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青蓮——百歲詩人蓉子探訪記

淮安身邊事 發佈 2020-06-28T10:42:31+00:00

——百歲詩人蓉子探訪記。多年以前,《一朵青蓮》這首詩的第一句,就像古琴奏出的《廣陵散》,蒼涼的音韻,瞬間就擊中了我的心。

■融媒體記者 蔣梅茹/文 桂玉晟/圖



——百歲詩人蓉子探訪記

「有一種低低的迴響也成過往。」

多年以前,《一朵青蓮》這首詩的第一句,就像古琴奏出的《廣陵散》,蒼涼的音韻,瞬間就擊中了我的心。

訪談自然是從她的詩談起,我誦出「每當西風走過」,蓉子立刻低低接上「總踩痛我思鄉的弦」——她另一首著名的《晚秋的鄉愁》的結尾兩句……

「有一種低低的迴響也成過往」,多年以前,《一朵青蓮》這首詩的第一句,就像古琴奏出的《廣陵散》,蒼涼的音韻,瞬間就擊中了我的心。

大學課堂上,教授講到現代詩,台灣「藍星詩社」詩人們的創作,帶給我們完全不一樣的閱讀感受。

講到蓉子,教授從老花鏡上方望向我:蓉子是你們漣水人。我心裡立刻自豪起來,這個寫進文學史的著名詩人,曾經和我走過同一片天空,踏過同一片土地嗎?

從未想過,在幾十年後,和詩人蓉子會有這樣的遇見。

緣起

淮安市安東文化研究會籌備創辦會刊,要為會刊的文學欄目「青蓮」約稿,幾個讀過點書的人立刻想起《一朵青蓮》這首詩,並且想起詩作者蓉子,祖籍漣水的台灣著名詩人。

大家很快得知蓉子已經在前兩年就回了大陸,與她的侄兒一家一起生活,目前居住在徐州侄孫家裡。

拜望蓉子,幾乎立刻提上議事日程,並且在幾天內就安排好行程。我從「度娘」上搜到了蓉子的一些簡單資料:她1948年赴台,1951年開始以「蓉子」為筆名創作發表詩歌。1955年與台灣著名詩人羅門結婚,參加「藍星詩社」,主持後期《藍星詩頁》及《藍星一九六四》的編輯工作。

讀詩

這樣難得的採訪機會,我有無數的問題想求解於詩人:怎樣走上詩歌創作道路、與詩人羅門的愛情故事、藍星詩社詩酒唱和的往事……而一見面,我就知道這次採訪還是來得太遲了。生於1921年的蓉子已經是妥妥的百歲人瑞,雖然耳未聾眼未花,在家人的攙扶下還可以緩慢行走,但是長篇大論的談話顯然是不適宜的。

家人向她介紹我們是「漣水來看你的」,詩人顯然很高興,我們獻給她一大束紅色康乃馨——獻給母親的花,正適合這位詩壇「祖母」的身份。

訪談自然是從她的詩談起,我誦出「每當西風走過」,蓉子立刻低低接上「總踩痛我思鄉的弦」——她另一首著名的《晚秋的鄉愁》的結尾兩句。

發現我認識繁體字,讓蓉子變得興奮,家人搬來一摞她的詩集,蓉子找到《一朵青蓮》,說:你讀。

於是我用不甚標準的普通話開始朗讀這首寫上文學史的詩:

有一種低低的迴響也成過往 仰瞻

只有沉寒的星光 照亮天邊

有一朵青蓮 在水之田

在星月之下獨自思吟。

可觀賞的是本體

可傳誦的是芬美 一朵青蓮

有一種月色的朦朧 有一種星沉荷池的古典

越過這兒那兒的潮濕和泥濘而如此馨美。

幽思遼闊 面紗面紗

陌生而不能相望

影中有形 水中有影

一朵靜觀天宇而不事喧嚷的蓮。

紫色向晚 向夕陽的天窗

儘管荷蓋上承滿水珠 但你從不哭泣

仍舊有蓊鬱的青翠 仍舊有妍婉的紅焰

從澹澹的寒波擎起。

就這樣,我們一首首讀她的詩《維納麗沙組曲》《這一站不到神話》《紫色裙影》……都是她的代表作。

溯往

我在想,即使我的朗讀帶有漣水口音,會不會也不影響詩人經由這些往昔的創作讓思緒回到背井離鄉的歲月:

那時她27歲,跟著「單位」遷往台灣,煢煢一人走在台北街頭。獨在異鄉,鴻雁在天魚在水,思親之情難寄。寫詩,自古就是寄情之一種。

讀完一首詩,我問她:「蓉子老師,您的詩里寫色彩都是幽藍、紫色、青蓮,都是冷色調,這是為什麼呀?」她稍沉吟:「我喜歡呀。」評論家也許就是憑藉這些色彩的運用說蓉子的詩:「充滿著一種寧靜的寂寞和淺淺的抑鬱。」

我們讀她的《D大調隨想曲》,這是首寫聽樂的詩,用了很多音樂術語。我問:「您可會彈琴?」她又笑,這回有點小小的得意:「我會彈鋼琴,不過現在彈不了整首曲子了。」

在不止一首詩里,我感覺到唐詩宋詞的意象,甚至用典。我問她感覺可對,她說「是」。

詩是文學的最高形式。詩人必然具備深厚的學養。

蓉子受過良好的教育,我想當然以為她「出身大家」。她的族親、漣水史志研究專家王雙華說:「不是的,她父親是傳教士,她上的是教會學校。」

家與國,命運自來相連。

蓉子跟我們回憶她小時回到漣水,晚上在黃河堆上放個匾子,她睡在裡邊乘涼,90多年前的童年回憶,夏夜、河堤、月光、蟬鳴,聽來格外詩意溫馨。

可是背景是,那時她的母親剛逝去,年僅27歲。

她十幾歲時,父親又去世。作為長姐,她要擔負弱弟稚妹的生活,連大學都沒能念完,就去考「公務員」,到當時的國民政府的交通部做職員。此後離鄉,一去千萬里,一別經年。離亂之世,走失一個弟弟,更是姐弟們心中永遠的痛。

詩歌或許是人生的救贖。

1955年,蓉子與詩人羅門結婚,伉儷詩人遨遊四海,主持《藍星詩頁》,與余光中等人詩酒唱和。

詩人合遠遊。蓉子慢慢告訴我,去過歐洲,巴黎、翡冷翠(佛羅倫斯)、羅馬,人類藝術的天堂留下她的足跡。去美國,在聶華苓夫婦的「世界華人寫作中心」住過幾個月,一心寫詩。

我羨慕她走遍世界。她說:「我喜歡旅遊呀。」

是呀,遠方有詩。

二十多歲開始寫詩,一寫就是六十多年。她說:「我對詩的熱愛是永遠的。」

我們一首首讀詩,間或談談往事。原定半小時的拜望,不經意間已經過去1小時40分鐘。

擔心久坐長談有礙詩人精神,我們依依不捨地告辭,我說:「蓉子大美女,您要努力加餐飯,把身體養得棒棒的,天氣涼快來接你回漣水玩哦。」

蓉子立刻大笑,說:「好呀。」

來源:淮海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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