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上禁售這70天,電子菸的微商「續命」

鈦媒體app 發佈 2020-01-14T03:04:57+00:00

該人士透露:「國內企業不敢投錢了。因為這個風險實在是太大了,我們了解到的情況是會在今年的五六月份,可能出台整個電子菸的標準與監管政策,但不是法律,也不是法規。」

圖片來源@本文作者黑羊5

文 | AI藍媒匯(lanmeih001),作者 | 黑羊5

距離電子菸的線上禁令,也就是2019年11月1日發布的《關於進一步保護未成年人免受電子菸侵害的通告》(下稱《通告》)發出,已經過去近70天。

從最初狂歡,到禁令下達後的慌張,到現在的表面平穩,電子菸行業經過了一次從燃點到霧化的歷程。

2020年1月,國內電子菸行業無戰事,也沒有好消息。

那些從各大商城撤下商品的電子菸企業,正在努力布局線下生意。但另一條「續命」的路徑——微商,成了電子菸企業應對現有局面中堅力量。在表面風平浪靜的線上,電子菸微商們的活動暗流洶湧,前行卻戰戰兢兢。

小代理:我想再等等

劉傑(化名)清楚地記得,去年11月1日「線上禁售電子菸」通告發布後,那個下午,她的麻煩接踵而至。

先是群亂了。在劉傑和三個朋友組成的電子菸微商群里,一頓午飯的功夫,就蹦了200多條消息——「怎麼辦?」「還讓不讓微商賣?」「再賣會不會被抓?所有的討論都圍繞著「線上禁售」展開。

到了下午4點多,群里的其中兩人已經找商家退了貨。一人3000元,另一人2700元,這之後,兩人宣布「金盆洗手」不幹了。

「往後的不確定性太大。」他們對劉傑說。

一邊是朋友退出,另一邊,劉傑的一位老顧客問她:(電子菸)到底能不能抽?我聽說給禁了。一開始她還耐心回答:沒事,國家在制定標準,只是線上不讓賣了,線下沒說停售。

但這樣的問題回答多了,她開始有些不耐煩。以至於最後,劉傑乾脆搜索一些資料,寫了一段「電子菸下架說明」發在朋友圈。「後來再有問的,我就把編好的信息直接給過去。」

與此同時,劉傑還在應付上一級代理「大微商」。

她剛拿完4000元錢的貨,準備在「雙十一」開出優惠大賣幾單。實際上從十月中旬開始,劉傑就已經開始在朋友圈發布優惠規則。她賣的是一次性的「小煙」,25元一支拿貨,39元賣出,利潤豐厚且多銷。

「對我這個級別的代理來說,這就算很不錯了。」劉傑對AI藍媒匯說。

現在,沒開封的貨箱還堆在家中陽台上。大微商的語氣有點軟,小心翼翼地窺探劉傑:「姐,你退麼?」

大微商的意思是,退的話現在就可以把貨款打過去。但基於彼此幾個月來建立的信任,大微商還是希望劉傑「再等等」。

「我壓根就沒想過要退,我讓她放心,我不退,但暫時也不拿貨了,我得等等國家具體對這個東西(電子菸)有個說法再決定退還是賣。」劉傑說。

和很多小代理微商一樣,賣電子菸並不是劉傑的主業。她在一家地產公司做推廣策劃。不過地產行當這幾年不太景氣,當她的月薪從7000元下調到4000元時,劉傑滋生出「要干點什麼」的危機意識。

她進入「電子菸局」,是在今年2月,彼時電子菸市場繁榮興旺。在2018年,上岸的自媒體大叔、uber中國前高管,以及深陷尷尬的羅永浩都無比興奮地踏入這個行業。國內頭部玩家悅刻連續被曝獲多輪新融資,還有IDG源碼紅杉山行DST身影悄然浮現。

來自美國的JUUL那時正在中國暗渡陳倉,排兵布陣。即便一個月之後的3.15晚會點名電子菸有危害,導致行業微微一顫,但資本的力量太強大了,錢還是洶湧襲來。

劉傑進入這行的時候,形容「彩虹在照耀自己」。她是那種過於信任錢和運氣的人,以為熱度高的地方就有長久的回報存在。

實際上在11月1日前,劉傑不僅靠售賣電子菸掙的幾千元錢補貼了生活,她一度甚至感覺應該辭職專門做微商。

你做到較高的代理,就是大微商,利潤基本是對半賺,誘惑太大了。並且11月1日之前,雖然一直有傳言國家對這個行業有說法,但基本是安全的。」劉傑不放棄的理由簡單粗暴。

「錢還沒賺夠,我想再等等。」她說。

大微商:把貨鋪出去

吳婷(化名)是劉傑的上家,大微商。

11月1日前,她每月「賺一兩萬很正常」;但之後,「下滑到幾千元。」

吳婷總是說「像我這個級別的代理」,言外之意是她的資源足夠強大,資金充沛——她的主業是開廣告公司。

去年年初,她嘗試在朋友圈推廣電子菸,發現菸民的「需求」不小後,就拿錢入場,並直接成為這款小煙的區域最高級代理。一個月零售兼批發最多可以出七八千支,每支拿貨價17元,零售39元。

去年十月,她又入局可換彈煙,品牌是國內幾個頭部電子菸玩家之一。商家給她的政策是3折——拿30萬進貨,給10萬就可以,叫做「股東級代理」。

激進投資的背後,回報也足夠大。吳婷的微商之路迅速擴張。最多的時候,一個月從她手中拿貨的小代理有四五十個。

一切太順利了,電子菸的高利潤、易操作和前景開闊,讓吳婷在這條路上馬不停蹄。直到11月1日,在《通告》面前她感到無力搏殺。

最大的影響是小代理被逼退離場。從11月到現在,經常從吳婷手裡拿貨的小代理,銳減到十幾個;緊跟著下滑的是訂單量,「原來一天兩三單,現在兩三天一單,這是說的零售。」吳婷說,「代理的走貨量也瘋狂的下滑。」

很多小代理雖然選擇退貨,卻沒有從吳婷的代理群退出。這個群至今還香火旺盛,擠在裡面的小本經營者還在等待時機。「國標什麼時候出啊?又有什麼新的政策出來?我現在就是他們的信息源,因為他們的信息比較閉塞,還是比較信任我,所以會聊。」吳婷說,「大家在觀望。」

可吳婷不能觀望。她代理兩個牌子,砸進去數十萬,換來的貨從地板堆到屋頂,她不能寄希望於小代理分擔她的庫存。因此11月1日後,吳婷做出了大膽的決定——布局線下,把貨鋪出去。

利用自己多年開廣告公司維繫的人脈關係,吳婷開始鋪設整個四川省的網吧系統。電子菸商家此時也配合跟進——從去年11月到現在,吳婷在四川省內已經鋪設了37家門店,還鋪設了整個成都東站。

吳婷很清楚地知道,如今微商這個行當不能僅做線上。「實際上還是要用自己的關係網做很多的線下鋪設,不管是多大的微商,他都不會只在線上賣。

雖然這一套動作讓吳婷從11月至今的三個月「基本沒有掙錢」,但她還在堅持。「我進了10萬元的貨,至今庫里現在還剩下五六萬。如果是正常的話,一個月能夠賺一兩萬很正常,現在就這兩個月來說,都是幾千元錢。

眼下,無論是吳婷這種大微商,還是劉傑這樣的小代理,都在等著傳說中的電子菸國標出台。他們很實在地認為,只要國標一出,輿論就知道國家允許售賣電子菸而不是打壓。「現在對電子菸的誤解太多了。」吳婷說。

以吳婷這樣的實力,她覺得還能等上半年到一年的時間。她對未來表示樂觀但仍舊猶豫,她堅信如果沒有壞消息,市場會在1到3個月間恢復到原來的狀態;但她也擔心,怕有負面消息出來。

「那樣就不好再動了。」她說。

隱藏的JUUL

比吳婷還要擔心負面消息的,不僅是國內電子菸企業,之前悄悄進入中國,卻不料後院失火的美國電子菸巨頭JUUL現在可能要更低調一點。

JUUL雖然身在美國,但卻是這個行業的龍頭。2018年其估值最高時達380億美元,至今國內廠商無人能及。以至於當年悄然入華時,就曾讓國內電子菸企業無比興奮。

不過去年12月26日,自媒體「藍洞新消費」曝出JUUL遣散員工退出中國的消息。此外,一年來不斷被各種國內和國際醜聞困擾的JUUL到了2019年年底,估值幾近腰斬。

一位消息人士向AI藍媒匯證實:JUUL其實現在還不能算完全退出中國,其被下架就是在尼古丁鹽這種核心原料上出的問題。

另一位電子菸行業資深從業者說。「很可能JUUL下架,其經銷商轉型微商消化庫存了。

據「燃財經」報導,JUUL2018年進入中國後,採用的是授權經銷模式,在中國選了兩家經銷商——杭州淘呀淘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杭州金涌和商貿有限公司。前者是JUUL天貓旗艦店的擁有者,後者則是京東旗艦店的所有方。

在2019年11月底,一條來自「JUUL正品體驗店」的簡訊,出現在電子菸購買者陳峰(化名)的手機里。

簡訊只透露了一個信息:加微信。

那時距JUUL在天貓、京東下線已經過去快3個月;離11月1日「不得網售電子菸」禁令出台也差不多一個月。

「這個微商賣的JUUL煙彈,比官方旗艦店145元還要便宜20元。」陳鋒說,微商甚至還「參加」了雙十一的促銷,一次性購買10盒的價格僅為1000元,均價100元一盒。

更為關鍵的是,電子快遞單顯示,煙彈由「JUUL官方旗艦店」的杭州倉庫發貨,這和當時天貓JUUL旗艦店快遞信息完全吻合——信息指向的是杭州淘呀淘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下稱淘呀淘)。

「我們公司是沒有這個行為。」淘呀淘公司總經理魯向陽對AI藍媒匯否認了這種銷售存在。

即便如此,所有合法進口到中國的JUUL煙彈包裝盒背後,都貼有中文商品標識。經銷商一欄,也註明了杭州淘呀淘信息技術有限公司。而陳鋒通過微信帳號購買的煙彈包裝,也貼有這種標籤。

但如果通過代購購買JUUL煙彈,「盒子背後是英文的,不會貼上中文標籤。」陳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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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JUUL天貓旗艦店的運營方,淘呀淘倉庫積壓了不少JUUL電子菸產品。魯向陽不願透露具體數字,但他眼下他也在等待消息。「我們還在跟他們(JUUL)協商。」他說。

「(JUUL停止銷售)多少會有一些影響,但是不至於說沒有它公司活不下去。」魯向陽說。

2019年夏天,淘呀淘與JUUL中國簽訂了合同,成為其官方經銷商。啟信寶顯示,淘呀淘在2019年7月10日變更了經營範圍,增加了「電子菸具及配件」;8月5日再次變更經營範圍,其中零售一項加入了「含網上銷售」,同時增加了「香精香料」的銷售。

之後,JUUL在中國成了一個消失又看得見的迷團。起初只留下美國總部的那句回應:我們期待與相關方繼續對話,以便我們的產品再次上架。

現在,則多出了隱藏於網絡中的「JUUL官方微商」聲音:JUUL正品,10盒XXXX元,20盒XXXX元。另送煙杆一個……

等待 「說法」

「好像沒有明確的條文說,不允許在微信上銷售。現在政策都是各種模糊。」一位長期從事微商研究的人士姜軍告訴AI藍媒匯。

在姜軍看來,一個品牌往往死於兩種情況,一種叫「亂價」,一種叫「囤貨」。亂價的危害是,線下經銷商10塊錢拿貨,賣20。但微商也10塊錢拿貨,在微信里12塊錢就出貨了,於是其他線下貨就出不去了。

「在市場上能看到,電子菸彈煙彈從12元到20元左右各種價格都有。讓客戶對品牌和產品都失去信任。」姜軍對AI藍媒匯說。

AI藍媒匯通過查詢過往報導發現,Relx等國內一線電子菸品牌,在微商渠道上都有官方銷售布局。而在11月1日《通告》出台後,很多電商擠壓的庫存都需要銷售出口釋放——這讓微商端成了一個「亂價」的重災區。

「其實禁令出台之後,不是打擊了微商渠道,而是讓很多的貨都進入了微商的渠道。」姜軍分析。

在微博上搜索國產電子菸相關品牌,很容易從結果中找到銷售的微信帳號。一位銷售「悅刻」電子菸的微商告訴AI藍媒匯,悅刻主機+兩個煙彈套裝售價175,一盒三個煙彈的價格是75元。在便利蜂,悅刻電子菸套裝的售價為299元,而一盒煙彈(三顆)為99元。

相比較而言,一些電子菸廠商的經銷商對價格的管控比較嚴格。「我們在這個渠道有專門的管理平台,可以進行控價。另外我們不提倡經銷商囤貨。而是通過不斷的銷售政策,活動來促進經銷商出貨。」一位國內知名電子菸品牌的微商管理部總監向AI藍媒匯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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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威電子菸創始人兼CEO張耿彬在接受AI藍媒匯採訪時,認為「目前還沒有法令規定電子菸應該怎麼銷售。從長遠來看,參考菸草相關管理辦法,微商渠道也不適合作為銷售渠道。」

上述總監還向AI藍媒匯透露,11月1日《通告》出台後,唯一的變化是微商的招商會有阻力,準備加入的人變成觀望。「畢竟做微商的都是中小創業者,賺點補貼家用的錢。看到政策或者一些負面之後,會遲疑。」

這恰恰和「小代理」劉傑、「大微商」吳婷同樣面臨的境遇。而轉型成微商的JUUL則因為其「海外背景」,所以並不具備這些微商的普遍問題。

「JUUL的問題在於,它貨賣完了,可能就徹底在中國完了。」姜軍說。

一位在電子菸企業從事法規研究的人士告訴AI藍媒匯:「霧化芯電子菸的這樣一個監管,你現在要修一個法,還是挺難的。」

該人士透露:「國內企業不敢投錢了。因為這個風險實在是太大了,我們了解到的情況是會在今年的五六月份,可能出台整個電子菸的標準與監管政策,但不是法律,也不是法規。

實際上,作為「大微商」的吳婷也向AI藍媒匯提起過這個被無比期盼並「即將出台」的東西,這更像是電子菸微商們的救命稻草。

當下,無論是微商、經銷商、電子菸企業,似乎都在等待著這樣的「說法」出台。而在此之前,所有這個行業的從業者,都在戰戰兢兢中體驗著電子菸行業魔幻般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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