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恭:漢代版的「拯救大兵瑞恩」,十三將士歸玉門,彰顯漢家軍魂

青林知青 發佈 2021-10-14T04:13:03+00:00

題圖是一幅油畫作品,名為《十三將士歸玉門》,它描述的是東漢將領耿恭,率領區區三百人,抵禦兩萬匈奴軍隊的進攻,堅守西域的疏勒城,最後僅13人回歸大漢的故事。

耿恭:將士百戰死,寒風碎甲衣

題圖是一幅油畫作品,名為《十三將士歸玉門》,它描述的是東漢將領耿恭,率領區區三百人,抵禦兩萬匈奴軍隊的進攻,堅守西域的疏勒城,最後僅13人回歸大漢的故事。

圖中的將士篳衣襤褸,手握兵刃,他們雖心境蒼涼但目光堅定,眺望著家鄉的方向,邁著堅定又疲憊的步伐,相互攙扶著,一步步地走在曾浸潤著他們鮮血的黃土上,向著玉門關走來。

每當我看到這幅畫,都不禁熱淚盈眶,心情激動得不能自己,十三將士歸玉門, 風雪大漢魂,那份堅毅與自信,雖千萬人吾往矣,因為,這就是漢家軍魂!

整個東漢的歷史,在中國整個的歷史長河中的地位顯得有些尷尬,它雖然不像南北朝或五代十國,因為太混亂而不被人們所熟悉,卻因缺少精彩,並不被國人所看重。

也許提到這一時間段,大概能勉強記得個劉秀,其他的還能記得多少?就只有天知道了;無論是出塞的昭君,還有那喊出「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陳湯,都是西漢後期之人,東漢放得上檯面之人,實在是乏善可陳。

這也難怪,它前漢初楚漢戰爭的波瀾壯闊,後有漢末三國群雄逐鹿中原;前有司馬遷如椽巨筆的揮灑,後有羅貫中《三國演義》的強力助陣,所以,夾在中間的東漢一朝顯得平淡,也就不會覺得太詫異了。

但是,我們不能不記住耿恭疏勒城的堅守,不能不記住「白髮龜茲」,在西域的天空上,曾響徹著一曲曲我大漢血性男兒悲愴的壯歌。

在《後漢書》中,范曄是將耿恭與蘇武並傳,但時至今日,知道蘇武者多多,認得耿恭者寥寥,難道就因為有司馬遷給蘇武作傳,從而使得他的故事為人們所熟悉;而耿恭沒有司馬公站台,所以聲名不彰的原因嗎?

現在的影視作品中,人們熱衷的是步步驚心的宮斗鬧劇,是手撕鬼子的抗戰神劇,是小鮮肉們嗲聲嗲氣地扭捏作態,是飛檐走壁的打鬥和群魔狂舞般的神奇,而對於如耿恭這樣史詩級的英雄人物,他們是視而不見的。

耿恭,字伯宗,扶風茂陵人,即令陝西興平人,東漢將領,在帝國將車師納入版圖後,以戊己校尉職屯兵金蒲城;遭匈奴重兵圍攻,他堅守城池不失,誓死不降,一年後圍解回歸;後因上書犯事,入獄免官,終老家中。

同韓信或霍去病這樣一等一的人物相比,耿恭算不得名將,他早年喪父,很早便從軍了,又以其才幹,很快便得以提升,史書載,「少孤,慷慨多大略,有將帥才」。

自張騫通西域後,這地方作為漢王朝核心利益所在,一直同匈奴進行著反覆地爭奪,但從王莽之亂開始,漢王朝對西域的控制盡失,這一地區的那些國家,都投靠匈奴,沒辦法,漢朝鞭長莫及,他們只有奉匈奴為宗主,以求自保。

劉秀在位時,忙於處理國內諸多的矛盾,於西域是力不從心,到了他兒子明帝之時,方開始重新經略西域,決定重新設立西域都護府,耿恭正是在這一時候,以司馬一職跟隨劉張和竇固,以及堂哥耿秉一起出兵西域,力圖恢復漢家在西域的統治權。

在西域征戰了一年後,他以戰功晉升為戊己校尉,這是一個僅次於將軍的中級軍官,接下來的他,在大軍退去後,率領三百精兵駐守咽喉要道金蒲城,與其它各城的駐軍互為犄角,以便在西域長期駐紮下來。

但是,形勢卻急轉直下,使得耿恭的處境變得十分地危險,「時,焉耆、龜茲攻歿都護陳睦,北虜亦圍關寵於柳中。會顯宗崩,救兵不至,車師復畔,與匈奴共攻恭。」。

匈奴捲土重來,在殲滅了其他城池的漢軍後,匈奴單于派兵兩萬圍攻金蒲城,此時的耿恭已屬孤軍,他們身處險境,絲毫不退縮,奮力殺敵,打退了匈奴一次次瘋狂的進攻。

他們以蘸了毒汁的箭矢射向敵軍,一旦中箭,不死也會傷口潰爛,流血不止,這在當時算是化學武器了,匈奴人何曾見過,大驚而潰,史載為「虜中矢者,視創皆沸,遂大驚。」

他趁敵軍驚魂未定之時,組織敢死隊,借著風雨交加的夜色掩護,突襲敵營,「殺傷甚眾。」敵軍「震怖」哀嘆道:「漢兵神,真可畏也!」遂引兵退。

耿恭知道匈奴人必不會善罷甘休,定會捲土重來,以金蒲城一隅之地,必不可守,於是,他率領部眾轉移至地勢險要的疏勒城,即今新疆奇台縣,據險扼守,準備長期拒敵。

果然,匈奴人再度發起攻勢,但面對易守難攻的疏勒城,他們即使是付出了死傷無數的代價也未達到目的,一時也無計可施,於是,便改強攻為久圍,鐵桶般地將疏勒城團團圍住,妄圖將這些誓死不降的漢軍困死。

匈奴人切斷了上游的水源,城中一度斷水,將士無奈,竟「笮馬糞汁而飲之。」於是,他們決定掘井取水,可一直深掘至15丈深時,仍不見水,耿恭下拜祈禱,竟然奇蹟出現,「飛泉奔出,眾皆稱萬歲。」甘冽的泉水汩汩湧出,真是天佑大漢。

水的問題解決了,當他在同匈奴人玩潑水遊戲時,這糧食日漸短缺,而因為漢朝大軍的撤離,他們所在的車師國復又反叛,與匈奴一起攻打疏勒城,憑險固守雖然勉強可以堅持,但如果沒有了吃的,那失陷只是遲早之事。

「食盡窮困,煮鎧弩,食其筋革。」他們將盔甲的皮革和弓箭的弦都煮著吃了,將士在不斷地倒下,不倒的,只有依然還在堅持著最後一口氣的大漢軍人,以及身後那面被鮮血染紅的獵獵戰旗。

當然,他們也曾派出范羌回國求援,但路途遙遠,層層請求上報,久久不得回信,他們無時無刻不在遙望著東方,望著故鄉的來時路,企盼著范羌能帶領著援兵殺來,甚至他們都懷疑,范羌是否能將信件送達,他是否還活在人世。

久攻不下,這匈奴也著急,他們也知道耿恭堅守的難度也幾近崩潰,匈奴人雖然兇殘,但卻十分敬重英雄,於是,便派使者前去勸降,承諾封耿恭為王,並許以美女和錢財,「若降者,當封為白屋王,妻以女子。」

「恭乃誘其使上城,手擊殺之,炙諸城上。」就是說,耿恭將使者誘進城來,廢話不說便直接將使者斬殺,頭顱扔下城去,屍體則烤熟後同兵士們一起分食。

千年後,岳王爺寫上了悲壯激烈的《滿江紅》,其中「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典故,即來自耿恭。

很幸運,范羌回到了敦煌,救急的文書飛馬送到朝廷,但那也是距耿恭被圍半年以後的事了,而朝廷為此也發生了激烈的爭論。

爭論並不是有關西域控制權的問題,朝廷早已準備將西域放棄了,爭論的焦點是要不要發兵救援耿恭,這在今天一目了然的事,在當時卻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反對派遣援兵的一方認為,自收到求救信後,時間已過去了半年,此時發兵,耿恭他們恐怕早已是城破被殺,現在出兵救援,毫無用處。

而支持出兵救援的一方則認為,不管耿恭他們是死是活,漢王朝都應該派兵救援,如果作為漢軍靠山的朝廷放任不管,任其自生自滅,這不僅大損國體,也讓周邊各國看輕了我大漢王朝。

其中,大臣鮑昱力主救援,他說了一段至今看來都讓人熱血沸騰的話:「今使人於危難之地,急而棄之,外則縱蠻夷之暴,內則傷死難之臣。此際若不救之,匈奴如復犯塞為寇,陛下將何以使將?」

這段話是對皇帝說的,你用人之時,不惜讓人赴險地,情況緊急時就棄之不管,這會使那些蠻夷們更加肆無忌憚,也會寒了勇士及更多人的心,以後如果再出現外寇入侵,哪裡還會有人挺身而出去報效朝廷!

此時,剛繼位不久的漢章帝雖然剛剛繼皇帝位,但漢家的血性尚存,他在聽了鮑昱的話後,立即著手部署救援,絕不能讓「黃沙百戰穿金甲」的帝國勇士,無望地倒在那血色夕陽里,為國獻身的勇士,大漢帝國決不會遺忘!

這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一次沒有任何戰略意圖的軍事行動,也是漢代版的「拯救大兵瑞恩」,堪稱兩千年前的「雷霆救兵」,時值大雪紛飛的降冬季節,從張掖、酒泉和敦煌三地集結起的七千部隊,冒著風雪,在范羌的帶領下,踏上了漫漫的救援之路。

經過近三個月的行軍和征戰,隊伍行進到車師國時,大敗匈奴和車師國的聯軍,但由於離目的地還有數百里之遙,中間還橫亘著天山,又值大雪封山之際,要想翻越天山,困難是不可想像的;於是,幾乎所有的將領都不願意再前進了。

因為,這時的他們才知道,當時與耿恭互為犄角的校尉關寵已經陣亡,因而由此推論認為,耿恭他們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是不可能堅持到現在的,早已是全軍覆沒了,自己已經走到了這裡,完全可以回去復命了。

何況,在他們的心目中,為了不多的將士生存,而讓這七千人冒生命危險,去營救幾個生死不明之人,這成本太高了,於是,統兵的將領秦彭決定中止救援行動。

只有范羌是死活不肯,他就是一個人,也要前去救援自己的那些生死兄弟,即使耿恭他們戰死了,他也要去看一下,正是在他的堅持下,領軍的將軍只好分撥了兩千兵交他率領,前去救援。

「羌因隨王蒙軍俱出塞。羌固請迎恭,諸將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與羌,從山北迎恭,遇大雪丈餘,軍僅能至。」

這一隊人馬是如何戰勝惡劣的環境,在冰天雪地中翻越天山,中間是否還有過激烈的戰鬥,史書無載,但他們最終是到達了耿恭堅守的疏勒城。

不能想像,已經處於絕望之中的耿恭和守城的弟兄們,在見到范羌率領的援軍到達時,是如何一個情景。

史書記載:「城中夜聞兵馬聲,以為虜來,大驚。羌乃遙呼曰:『我范羌也,漢遣軍迎校尉耳。』城中皆稱萬歲。開門,共相持涕泣。」

但是,這時能隨著隊伍走出這煉獄的守城將士,踏上回家之路的,僅剩下區區26人了。

在回來的路上,他們遇到了匈奴人的前後堵截,加上惡劣的氣候及高聳的天險,這一群遠離家鄉的孤軍且戰且退,在經過兩個多月的艱難跋涉進入玉門關時,26人中僅剩下了13人。

「明日,遂相隨俱歸。虜兵追之,且戰且行。吏士素飢困,發疏勒時尚有二十六人,隨路死歿,至玉門唯餘十三人。衣屨穿決,形容枯槁。」

他們盡力了,為大漢王朝的開疆拓土,為大漢的雄威,在那麼艱苦的環境中,以區區百餘人同數萬的匈奴人拼死血戰,他們張揚的,是大漢不屈的意志和堅定的信念,也展現了我大漢寧死不屈的昂揚鬥志。

「恭以單兵守孤城,當匈奴數萬之眾,連月逾年,心力困盡,鑿山為井,煮弩為糧,出於萬死,無一生之望。前後殺傷醜虜數百千計,卒全忠勇,不為大漢恥,恭之節義,古今未有,宜蒙顯爵,以厲將帥。」

這是當年迎接他們歸來的玉門關守將鄧眾,寫給朝廷的報告,他上書為13勇士請功,也是對他們的英勇給予的最好評價。

「余初讀蘇武傳,感其茹毛窮海,不為大漢羞。後覽耿恭疏勒之事,喟然不覺涕之無從。嗟哉,義重於生,以至是乎!」

這是范曄《後漢書》中所說的一段話,他將耿恭與蘇武並傳而述,在他的眼中,耿恭與蘇武相比,毫不遜色,他們都是為大漢的利益和威嚴,堅持內心的信仰,「不為大漢羞」,最終能回歸故鄉的壯志男兒。

但是,長期以來,耿恭的英勇卻並不為人們所熟悉,人們也不了解「十三將士歸玉門」的壯烈,歷史似乎有選擇性地將這一歷史事件遺忘,這其中究竟有何不為人道的原因。

其實,這也同當時漢朝的臉面有關,自耿恭回撤後,漢王朝便放棄了對西域的控制權,自武帝始的開拓成果付之東流,對這樣傷臉面的事,自覺羞愧,所以,他們不願提及西域的任何事件,耿恭自然也被統治者刻意淡化了。

再經過此後數百年的沉寂後,一直到唐代,方才又恢復了對西域的控制,但是,隨著安史之亂,一切又化為烏有,最後是到了清後期,左宗棠率軍收復新疆,才使這片土地最終留在了祖國的版圖之中。

耿恭的遭遇同唐初那「一人滅一國」的王玄策相當,因為王玄策的神武,破壞了唐太宗的戰略大計,所以,史家不提,民眾也不知道在大唐王朝還有如此英勇之人;而耿恭卻因為漢王朝的羞愧,承擔了默默無聞的不幸。

今天,人們的娛樂以輕鬆搞笑為主,像耿恭這樣沉重的主題和悲壯,是難以有收視率的,不過,最近電影《長津湖》大火,這顯示了彰顯了民眾愛國的熱情。

所以我相信,不久的將來,我們定能在影視作品中,看見在黃沙和硝煙的襯映下,那血紅的夕陽中,耿恭站在疏勒城頭不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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