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愛魏晉風度?易中天:活的漂亮

怡樂兒 發佈 2020-03-11T15:00:47+00:00

這套書是朋友推薦的,但是我是跳著看的,第一本是《朱明王朝》,因為當時正在看《大明風華》,第二本便是魏晉,前幾日下單的《漢武的帝國》和《女皇武則天》今日也到了。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如此矛盾集一身的時代,非魏晉莫屬。最近剛看完易中天中華史系列的《魏晉風度》。這套書是朋友推薦的,但是我是跳著看的,第一本是《朱明王朝》,因為當時正在看《大明風華》,第二本便是魏晉,前幾日下單的《漢武的帝國》和《女皇武則天》今日也到了。

這套《中華史》被認為是平易近人的歷史書,文字讀來有趣,但對史學也需有些功底才能更好理解,但若是一知半解,是不是就不能讀,我的觀點是,不妨事,即使對歷史模糊不清,一知半解,也不要緊,先讀了再說,若真是對某一人某一事某一朝生出了興趣,再找來更詳細的書讀也不遲。

真名士自風流

在書的封面上有這樣一段文字:嵇康被殺那年四十歲。他讓人取來琴,彈了一首《廣陵散》。他說,過去有人想學這首曲子,我沒答應,現在成絕響了。魏晉名士狂傲不羈,付出的是生命的代價。

所以讀完這本《魏晉風度》,我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會愛魏晉風度?雖有空談誤國之說,可還是忍不住要為那些活的漂亮的人贊上一句「妙極」,魏晉風度為什麼這樣吸引人?

魏晉是中國歷史上最動盪的時代之一, 一代英豪灰飛煙滅,明爭暗鬥政治傾軋變成了主題。政治鬥爭的殘酷性讓一批學識淵博瀟洒絕倫的文人名士厭煩塵囂,開始尋求精神上的解脫,執意在生命形態和生活方式上開闢一番新氣象,譜寫一曲魏晉風流名士的新篇章。唯其如此,後世才有了「魏晉風流」之說。魏晉名士有一種不同於流俗、甚至不同於任何歷史時期的精神面貌、言談舉止,他們用自己的言行、詩文等使自己的人生藝術化,追求藝術化的人生。

何為風流?馮友蘭論魏晉「真名士自風流」時指出風流有四要素:玄心、洞見、妙賞、深情。所謂玄心,可以說是超越感;所謂洞見,就是不借推理,專憑直覺,而得來的對真理的知識;所謂妙賞,就是對於美的深切的感覺;所謂深情,真正風流的人,有情而無我,對於萬物都有一種深厚的同情。

活的漂亮

關於圖中四人到底是誰,在參閱上海博物館的說明後,應是以下推斷,為何要特別標註,因在網上看到不少作者的配圖,錯將山濤認作阮籍。

右起第二位人物手持一桿長柄如意,正襟危坐,雙目凝神,若有所思,其身份可確認為七賢中的王戎無疑。

七賢中的劉伶以好酒聞名,左起第二人物身前堆滿酒具,手捧一盞,正扭轉身子向童兒手中的唾壺垂唾,正是劉伶。

右起第一位人物是七賢中的山濤,面容沉穩,體態豐腴,半露上身,抱膝而坐,做沉思之狀。

左起第一人面露微笑,手持麈尾,依靠花枕而坐,面前擺放著兩盤仙桃蔬果,一位侍者雙手恭敬地捧著放置酒杯的盞托,立於一旁,可以推斷其人就是阮籍。

魏晉是唯美的時代,但在魏晉人看來,人物之美不僅是「長得漂亮」,更是「活得漂亮」。

一個人,氣宇軒昂有如朝霞升起,明凈清新有如春柳初綠,開闊明朗有如高屋建瓴,目光炯炯有如岩下閃電,那是怎樣的風采和風度!

桓溫獨攬東晉朝政十餘年,操縱廢立,有意奪取帝位,但他卻不敢硬逼著簡文帝殺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司馬昱,有什麼讓桓溫顧忌的?器量,是魏晉人最為看重的,在晉廢帝時,諸公上朝總覺得朝堂昏暗,只有會稽王兼丞相司馬昱走進來時,人們才眼前一亮。因為他氣宇軒昂,有如朝霞升起。這就是美的力量。

夏侯玄是魏晉玄學的開山宗師之一,當時人們對他的點評就是「朗朗如日月之入懷」,他的漂亮甚至讓魏明帝曹叡十分難堪,因為曹叡曾讓自己的小舅子毛曾跟夏侯玄並坐,被時事評論員們稱為「蘆葦靠在了玉樹旁」。

還有給後世留下了「鶴立雞群」這個成語的嵇紹:有人對竹林七賢之一的王戎說,嵇紹真是漂亮啊,那昂然挺拔的風度,就像野鶴獨立於雞群。而王戎卻一臉淡然的說,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他爹!「竹林七賢」之一的山濤曾說,嵇康平時有如「孤松之獨立」,醉倒有如「玉山之將崩」。

活的率性

晉人在我們印象里輕裘緩帶,不鞋而屐。他們「簡約雲澹,超然絕俗」。那為一杯酒放棄身後名的率真,聞美人歿而往吊之的坦蕩,裸形體而法自然的放浪,一任狂瀾既倒寵辱不驚的淡定,是處不拘小節的自然,處世維艱幽默對之的曠達。這一切的至情至性無不讓人深深震撼和景仰。

自然就真實,真實則率性。某個大雪紛飛的晚上,王獻之的哥哥王徽之一覺醒來打開房門,發現那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初晴的雪夜月色晴朗四野皎然,於是當即決定去見畫家戴逵。然而船行一夜來到戴家門前,徽之卻吩咐返航。他說:乘興而來,興盡而去,何必見逵?

也許,這就叫真性情。

有一次,王徽之去建康,船停在碼頭上,正好精通音樂的名士桓伊在岸邊路過。並不認識桓伊的王徽之,居然派人傳話說:先生能為我吹笛子嗎?當時已經名滿天下的桓伊二話不說,坐在胡床上吹奏三曲,然後轉身上車而去。自始至終,兩人沒有一句客套和寒暄。而桓伊與王徽之的一場邂逅,造就了經典的《梅花三弄》。

什麼叫性情中人,這就是。

一個有著赤子之心的人可能活得很快樂,也可能會很痛苦。阮籍就是這樣。據說他會青白眼,遇到欣賞的人用青眼看,不喜歡的就給他白眼。嵇康和哥哥嵇喜在阮籍那裡,享受到的就是這兩種不同的待遇。

然而毫不掩飾自己好惡的阮籍,卻終其一生「口不臧否人物」,也就是不對任何人發表評論。這一點讓司馬昭極為讚賞,他甚至認為天底下最謹慎的人就是阮籍。這就是阮籍了:率真而又自律,率性而又謹慎。

活的隱逸

辭官以後的陶淵明,心情似乎特別舒暢。他在《歸去來兮辭》里這樣描述自己的回歸:「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小船一搖一擺緩緩行駛在江上,江風吹拂著身上的衣裳。遇到岸邊的行人,便詢問前面的路程還有多遠,只覺得晨曦出現得太晚太晚。

「僮僕歡迎,稚子候門。三徑就荒,松菊猶存。攜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到家以後更是欣喜。僕人和孩子在門前迎候,自己則看見家門便一路狂奔。庭院裡的小路已經荒蕪,所幸松樹和菊花還在,更讓人高興的是窖中有酒盈樽。那就坐在南窗下自斟自飲吧!你看那山谷中飄出的雲可有心機?那紛紛回巢的鳥兒也不過是累了而已。一切都那麼自然,回家的感覺真好!

活的藝術

魏晉兩百多年,幾乎所有的藝術樣式都達到了空前的繁榮,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建築雕塑、書法繪畫、詩歌文賦、音樂舞蹈,大師輩出,星光燦爛,琴有嵇康、王子猷,棋有王導、謝安,書有韋誕、王羲之,畫有戴逵、顧愷之……魏晉藝術之風一直影響到今天。

魏晉時期可以說是中華文明史上的一次大轉折,由此產生的文明成果則是山水畫和山水詩。

魏晉之前,即便有山水圖示,也多是以實用的地圖形式呈現,又或是作為人物畫的簡單配景。在玄學思想的影響下,人們開始重新審視自然,開始正視山水本身具有的美與韻味,以純粹的審美目的來看待自然山水,把它當作一種獨立的審美對象,而不是其他事物的附庸品。顧愷之在人物畫《洛神賦圖》中已經將山石、樹木、雲水等元素以比較具象的手法生動地表現出來。

面對社會動亂,士族階層感嘆人生無常,企求解脫人生苦難,尋求逍遙境界。飲酒,有「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之感嘆;放情山水,既「盡幽居之美」;清談,有從容輕鬆、充滿幽默的清談,也有激烈慷慨之辯論。

真實、自由而漂亮的活著。這,便是我們喜愛魏晉風度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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