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紅山, 人類重新認識動物園

新民週刊 發佈 2024-05-04T20:12:45.014861+00:00

在園長沈志軍看來,這些不過是「做了對的事情」。記者|王仲昀  一切可以從那則毫不起眼的訃告說起。  2023年春節剛過,網友李女士在社交平台上曬出了一張訃告。手寫的訃告白紙黑字,字寫得很好看。

在園長沈志軍看來,這些不過是「做了對的事情」。


記者|王仲昀


  一切可以從那則毫不起眼的訃告說起。

  2023年春節剛過,網友李女士在社交平台上曬出了一張訃告。手寫的訃告白紙黑字,字寫得很好看。訃告的開頭寫道:「馬來熊老馬(1989~2022)於2022年12月31日13:30在熊館後場自然離世,享年33歲。」

  平靜的開頭,沒能掩蓋接下去文字間豐沛的情感。人們從中得知,老馬是一隻馬來熊,出生在1989年,原本來自一個表演團,在1998年搬來紅山森林動物園。他是紅山的「元老級」住戶,更是無數南京市民的城市記憶。

老馬的訃告。攝影/王仲昀

  訃告讓李女士讀到第四段的時候心情波動格外大,不自覺落了淚。她決定在網絡上分享這則訃告。很快,訃告引起了更熱烈的討論和關注。人們發現事件的主角之一,又是那個近兩年收穫巨大流量的動物園——南京紅山森林動物園(以下簡稱「紅山」)。

  自從2020年因為園長沈志軍的一段演講意外走紅後,紅山得到了更多關注:他們直播動物睡覺、嬉鬧,甚至「談戀愛」,還讓人「雲認養」動物。社交平台上出現了一批「鐵粉」,甚至有人為動物園開設了「超話」。年輕化的團隊與話語體系,深諳網絡時代的運作邏輯,紅山得到流量的同時,更收穫了越來越多的讚譽。

  但在沈志軍看來,這些不過是「做了對的事情」。老馬的訃告是「冰山一角」,兩年前他們就曾因為給一隻離世的獐子寫訃告而出圈,這種人性化的對待動物方式在紅山還有許多。

  看似樸實的一筆一畫背後,動物和飼養員之間有著怎樣特殊和深厚的感情,人類才會想到去做這件事?紅山的走紅是意外,還是一種註定的成功?

  帶著這些疑問,《新民周刊》記者來到紅山,並在這裡找到了有關老馬訃告更完整的故事,看見一所動物園竭力向公眾傳遞新信息、新價值,也在他們身上發現了一種更現代性的視野,用以重新審視人與動物、生態系統之間的關係。


衰老與生死


  劉媛媛至今覺得,老馬訃告在網絡上引發熱議,是一件完全意外的事情。「本來按慣例,熊館公示欄上貼出的告示會維持一個月。老馬的訃告是1月1日貼的,到1月底差不多就要撤下了,沒想到就在倒數幾天的時候『火』了。」

  劉媛媛是紅山森林動物園猛獸片區的技術主管,平常也會和熊館的飼養員一起照顧老馬。她和其他同事從來沒想過要靠這種方式「火」一把。

  很多網友看到訃告,才第一次知道老馬。馬來熊的平均壽命在25歲上下,33歲的老馬相當於「百歲老人」。

  在紅山,老馬是一位老朋友;在南京,老馬是很多人的童年回憶。在它去世後,有些網友發現,原來小時候合影里的那隻馬來熊就是年輕的老馬。

  1998年,老馬和「妻子」從玄武湖動物園搬來紅山,之後一直生活於此。它曾經歷過窘迫,也見證了家園的翻新。

  「以前我們的熊館也是那種傳統坑式,遊客站在高處,往下投餵食物。老馬夫妻在下面,時間久了也有了刻板行為,會不停地仰著頭,站著向遊客討要食物。」沈志軍告訴記者。那時的老馬,整天活在眾目睽睽之下,吃到很多膨化食品,但又無法抵擋誘惑,過著窘迫的日子。

  晚年的老馬經歷了兩件「熊生大事」:一是「老伴」去世;二是熊館翻新。從2010年起,紅山取消動物表演和有償投喂,開始對多個動物館舍進行改造,其中就包括老馬所在的熊館。由於熊館改造,老馬被送到兄弟動物園暫住,同一年「老伴」因為癌症離世。

  2021年重返紅山,起初老馬的狀態不太理想——口臭,沒有牙齒,食慾不好,走路也顫巍巍。好在通過紅山的飼養員精心照顧,老馬很快變得有精神,體重也從50公斤一路漲到了70公斤。

  沈志軍想來,不應該讓老馬在熊館的後場一直「養老」。雖然改造後的後場也很舒適,但如果不能讓這位「元老」享受新鮮的空氣與陽光,改造的初衷也無從談起。

  最終,紅山上下制定了詳細方案,讓老馬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外場。「2021年3月,已經退休許久的老馬重出江湖,經常由飼養員帶領著在熊館的小花園散步。」這是訃告中對那一幕的回顧。

  一開始劉媛媛和同事還擔心,帶著老馬散步,也許會被誤傷。很快她們打消了疑慮,老馬很老了,牙齒已經掉光,吃東西只能讓飼養員把食物打碎成糊。

  她們真正要面對的,是衰老給老馬帶來的困難。新熊館外場有山,有水,有陡坡,有溝壑,地形完全模擬野外的生存環境。老馬的眼睛卻看不清這些,行動基本靠聽覺和嗅覺。因此,劉媛媛常常拿著蜂蜜或者牛奶在前面走,引導老馬跟著自己。

  2022年夏天的一次直播里,鏡頭給到了新熊館。飼養員領著老馬走了好一會兒,隨後飼養員坐在石頭上,老馬趴在旁邊,人和熊在那一刻靜靜地相伴,就像年輕的孩孫與慈祥善良的老人。

  等到半年後,當老馬真正離開的那天,劉媛媛回想起來,「那一刻和家裡老人去世的心境沒什麼兩樣」。

  去年冬天,老馬變得嗜睡,每天的食量從四公斤減到一公斤。飼養員們意識到老馬也許時日無多,儘可能地想要努力讓它活得再久一點。如訃告所寫,飼養員給它蓄上了暖暖的稻草窩,輔以暖燈、油燈等設備加熱。為了讓老馬多進食,將它最愛的糊糊做成溫熱的。但老馬依然每天一大半時間都在睡覺,這在飼養員眼中是不正常的。

  2022年12月31日,當所有人都在準備迎接嶄新的2023年,紅山卻不得不直面老馬的離去。

  劉媛媛和記者分享了一件她從未對外人提起的事情。當天下午,她正在休假,帶著兒子在水果店買草莓。那一刻她還想到了老馬,會不會喜歡草莓糊,要不要給它準備點。結果幾分鐘後,同事打來電話:「老馬走了。」

  平靜的語氣卻讓劉媛媛愣了好幾秒鐘。「我心裡咯噔了一下,但還是同樣平靜地問同事,有沒有告訴領導。她說已經通知了,我說好,然後電話就掛了。」劉媛媛說,兩人都沒敢再說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

  人們已經預料到這場分別,不斷地進行心理建設,可真到那一刻來臨,「不舍」還是被反覆提到。

  見到劉媛媛的那天,冬春之交的南京雨挺大,天完全陰沉。她從飼養員的工作區撐著傘走出來,原本聊的話題輕鬆歡快。聊到給老馬寫訃告這件事的前後,輕鬆的氣氛慢慢消失了,儘管她努力地想要表現出一種豁達。

  劉媛媛最後一次見到老馬,停留在2022年12月30日。她像往常一樣,給老馬梳理毛髮。由於已經和飼養員建立了足夠的信任,老馬會放心地在睡夢中讓飼養員完成這一切。她覺得這樣也挺好,記憶里老馬最後模樣是暖和的。

  劉媛媛和同事決定為老馬寫訃告,以此完成一場正式的告別。內容經過了飼養員們的商討,而抄寫的任務交給了她。「沒想到她們真的讓我來抄寫。我是個感性的人,寫的時候好難受,一邊寫,一邊還會想到老馬在熊館的樣子。」

  有網友因為訃告流下眼淚,覺得熊館的工作人員「真的把老馬當成了家人,才會手寫出一份情感如此真摯的訃告」。

  在紅山,為離去的動物寫訃告不是第一次。2020年,本土保育區的一隻名叫「紫金」的獐子在去世後有過同樣的待遇。作為紅山的管理者,「面對生死」是沈志軍始終面臨的現實。

  「正如我們人類社會,每天都有新生命誕生,也會有人離去,動物園也一樣,這是自然規則。我們並不主張員工都要為每一隻去世的動物寫訃告,動物園每天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中肯定不合適。但我們也不反對,如果飼養員要寫,大家都明白,一定是和這隻動物有很深厚的感情,通過這種方式去寄託哀思。」沈志軍說道。


邊界與挑戰


岡瓦納的婆羅洲猩猩「小黑」。

  在紅山,飼養員的日常工作除了餵食和照顧動物,還要完成一些必要的行為訓練。從2022年11月開始,為了完成一年一度體檢,劉媛媛和同事忙著給貓科館的動物進行抽血。抽血對於動物似乎多少有些抗拒的意味,但如今在紅山,它是以一種輕鬆和平靜的方式完成。

  通常豹子會在飼養員的招呼下靠過來,緩緩蹲下,人與豹子之間用一面鐵絲網隔開。劉媛媛會拿著一碗豹子愛吃的生牛肉拌雞蛋蹲在它面前,而在鐵絲網下方的空隙,另一位飼養員和獸醫配合,用小木棍將豹子的尾巴「掃」過來,在尾巴上完成抽血。

  「給豹子抽血是在尾巴,像猞猁就是在腳上,不同的動物部位也不同,不過思路是一致的,要在動物沒有太多心理負擔的狀態下完成這件事。」劉媛媛說,抽血本身的疼痛可能對於貓科動物們不算什麼,但這些動物生性敏感,看到人類突然拿出針管做出扎針的動作,可能會令它們有一種「窒息感」。

  隨著動物園理念的更新,麻醉變得不再必要,人類曾嘗試用可壓縮的鐵籠,物理性地讓它們不能動彈。但在劉媛媛看來,這樣也會讓動物害怕。

  如今採用這種抽血方式,讓貓科館的飼養員們只用了一個多月就完成了所有工作。這一切歸功於多年來與動物建立的信任關係。信任是最重要的前提。「一開始可能只是可以從飼養員手中接食物,然後訓練它們從A點走到B點,再逐漸配合更複雜的指令。」

  細心加耐性,才會在日積月累中形成信任。比如,有時飼養員會打開後場與外場的鐵門,讓動物到外場去,但它們可能就想待在後場或隨時想要回到後場。「以往如果飼養員急著去打掃衛生,就會直接把鐵門關上走了。但在我們這,大家就開著門先干別的,反正打掃也不是什麼大事。」讓動物自己有選擇的空間,信任在這些細小的事情中建立。

  就連「關門」這個動作,在紅山也有不一樣的意味。在野生動物的世界裡,天然不存在金屬碰撞的聲音,因此鐵門「砰」一聲關上,很多敏感的動物都會感到不適。在和貓科館動物相處的日子裡,劉媛媛習慣了輕輕地合上門。

  有人親近動物來完成照顧,也有人出於對動物的保護刻意疏離。

  沈志軍認為,現代動物園承擔的責任中,「救助」是重要的構成。位於紅山南邊的野生動物收容救護中心,是江蘇省和南京市兩級的救護中心。在這裡的野生動物常年有幾百隻,其中大約88%是鳥類,其餘會有野豬和獐子等在南京比較常見的野生動物。

  站在鳥類專用的救護設備旁邊,救護中心的工作人員陳月龍向記者介紹了救護工作的第一要義——讓動物活下來。

  「平常被人撿到送來咱們這裡的,基本上問題都挺嚴重了,不然人類也撿不到。」多年的經驗告訴陳月龍,動物們的生命力頑強又堅韌,只要不致命,後續都有機會痊癒。他考慮更多的是,如何儘快讓它們回歸自然?

  陳月龍和同事不會給動物起名,哪怕是最簡單的「小紅」或「小白」,因為這會讓動物與人類多一層聯結。放歸是救護的最終目標,但大約只有45%能成功放歸。在紅山,便經常能見到一些放歸「失敗」的動物。

  這兩年時常有一隻白頭鵯會從天空掠過,偶爾飛到救護中心工作人員準備動物飼料的工作檯上,低頭吃上兩口火龍果,再直愣愣地飛走。這隻白頭鵯沒有名字,但人們都認識它。

  2020年春天,這隻白頭鵯還是只有雞蛋大小的雛鳥,沒有獨立生存能力。被陳月龍和同事救助後,便在救護中心長大。「一般情況下,我們會在它剛剛具備獨立生存能力時就放歸野外,這樣它不會依賴人,能更好地重新回歸自然。」

  這隻白頭鵯的運氣不太好,在剛好要放歸之前,它的羽毛折斷了。陳月龍等了幾個月,等它羽毛長好,再重新放歸。但正是這段時間讓白頭鵯和人類有了更多接觸,似乎對人類也有了更多信任。

  意外接連發生。放歸幾天之後,白頭鵯又找回了救助中心,在附近覓食,或者直接待在陳月龍身邊;如今放歸兩年多,白頭鵯依然沒有離開紅山。

  採訪那天,記者和陳月龍又見到了它。這一次它的腳受了輕傷,被救護中心的同事撿到,送到了陳月龍手裡。檢查一番,判斷可以自愈後,陳月龍又把它放走。

  「在專業的野生動物救護者看來,這不算一個成功的救助。按照我們之前的標準,它們需要跟人保持距離,因為離人太近會給它們帶來潛在的傷害。」這隻白頭鵯認定救護中心的故事,也讓陳月龍從兩年前就開始思考:野生動物與人類的距離,到底要多遠才合理?

  這隻白頭鵯始終沒有遠離救護中心,而這裡的人們對它都很友好。「這樣看來,有時候距離是由人決定。人與野生動物如果能和諧共存,這個距離就可以近一點。」

  不給動物起名,刻意保持距離,這些是野生動物救護默認的「行規」,但不代表救護人不喜愛動物。「如果沒有感情,也不會來做這些。」陳月龍說。來紅山前,作為動物保護人士,他在「貓盟」待了五年。「貓盟」是一家專注於中國野生貓科動物保護的非營利機構,在那裡的經歷讓他逐漸認識到保護野生動物的緊迫性。

(左)岡瓦納的小熊貓。
(右上)考拉媽媽「茉莉」和寶寶。
(右下)岡瓦納的「無臉男」白面僧面猴。

  很多放歸「失敗」的野生動物,最終留在了紅山。「我們本土保育區和救護中心有點像一個『閉環』,有些不適合放歸的動物就會放到保育區進行展示。」在紅山負責宣傳工作的陳園園向記者進一步說明道。

  這些年來紅山採訪報導的媒體很多,2020年「出圈」前多是南京或者江蘇本地;之後,紅山引起了全國的關注,甚至有一些外媒都知道了這裡。

  還有一些無法回歸野外的動物,在紅山謀到了一份「生計」。在紅山最新開放的岡瓦納展區,有一隻忙著翻動泥土的小野豬。岡瓦納的工作人員葉欣說,小野豬沒有姓名,它就叫小野豬。

  野豬是雜食性動物,會不停地用嘴巴挖掘土地,搜尋草根、種子和橡果。在野豬翻土時,空氣更好地進入土壤,土壤變得更肥沃、健康。岡瓦納在2022年10月開放,小野豬至今已經在9個室外展區中的4個都翻過土,依然樂此不疲。

  岡瓦納,是一個超級古大陸的概念,包含了當今一些大陸板塊,比如南美、澳大利亞、南極、非洲等地。在紅山,設計者們想到以「古大陸」作為線索,將動物園的靈長類動物進行全新展示。人類不再高高在上地俯視動物,在岡瓦納取而代之的是遊客需要抬頭向上,才能看見一些爬高的動物。

  2022年5月,葉欣從原來工作的動物園來到了紅山,參與岡瓦納的前期籌備。在國內的動物園,岡瓦納這樣的設計思路還不多見,因為幾乎沒有專業的動物園設計師,也沒有太多動物園選擇將好幾種動物混養在同一個生態系統。

  等到岡瓦納建成後,真正的挑戰才剛開始。沈志軍認為,最新的展區並非最好的展區。「這是一個新開始。建築完成,植被種好,空調設備調試成功,動物住進來,不斷考驗飼養員,要求他們觀察每一種動物的習性,研究動物的行為學、心理學、繁殖學和營養學,再不斷調整展區。」

  當初葉欣來到紅山,正是被這所動物園對待動物的理念和方式吸引。在岡瓦納,那些靈長類動物每天會按時「上下班」,自然地往返於外場和睡覺的後場。因為紅山提供的後場寬敞、舒適,動物們便感覺不到內外環境的明顯差異,在國內很少有動物園做到。

  正如凱倫·布里克森在《走出非洲》裡寫道,「動物只有在安全和放心的情況下才會真正放鬆,表現出它們最純粹的行為」。

2022年2月8日,雪後的南京紅山森林動物園銀裝素裹,大熊貓在雪地里嬉戲玩耍,享受「戲」雪的快樂。


價值與理念


  越來越多人評價,紅山是國內「最不像動物園的動物園」。這裡沒有動物表演,遊客看到動物的食物豐富多樣,配比均衡,感慨待遇比人好。

  紅山的動物們確實「挺傲嬌」的,有時遊客看來看去,也不一定能見到自己想看的動物。在冬天走進本土保育區,揚子鱷的展區有一塊顯眼的告示,上面寫道:「冬眠中,明年春天再見面。」

  這一切都指向人們對動物園傳統印象的背面。那種冰冷的水泥地、牢籠和充斥遊客投餵的動物園消失了,這裡每個角落都透出一種現代動物園的理念。

園長沈志軍隔著玻璃,看著展館裡的猩猩。

  在沈志軍看來,這正是紅山作為動物園想要傳播的價值。「我們不僅希望讓遊客看到動物在動物園裡面生活的自然狀態,更重要的是以此傳遞信息。這是一個完整的邏輯鏈條。沉浸式的展示,會激發公眾產生同理心,進而讓公眾自然萌發保護的行動和意願。」

  2010年,一次去法國巴黎學習的機會,刷新了沈志軍對於動物園的認知,讓他明白原來動物園不應該只是提供娛樂和獵奇的場所。對於人類,它有更重要的意義,它承擔著物種保護與科普教育、開展科研和救助等責任。

  具體到紅山的每一隻動物,每一片生態系統,沈志軍覺得它們都是重要的。自然界的生態系統呈金字塔狀,有很多動物處在底端,但它們對於生態平衡仍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每一個物種奉獻自己,以此催動物質循環,是生命之偉大。

  更重要的是,人類在紅山的動物身上,也能瞥見自己的影子。

  在貓科館,有一隻名叫「越越」的豹子,受過傷,只有三條腿。按照業界不成文的規矩,動物園通常不展示殘疾動物。可越越在飼養員的精心照顧後,不僅沒有喪失運動力,更展示出超越其他同類的矯健。

  晚年的老馬回到新熊館之初,劉媛媛原本也沒有抱有太多期望,覺得這種「老同志」對一切失去興趣也正常。沒想到老馬仍然對新鮮和未知懷有探索欲,會積極嘗試從取食器中拿出食物,收穫快樂。

  《阿勒泰的角落》一書中,作者李娟描繪過身邊的小動物帶給她關於生命的啟發——「它們總是比我們更輕易地拋棄掉不好的記憶,所以總是比我們更多地感受著生命的喜悅」。

  了解完紅山的故事後,在離開前,記者又走回了熊館,再次默讀了劉媛媛和同事寫給老馬的訃告。

  訃告的第四段寫道:「仍記得老馬第一次進入熊館外場探索時,是美好晴朗的春天。老馬坐在油菜花旁抬頭打量飛舞的蝴蝶,溫暖的風從城市吹來,又吹回到城市,在這裡短暫停留時,它也會安靜地陪在老馬身旁。」

  用不了多久,老馬的訃告終究會被撤下,貼上新的告示。可是現在所有經過這裡,讀過老馬訃告的人都會記得,在南京紅山森林動物園,曾經有一隻長壽的馬來熊,安享晚年,樂於學習,喜歡吃甜甜的水果糊糊。

  老馬將在這片土地長眠。20年來的點滴,以及那些人與動物的親密聯結,也將永遠留在紅山,留在南京市民的回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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