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實秋:被魯迅罵「資本家走狗」,晚年戀小27歲女星後自稱秋秋

記者李滿 發佈 2020-12-14T02:45:19+00:00

1929年10月,魯迅發表了一篇名為《「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的文章,這篇文章里提及的「喪家的」、「乏走狗」所指的正是文學家梁實秋。此文一出,整個文學界譁然,眾文化界名流和百姓皆以一種看熱鬧的姿態看向論戰中的兩位大家。

1929年10月,魯迅發表了一篇名為《「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的文章,這篇文章里提及的「喪家的」、「乏走狗」所指的正是文學家梁實秋

此文一出,整個文學界譁然,眾文化界名流和百姓皆以一種看熱鬧的姿態看向論戰中的兩位大家。

梁實秋與魯迅的爭論史稱「梁魯之爭」,而兩人最初的爭論則始於1927年,其起因則是梁實秋回國後發表的關於盧梭的論斷引發了魯迅不滿。

而在魯迅這篇火藥味十足的批評文刊發前一月,梁實秋在《歲月》雜誌發表了專門針對魯迅的《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和《論魯迅先生的硬譯》兩篇文章,其目的自然是批評魯迅作品之帶有階級性的特點和他之翻譯作品的「硬譯」。

顯然,魯迅這篇「走狗」的文章是對梁實秋之批評的回應。

看到魯迅罵自己是「走狗」後,梁實秋迅速在《新月》上發文回敬了魯迅,而且這篇回敬文的標題就叫:《「資本家的走狗」》。

在這篇回應文里,梁實秋反駁了魯迅對他關於「走狗」的論斷,他說:

「《拓荒者》說我是資本家的走狗, 是那一個資本家, 還是所有的資本家? 我還不知道我的主子是誰, 我若知道, 我一定要帶著幾份雜誌去到主子面前表功, 或者還許得到幾個金鎊或盧布的賞齎呢」。

梁實秋的言外之意是:我不是走狗,因為走狗都有主,可我沒有;另外,走狗都有賞錢拿,我也沒有。

梁實秋的文章被魯迅看到後,他先是冷冷一笑, 隨後他道: 「乃超(梁實秋)還嫩一些, 這回還得我來。」

從魯迅的反應來看,梁實秋的這番關於「走狗」的反駁明顯是敗下陣來了。可梁實秋不以為然,他在之後繼續發文懟魯迅,而魯迅也繼續在創作同時「應戰」。

誰也沒想到,魯迅和梁實秋的罵戰竟一直持續到魯迅去世。

因為兩人的罵戰實在影響深遠,所以,就連梁實秋那素來不問世事的女兒梁文薔竟也在報紙上看到了兩人的論戰。爾後,她有些吃驚地問父親:「你們倆到底吵什麼?」

梁實秋聽完後很冷靜地說:「我們沒有深仇大恨,我們只是對一些問題的看法不同罷了。」

實際上兩人之間的關係也確實如梁實秋所說:「並無深仇大恨」,在某種意義上,魯迅對梁實秋,梁實秋對魯迅,甚至多少是互相欣賞的。這點,後來的梁文薔也終於看懂了。所以,她才在多年後接受採訪時說:

「其 實,父親還是很欣賞魯迅的文學。」

也只有真正的欣賞,才能在看完作品發出最具建設性的批評意見。後來的世人幾乎都不得不承認,梁實秋對魯迅作品的評價很中肯,他在批評中說:

"有一種人,只是一味的'不滿於現狀',今天說這裡有毛病,明天說那裡有毛病,於是也有無窮無盡的雜感,等到有些個人開了藥方,他格外的不滿;這一服藥太冷,那一服藥太熱,這一服藥太猛,那一服藥太慢。把所有藥方都褒貶得一文不值,都挖苦得不留餘地,好像惟恐一旦現狀令他滿意起來,他就沒有雜感所作的樣子。"

很明顯,梁實秋這裡所說的「有一種人」,正是當時以痛罵社會、痛罵文人著稱的大文豪魯迅。

梁實秋這段「懟白」的目的,在於指責魯迅:只知道提出問題,卻不懂解決問題之道。言外之意是:魯迅你真不地道,只知道「破」不知道「立」。

直到今天,也沒人能否認,梁實秋這段話直接擊中了魯迅本人和魯迅文學的要害。

痛處和癢處被觸碰,從來是最不能忍,魯迅也是如此。但世人卻又從來是:只有在被觸及痛處和癢處時,才能反思、才能改進。

魯迅在被觸碰了痛處之後,其心裡雖然略難受,但他卻也深覺這是一劑苦口良藥。

當時的魯迅在文壇的影響力極其大,世人對他的文學極盡推崇,他自己難免也在創作中多出了幾分「嘚瑟」,其後期的作品,大有越罵越來勁的架勢。

魯迅早年棄醫從文,其目的就是想醫治老百姓的思想、心靈,可他創作了無數針砭時弊的文章,罵天罵地一通忙活後,人是得罪了一堆,可效果卻並不好。而這一切的背後原因,不正是因為:他只知道談社會的問題,卻不提解決之法嗎?

同時,梁實秋還指出,魯迅作品表面熱鬧,長遠看卻並無生命力。梁實秋主張文學作品要儘可能地表現人性,而非階級性,他說:

「把階級的束縛加在文學上面,是無產者文學理論的錯誤。因為一個資本家和一個勞動者,有不同的地方,但還有相同的地方,他們的人性並沒有兩樣」。

梁實秋認為,階級是一時的,而人性卻是亘古不變的。所以,受階級束縛的文學,只能在一定時期內有其意義,這一時期結束後,將不具有任何意義。

這就意味著,梁實秋幾乎是一棍子打死了魯迅的大部分創作,且給他們定了死刑,他認定:時間久了之後,魯迅的文學將不再有意義。

在罵完魯迅文學「只破不立」、「沒有長久生命力」後,梁實秋還針對魯迅洋洋得意的譯作提出了批評,他說:「魯迅譯文晦澀難懂是因為他自己的糊塗和懶惰」。

一個「糊塗」,一個「懶惰」,直把魯迅的譯作噴了個「體無完膚」。不難想像,魯迅在看到這樣的批評時,臉上該是怎樣的「紅潤」。

對於讀過魯迅譯作的人而言,他們會對梁實秋的批評深以為然。因為魯迅的譯作確實很晦澀,只是,其譯作晦澀的背後原因,卻未必是魯迅糊塗、懶惰,而恰只因為他在譯文時的主張不同罷了。

當時的魯迅主張譯作要儘可能地保留原作品的「原滋原味」,所以他的譯文總儘可能地「歐化」而非「本土化」。顯然,後來翻譯了《莎士比亞》全集的梁實秋,其翻譯主張與魯迅相反。

從今天的角度看去,世人眼裡「水火不容」的梁實秋與魯迅,其實真真是互相欣賞的。梁實秋罵魯迅的文字里,更多的都是「恨鐵不成鋼」。這點,和魯迅罵麻木國人幾乎毫無二致。

所謂英雄惜英雄,以魯迅的智商和智慧,他自然懂得梁實秋的良苦用心。於是,在與梁實秋對罵的同時,魯迅寫出了一大批關於對人性思考的文章,有專門針對梁實秋的,也有針對確實存在的、精神貴族化傾向的文章,充滿了錚錚之氣。

這些文章,梁實秋每篇必看,看完還會在一些字詞上小心地畫上圈圈珍藏起來。

很多學者也認為,梁實秋和魯迅的對罵中,更多的是相愛相殺。後來發生的一切證明了這種論斷。

魯迅死後,梁實秋髮表了一篇長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這篇長文里,梁實秋卻並未有隻言片語的「罵」,而全是理性分析。

後來,魯迅的作品在台灣被禁,梁實秋竟第一時間跳出來表示反對,他說:

「我首先聲明,我個人並不贊成把他的作品列為禁書。我生平最服膺伏爾泰的一句話:『我不贊成你說的話,但我拚死命擁護你說你的話的自由。』」

在魯迅死後,梁實秋寫作的《關於魯迅》這篇長文里,他甚至還專門為魯迅說話,他說:

「魯迅一生坎坷,到處『碰壁』,所以很自然的有一股怨恨之氣,橫亘胸中,一吐為快。怨恨的對象是誰呢?禮教,制度,傳統,政府,全成了他泄忿的對象。」

完了之後,他筆鋒一轉又肯定了魯迅的文學作品,他說:

「他的國文的根底在當時一般白話文學作家裡當然是出類拔萃的,所以他的作品(尤其是所謂雜感)在當時的確是難能可貴。他的文字,簡練而刻毒,作為零星的諷刺來看,是有其價值的。」

對於魯迅及其作品在台灣所受到的譏諷和批評,他則表示非常不滿,他說:「其實於斯,如今無端受人譏評,真乃奇恥大辱。」這,就多少等於梁實秋在為魯迅鳴不平了。

梁實秋的做法,與蘇雪林等之流的做法截然相反。蘇雪林在魯迅生前曾對其極盡溢美之詞,可魯迅死後,她卻大舉反魯大旗,且一罵就是半個世紀。

可梁實秋則完全相反。

這樣的梁實秋,真可謂真君子也。想來,魯迅若泉下有知知道他後來為他所做的一切,定會倍感欣慰。

相比之下,後來發生在梁實秋身上的一件事也同樣出乎了世人的意料。

20世紀70年代,在梁實秋古稀之年,他竟在喪妻後與小自己近30歲的歌星韓菁清熱戀了。兩人相戀的消息被傳出後,罵聲一片,多數人都痛罵梁實秋「厚顏無恥」,還有人乾脆說:「一個行將就木之人還找風華正茂的女人,這不是自私是什麼?難道是愛情?」

面對台灣各界的反對聲,梁實秋卻無數次套用魯迅在愛情小說《傷逝》里的一句話回應,這句話便是小說里子君的那句:「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利!」

行到此時,魯迅若知道自己給子君設計的對白能在關鍵時刻幫這個曾經的「懟友」一把,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話說,這梁實秋與韓箐清的愛戀之迅猛激烈,也真真到了「無人能干涉的地步」了。而且更加有意思的是,梁實秋上演的這齣「梨花壓海棠」,與當年魯迅與許廣平之戀頗有點「異曲同工」。

而他刻意用魯迅的話來回應外界,也多少是再次把自己和魯迅放在一起。

梁實秋遇見韓箐清這年,是1974年,這年,與他相伴了半個多世紀的妻子剛剛意外身亡不久。這年,梁實秋年已71歲,而韓菁清則年僅44歲。

很有意思的是,兩人之間的年齡差和魯迅與許廣平的年齡差,竟然都是27歲。

而梁實秋之所以會結識後來的小妻子,則是因為他在妻子死後寫了一本悼念亡妻的《槐園夢憶》。

這本書出版後,梁實秋便去了出版社,不巧,他竟然在這裡遇到了一個捧著他主編之《遠東英漢大辭典》的漂亮女子,這個女子正是韓菁清。

韓菁清膚白貌美,身材窈窕,她7歲便憑藉動人的歌喉在上海兒童歌唱比賽中一舉奪魁,14歲時,她便獲得了「歌星皇后」的稱號。

1949年,轉型進入演藝圈的韓菁清還憑藉影片《我的愛人就是你》獲得了金馬獎優秀女演員獎。

可就在她大紅大紫之際,她卻毅然退出了影壇。從此可見, 這個女人絕非尋常女子可比。

那天,第一眼看到手捧自己作品的韓菁清時,梁實秋便被她的驚人美貌怔住了。只幾天後,梁實秋便對這個女子產生了愛慕。

梁實秋向來是有話直說,所以,發現自己愛上這個漂亮姑娘後,他便在韓菁清欲為自己介紹對象時脫口表白道:「我愛紅娘!」

梁實秋突如其來的表白,直把韓菁清說得面紅耳赤。

一如當年魯迅與許廣平之戀的「以書信展開」,梁實秋追求韓菁清也是用的書信。

梁、韓結識的第六天,梁實秋便敲開了她家房門並遞上了一封情書。在這封情書里,梁實秋滿懷深情地寫到:

「今早起,我吃了一片糯米藕,好甜好甜。我吃藕的時候,想著七樓上的人正在安睡——是側身睡,還是仰著睡,還是支起臂肘在寫東西?再過幾小時又可晤言一室之內,信不要寫了。」

人都說「真誠是世間最大的騙子,能騙取世間的所有」,這話果然不假,梁實秋這情真意切的情書一被送到韓菁清手裡,她的心便也不自主地亂了。

人都說,當一個人感覺到另一個人是愛自己時,他(她)便已然動心,很顯然韓菁清也對才華橫溢卻一把年紀的梁實秋動心了。

但因為有前面兩段失敗婚戀的教訓,韓菁清對於自己心裡升騰起的這份感覺很是牴觸,為了避免自己再度與男人發生沒有結果的糾葛,她在梳妝檯上用紙條寫道:「世間沒有真愛」。

完了之後,韓菁清還在回信里說:「你還是趁早懸崖勒馬吧,我們不合適」。

梁實秋收到拒絕信後卻並未退縮,相反,他寫給韓菁清的情書反而更多了。設身處地為韓菁清想過之後,他對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巨大年齡差也有了理性考量,但他並不準備為此放棄愛,所以他寫到:

「你說是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在時間上當然還來得及,可是在感情上是來不及了。不要說懸崖,就是火口,我們也只好是擁抱著跳下去。你說是麼,親親?」

為了讓韓菁清對他們的未來有希望,他還專程請人看了手相,看相師傅說他會從長壽之後,他在信里對她說:

「看相的事,我從來不信,是你提議,我就跟了去。他說的話大致不錯,尤其是他說我長壽……」

人都說老房子著火,一定會燒個灰飛煙滅,這話果然不假,一如當年魯迅遇見許廣平那般,這次的梁實秋也準備任自己「燒個透徹」了。

不久,在幾十封情書的輪番轟炸下,韓菁清繳械投降,兩人正式確定了戀愛關係。

就在兩人你一封我一封地遞情書的當口,兩人戀愛的消息被世人知曉了。一如當年的魯迅與許廣平之戀, 梁實秋與韓菁清的戀情也面臨空前的壓力。

面對這樁老少配婚戀,說什麼的都有,韓菁清自然也面臨各種責難,大家都說:「年紀輕輕跟一老頭子,還不是貪圖那點錢財。」一些喜歡中傷的人還把韓菁清說成是「收屍集團」,諷刺她專門挑年老的嫁。

與此同時,台灣的梁氏學生紛紛站出來反對,他們甚至組成了所謂「護師團」,似乎認為老師要被該「名女人」吃掉。

面對這種種,韓菁清竟一時被嚇得連門都不敢出了。

偏偏,在韓菁清面對這些時,梁實秋不得不赴美處理已故妻子被貨架砸死的相關。

為了安慰韓菁清,他幾乎每天都會從大洋彼岸給戀人寫信,在其中一封信里,他這樣寬慰她道:

「海枯石爛,你是我的愛人,我是你的愛人,我們兩顆心永久永久凝結在一起。別人挑撥,別人污衊,沒有用。菁清,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是你的未婚夫,我們現在僅只缺法律手續而已。怕什麼?」

在另一封信里,梁實秋則寫到:

「我們兩個人的幸福,別人有插嘴的餘地麼?別人要多管閒事,讓他們說去!清清,你是我的世界,猶之乎你說過的,我就是你的世界。」

梁實秋還不時用魯迅和許廣平之衝破現實的結合勉勵韓菁清,同魯迅談戀愛時會給愛人取肉麻暱稱一樣,梁實秋陷入熱戀後,也給自己和愛人取了各種暱稱,如「親親」、「我的愛」、「小娃」、「愛」等等。

當然,更多的時候,在信里,他都自稱「秋秋」,而稱呼韓菁清則為「清清」(親親)。

相比魯迅與許廣平的「當年」,梁實秋熱戀期間的肉麻程度真真足夠讓現在的熱戀年輕人瞠目,在一封情書里,他提筆寫到:

「清清,你給我的那把你用過很久的牙刷,我至今天天使用,我預備以後永久使用它,除非你給我換另一把你所使用過的。」

從此也可看出,熱戀中的梁實秋對韓菁清的愛早已超乎了一般人的想像。

在這種濃得化不開的愛的作用下,兩人衝破了所有阻礙勇敢地走到了一起。1975年3月29日,兩人在台灣的梁菁清家裡舉行了婚禮。3月29日是台灣的青年節,在被問及為何將結婚日期選在這一天時,韓菁清說:「因為梁先生認為他還是青年!」

婚禮上,梁實秋竟自任司儀,他獨自站在大紅喜字前宣布婚禮開始後,又忙不迭地自讀結婚證書,在自己說完「請新郎致詞」後,他清了清嗓子,在賓客的嬉笑聲中開始新郎致詞。

當日步入洞房時,因為近視又不熟悉她家環境,他一頭撞在了牆上,韓菁清見了忙一把把他抱起。梁實秋後來笑稱韓菁清是「舉人」,而她則笑著說「那你可不就是『近視』(進士)?『狀元』(撞垣)」。

如同新婚當晚一樣,婚後,他們的日子也是有滋有味。

世人還發現,久不創作的梁實秋竟在結婚後再次提筆了,而且這以後,他的創作竟絲毫不低於年輕時候。有時,他一天竟能創作出5000餘字的作品。

1979年6月,梁實秋完成了《英國文學史》和《英國文學選》,前者約100萬字,後者約120萬字,歷時7年,他終獲得台灣「國家文藝貢獻獎」。

兩人攜手12年後,面對隨時可能來臨的死亡,年已耄耋的梁實秋在信里安慰韓菁清道:

「我依然愛你。我故後,你不必悲傷,因為我先你而去,是我們早就預料到的事。」

從這句話看去,梁實秋對死亡似乎很淡定。可這種淡定在他死前兩天發生了變化,原來,在他離世前兩天,已住院的他竟得知:蔣經國順應民意,宣布從1987年11月2日(第二天)開始解除台灣民眾回大陸探親的禁令。

這個消息對於已38年未歸家的梁實秋而言,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難想像,得知這個好消息的梁實秋該是怎樣的激動、興奮,他甚至開始設想著探望完親人好友後,要去魯迅墓地祭拜一番。

回家的希望讓梁實秋原本淡定的生死觀發生了改變,因為想回家,他迫切想多活幾天,11月3日凌晨,病情再度惡化時,不甘心就此離開的他在要來的紙筆上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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