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 年10 月25 日，倫敦。女人用燙髮機燙髮。（圖/ 視覺中國）
2023年春節已過去近兩個月，但小曼仍清楚地記得，某個周末，媽媽在家裡高聲宣布她要去燙髮，「不用看日曆也知道，快要過年了」。不知從何時起，中國人過年前講究「儀式感三部曲」——辦年貨、大掃除、去燙髮。走在大街上，一眼看去總能發現幾個頭髮卷度特別飽滿的人，毫無疑問，她們已經燙好了頭髮。
有網友說：「我媽我姨五姐妹一過年就燙髮，髮型都一樣。從後面看過去，好像五朵西蘭花坐在了沙發上。」年輕人調侃歸調侃，在燙髮這件事上，媽媽們是認真的。有人好奇，無論南方還是北方的髮廊，為何媽媽們燙出來的髮型總能保持高度一致。
「泰迪卷」，這種只因過年而存在的髮型，其火爆程度甚至能登上「過年專用髮型」排行榜榜首的位置。在過年親戚見面寒暄時，媽媽們也三句不離新髮型，她們很可能隨時向你拋出靈魂拷問：「這個卷怎麼樣？有沒有很自然？是不是顯得發量很多？有沒有顯得年輕一些？」不光過年期間「燙髮」是個高頻詞，就算平時，大家對燙髮這件事，恐怕也是愛恨交織。
人類的燙髮史並不太長
人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燙髮的呢？據說古埃及人最早嘗試燙髮，那時婦女們把頭髮卷在木棒上，再塗上含有大量硼砂的鹼性泥，在太陽下曬乾後洗掉泥，頭髮就會出現漂亮的渦卷。19世紀初，德國髮型師卡爾·內斯勒（Karl Nessler）開始試驗自己發明的燙髮方法。
經過多次失敗後，他發明的螺旋加熱法終於成功了。這種方法需要先把顧客的頭髮卷在棍子的螺紋上，塗上糊膏，放置在熱氣管裡面，通電加熱，為了讓髮型固定，一般都加熱到100℃或更高，直到熱氣把頭髮熏蒸好為止，這種燙髮技術被歸為「熱燙」。
1941年以後，英國的傑·斯皮克曼在美國發明了化學燙髮——用襯紙把頭髮卷在木棒上，塗上硫代乙醇酸、石灰水等藥物，用熱毛巾捂上氧化，再使用有機還原劑，頭髮就能有一個柔和的弧度和彎曲，比之前的燙髮機要安全許多。
此時，所謂的「冷燙」便面世了——在沒有高溫的情況下，利用有機還原劑分解二硫鍵，隨後再產生氧化作用。其後，燙髮領域又發展出包括電鉗燙、化學燙、負離子燙和生物燙等技術。燙髮在歐洲流行不久，便於20世紀20年代初傳入上海。
20世紀 30 年代初，電影業的興起也對燙髮時尚在上海的迅速流行和傳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上海《玲瓏畫報》《時事新畫》等各類畫報上就刊登有不少燙髮女子的照片。20世紀80年代，女性燙髮在上海漸漸形成高潮。
一頭漂亮蓬鬆的捲髮、或大或小的飄逸波浪是突顯女性氣質和自信果敢的最佳方式。據說，當時去店裡燙頭髮可是一件大事。而如今，燙髮已經成了人們裝扮自己的日常，甚至成為過年前的儀式之一。
一頭漂亮蓬鬆的捲髮、或大或小的飄逸波浪是突顯女性氣質和自信果敢的最佳方式。（圖/ 視覺中國）
沒有人可以笑著離開理髮店，除了羅文姬奶奶
比起媽媽們燙髮後的開心愉悅，對於很多年輕人來說，燙髮這件事有如開盲盒，全憑運氣，運氣不好滿盤皆輸。眾所周知，燙髮後「超級加輩」的黑魔法，就發生在理髮店內。燙之前：「姑娘，你有對象了嗎？」燙之後：「你姑娘有對象了嗎？」儘管如此，也並不能影響理髮店紅紅火火的生意。
還有不少在等候的客人熟練地聊起在理髮店永恆的話題，那就是：「什麼髮型顯年輕？」對於這個問題，網絡上有不少答案，但是謎底從未被真正揭開。在網絡上，更有不少博主和網友吐槽那些年被髮型師燙壞的頭髮，哭訴著自己和Tony老師的「愛恨情仇」。
在豆瓣「燙頭失敗組」里，無數人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你，不管花多少錢、用多貴的藥水、選頭銜多高的理髮師，仍是說翻車就翻車。其中，羊毛卷更是重災區。B站UP主「拉宏桑」，曾經分享自己的一次燙髮經歷——明明想要的是少年感，但是燙完後，成功變成少年他媽媽。
連網友也忍不住問：「報警吧！是否需要法律援助？」燙髮並非女生專利，男生也熱衷去燙個精神小伙的髮型。UP主「大超飛一會」拿著一張捲毛「小奶狗」的照片，去找髮型師要求照著這個燙。花了3600元後，燙出來的效果，不能說是一模一樣，只能說是毫不相關，只差一頂浴帽就可以直接變身包租婆。
在他看來，燙髮這件事，是「明知很可能翻車，但依然不見棺材不掉淚」。「髮型師你睡得著嗎？我睡不著」「21歲女孩燙髮過年超級加輩變大姨」等話題接連登上熱搜，對髮型師的吐槽聲更是此起彼伏。
各種血與淚的控訴都在告訴大家，永遠不要相信網上那些「男生燙羊毛卷有多帥」或者「日系少年必備髮型」的美發帖子。你以為的盛世美顏，在髮型師一通鬼斧神工的操作下，都將成為「女裝大佬林永健」。
髮型師心裡苦：我是髮型師，不是魔法師
Tony回憶，自己的髮型工作室早在2023年過年前三周就預約滿了——以女性顧客為主。因為燙髮的時間漫長且無聊，一坐就是四小時，有的客戶邊燙髮邊打起了視頻通話，給小姐妹直播自己新髮型的誕生。
Tony從事美發行業已有8年，16歲出來當學徒的他如今已經成為髮型總監。在他的眼裡，無論是羊毛卷、法式卷、人魚卷，還是錫紙燙、紋理燙、摩根燙，自己都已經駕輕就熟。但他並不是那種對客戶言聽計從的髮型師。
在他看來，很多人一味追求網紅同款髮型，其實也是容易導致髮型翻車的原因之一。Tony說：「不少小姑娘拿著小紅書上的髮型模板說『我要做這個髮型』，大部分都會被我拒絕。網上的圖片雖然好看，但是大部分是除了燙染後，最終通過髮型師吹出來的效果，甚至有些是後期修圖P出來的，現實中很難達到這種效果。
而通過風筒吹出來的造型是一次性的，睡一覺或者洗一次頭，就無法再自己復原，除非再來找髮型師做造型。」因此，讓髮型師感到頭疼的是，即使現場能給客戶做出一模一樣的髮型，等客戶回家洗了個頭，髮型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Tony的做法是先降低客戶不切實際的完美預期。他說：「我往往一開始就告訴她這個圖片是吹出來的造型，和實際生活中自己打理的髮型是有差距的。這和明星上台前去打理造型一樣，並不代表這個造型是永久保持的。大部分客戶聽了我的解釋後都能夠表示理解。」
在Tony看來，不同的發質適合的燙髮也是不一樣的，因此燙髮絕非拿著一張照片去找髮型師就能完美復刻出來，畢竟髮型師不是魔法師。
2020 年10 月21日，深圳。時裝周后台，在做髮型的模特。（圖/ 高菲）
Tony說：「還有部分燙髮翻車的原因，在於卷燙得太多、太小，導致顯老。也有些客人燙頭髮過分追求持久度，從而可以不用頻繁地去燙髮，那麼理髮師為了讓他燙髮保持更久的時間，就只能選擇偏小的槓子捲髮、增加藥水的作用時間，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讓卷度保持更久的時間，但同時卻犧牲掉了美感。」
Tony的建議是，如果發質細軟，發量又少，就不適合法式卷、韓式大卷，或者一些自然的大卷、大彎類型的髮型。這不僅燙不出效果，而且會讓發量顯得更少，把你的缺點都暴露出來，就會顯得「很醜」。
這種發質更適合中小卷的類型，比如港風捲髮、羊毛卷、拉美卷等。如果發質粗硬，發量又多，最好不要選擇小卷類型的髮型，比如羊毛卷、爆炸頭、黑人燙、拉美卷等——燙完會讓發量顯得更多，過於蓬鬆的髮型，反而顯得老氣橫秋。
過年前跟著媽媽一起去燙髮的小曼說：「本想燙個法式羊毛卷，沒想到成了法式蔫壞卷，怎麼看都像我媽同款『步驚雲』。看背影，沒人能發現我們是兩母女，反而像兩姐妹。」的確，小曼這次燙的頭髮又翻車了。事實證明，成為「步驚雲」是每一個燙髮人最終的歸宿。但是她說：「明年過年應該還是會去燙髮。畢竟，人生還是需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