奏摺,上面無不是批鬥他身為太子行事莽撞,處理公務從不過問,完成得一塌糊塗,甚至於被人抓到謠言的辮子,認為他德行不堪,是非顛倒,殘害手足…

  諸如此類的罪行終是無法掩埋,通通刻在奏摺上。

  皇帝此時也才明白,他一直被太子蒙在鼓裡,總以為這個大兒子有點出息,辦事尚且穩妥,誰知,都是經由他人之手。

  如今太子被反水,讓人揪了辮子,朝堂上被太子得罪的人數不勝數,讓他這個爹想包庇都無從下手。

  然而,他氣得並不是他做這些事,他氣得是他愚蠢,這麼容易遭人算計。

  如此,他怎麼放心把皇位交給他?

  太子無才無能,老二虎視眈眈。

  這件事與陳蹊鶴脫不了關係。

  皇帝看了眼面色淡然的陳蹊鶴,語氣又冷了幾分。

  「允詡,這件事你可知情?」

  陳蹊鶴掀了掀眼皮,掩飾住面上的得意。看向太子,作出痛惜之情,「父皇,大哥所作所為兒臣並不知情,但兒臣相信,此事必有蹊蹺。」

  「什麼蹊蹺?」

  「大哥身為太子,即便平日作風不嚴,也鮮少有人敢置喙。前些日子又謠言四起,或許是有人藉以謠言來針對太子。」

  姜顯嵩一聽,沉聲問到:「二殿下這是何意?」

  陳蹊鶴反應過來,表示歉意地笑了笑,「我倒忘記了,姜千金也曾置身謠言。」

  此話如掩耳盜鈴。

  他在引皇上注意。

  果然,皇帝將話鋒轉向姜顯嵩。

第10章 恩壓並施

  面對皇帝的質問,姜顯嵩稍顯慌亂。畢竟事關自家女兒。

  「皇上,謠言的事本就無跡可尋。何況小女亦是受害者之一,更不會為了陷害太子而折辱自己。」

  陳蹊鶴又道:「可我聽說,近日姜千金與五弟走得極親。」

  「回殿下,小女性子向來灑脫,與人親近乃是常事。與五殿下親近亦是因為二者清清白白,不會為了這子虛烏有之事而避嫌。」

  見姜顯嵩仍然有條不紊地回答,陳蹊鶴冷笑一聲,又將箭頭轉向太子。

  「丞相說得是!爾等怎可憑一個謠言定他人死罪?」他低頭看向太子,緩緩開口,「大哥,你說是與不是?」

  太子聞言,脊背僵直,心虛地撇開了臉。

  皇帝目光銳利地在幾人的神色中流轉,當看到陳蹊謹時,不由得頓了頓。

  陳蹊謹目視前方,眼裡毫無波瀾,寂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明明是話題當事人,卻顯得毫無關係。

  皇帝收回目光,眼裡多了幾分複雜。他知道陳蹊鶴想說什麼,無非是想告訴他太子對陳蹊謹擅自用刑的事。

  他雖然沒有表示,但並不代表他不知情。

  再睜眼時,眼裡的暴怒降了幾分,他故意用手放在太陽穴上,作出一副不耐煩地表情,隨意地擺擺手便將這件事敷衍過去了。

  陳蹊鶴先是震驚,後是氣得牙痒痒。他沒想到這個老不死的竟如此狠心,也只怪陳蹊謹被他冷眼相待。

  正巧此時,姜知棠和陳蹊雲受召走了進來。

  殿內的人無不是好奇地望向他們。

  兩人齊齊下跪行禮後,皇帝面容和藹地讓他們起身。

  姜知棠緊張地看向自己的老爹,姜顯嵩也皺眉不解。

  皇上問:「朕原本打算在圍獵那天替你和太子指親,卻不想發生了這些瑣事耽擱了去。朕問你,你如今可還願意?」

  姜知棠吃驚,抬起頭撞上皇帝那雙帶有威壓的眼神。

  她咽了咽口水,謹慎地回答:「回皇上的話,小女身份低微,恐配不上太子。」

  姜顯嵩也急忙幫道:「皇上!小女尚且年幼,這婚嫁之事操之過急了,況且,婚姻乃是女子一輩子的大事,微臣希望小女有自己的選擇。」

  「哦?那知棠可有鍾意者?」

  姜知棠知道,這種事做不得假,真要是說有了,再逼問個一二,胡掰亂扯的,這狗皇帝一上頭,直接賜婚,可就收不了場。

  於是只得如實搖頭。

  皇上滿意地笑了笑,狀似玩笑地提到:「你既不願嫁給太子,也未有鍾意之人。那不如朕給你個選擇,在朕的所有兒子裡,你選一個如何?」

  什麼!?

  此話一出,殿內的四個皇子齊齊望向姜知棠。

  姜知棠顯然也懵了,她不明白這皇上為什麼得自己嫁給他兒子?

  在場的除了她和陳蹊雲,其餘人都猜到了皇帝打得是什麼算盤。

  陳蹊鶴滿臉凝重,太子也緊張地等待著。

  陳蹊謹蜷了蜷僵硬的手指,手心一片荒涼。明明整件事情都與他有關,皇帝卻將他作透明人,也隻字不提他被賜刑的事。

  也罷,他也早就習慣了。

  相比於其他人的各懷鬼胎,全場最焦灼的只有姜顯嵩父女了。

  姜知棠已經被皇帝的操作弄得不知所措,完全摸不著頭腦。

  話說,她有選擇嗎?

  陳蹊鶴背後是容家,與姜家素來不和,若是嫁過去,估計連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而陳蹊雲,在書中是有命定的原配。自己也受不住他那陰陽怪氣的脾氣。

  所以,他不行!

  那剩下的陳蹊謹也更不可能了。畢竟她最初的目標就是要遠離陳蹊謹,擺脫書中的結局。

  那剩下得不還是只有太子了?

  到底要怎麼回答才能完美避過?

  她此時已經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就差圍著鍋團團轉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皇上好似也不著急,淡然地喝著茶。

  「想好了嗎?」

  簡單的四個字,帶著重重的壓迫感,使得姜知棠喘不過氣。

  她自嘲地想著,身為一個現代人,竟然能真切感受到什麼叫做伴君如伴虎。

  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目光尋找著角落裡的人,視死如歸地準備開口。

  「我…我選…」

  在所有人都翹首以待時,屋外的太監突然來了一句:「啟稟皇上!姜校尉求見。」

  門吱呀一聲,一個身穿銀白色冷盔,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姜顯嵩看到此人後,驟然鬆了口氣。

  姜知棠頓時將方才的緊張拋之腦後,好奇地打量著身旁這個容貌清雋,有如女子之面,卻身形魁梧的男人。

  她的腦海里突然閃過金剛芭比四個字。

  用它來形容實在貼切。

第11章 愧疚

  這般想著,那金剛芭比竟低頭掃了她一眼,隨後雙手抱拳,聲如洪鐘:「啟稟皇上,據探子來報,在洛邑城外曾發現南苗餘孽的蹤跡。屬下已經派人跟進追查,只是…」

  話說一半,有意無意地瞄了眼陳蹊鶴。

  皇上立馬瞭然,隨後揮手讓眾人退下。

  姜知棠跟在姜顯嵩身後,經過之時,姜顯嵩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金剛芭比。

  出宮後,父女兩似乎還有些心有餘悸。春曉早已在馬車旁等候著,見到倆人出來,連忙迎了上來。

  由於剛才太過緊張,姜知棠的腿還軟著,需要春曉的攙扶才能勉強穩住身子。

  在上轎前,不知怎地,姜知棠突然回頭尋找著什麼,直到看到陳蹊謹與陳蹊雲慢慢悠悠地走出城門。

  陳蹊謹恰巧此時抬頭,正好與她雙眼碰撞。奇怪得是,明明倆人方才在殿內沒有任何交流,如今忽然對視上,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不過,終是陳蹊謹先移開了眼,轉而與陳蹊雲往另一處拐角去了。

  直到那月白的背影緩緩地消失後,姜知棠才上了轎。

  待轎子駛到熱鬧擁擠的街上後,姜顯嵩才說到:「方才還真是多虧了你大哥啊。」

  大哥?

  難道是剛剛那個金剛芭比?

  原來他就是書中女二的大哥,姜家長子,人稱「玉面驍將」的姜知竹。

  書上稱,姜知竹雖然看起來清秀柔弱,但驍勇善戰,能以一敵百,殺敵無數,功勳卓著。

  更甚者聽說,若不是容家尚在,這姜知竹便是鄢朝的下一位護國將軍。

  不過,更值得姜知棠注意得是,方才姜知竹提到得南苗。

  她記得,這本書的女主緲蘿不就是南苗公主嗎?

  女主都出現了,那是不是意味著這書的劇情要開始了。接下來,女主應該會為了報仇刻意接近男主,然後兩人開始各種愛恨情仇。

  而自己只要在不影響劇情的走動下,發揮自己的作用促進男女主感情,然後平安地功成身退。

  姜知棠又開始精打細算著,絲毫不知自己的出現已經將劇情偏離了。

  而姜顯嵩也發現女兒的走神,遂出聲問到:「棠兒,你方才想選得是哪位皇子?」

  姜知棠一愣,突然不自在了起來,含糊不清地回到:「可能…可能是五…六殿下吧…」

  姜顯嵩不解了,這五六殿下是什麼意思?

  作為父親,他其實也很想知道自己女兒的想法,於是好笑地問到:「這五殿下和六殿下你都鍾意?」

  「不是不是!怎麼可能呢!」

  姜知棠連忙否定,對這兩人,她真沒有那個意思,只是當時緊急,硬著頭皮選了一個。

  畢竟,在一番比較後,也只有那個人不讓她膈應。

  此時此刻,陳蹊雲問了同樣的問題。

  「五哥,你說姜知棠方才想選得會是誰?」

  陳蹊謹不疾不徐地走著,經過一叢海棠花時,衣角不慎從花苞上划過,將本就被雨打得蔫嗒嗒的花苞帶了下來,低落在泥土裡。

  衣角沾濕,他步調未停,面上依然淡漠。只聽得他說道:「你覺得她在那種情況下,選出得人又有幾分真心?」

  這句話像是在回答陳蹊雲,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陳蹊雲也覺得有道理,於是轉了話題。

  「不知道這次父皇又會如何懲罰太子。」

  「左右不會廢了便是。」

  這話倒是真的,不管太子犯了多大得事,皇上總有辦法將他圓回去。就如旁人所言,這皇帝明明那麼多兒子,卻偏偏保著一個廢物養,著實讓人看不懂。

  陳蹊謹自嘲地想著,養子為患,這個詞於皇室而言,形容得毫不為過。

  回丞相府的路上,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上的事,讓姜顯嵩又拉著姜知棠聊了不少。

  這嘮家常的和藹可親樣,連春曉也覺得稀奇。從前父女兩面對面坐著,也都只是說幾句,哪會像現在這樣。

  不過,這倒是讓姜知棠十分難以招架。原生家庭的緣故讓她對父女這個關係也很陌生,所以,當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深沉父愛,饒是平時話再多,在此時也變得唯唯諾諾了。

  更何況,她並不是真正的姜知棠。

  姜顯嵩被點醒的父愛衝擊了頭腦,一時間也沒發現姜知棠的異常。只覺得她記憶好像大不如前。

  於是關切地問:「是不是上次失蹤腦袋受傷了?」

  姜知棠連忙點頭。

  姜顯嵩更擔憂了,對春曉吩咐:「待會去叫大夫來一趟,再讓管家去藥閣取上好的藥材來,讓廚房燉了,給小姐補補身子。」

  這就是有錢人家女兒的待遇嗎?

  沒想到,在現世享不了的福,在古代竟然享到了。

  上天果然待她不薄,連同這父愛也一同彌補了。

  只是…

  姜知棠心裡始終過意不去,這原本該是屬於原身的啊!

  看著姜顯嵩關心自己的樣子,若是他知道,真正的姜知棠其實早就死在那巨量的媚藥下了,該是多難過……

第12章 戀愛腦

  有錢人的日子當真舒坦。

  姜知棠吃好喝好後,和春曉一人捧著一根地瓜坐在荷池邊。

  新鮮出爐的地瓜香氣氤氳,熱乎乎撲在兩張嫩白的臉上。

  荷池裡還養了許多錦鯉,似乎是嗅到了地瓜的香甜,爭先恐後地擠在岸邊,時不時地透出頭搶奪那一口碎屑。

  姜知棠囫圇地撇去臉上的碎屑,壞心眼地撿起碎石子,對著岸邊密密麻麻的大嘴灑下。

  魚群受驚後,撲騰撲騰地游開了。

  這一舉動將兩個小姑娘逗得樂不可支。

  笑著笑著,姜知棠忽然在不遠處的荷葉底下發現一對黑溜溜的小眼睛。

  哇!好大一隻烏龜!

  姜知棠驚奇,連忙叫春曉拿網來。春曉不明所以,順從地起身去拿網。

  結果一轉頭,便赫然與姜知竹撞了個滿懷。

  她急忙跪身行禮,「公子。」

  姜知棠聞聲回頭,看見姜知竹換了一身墨色繡金長衫,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她有些愣怔,沒想到姜知竹褪去銀甲後恍若換了一個人,這身裝扮襯得身形頎長,氣場也柔和了不少,整個人顯得溫文爾雅,透著文人墨客的韻味。

  「大哥。」

  她生硬地喚到。

  姜知竹溫和道:「最近入秋寒涼,少來河邊,免得沾了寒濕之氣。」

  她應下,突然想起那隻巨大的王八,又補充道:「我剛讓春曉拿網撈王八呢!」

  話剛說完,迎來了一個溫柔的腦瓜崩。

  姜知竹眉宇間有些無奈,語氣寵溺:「怎地不長記性?」

  「你小時候為了撈池裡的東西不慎落水,春曉為了救你險些丟了性命,你而今還想著撈池裡的王八?」

  姜知棠羞愧地看向春曉,春曉則低垂著眼,絞著衣角不知在想些什麼。

  姜知竹轉身走到亭子裡坐下,和姜顯嵩一般拉著姜知棠聊些家常。

  來這裡也有些日子了,對於原神之前的事,姜知棠也接觸得差不多了。

  所以,前頭還能對答如流,可當姜知竹問到:「你…還怨大哥嗎?」

  姜知棠心裡一咯噔,這兄妹兩原來有過節嗎?

  唉!

  怪只怪她穿來的時候,書里沒有這些劇情。

  畢竟原書中她作為女二,戲份堪堪只為了促進主角的感情,對於自己的過往,書中隻字未提。

  她尋思著這姜知竹對她如此寵溺,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斟酌一番後,回到:「我早就不怨哥哥了。」

  姜知竹聞言鬆了眉頭,又急促地問到:「當初那件事你與我鬧得不可開交,還喊著不認我這個哥哥,這幾年邊關戰亂,我又鮮少回家,你當真不怪我了?」

  怕他再問下去,姜知棠囫圇點頭,不敢看他,拿起茶杯埋頭嘬著。

  姜知竹常年與外敵對峙,又怎會看不穿姜知棠在逃避自己。

  他以為她還在怨自己,遂苦笑道:「你那時尚在豆蔻年華,卻一心撲在一個窮書生身上,爹對你管教嚴恪,你便天天想著法子與那書生見面。那書生若是個老實的也就罷了,可偏得他心術不正,有意接近你。」

  「我若不出手,你就當真撲在他身上了。」

  這姜知棠竟還真是個戀愛腦。

  從小就這般為了男人不顧一切,也難怪後來會為了陳蹊謹做出瘋狂之事。

  好在如今這身體裡的人是她姜妤,這些不堪的往事對她而言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於是,她堅定地說到:「哥你放心!我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不會再怨你了。」

  「是嗎?」姜知竹若有所思,「可前些日子你還拒了我的家書。」

  姜知棠:「……」

  春曉忙回到:「公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小姐失蹤,府里上下都慌得很。自從那次之後,小姐便忘了許多事。」

  姜知竹聞言,與姜顯嵩如出一轍地急切:「失蹤!可有傷到腦子?叫大夫了沒有?」

  「昨個兒老爺便派人叫了,大夫說小姐是受驚得了失魂之症。須得慢慢調理。」

  姜知竹放心地點頭,再看向姜知棠時,見她右手舉起茶盞,豪邁地一飲而下,兩眼發亮地盯著桌上糕點,咬下一口滿臉饜足的模樣,眉頭皺得愈發深了。

  「可有調查到是何人綁了小姐?」

  春曉回:「老爺已經在派人調查了,只是事況複雜,還未摸清。」

  姜知棠咽下糕點,「不用大費周章了吧!我不是沒出事嗎?」

  她是有私心的,她並不想自己捲入太複雜的陰謀里。

  但姜知竹卻嚴肅道:「不可!你失蹤必然是有人針對,這有其一必有其二,不可留下隱患。」

  隨後,又看到姜知棠依然是右手先拿得糕點,他的臉色深沉得讓人看不透。

  走之前,對姜知棠說道:「爹讓我明早帶你去寺廟祈福,你準備一下。」

第13章 敵意

  廣善寺是長陵最大的寺廟,不說特定日子,就是往常也人山人海。

  這裡香火興盛,佛檀靈驗,就連皇上也會在特定日子來此祈福。

  姜知棠跟著老主持前往佛堂,忽覺身後空落落的,回頭發現姜知竹仍站在轎子旁一動不動。

  似是看出了姜知棠的不解,姜知竹淺笑,「我這手上沾了太多血,進寺廟恐怕不妥。」

  「可大哥是保家衛國的將士,沾得也是敵人的血,有何不妥?」

  姜知竹默了一瞬,只道:「我在此處等你。」

  姜知棠不知他在固執什麼,也就作罷,轉身攜著春曉進去。

  春曉深深地看了眼姜知竹後,亦跟著離開了。

  祈福其實是件很累的事,姜知棠跟著主持拜了一堆叫不上名字的佛像,光是行跪拜禮便已精疲力盡,更不用說那熏人的煙氣。

  好不容易祈福完,她揉著被香火熏紅得眼睛,腦袋空空地聽著主持念經。

  念經的地方在寺廟後方的小亭閣,此處最為幽靜,除了歡快的鳥鳴聽不到一絲人聲。

  也最適合打盹!

  眼皮愈發沉重,再聽著那誦經聲,不一會兒,姜知棠便覺得自己身體輕飄飄,靈魂離身,伴著清風飄向遠處。

  若不是春曉將她叫醒,她甚至覺得自己都快成佛了。

  醒來之時,主持也已經走了好一會兒。

  渾渾噩噩地拾掇好一切後,準備起身離開。

  幽靜的後院卻在此時傳來一陣歡快地嬉鬧聲。

  聽這聲音似乎就在閣樓下不遠處,姜知棠好奇望了一眼,果見那參差不齊的松樹間隙有一抹素白的身影。

  隱隱約約地仿佛聽見男人的朗聲大笑。

  依著職業的敏感性,她立馬嗅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

  莫不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在此處調情?

  她連忙往樹葉稀少的地方挪了幾步。果然看見一個淡藍勁裝的馬尾少年和一個笑靨如花的綠衫姑娘。

  因著那少年背對著自己看不清樣貌,但那位姑娘倒是看得極清楚。

  仙姿玉色,雪膚花貌,亭亭玉立,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她嘖嘖感嘆,好一個清秀佳人。

  雖聽不清談話的內容,但足以見得聊得暢快風雅。

  她定睛細看,竟然在角落裡又看到了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

  相比於那個聒噪的馬尾少年,此人安靜恬淡,靜立如鶴的與那二人格格不入。

  姜知棠頓時在腦子裡彌補了一部三角狗血虐戀。

  又是他愛她,她卻愛他的劇情。

  作為被肥皂劇荼毒太深的現代人,姜知棠頓覺無趣,掃興地準備離開。

  只是心裡仍惋惜那男子的多情總被無情傷。

  似是感應到了姜知棠的扼腕,男子竟動了動身子,回頭朝她望了過來。

  這一望著實讓姜知棠驚訝。

  所謂的苦情男二竟然是陳蹊謹!

  而陳蹊謹在看到姜知棠時,也愣了一瞬。

  竟能在此處相遇,也真是有緣。

  他自嘲地笑了笑,若是被有心人看見,怕是又要大做文章了。

  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

  姜知棠猶豫不決,畢竟也算是共患難過的朋友吧!

  這般想著,那馬尾少年也在此時回頭,發現了姜知棠。

  一聲叫喚後,姜知棠抬頭看到了陳蹊雲。

  倒多虧了這聲叫喚,姜知棠也不扭捏了,抬腿往他們走去。

  只是還未走到跟前,她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地敵意。

  那綠衫姑娘率先問到:「這位是?」

  陳蹊雲熱情快速地為二人互相介紹了一遍。

  原來那綠衫女子就是李尚卿的小女兒李姝婉,書里陳蹊雲的青梅竹馬。

  難怪陳蹊雲笑得如同開屏孔雀。

  李姝婉莞爾一笑,「原來是知棠姑娘。」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看了眼陳蹊謹,「早就聽說你與五殿下情投意合,如今看來,卻是般配得很。」

  此話一出,姜知棠神情僵硬了一瞬後,便試圖開口否認這層關係。

  「這是個誤會……」

  「沒想到李姑娘久在閨中,消息卻能如此靈通。」

  見陳蹊謹搶了她的話,姜知棠不解地看著他。

  即便他臉上的笑意很深,但她依然從他墨染的眼底看到了一絲不悅。

  而李姝婉也神色不自然地回到:「讓殿下見笑了。」

  陳蹊雲一如既往地慢腦袋,絲毫沒察覺到這話里暗藏針對,仍笑哈哈地說著趣事。

  姜知棠而後才反應過來他方才在為她說話。

  雖然不明白那李姝婉為何對她抱有敵意,但她還是悄咪咪地戳了戳陳蹊謹的腰身。

  陳蹊謹垂眸看她,成功接收到了她眼裡地感激。

  他淡然移開眼,沒有任何表示地抬頭,只留給姜知棠一個優越刻薄的下頜線。

如侵立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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