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知識分子是如何參與政治的?

底片 發佈 2020-01-16T03:59:32+00:00

問:在宋代的政治體制、官僚體制下,知識分子參與政治、「上書言事」起的實際作用有多大?虞雲國:宋代畢竟是君主官僚政治,在君主政體下,對君權的制約也許最能說明問題。在正常情況下,對於君權的制約,上書言事還是起很大作用的。

問:在宋代的政治體制、官僚體制下,知識分子參與政治、「上書言事」起的實際作用有多大?

虞雲國:宋代畢竟是君主官僚政治,在君主政體下,對君權的制約也許最能說明問題。在正常情況下,對於君權的制約,上書言事還是起很大作用的。

有一個例子:元祐更化時,高太后垂簾聽政,曾對當時的言事官說:你們也應體諒朝廷用意,天下事怎麼可以全由你們台諫說了算呢,「亦當出自宸衷」。就是說,也讓我做點主張吧。由此可見,連高太后垂簾聽政的最高決策權,也受到言事官的有力約束。

上書言事對君權的制約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

第一,監督君主恪守家法。

第二,諫請君主更改詔令。

第三,阻止君主內降詔書。宋代頒行詔書,有一個合理的程序。宋徽宗時有所謂「御筆」,但諫止御筆的言事上書不乏其例。

第四,抑制女後干政弄權。兩宋十八帝,垂簾女後先後有九個,但在君權的移交上,沒有造成政局的動盪。宋代也不是絕對沒有試圖仿效武則天那樣的女後,例如真宗劉皇后,但士大夫不斷上書言事,一再勸諫警告,終於沒有出現女後干政的嚴重局面。

在正常情況下,士大夫上書言事,在參政議政中確實起過積極作用。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是士大夫官僚,尤其是言事官特別敢說話,不怕撤職,不怕貶官;二是太學生也特別敢講真話,不怕開除,不怕入獄。

宋代有一句諺語——「無官御史台」。太學生還不是官,但可以起到像御史台那樣的監察作用。正因如此,即便在南宋權相迭相專權的時代,還是不斷有士大夫官僚和太學生上書言事。

這種上書言事,堪稱「國家元氣」。比如理宗時權相史嵩之,因父親去世要離職服喪,他希望中止守制,繼續專權。太學生群起上言,堅決反對,宋理宗對主管太學的官員徐元傑說:學校雖是正論,但「言之太甚」。徐元傑卻強調「正論是國家元氣」,現在正論就在學校,「要當保養一線之脈」。

不妨再舉一例,宋神宗時對西夏用兵失利,神宗準備殺一轉運使,宰相蔡確說:祖宗以來,從來沒有殺士人的事情,想不到要從陛下開始。宋神宗猶豫好久說:那就刺面發配。大臣章惇說:這還不如把他殺了。士可殺而不可辱,你刺了面不是羞辱他嗎?神宗很生氣:快意的事情,一件都做不得嗎?章惇說:這樣的快意事,還是不做為好。這件事充分說明在正常情況下,士大夫上書言事對政治的有力影響。

當然,上書言事的影響力還要取決於兩種因素。

首先是政治生態的影響。尤其是高宗朝,君主政體轉入獨裁模式。高宗和秦檜君相聯手,採取了兩種高壓措施:一是把知名的政治反對派,以及有反對派嫌疑的士大夫官僚,全部驅逐出朝廷;二是建立起被後代史家稱為「前現代的思想統治手段」,完全不讓你說話。

這種高壓政策,導致了兩個嚴重後果:一是絕大多數的士大夫都不再參與政治討論;一是體制內官僚道德普遍淪喪。在這種情勢下,士大夫儘管還有上書言事者,但針對性就相當有限,只能就那些沒有政治敏感性的枝節問題隔靴搔癢。

其次是理學內斂自省的負面影響。確有一些士人拘泥古制而昧於政事,正如史家呂思勉毫不客氣地批評所說:「外有強敵的壓迫,最主要的事務,就是富國強兵,而宋儒卻不能以全力貫注於此。」

他們有些上書言事,不僅沒能觸及國計民生的大問題,還盡說些言不及義的老調子。在充分肯定宋代知識分子上書言事的積極作用時,也不應將其強調得太過完美,魯迅指出的現象,唱些「和社會沒有關係的老調子」,也確實存在。

選摘自《從陳橋到厓山》虞雲國,九州出版社

作者虞雲國先生兼具歷史學家的專業眼光與人文學者的生動文筆,通過對君臣名人的肖像摹繪,重大史事的獨到解讀,文化現象的別樣詮釋,制度層面的透闢剖析,最終殿以高屋建瓴的宋代總論,宏闊而縱深地展現了宋朝興亡成敗的邏輯軌跡,堪稱是一部深入淺出而雅俗共賞的歷史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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