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詩歌並非只有沉鬱頓挫的藝術風格和憂國憂民的家國情懷，其中還有許多通過生機勃發的自然美景呈現淡然意境的作品。這一類詩歌以營造清新輕鬆的氛圍與表現愉悅的心情為主。杜甫詩作中的山水，又時常涵括乾坤氣象，以小見大，塑造流動天地，營造高尚情趣。
如《絕句》：「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這首詩沒有生僻難懂的字詞，內容也淺顯易懂，主要由數字（兩個、一行、千、萬），色彩（黃、翠、白、青），事物（黃鸝、翠柳、白鷺、青天、山、水、雪與船），方位（東與西）構成。這些要素在杜甫筆下有聲有色，動靜結合，呈現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表現了杜甫的從容心態。此時杜甫暫時結束了在外漂泊的生活，應好友嚴武的邀請重回成都草堂，面對這安寧的環境，他無疑充滿了歡喜之情。顧隨先生認為：詩人將心扉打開，可自大自然中得到高尚偉大的情趣與力量。「窗含」「門泊」，心扉開矣。窗雖小，而「含西嶺千秋雪」；門雖小，能「泊東吳萬里船」。後人皆以寫實視此句，實乃象徵。門窗雖小，其內卻有大造化，這正是親近自然，進而感悟人生大境界的結果，表現了杜甫自得自在的人生境界。
又如《絕句》：「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詩歌通過暖日和風、江山花草、燕飛泥融、鴛鴦睡沙表現春景之美。此時的杜甫居住在成都草堂，過著安穩愜意的生活，不自覺地與物俱化，物我相融。詩人眼前之景是其從大自然中所得，也是其人生當下狀態的表達。詩句鍊字精要，以「麗、香、飛、睡」四字，表現詩人的視覺、觸覺（風）、嗅覺所感，從而營造出一幅流動的春景圖，使讀者身心都沉浸在柔和的春意中。
再如《春夜喜雨》：「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詩題點明時間，這是一個春天的夜晚，心情歡喜是因為遇見了好雨。為何是好雨？首先是「知時節」，雨應人間之需，在萬物萌芽生長的季節來到人間；其次是「隨風入夜，潤物無聲」，滋養萬物的大功德以「潛」「細」的姿態進行，因此雨是好雨。在野徑雲黑的夜，江船為何火明？大概是漁人已經開始作業了。雨無聲潤物，人各司其職，天風調雨順，民安居樂業。面對此情此景，杜甫發出「花重錦官城」的願景，期待來日的成都「繁花似錦得安寧」。杜甫筆下的山水，不僅有悠然自得的閒適，更藏有詩人高尚的情趣與精神世界的大氣象。
這三首詩歌體現了杜甫從大自然中獲得的高尚情趣與偉大力量，進而對人生進行深刻的感悟，可謂山水含氣象，情思藏其中。
來源：語言文字報
作者：陳萬洲
編輯：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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